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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青岛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堂我尚未去过。《启示录》所描写的“从天上上 帝那里降下来的圣城耶路撒冷,那城充满着上帝的荣光,闪烁像碧玉宝石,光洁像 水晶”。城墙是碧玉造的,城门是珍珠造的,街道是纯金的。珠光宝气,未能免俗。 真不想去。新的耶路撒冷是这样的,天堂本身如何,可想而知。至于苏杭,余生也 晚,没赶上当年的旖旎风光。我知道苏州有一个顽石点头的地方,有亭台楼阁之胜, 纲师渔隐,拙政灌园,均足令人向往。可是想到一条河里同时有人淘米洗锅刷马桶, 不禁胆寒。杭州是白傅留诗苏公判牍的地方,荷花十里,桂子三秋,曾经一度被人 当做汴州。如今只见红男绿女游人如织,谁有心情看浓汝淡抹的山色空蒙。所以苏 杭对我也没有多少号召力。   我曾梦想,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安然退休,总要找一个比较舒适安逸的地点去 居住。我不是不知道随遇而安的道理。     树下一卷诗,   一壶酒,一条面包――   荒漠中还有你在我身边歌唱――   啊,荒漠也就是天堂!   这只是说说罢了。荒漠不可能长久的变成天堂。我不存幻想,只想寻找一个比 较能长久的居之安的所在。我是北平人,从不以北平为理想的地方。北平从繁华而 破落,从高雅而庸俗、而恶劣,几经沧桑,早已无复旧观。我虽然足迹不广,但北 自辽东,南至百粤,也走过了十几省,窃以为真正令人流连不忍去的地方应推青岛。   青岛位于东海之滨,在胶州湾之入口处,背山面海,形势天成。光绪二十三年 (一八九七)德国强租胶州湾,辟青岛为市场,大事建设。直到如今,青岛的外貌 仍有德国人的痕迹。例如房屋建筑,屋顶一律使用红瓦片,山坡起伏绿树葱茏之间, 红绿掩映,饶有情趣。民国三年青岛又被日本夺占,民国十一年才得收回。迩后虽 然被几个军阀盘据,表面上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当初建设的根柢牢固,就是要糟蹋 一时也糟蹋不了。青岛的整齐清洁的市容一直维持了下来。我想在全国各都市里, 青岛是最干净的一个。“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的北平不能比。   青岛的天气属于大陆气候,但是有海湾的潮流调剂,四季的变化相当温和。称 得上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好地方。冬天也有过雪,但是很少 见,屋里面无需升火不会结冰。夏天的凉风习习,秋季的天高气爽,都是令人喜的, 而春季的百花齐放,更是美不胜收。樱花我并不喜欢,虽然第一公园里整条街的两 边都是樱花树,繁花如簇,一片花海,游人摩肩接踵,蜜蜂嗡嗡之声震耳,可是花 没有香气,没有姿态。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日本和我们有血海深仇,花树无辜,但 是我不能不连带着对它有几分憎恶!我喜欢的是公园里培养的那一大片娇艳欲滴的 西府海棠。杜甫诗里没有提起过它,历代诗人词人歌咏赞叹它的不在少数。上清宫 的牡丹高与檐齐,别处没有见过,山野有此丽质,没有人嫌它有富贵气。   推开北窗,有一层层的青山在望。不远的一个小丘有一座楼阁矗立,像堡垒似 的,有俯瞰全市傲视群山之势,人称总督府,是从前德国总督的官邸,平民是不敢 近的,青岛收回之后作为冠盖往来的饮宴之地,平民还是不能进去的(听说后来有 时候也偶尔开放)。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还有人说里面闹鬼。 反正这座建筑物,尽管相当雄伟,不给人以愉快的印象,因为它带给我们耻辱的回 忆。其实青岛本身没有高山峻岭,邻近的劳山,亦作崂山,又称牢山,却是峻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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