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出走 1992年的秋天。我从学校走出去。 那个晚上下着雨。我被淋得浑身透湿。 其实没有别的缘故，只是在学校里面呆太久了。 很想走走。 那个时候，长沙最繁华的街道是韶山路。 可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也很难遇到一个人影。 解放牌大卡车呼啸着从我身边掠过。溅起无数的泥浆。透过模糊的眼镜片可以 看见路旁发散着兰色光芒的路灯。我觉得――那是美丽的。 地上是闪闪发亮的水洼。一脚踩下去就可以看见自己破碎的身影慢慢荡了开来。 当时还没有这么多的酒吧和歌厅。人们还是早早上床搂着老婆睡觉，把希望寄 托在明天领导的脸色上。 路旁是各个单位修建的小花园，因为无人照料的缘故，往往是杂草蔓生。 我可以很清晰地记得那个女孩就坐在路边。 兴许是一种固执的记忆，我始终觉得那个地方就是现在的湖南大剧院的对面。 她没有打伞，所以应该和我一样也是浑身湿透吧。但是，我一直在不停地走着， 所以，无法想象她独坐的凉意。 我老远就看见她。然后，慢慢地从她面前走过。 当时的我在别人的眼中还是个孩子。我只能够慢慢地走过。没有今日这般上前 搭讪的勇气和实力。 那个四小时前的还在听着同学讨论哪个女生更丰满的我，此刻却独自面对一个 陌生的女孩。 这种说法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好笑。 宽阔的马路上，我从离她至少十米开外走过。心头却砰砰乱跳，无比紧张。 我脑子里转过无数个走上前去的念头，其中有一大半在刚刚成型就被自己的恐 惧击得粉碎。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就在慢慢的走过中消释掉。 我可以看见她在我脑海中的影子。她低着头。长发挡住了面容。细雨中隐约传 来轻微的声响，我宁愿相信那是她的哭泣。 象我这样的一个少年，在1992年的秋夜中，走过潮湿的街道，走过一个独坐的， 也许在哭泣的女孩的面前。我感到一种凄凉。 如果不是灯光的错觉，我还能够记起她的浅兰色的裙子。路旁樟树的阴影遮蔽 了她的曲线。所有的记忆逐渐凝结在那慢慢走过的一刻。只有身边永远呼啸而过的 车辆把我一次次拉回遥远的现实中来。 那一夜，我走了很久。 从视线以外的学校走回家去。 躺在温暖的被子里，我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早晨的太阳。 却发现自己在梦中走到她的身边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语： “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你还爱我吗？……” 7年后的一个雨夜。我和几个朋友喝茶。 隔壁的座位坐着一个女孩。她不停地打手机，不停地要酒。 我想她是在等人。 那个夜晚，我终于怂恿一位朋友将一瓶“百威”送到她的桌前。同时送过去的 纸条上写着：“喝过，就忘了”。 我们晃晃悠悠地走下楼去。在繁华无比的街道上准备各奔东西。 虽然已经是早晨两点，可湿漉漉的街道上却人头攒动。另一位朋友突然说道： “那女的出来了”。扭头望去，却怎么能知道她是谁，在哪里。 所有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当年的女孩子现在应该是做年轻的妈妈了。现在的女孩子又开始等待爱情的道 路。 我再次从你们的身边慢慢地走过，远远地看着你们。 如果说这一刻又感到凄凉的滋味，我怀疑这还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