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小人国” 一说西藏，便觉得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一说藏北，更觉得环境十 分恶劣，长年寒冬无夏，大地冻土厚达几米之深，大风、大雪，缺氧……其实，西 藏气候类型复杂，垂直变化悬殊，适宜多种植物生长，植物资源非常丰富，仅高等 植物就有5000多种。藏东南的墨脱、察隅和珞瑜、门隅等地，更是全国少有的天然 植物博物馆。就是在自然条件比较恶劣的藏北――羌塘至阿里北部地区，也有100多 种植物哩！这，远远超出了外国人认为羌塘整个地区的植物只有53种的说法。在羌 塘旅行中，我见过不少。 风和日丽的中午，我们的汽车停在一处山坳里，生上牛粪火煮茶水。我走到一 边，在一片碎石砂砾地上，正想小便。突然，浅浅的草丛里摇曳着的一朵美丽的花 儿，强烈地吸引了我。那里，一层淡淡的紫红色苞片，把整朵娇嫩的雪莲花包合起 来，像一棵绿里透红的鲜桃摇曳在枝头上。再仔细看，那边，在这片海拔5000米以 上的高山石缝、砾石和沙质的土地上，连片成群的雪莲，在这里形成了天然的园圃。 顺着山坳深处这条“合水线”――平日化雪或下雨时水流经过的地方，这种美丽的 雪莲花像王母娘娘花园里的千年蟋桃，结满沟坡，令人惊讶不已。 “邦哥、金多，快来看呀！”我喊叫，十分兴奋。 小金多匆匆跑来，向我手指的地方奔去，很快便摘来一大把，说是要晾干带回 去给阿妈作药。邦哥不忙不紧地走来，看了看，说：“真不错，小霞客，你运气好， 碰上了。这在我们西藏其他高山地区，也是不太多见的。特别是这种品种的，特罕 见，我也叫不出名字，只知道它是雪莲花――‘亢日麦杂’的一种。” 见是罕见品种，我们便采集了一些，既可晾干作标本，也可作礼品送人。 从这天起，走在路上，见到什么新品种的动植物，邦哥便要向我和小金多介绍， 我们便采集一些夹起来作标本。他说：“我过去跑车，觉得生活枯燥，后来，跟骆 尔福他们出来考察，学到了不少知识，一路上便边走边看，边采集，边研究，兴趣 越来越大，简直上了瘾。几年不来，心里还老挂着这些山水草木、鱼虫鸟兽哩！” 在邦哥（还要加上小金多）的介绍后，我大体上弄清楚这藏北羌塘的植物生长 状况： 从藏北到阿里高原――这青藏高原上的高山地区的植物，以菊科、豆科和十字 花科的种类最多；但藜科与莎草科的种类虽不多，却在植被的组成中占优势。其中 最为丰富多采的是菊科凤毛菊属植物，多达8种，其中有几种被人们通称为雪莲。许 多在平地能长得高大的植物在这里全成了“矮子”。通常，常见的北部高原植物都 十分矮小，几乎没有植株超过20厘米高的植物，而且多数是呈座垫形状，或匍匐在 地上生长。它们真的是植物界中的“小人国”，但又是世界上分布得最高的植被地 区之一。这些“矮子”――诛儒型的植物是适应青藏高原上特殊气候而形成的。由 于高原和高山的严寒、干旱、大风，以及强烈的紫外线的太阳辐射，使植物向高的 生长受到十分强烈的抑制。它们的茎只能伏地伸展或极度缩短，由基部大量分枝， 形成平贴在地表面或半球形的座垫。垫内枝叶密实。它们的优越性是使植物受到较 少的寒冻，避免过分的水分消耗和强风的伤害。同时它们的根部系统在土中却发育 得相当强大，尽量插得更深、更宽些，以便站得更稳，能尽量吸收土里的水分和各 种养料。 由于高寒，植物的生长期都很短，往往5月底6月初才发芽，8月底就面临寒霜应 当枯黄了。于是，像苔草、蒿草和雪莲等大多数植物便以无性繁殖为主，用根茎分 蘖方式繁衍；而水柏枝、藏玄参等靠种籽繁殖的也自有一套适应的本领。它们往往 先开花结果，然后再长叶，由叶子吸收光和热，积累养料又为来年的生长准备营养。 这是有名的所谓“营养预支”或“预支营养”。 高原的高山上，高等植物的生存条件是处在极为严酷的环境之下的。这些种群 分布广泛，数量相当可观的高寒山地植物物种，是经过千万年来严酷环境的考验、 筛选和演化、更替，才成为现有的珍稀种属，具有它们的独特生态特征的。比如那 些垫状植物吧，在世界上的一些高海拔地区，虽然都有分布，但远远没有西藏高原 北部地区这样集中，这样壮观： 白色的点地梅、雪灵芝；红色的黄芪；粉红色的棘豆；黄色的虎耳草；蓝色的 多刺绿绒蒿、水柏枝。茅子草和红景天等等。 它们，五颜六色，锦绣斑斓，一簇簇，一团团，为桔槁荒凉的藏北高原广袤无 垠大地，铺上了色彩鲜艳的巨形地毯。特别是有的植物，几乎一年四季都用自己的 色彩，装点着这荒寒的土地，十分难得。那紧贴在干涸河滩的砾石与砂土上匍匐生 长的水柏枝，6月初返青不久就开出密密麻麻的粉红色小花，布满河滩，然后又逐渐 变为紫红色，“染”红四野，而红景天、雪灵芝、黄芪、棘豆等等，不仅用它们叶 子与花朵的色彩装点藏北大地，而且还是具有很高药用价值的特殊植物。 在藏北（羌塘到阿里北部）的旅行过程中，我们曾“意外”地在一两处海拔52 00米以上的山谷里发现一片片小小的绿洲。那里，长长的青草，艳丽的花朵，生长 着一些只有低处才有的喜暖植物和昆虫类的小动物。显然，它们是西藏高原隆起到 现在这样的高度以前的植物的残存和遗留者。它们大概只是依靠暖热的温泉和四周 紧密围绕的山谷的保护，才保留下来，存活到今天的。因为，它们所在的地方都是 小小的温泉区，它们便生活在这些温热的水中与暖和的温泉边上。邦哥在路上不止 一次对我说：“千万不要小看这藏北高山上的植物‘小人国’，它可养育出无数大 大小小的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