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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生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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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生死问题 狩猎之年 现在厄内斯特的心已经飞到非洲去了。可是由于他同哈华德处理一些急于要处理的事, 他的第二次非洲之行便一直拖延下去。一九五三年春季过去了,他仍然不能动身,不免发起 牢骚来。他告诉伯伦森,近三年来,他一直在平原工作。如今他迫切想爬上山峰看看。他先 跑到僻静的乡间打鹌鹑,在卡扎多尔俱乐部向泥鸽子砰砰砰开枪射击。 当一个马戏团来到哈瓦那,厄内斯特在一位漂亮的女驯熊手克劳塞的监护下同两只大熊 奥奇和卡特亚结成好朋友。奥奇是一只马来亚大熊,象一只四岁大的狮子。它用嘴去亲厄内 斯特的脸,甚至腾起一个爪子让厄内斯特去抚摸。他别出心裁地想把卡特亚带到弗罗里迪达 去玩,认为凡是熊都是天生古怪的。这段时间里他很少给灵格林兄弟杂志社写文章。他说, 马戏团的到来演出给他留下非常愉快的回忆。老虎演出的节目是任何一种猫都无法做到的。 熊既能踩自行车又能跳舞。如果克劳塞一家让这些会演节目的动物开怀畅饮的话,它们准会 喝得酩酊大醉的。 到非洲打猎尚未成行,厄内斯特却先来一次持枪追捕人的射击演习。一月十七日深夜, 他正在房子的另一头玛丽的卧房里睡觉,忽然,听到他自己卧室里有鬼鬼祟祟的行动发出来 的声音。厄内斯特立即一跃跳下床来,赤着脚,顺手抓起一支0.22的猎枪匆忙走出房来。 在黑暗中他朝窃贼连续开了几枪。三个窃贼慌忙逃跑,其中一个受了伤。第二个星期又发生 了流血事件。吉安弗朗哥准备到威尼斯去担任一艘远洋轮船的经理职务。一天晚上,他们正 忙着帮助他收拾行李,突然门外来了一辆出租汽车。一个年青大个子从车里走出来。他自称 是来拜海明威为师的,并准备在劳卡住下。可是立即真相大白,原来他是来同厄内斯特赛拳 的。厄内斯特怒不可遏,拳头象雨点一样落在那青年人的头上和脸上。那年青人倒在地上脸 部出血。厄内斯特付了车费,要汽车司机把那小伙子送到哈瓦那一家最小的妓院去,让人家 给他洗刷干净。 约翰阿特金斯和菲利浦杨在刊物止发表了他们对海明威作品的评论文章。海明威读后感 到非常厌恶。第一个人的文章读起来使人感到是一个特意并凑的大杂烩。第二篇令人有逻辑 混乱之感。菲利浦杨说,厄内斯特的《季节之外》是受惠于司各脱费兹克拉德,《杀人者》 受惠于史提芬克莱恩;说《基里曼扎罗山上的积雪》的基本形象是来自弗劳伯特和丹特;在 厄内斯特的《作战者》的黑人画像中隐含着同性恋的迹象;更为可怕的是厄内斯特一直把自 己打扮成弗朗西斯梅坎布。所有这些厄内斯特都一一加以驳斥。至此,他得出结论,现在的 学术评论的目的是要强求作者的思想和作品同他们的主义和辩证法相一致。更有甚者,这些 评论家们的表现与其说是学者,不如说是闲话栏的专栏作家。 上述的最后一点是令人最为厌烦的。二月份,他从老朋友多拉西康纳布那里得知,查理 士芬顿要她提供多伦多早期的资料。厄内斯特告诉多拉西说,当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别人 就把他的私生活都给写出来,那是十分可悲的。关于那个时候多伦多的情况,只有他和康纳 布知道。要使联邦调查局的人不来找他们的麻烦,唯一的办法是根本不告诉他们。一旦把事 实告诉他们,他们仍不满足,还要一些更耸人听闻或符合他们胃口的东西。多拉西的来信和 瓦伦登节的到来使厄内斯特回忆起那个时候多伦多那又干燥又寒冷的令人难忘的冬天,还有 他对康纳布的爱戴和敬佩以及那善良、美好、可爱和美丽的多拉西对他这个从奥克派克来的 不懂事的年青人的爱护和关怀。 厄内斯特对那些侵占他将来要写进自己回忆录里的材料的干涉他人事务者非常不满并同 他们展开激烈的辩论。厄内斯特早说过要把他在二十年代的巴黎生活写成书,后来在给报社 和他的同行的信中,他还写数篇很有趣的见闻录。其中一篇谈到费兹吉拉德错误地认为海明 威的性器官有毛病。另一篇是关于他有一次偶然听到格特鲁德和爱丽斯的同性恋谈话。这些 评论家们以评论作为幌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窥测方向,偷偷摸摸。他们到底拿到些什么? 天才晓得。厄内斯特象第一次对付菲利浦杨一样,他告诉斯克里布纳不见方顿引用他作品里 的话。 从一月底到二月初,厄内斯特一直耽心一九五一年的厄运会再次降临。果然,不久他的 妹妹松尼从孟菲斯给他打电报,告诉他,她的丈夫因心脏病突发而死去。厄内斯特打长途电 话对她进行安慰。接着玛丽发高烧,喉咙痛,脖子受影响不能摆动,连续一个星期卧床不 起。另一件另人不悦的事是吉安弗朗哥一月二十六日乘《安德雷格瑞蒂》号离开他们。厄内 斯特说,世上最使人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而生离比死别还令人更加痛苦。最令海明威夫 妇悲痛难受的是,他们的爱猫威利十分不幸,两只后腿被汽车压断。它一路爬行,叫声不 绝,最后回到家里。威利伤势太重无法诊治。为了减轻它的痛苦,厄内斯特向它开了一枪让 它安息。他的爱畜威利和他相处已经十一年了,猝然死去,怎不令他伤心落泪呢? 明媚的春光迎来了许多到芬卡来访问的客人。客房里,人住得满满的,更不用说喝酒和 抽烟的热闹场面了。基普拉华格在小客房住了几个星期。三月七日,伊凡西普曼也来到芬卡 海明威的家。他因为患胰腺癌而变得越来越瘦,病情愈来愈重。第二天玛丽写信告诉吉安弗 朗哥关于芬卡的热闹场面。她写道:“今天上午我吃过早饭便出去钓鱼。我在芬卡四周转了 一圈然后来到水池边上。接着做日光浴……我仰望着天空,只见树叶在半空中飘舞,鹌鹑在 高空中滑翔,一会儿变成小小的黑点。自从你离开这里后,这是我独自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 星期天。我喜欢这样单身独处,因为感到自由自在。”二月份,玛丽和厄内斯特到派拉索去 旅行。同去的还有格雷格里奥和一位既当大副又当水手的费里普。厄内斯特皮肤晒得黑黑 的。玛丽游泳,寻找贝壳,自得其乐。四月二日晚,他们回到芬卡,见到了在那里已等候海 明威多时的哈华德和特拉西。 特拉西这次显得既谦虚又敏锐,这使厄内斯特感到非常意外和高兴。在厄内斯特的带领 下,特拉西去参观柯吉玛小港口,还十分凑巧地见到了老渔人安赛尔摩。当时老渔夫正在他 的棚屋里睡觉,因为前一个晚上整晚捕鱼未合过眼。特拉西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他每天六点 半起床,这给厄内斯特很深的印象。哈华德一般习惯睡到中午。那个星期六刚好是复活节, 厄内斯特认为过得很糟。现在情况表明,《老人与海》的电影至少要到一九五五年才能拍 成。复活节星期天,刚好是玛丽的生日。她独自在塔楼上呆了一个小时,想到她同厄内斯特 结婚七年来和睦相处,情意与日俱增,感到十分快乐和幸福。 五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一,厄内斯特一行乘船到里奥珊瑚礁附近钓鱼,六点钟时,他们从 广播里收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老人与海》获得了一九五二年普利策①文学奖。厄 内斯特心里很高兴,但尽量不表露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获得普利策文学奖,虽然一九四○年 他差一点获得这一项奖。他自己叫这项奖为“套领”奖。他把这笔奖金给他大儿子波比,代 他签名领奖。哈华德同厄内斯特协商结果,哈华德先预支给厄内斯特二万五千元作为使用该 小说的版权费。另给他一笔金额相同的钱作为协助管理在加勒比海拍摄鲨鱼和在秘鲁海域拍 摄巨大马林鱼镜头时的酬劳。五月中旬,《观察》杂志的编辑到芬卡访问海明威并表示愿意 为他未来的非洲之行所写的文章给予优厚的报酬。厄内斯特立即给玛丽买一部黄色的普利茅 斯汽车,并开始为非洲之行购买物品。   ①美国一种在文学、音乐、新闻界内颁发的年奖。 在出发去蒙巴萨之前,厄内斯特希望能再次到庞普罗纳的圣华明去参观狂欢节。问题是 西班牙的佛朗哥仍掌握政权而厄内斯特是众所皆知的忠于共和政府派的坚决支持者。不过, 当他同他的朋友们谈到要在西班牙停留的时候,大家都一致认为,只要他不宣布以前所写的 东西一律作废并闭口不谈政治,那他可以安全无恙地回来。出发的时间基本上定下来了。厄 内斯特和玛丽购买了六月二十四日“弗朗德”号船票,并同吉安弗朗哥约好三十日在莱哈佛 尔见面。从那里他们可以不慌不忙地走到兰西亚的庞普罗纳,继续往前走可以到达马德里和 瓦伦西亚,再往前就是巴黎了,然后再从马赛乘船去蒙巴萨。在内罗毕,他们可能会遇到他 们的古巴朋友马伊多、梅诺卡。他也许会乘飞机来同他们汇合一起出发到非洲大丛林中。去 时将带一位白人猎手菲力普帕西维同行。 厄内斯特与他的爱狗告别,因为他没有把握它是否能活到他从非洲回来。海明威夫妇于 是出发先去基威斯特岛,然后去纽约。在海上航行时,厄内斯特训练自己少进食,每天在船 上的健身房里做体育锻炼,晚餐后饮维希矿泉水。常常在飞靶射击中取胜。旅途中除了给朋 友写信外,就是对付查理士芬顿的博士论文问题。在纽约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瑞斯交给他一 份芬顿的论文。厄内斯特读了之后写信给芬顿。他说除非他在非洲死了,否则芬顿的那本书 是肯定不能出版的。 “如果你想象我那样愉快地旅行,”厄内斯特说,“你就得找几个好的意大利人同 行。”这里他指的是他的朋友吉安弗朗哥。吉安弗朗哥在哈威尔迎接他们,同他一起的还有 一位神情欢乐,态度谦恭,黑头发的男子。这个人名叫阿达摩,是某殡仪馆的主任,特地来 为他们开车的。厄内斯特一行很快经过巴黎。在法国中北部的沙特尔作短暂停留,然后沿着 吉安弗朗哥从未来过的罗尔峡谷前进。厄内斯特风趣地说,他真有点象中世纪的骑士骑着马 沿河岸前进。当他们往南走,经过达克斯和圣杰安露兹到很久以前他曾在那里写出《太阳也 升起来了》的初稿的亨德,这种想象仍一直存在他的脑海中。 他们来到埃隆地方越过边界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喜欢夸张的厄内斯特后来说,进入 弗朗哥的西班牙要费很大的周折,并煞有介事地说,进入边境时他险些被边防军打死。到达 庞普罗纳时,他们发现旅店已经客满。后来他们在往北三十三公里一个位于绿色山谷里的小 市镇的莱坎伯里旅店住下。旅店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设备也十分讲究。 第二天,他们天还没有亮就起床出发到庞普罗纳去。厄内斯特的一位西班牙老朋友朱安 尼托早就在那里等着他。朱以前经营一家旅店,内战期间破产了。他现在已经六十三岁,个 子不高,肩膀狭窄,举止端庄又具有吸引力。等待着他的还有一位英国人贝尔威尔。他们是 在一九三七年乘船去西班牙时认识的。当时他们对西班牙的政局有着相同的政治观点。第二 天,他们早餐喝浓咖啡,然后系上红色方巾,匆匆忙忙通过圆石路来到斗牛场,观看动人心 魄的斗牛表演。吃中饭时,朋友很多,济济一堂。真有点象厄内斯特所说的“名符其实的色 拉”。这些朋友有:彼得维特和一位普林斯学院毕业的个子高大的年轻人彼得巴克莱。他说 他认识波比,因为小的时候他们在巴黎时常在一起玩。巴克莱对一位新来的斗牛士安托尼 奥・奥多涅兹赞不绝口。他的父亲尼诺派尔马也是个出色的斗牛士。厄内斯特曾在他的小说 《太阳也升起来了》里赞扬过他。厄内斯特为自己在庞普罗纳受到热情欢迎非常高兴。他佯 称此次到西班牙的目的是了解现代斗牛的兴废情况,收集材料,以便对他的小说《下午的死 亡》的内容加以补充。安托尼奥一听立刻说,“兴废”的废字说得太重了。一天下午,厄内 斯特看完一场斗牛之后,来到约尔迪旅店访问那位新的斗牛英雄,安托尼奥・奥多涅兹。安 托尼奥身材修长,黑头发,举止庄重,引人注目。厄内斯特后来得出结论说,安托尼奥的竞 技比他父亲最强盛时期还要好。 开头的一段时间里,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和愉快。可是过了不久,出现的情况和厄内斯 特以前经历过的情况一样,狂欢节在一阵大雨中悄悄结束了。玛丽得了重感冒,情况也和哈 德莉以前发生的一样。他们冒雨坐着汽车从莱坎伯里到庞普罗纳。最后吉安弗朗哥用汽车送 那位英国朋友贝尔威尔到比阿里兹,厄内斯特和玛丽则由阿达摩开汽车送他们去波哥斯和马 德里。 车子走了一段旅程之后,离开主干公路,进入迂回小道。先到赛普维达再到赛格维亚和 圣伊地弗索,目的是好让玛丽看一看他想象中的游击队的活动基地。这个地方到处是花岗 石,长着橡树和松树的茂密林子。林带之间有许多深黑的洞穴。有一股山泉冲泻在一座小石 桥上。厄内斯特目不转睛地看着从眼前闪过的自然景色,感叹地说,那就是他的小说《丧钟 为谁而鸣》的背景发源地。尽管这座小石桥与小说中罗伯特约旦用炸药炸毁的那座铁桥不相 同,但厄内斯特看到他小说中所描写的地理环境细节与真实情况有惊人相似之处,感到十分 满足。 马德里的旅店也是宾客如云,厄内斯特称之为“怪现象。”他决心要住进弗罗里达旅店 那间他在一九三七年秋天住过的房间。在写给朗哈姆的信中,他说,从旅店里设置的无线电 里知道,西班牙人认为他的这一做法是正确的。他还暗示,一九三七年他同西班牙的忠于共 和政府派的战士并肩作战。当机关枪打的时间长了,枪筒发红了,就在上面撒尿使其冷却。 他们趴在被敌人炮弹打翻起来的焦土上,闻着穿鼻的尿臊气,和战友们一起击退了弗朗哥叛 军的五次进攻。 普拉多的画像在他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仿佛它们就挂在他芬卡家里的墙上已经许多 年了。他在每幅画前面久久伫立着,仔细观看,特别在一幅《女人的画像》安德雷斯萨托前 面站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被这位画中女人漂亮的脸所迷住。总之,这些画他越看越喜欢, 欣赏这些画本身就是他最好的生日礼物,虽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他高兴的消息――朝鲜战争 已经结束,巴底斯塔授予他卡罗斯梅缪尔勋章以及阿奇马克莱西的停战颂诗。 在结束西班牙旅行之前,他们访问了奥多涅兹和他的表弟路易斯米格尔,接着去瓦伦西 亚参观。玛丽和朱安尼托以及彼得巴克莱出去观赏风景并看了几场斗牛表演。他们回到巴黎 住进瑞芝旅店直到八月四日上午去马赛。阿达摩开车,在埃克斯县停留了一会,然后乘坐 “杜诺塔城堡”号邮船去蒙巴萨。 比起一九三三年的情况来,这次海上旅行天气更好,邮船更加干净卫生,更加舒适。连 续四天,北部的大山区刮起一股冷风,使得八月的天气一度成为冬天。可是埃及和苏伊士运 河区白天无风,炎热异常,一直要到下半晚沙漠上的温度下降了才能觉得凉爽。夜晚天上繁 星闪烁,在海上夜航的轮船上的灯光显得又明亮又暖和。天气晴朗时,厄内斯特便和他的同 伴们进行飞靶射击取乐。可是当船航行到红海时,气温突然猛烈下降,代之而来的是强烈的 季风。霎时海浪滔滔,浪头高达二丈多高。 最后一个星期的星期五,船上开了一次舞会。一个克里物库克森的英国年青水手正在收 拾场地准备打扫清洗的时候,他看见海明威倚着船舷,眺望大海。海明威这时身穿一件白色 尼龙衬衣,法兰绒身裤,两腮长满灰色胡髭,浑身是汗,脸鼻涨得通红,胸部涨鼓鼓地,和 库克森相比,他真象一座铁塔。那位年轻人说,他象小说里的马尔科姆梅坎布。”那是弗朗 西斯梅坎布,”海明威十分认真地说。库克森羞得脸上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听人家说 海明威要到蒙巴萨去写一部长篇小说,指导拍摄一部电影。海明威听了生气地说,“可恶的 谣言,去他妈的谣言。”一阵沉默之后,库克森走开去了。厄内斯特接着指着肚皮说,“我 最近长胖了。”“一点也不胖,”库克森扯谎说。这种奉承使海明威感到愤怒,正待发作又 压下去了。“等一等,”他说,“我去找玛丽去。” 不一会玛丽来了。他们于是谈论起天上的星星来。厄内斯特说,在“老人与海”中圣地 亚哥老人看到的星星他给弄错了。有七个人写信给他指出他的这一错误。在圣地亚哥老人所 处的年代和生活的地方,他不可能看到“瑞格”星。“这些人太好了能写信给我指出来,” 厄内斯特爽朗地笑着说。他坚持要把玛丽那本谈论星星的价格十分昂贵的书借给那位水手。 库克森只借了一晚,第二天,他就把书还给厄内斯特。他说,他害怕他的伙伴们会把书偷 走。大海和热浪使海明威变得很有哲理性。他对库克森说,“你知道,我们自从坐下来那一 刻起,就朝青春时期跑。在这个过程中,你逐渐形成了自己如何生活的观念。这是非常奇怪 的。但是,当你的心受到伤害,也就是说,你要摒弃旧的观念,接受新的思想时,你的心就 得到了安慰。”他大概正沉醉于一九一八年的意大利的回忆中。可是库克森没有询问他。 当厄内斯特一行抵达蒙巴萨时,天正下着大雨。库克森靠着船舷目送海明威他们离船登 岸。他们坐进一辆罗威牌汽车,司机是个黑人。厄内斯特一边用手探进口袋拿证件,一边眼 睛盯着一位站在通往码头大门的非洲警察。当菲利浦帕西维尔出现在眼前时,厄内斯特满脸 笑容。尽管二十年没有见面和近来生了皮疹,人苍老了许多,但他的仪容仍然十分潇洒。玛 丽一见就喜欢他。梅伊托,梅诺科尔已经到内罗毕去了。他们因患关节炎住进了医院。后来 他们来到帕西维尔在吉唐卡的农场时,海明威的兴致又来了。《观警》杂志派来的一位摄影 师伊尔特赫森也到了。他正忙着搬运他的摄影器材。 八月份的最后几天,他们忙着在半绿半黄的山坡上搭营。然后到内罗毕去了几趟,主要 是购买猎衣、食物和其他设备。最后作出打猎的安排。第二天吃早饭之前菲利浦前来报告 说,基里曼扎罗山峰在东南一百公里以外从云雾中探出头来。他们纷纷坐车前往波达山山巅 去观看。当厄内斯特听说,有关方面允许他们九月份在离内罗毕四十公里的动物保护区内自 由打猎,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猎区不久前才允许打猎者打猎的。据说里面猎物很多。 他们在马卡科斯购买狩猎证明。每个证明要一千先令。外加两百元购买猎狮证明。中餐他们 吃小鸨,新鲜的西红柿,牛肉,然后分别坐上汽车出发准备投入战斗。 他们的车队在路上没走上数公里就碰上一位满身灰尘的青年猎区管理员丹尼斯。他把汽 车停在路边,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你想打犀牛吗?”他问道。“想,”厄内斯特回答。 “那好,请跟我来,”丹尼斯说,“就在那边”。厄内斯特、玛丽、梅伊托和特赫森坐上丹 尼斯的汽车。丹尼斯开着车,离开公路进入草地,等到看见犀牛时车子才停下来。只见那犀 牛站在矮树林边,丹尼斯从上午起就一直注意它。有人开枪把它打伤,走起路来一条腿着不 得力。玛丽留在原地观察,男子汉都持枪向前走。黄昏已经来临,玛丽有点紧张起来。她觉 得厄内斯特靠那犀牛太近了。他一直走到离那犀牛只有十二步时才端起他那支十六磅重的 0.577型猎枪。刹那间,一声枪响,只见那犀牛蹦跳起来。厄内斯特又朝它放一枪,犀牛 便朝荆棘丛里奔跑。他们沿着血迹追踪,但很快天就黑下来了。由于天色太暗,看不清,只 好作罢。回去时,营地帐篷已经搭起来了。当他们手执火把,进入营地时,心情特别舒畅。 一共有七座帐篷,都在一棵大树底下,濒临赛伦格河――一条河床已干掉一半的河流。据丹 尼斯说,很多象夜间能识别路径,然后回到宿舍。乍听起来它们真有点象穿着高统的皮鞋一 样。好奇的狮子可能会窥视着那露营的帐篷。 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了,一切平安无事。第二天天刚亮,厄内斯特和丹尼斯一起去寻找 那只犀牛。他们发现它死在先天晚上他们去过的那个地方。他们让尸体留在那里引诱鬣狗来 吃尸,好让厄内斯特去打,因为他最厌恶鬣狗这类东西。现在丹尼斯和厄内斯特已经成为好 朋友。丹尼斯是伦敦人,二十七岁,个子和厄内斯特差不多,但没有厄内斯特那么胖。欧战 的时候,他参加英国军队。后来他到非洲猎物最多的国家参加“赤道军团。”近三年来他一 直在肯尼亚猎物管理部当猎物监护员。他是个热情能干的监护员,他首创用轻型飞机监视猎 物的行踪。正是他积极建议政府开放南部猎区,让爱好打猎的人到那里去打猎。 据说赛伦格河流域飞禽走兽特别多。厄内斯特最喜欢打鸽子、松鸡和珍珠鸡。那里还有 大量的鹳,一般聚集在沼泽地里。据丹尼斯说,这个地区共有四百只大象,十头犀牛,大约 有二十只狮子,小动物不计其数。玛丽第一次打到的动物是一只牛羚。厄内斯特却打到一只 长颈羚羊。不久,来了一些当地的马赛人猎手,他们都穿着褪了色齐膝束腰外套。他们把长 矛插在地上,齐声唤,“占布”①,一面用力地同厄内斯特他们握手。九月五日他们乘车往 东走,来到一个马赛人的村寨。在那里厄内斯特给村民表演枪术。他用0.22厘米的猎枪射 击打落某人手上的香烟。尽管马赛人向丹尼斯控告有人打杀狮子,他仍然用打死了的长颈鹿 作为诱饵,引狮子上钩。九月六日天刚亮厄内斯特和玛丽就和丹尼斯,伊尔特赫森和其他持 枪的人一齐出发。当他们来到第一处诱饵地方的时候,听到一种折断树枝的声音。“那边一 定有大家伙,”特赫森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厄内斯特悄悄地说。不一会,只见离小 路三十码距离的稀疏林子里有七头大象正在吃动物尸体。他们悄悄地绕过弯去,装出象印地 安人走路的模样。他们定睛一看,只见那长颈鹿的尸体上的肉全部被吃光,剩下一副骨架。 他们正转过身来准备走,又看见另外三只大象朝林间空地处走去。当他们往停放汽车的地方 走去的时候,丹尼斯走在最后面保卫。突然,一只牛犊看见了他们。刹那间成群被吓的野牛 慌忙向公路那边奔逃。它们身上布满了红色尘灰,还有一些有小牛犊跟随着的母牛。厄内斯 特点了一下数共五十二头。但在他写给朗哈姆的信中,这个数字却神奇地变成七十二头了。 他还十分有趣地引用了特赫森的话,“那边一定有大家伙”。   ①非洲一种方言,意思是再见。 他们停留在赛伦格期间有机会彼此认识一下。梅伊托梅诺科尔的白人猎手是罗霍姆;玛 丽的持枪者卡罗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个子比玛丽还要小。他仍模糊地记得厄内斯特在他的 作品《绿色的非洲群山》里提到他,使他的名字永存。厄内斯特的持枪手是个叫吴奎的三十 岁的男子。厄内斯特问了吴奎几个问题之后得出结论说,吴奎是他在一九三三年歃血为盟的 兄弟麦科拉的儿子。菲利浦帕西维尔见丹尼斯与厄内斯特以及玛丽的关系很好,便要他担任 他们的白人猎手。厄内斯特于是给丹尼斯取一个绰号“吉克雷兹”,简称为G・C。丹尼斯 说,厄内斯特的狩猎安排已得到内罗毕狩猎部的同意。他们希望海明威写篇好文章发表,鼓 励人们到肯尼亚来游览打猎。 在赛伦格停留的最后一天的上午,厄内斯特第一次打到狮子。尽管他不断地吹嘘,情况 也不是那么神奇。那一天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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