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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 生活中我最怕一见面就问:“写什么呢?”“又得了什么奖?”然后便急不可 待地说,他干了什么大事,在××地方作了讲演,有多少人让他签名,多少人被感 动得流了泪,他的名字被收入了某某大词典……这些话让人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不自然。好名重利是人性的一部分,也是人性最脆弱的一环。 我们都是平常人,平常人就应该保持一份平常心,说平常话,这样,人才活得 轻松真实。 人生的乐趣是用一份单纯的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在这重奢华讲收益的现代社 会里,物质和利益常常使人迷失,自然的东西离人愈来愈远,愈是这样,我们愈是 应该亲近大自然,自然使人纯净,使人回归。 不要把生活看得那样生硬、功利、僵化和目的性太强。生活不是竞技场,我们 生活的乐趣绝不能仰仗那些大课题、大辉煌,而是在于那些小事情、小情趣。生活 是个立体交叉桥,不是一条单行道,只有随意人才会快乐。 人生像是爬山,如果我们太注意山上那终极的目标,那么一路上的好风光、好 山水、好风俗就被我们忽略了。生活是一次流动的过程,我们应重视过程本身的快 乐,刻意去追求某种目标,增加的只能是紧张和压力。人生最高的境界就是把一切 看来辉煌重大的东西都能淡化,淡化本身就是升华。 记得一个冬天的傍晚,天下着大雪,路上很滑,公共汽车几乎没有,“的士” 根本不停,我站在王府井大街上冻得两条腿都发僵了,心情十分沮丧,我茫然地等 着望着……心里想,真倒霉,为什么这个凄风苦雨的晚上我偏偏回不了家!站在冷 清的马路上觉得十分孤单,我叹息着,不由得仰起了脸,发现天上的月亮特别亮, 亮得纯净。天空干净得像水洗过一样。一下子我的心情好多了。我望着一个个闪动 着灯光的窗口,好像在诉说着诸多的欢乐与忧戚,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自己非 常幸福。往日街景的喧嚣一下子沉寂下来了,空气的清新让我觉得置身在山林和泉 水中,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拥有。于是,我突然对周遭的一切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 的眷恋和欣赏之情。我享受着雪、星星、月亮和宁静。 我仰着脸张开口,让雪花慢慢在我脸上融化,我体味着雪花一丝一丝渗进我的 皮肤,那感觉妙极了!雪好像是从星星上飘落下来的,落在地上,在灯光下雪亮得 跟星星一样,前面的路又落了一层新雪,我不住地吹着飘舞的雪花,前面的路上有 一只鸟,它飞走时双翼扇起一大团闪闪的星星,我不禁唱起“小雪花飘呀飘呀……” 街上的行人很少,骑自行车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推着车走,走得慢悠悠的,往日 那浮躁的心绪,在雪中沉静了,人们彼此不说话,似乎有一种默契。 我走过美术馆,从不远的胡同里传来了古筝的声音,在雪夜里飘动着,有一种 特别的味道,那声音好像从一个古老的院落里传出的,那声音是透明的,在雪夜里 深情地低吟着,唱着一支古老的情歌。 雪地里有人大声叫卖着:“糖――葫――芦――去核的――又酸――又甜――” 摊子前,转动着一个用林秸秆编成的小风车,上面还系着一个风铃,在风中“丁玲 ――丁玲――”地响着。冰糖葫芦花雪地里显得特别红,好像是春天里的草莓,不 吃,只是举着,在纯白的雪天里,举着高高的草莓。 在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一个通红的火炉上闪动着火苗,一个戴羊皮帽的老汉热 乎乎地召唤着:“热馄饨,快吃热馄饨。”那声音也是滚热的。我端起碗来,双手 紧紧地捂着感受它的热气,老汉说:“大雪天怪冷的。”又给我添了一勺热汤撒了 一把香菜。在旁边的桌上一个操四川口音的后生和老汉谈了起来,原来他们是同乡, 他们说起家乡的雪和春节的打算,一个东北汉子讲起了大兴安岭雪天的狼…… 这里好像是漂泊者温暖的客栈。 雪在我脚下“咔嚓咔嚓”地响着,这正是冬天的脚步声,我听到了。 不知不觉中,我看见了熟悉的灯光,这时,我突然觉得这段路原来这样短,我 不由地伸出了双臂拥抱这雪中的世界。 随意是一种人生境界,会把一种平淡的甚至无奈的东西变得美好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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