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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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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在一起 不是“三八妇女节”,不是妇联召开会议,那天,坐在“东方不夜城大酒店” 蓝宝石厅里的却都是女人,她们坐在幽暗的灯光里,虽模糊了眉目,迟到的我,一 下子分辨不出这个和那个,但我稍稍一掠目光,便感到四周围都洋溢着赏心的气质, 和“蓝宝石”厅优雅的气氛那样谐调。那样相得益彰。很快,我一一地认出了她们, 都是些很棒的女人,在各行各业都有所作为,这一点是共同的。也有不同,生活的 处境不同,有的有丈夫,做着很称职的妻子,身边还带着刚从幼儿园接出来的儿子 女儿;有的没丈夫,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想称职也不能,去哪儿都是独来独往的逍 遥自在;还有的是过去有丈夫现在没了,只是说不准是做丈夫的不称职还是做妻子 的不称职;剩下的是有丈夫却远在天边,称职或不称职都没有了具体的意义。而有 没有丈夫有没有儿女,或者,有什么样的丈大有什么样的儿女,这对于女人的状况 是一种最具体的界定。一种最高度的概括:幸还是不幸?可是,每当只有女人们在 一起的时候,境况的区别仿佛变得不重要了,也可以说,只有女人们在一起的时候, 这些境况的区别尤为重要地被她们正视,而且,只有女人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会 很自然地打开心扉,端出真实的处境真实的自己,因为,女人们在一起的气氛就像 姐妹在一起。 没有比真实更让人动心的了。而更多的人在更多的时候无法真实。没勇气真实 或习惯了不真实。所以,我喜欢这样的场合,喜欢真实一些的交流,无论幸或不幸, 都是活生生的,就像一个演员在谢幕之后下台了卸妆了,不再表演戏里的人物,而 还原成一个实实在在的自己。这种真实的气氛是难得的,一些像面具似的掩饰可以 暂时地去掉了,你会感到一阵由衷的轻松自在,犹如一条被渔夫又放回了大海的小 鱼。 曾经,有人把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称作“妇女沙龙”。“沙龙”是一种有贵 族气息的聚会,我不大喜欢运用这个名称,有点附庸风雅。其实,大家都生活在普 普通通的境遇里,聚在一起,更愿意交谈一些日常的生活的话题,非常随便地非常 坦白地谈谈心事,说说心情,随便和坦白使人人都直率得可爱。直率是个好东西, 能够把心和心拉近,让人和人打成一片。当然,直率很难得,在我们的生活中缺乏 直率,我们只在很少的时刻很少的场合里,才会敞开自己,才有特别直率的流露。 其实,谁都喜欢直率谁都愿意直率。我曾接到一个读者一封很短的信,她告诉我, 她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生活条件还算优越,但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感到莫名的困惑, “这就想到了你,很想很想和你说说话。”我为她朴素但准确的表达感动并感慨: “很想和你说说话。”说说话――作为一个人,这确是最基本的能力和要求,可仔 细想想,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旦不顺心的时候,一旦很想说说话的时候,却 发现没有合适的人。没有恰当的场合可让你诉说心事,结果,往往是不说为好,把 心事藏得更深。为了写长篇小说《精神科医生》,我走访过一些精神病人,这种疾 病的发生有太复杂的原因,但是,在他们发病之前,他们的有些心事。有些心理问 题。有些思想上的矛盾和困惑,如果能找人及时他说一说,哪怕不是为解决问题, 仅仅是说一说,倾吐一下宣泄一下,大概都会使情绪得到一定的缓解。当然,更理 想的是,能够得到具体的帮助,能够走出矛盾困惑而不至于积郁成疾。我们都不是 圣人,都会有苦恼的时候,都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需要找人说一说一一这是 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活动和一种帮助――信宗教的人找神父忏悔向上帝祈祷,有 爱情的人,和爱人说话,但更多的人更多的时候,没有活在宗教的信仰里也没有活 在热烈的爱情之中,想“说说话”就成了问题。因此,我常常愿意凑这份热闹,和 一些女朋友在一起聊聊,这种“说话”的愉快,和精神上的启发。满足,是别的娱 乐所不能相比的。 有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多少带有一点贬义,认为女人和女人在一起 往往会无事生非。其实,女人和女人交往,常常是有事生着的,别小看了她们之间 的那些琐琐碎碎的交谈,恰恰是这些琐碎,是生活中最个人最切实的内容,恰恰是 这样的交谈,能一点点地解决琐碎,能获得一点点的轻松。而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牢 固的友情,恰恰就是在琐碎的交谈交往之中一点点地建立起来的。法国女作家波伏 娃说:“我觉得,许多妇女的友情能持续下去,而男人间真正的友谊是十分少有的, 主要因为妇女之间互相倾诉的话比男人之间多得多。”可见,“说说话”是多么重 要,在漫长的人生中我们谁都需要帮助,而友情给人的帮助是最永久的最可依靠的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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