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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滩一日 这里是一个童话的世界。 沙滩浪漫地挥洒着她无尽的温柔,蓝色的大海融进了蓝色的天空,蓝得仿佛轻 轻一抚便可以沾到满掌的蔚蓝,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宁静的海滩。我踏着细柔 的银滩,呼吸着大海凉爽清新的空气,一种热闹散尽之后所特有的宁静,充满了胸 怀。 在海滩上只留下一个看上去极渺小的我,在黄昏的海风中静静地走着。红尘中 我所熟悉的街道、楼房、车辆、行人,大都市所有的压迫感瞬间已变成模糊的昨天。 我置身在真实的仙境中,我突然感到自己身体的躯壳已豁然打开,所有的对世俗的 依恋,甚至五脏六腑都已逸散一空,我的心像一面镜子,这是个宁静平和的时刻, 它深致的意境,令我只有静默。 一叶黄色的木船,孤寂地横在海边,它像一首古诗,含着深深的情韵,梦一样 托着我轻轻飘起,我静卧在船里,船在海水里浅浅地摇着。绵绵不断的涛声,小心 地抚慰着我,在涛声中我看见了外婆门前清清的小河,我突然感到天地自然的悠悠 长久和人间光阴的流逝,怅然的泪水悄悄流下。几个卖海螺的小姑娘提着篮子从海 滩上走过,留下一串串童稚的叫卖声。我悠闲地放眼这周边的一切,静听这天国的 声音,便觉人生至此已经定格,我闭上眼睛尽情地品味着这有限的生命的奢侈。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小船和我正在一点一点被什么抱着走。“涨潮了”、 “涨潮了”,风把一个苍老的声音送到我耳边,只见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正在海水 里推着木船向沙滩上移动,他笑着说,“一会儿海水就把你带走了。”一打听,老 人家姓林,是这里的渔民,他古铜色的脸像是用粗泥雕成的,没有上釉。我请求他 带我到海上走走,从北京来北海很不容易的。“噢,老远来的。”他眯起了眼睛看 了看天,又打量了大海,“好,趁现在浪不大。” 小船在浪里一起一伏,我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兴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 我第一次坐着小木船在大海上游,感到格外刺激。一个浪过来了我惊叫着举起了手, 腕上那个紫红色的手镯在白浪里闪过,林公公手里的桨停了停,用一个手指小心地 触了触手镯,然后向我伸出了大拇指,我说,“普通的,刚刚从越南买的,要是喜 欢送给您女儿。”他摇了摇头嘴角抽动一下像是要说什么,一个浪“哗”地扑过来 把他的话吞没了。“林公公,这么小的船在海上打鱼遇到风暴怎么办?”“唉,在 海上讨生活难呀,年轻时带着女儿出海,出来时还风平浪静,一会儿海就翻了脸, 几尺高的大浪打过来,我急忙把锚抛下,原以为船这就稳当了,没想到紧跟着掀起 的大浪就把船死死盖住了,我的女儿走了。”他饱经沧桑的脸上悲哀得没有表情。 “女儿走后我懂得了遇到大浪就把锚收起来放在船上,让船随着风浪飘,这样虽说 有危险但还有活下去的可能。”瞬间我的心陡地沉到了海底。“风险”这一都市里 炙手可热的时髦词此时显得那样不足挂齿,一个普通渔民生与死的风险这样真实地 逼近我,我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颤栗。 一只疾驰的乌黑的小船风一样飘来,划船的是个英武的小伙子,他单臂划桨敏 捷、轻灵,像是轻轻划过水面的海鸥,当他从我的船边掠过时大声说:“我去打螃 蟹,明天上午回来。”林公公咧开了干瘪的嘴,漾出一脸灿烂如春的笑,指着那青 年告诉我:“我的崽!我的崽!”他说,螃蟹只有在风浪大的时候才出来,我的崽 先把同撒下,夜里会有大浪。我默默为他祈祷,望着那远去的小木船,心里涌起一 阵说不出的凄然。 临别时我邀请林公公来北京做客,他摆了摆手说:“我的崽每天夜里都出海, 黑压压的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我日日都在岸上等崽回来。”话落到我心 里,热热的酸酸的,我低下头把腕上的手镯轻轻放在林公公的手里,在他耳边说: “我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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