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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入宫廷崭露头角 第 5 节 初识奕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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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初识奕宁 安德海又到了奕宁的身边,而奕宁正是后来的咸丰皇帝。 安德海跟着师傅崔海在寿康宫度过了最初的五个月,一开始他是“小和尚进庙” ――人家念经他念经,人家烧香他烧香,他用心地向崔海学习,除了学习他是如何 当差的,更重要的是向他学习如何取悦于主子,如何在后宫里站稳脚跟。最终,安 德海悟出一个秘诀:在主子面前,你永远是奴才,是一条忠实的狗。 由于安德海潜心学习,尊敬师傅,从不多问多说,不出半年,便得到了师傅的 肯定。一日,崔海与安德海闲谈,安德海早就想知道师傅对自己的看法如何,便试 探性地问道: “师傅这几日好像夜里睡得不安稳?” 崔海捶了捶腿,叹息道: “老了,不中用了,我这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既然师傅身体不适,明日向贵妃娘娘告个假,休息几天吧。” “那也好,也该让你一个人单独行事,锻炼锻炼了,贵妃娘娘前几日还向我提 起你了。” “徒弟不愿离开师傅,徒弟还什么都没学会哩。” “哪儿的话,你很用功,很勤快,等瞅个合适的机会我向贵妃娘娘求个情,让 你试着干。” 崔海的这句话正中安德海的下怀,他连忙磕头道谢,他是真心感谢师傅。崔海 果然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他十分地守信用,没过几天,他便瞅准了机会,向康慈皇 贵妃推荐安德海。 “奴才给娘娘请安。” 每次见到贵妃娘娘,崔海都是规规矩矩的双腿跪安,而每次娘娘都客气地说一 句: “快起来吧。” 崔海这日婉转地说出了自己近来身体不适,日渐衰老,恐怕力不从心,想告老 还乡,安度晚年。康慈贵妃用惯了崔海,她觉得再也找不到一个比这老奴更贴心的 了,不禁有点黯然神伤,悲切地说: “照礼该准你还乡养老,可这寿康宫里少了你可不行呀,谁也不能代替你。” 崔海见火候已到,便趁机说: “老奴无用,也没为贵妃娘娘出过什么力,现在有一个人,只在老奴之上,不 在老奴之下。” 康慈贵妃似乎已猜度出他说的是谁,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 “谁也不在你之上,你的忠心,你的为人,自从我进宫就没见过哪一个公公比 你强。” “安德海这个孩子机灵又伶俐,将来肯定比我强。” 崔海壮了壮胆,还是把想要说出的话说出来了。康慈贵妃并没有多大的反响,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等等再说吧。” 崔海回来以后,把刚才如何推荐徒弟一事全告诉了安德海,安德海脑子里一直 琢磨着康慈贵妃的那句话: “等等再说吧。” 什么意思?是指等师傅回乡后再用自己,还是指等自己长大以后再考虑如何安 排自己?安德海虽然表面并不流露出什么,但内心里十分焦急,等,等到什么时候 为止?安德海捺不住了,暗地里找到了黄承恩。黄承恩对徒弟安德海在宫中这几个 月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起码,他向娘娘推荐的人不是个草包,他也觉得安德海给 自己争了面子,所以对徒弟的要求,只要不是太为难他,他都乐意帮忙。 “师傅吉祥。” mpanel(1); 安德海在宫中过了五个多月,每逢比他高一等的人,他总习惯问安。黄承恩见 安德海已上路,便笑眯眯地问: “怎么今个儿有空,快把我这个师傅给忘了吧。” “怎敢,也不会,师傅的大恩大德终生难忘。” “快屋里坐,你好像胖了一些,宫中的生活还习惯吧?” 黄承恩关切地问长问短,他仿佛真把安德海当成第四个干儿子了。他明白,今 天安德海找他绝不是来闲聊,安德海肯定为了某种目的而来。 “师傅,徒弟在寿康宫那边时刻地惦念着您。只不过平日里要向崔海师傅学习, 没时间来看您。” 安德海比入宫以前会说多了,句句说到你的心坎上来,一定是跟崔海学的。想 到这里,黄承恩关切地问: “跟着崔师傅一定学了不少东西,崔海是个忠厚人,他待人一向不薄,拜他为 师,是你三生有幸。” “那自然,崔师傅和师傅您一样,待弟子如亲子。不过,听崔师傅说他准备告 老还乡。” 接着,安德海便把崔师傅如何在康慈贵妃面前竭力推荐自己一事,如此这般地 说了一番,并且他也把自己的疑惑全盘托了出来,以征询黄承恩的看法。黄承恩沉 吟了片刻,安慰安德海: “首先崔海对你的印象不错,其次,康慈贵妃对你也很满意,这是你发展的良 好基础,等我挑个时机,在康慈贵妃面前再夸你几句,不怕她不重用你。不过,你 也不能太急于求成,特别是不能让崔海看出你的心思,那老东西也鬼的很。” 安德海道别了黄承恩,悄悄地回到寿康宫,他发现崔海正躺在床上呻吟。原来, 崔海年轻时并不在寿康宫听差,他原来是御花园的园丁,经他的手养出的花,朵大 色艳,深得早崩的孝淑睿皇后的喜爱。每年春天,孝淑睿皇后总让人去御花园摘一 些牡丹、芍药来,摆放在自己的寝宫里,有时牡丹、芍药花一到了寝宫便不那么艳 丽可爱了,只好把花匠找来,培植一些土肥,一来二去,皇后觉得这花匠心灵手巧, 忠诚老实,便要到自己的身边。有一年冬天,腊梅该怒放了,皇后很想放一盆腊梅 在床头上,崔海便冒着大雪去搞腊梅,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跌了一跤摔断了腿。 整整睡了三个月才养好了这条腿,骨头是接上了,可是每逢阴雨天,这条伤腿就疼 痛不止。孝淑睿皇后崩逝后,康慈皇贵妃念在崔海为主人效忠的份子,把他调到了 寿康宫。随着年纪的增长,崔海的那条伤腿不但阴雨天疼痛难忍,平日每逢深夜也 是一个劲地钻心疼,有时竟疼得浑身发抖,近日来,不但深夜疼,白天里也疼,今 天终于支撑不住了,躺在床上打滚。 安德海找来了大夫,大夫给崔海扎了银针,又开了药方子, 刚离去。康慈贵妃身边的宫女便来了: “贵妃娘娘让崔公公去一趟。” 说罢,转身走了。崔海听说娘娘让他去,肯定那边有事,便挣扎着爬起来,他 刚下床,“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一个老人经这一摔可吃不消了,他淌着豆大的 汗珠,努力扶着床沿想站起来,可怎么也站不起来。万般无奈之际,崔海只好让安 德海替他跑一趟。 安德海正愁没机会表现自己,这下可好了,真可谓天赐良机,他一定要抓住这 个大好的机会好好地发挥一下自己的才干,也让康慈贵妃对自己有所了解。 “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安德海在宫中生活了半年,他现在已经15岁了,比半年前胖了许多,也白了许 多,说话办事更是大有长进。 “免礼平身。” “谢娘娘。” “你师傅呢?” “回娘娘,崔师傅正欲来此,不想腿疼难忍,摔了一跤,他无力支撑,只好躺 在床上,望娘娘恕罪。” 这一番话说的得体又圆滑,不禁让贵妃娘娘暗暗佩服这眼前少年。安德海低眉 垂手等待吩嘱。康慈贵妃指着桌上的一盘子鲜菠萝说: “这是两广总督差人送来的新鲜玩意儿,你去送给四阿哥、六阿哥他们尝尝, 告诉两位阿哥菠萝不能再放了,尽快吃掉它。” “庶。” 安德海捧着菠萝盘退了出去。一路上他都在想先给哪个阿哥送去呢?先送给四 阿哥吧,怕娘娘不高兴,因为六阿哥是娘娘所生,天底下哪个做娘的,最疼爱的都 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先送给六阿哥,又不合情理,兄弟之间总有个长幼之分, 这可难倒了安德海。他站在岔路口,不知如何是好。 “对!”自己怎么刚才没想到这一层?安德海拍了拍脑门子,为自己突然冒出 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而洋洋得意。 他捧着菠萝盘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等待着两位阿哥下学出来。这两位皇子,一 个叫奕宁,排行老四,人称四阿哥;一个叫奕沂,排行老六,人称六阿哥。他们同 父异母,手足之情甚笃,两人都已到了读书的年龄,这便都到御书房受正规教育。 不过,他们不是同一个先生教的,但上学和下学是同一时刻。 安德海没等多久,两位阿哥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们边说边笑,直冲着安德 海走来。他们虽然不认识安德海,但安德海清清楚楚地认识他们,左边的是奕宁, 右边的是奕沂,安德海等他们刚一走近自己,便双腿一跪,来了个跪安: “奴才给主子请安。” 他把菠萝盘高高托起,一直托到了头顶。两位阿哥被他这滑稽的动作逗乐了, 不约而同地说了句: “起来吧,你是谁?” “回主子,奴才是寿康宫那边的,名叫安德海,娘娘让奴才给两位主子送菠萝, 奴才怕送到寝宫,宫女不懂放坏了,就只好在此等候,亲自交给两位主子。” 两位阿哥相视而笑,他们是笑母亲的无微不至,还是笑安德海的忠心,或者笑 能吃上这新鲜美味的菠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位阿哥让随身小太监接过菠萝盘 子,谁知小太监手一滑,将盘子打翻在地,菠萝叽哩咕噜滚了好远。小太监不知如 何是好,安德海连忙将菠萝捡起,左手捧着菠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右手将 自己狠狠地掌了几个嘴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起来吧,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吧。” 四阿哥奕宁并不觉得安德海有什么过错,但安德海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个太监很忠心。” 而六阿哥奕沂却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这个奴才是条狗。” 后来,送菠萝一事传到贵妃娘娘的耳里,她也认为安德海太有心计,恐怕日后 不好把握他,过了两个月,便把安德海拨到四阿哥奕宁处,唯恐对儿子六阿哥奕沂 将来有什么不利。 康慈贵妃失算了,凡是狗,都是谁给它吃的,它便替谁咬人,狗对主人并不乱 咬,而对主人以外的人却往往是狂吠的。后来,安德海得势后的确“咬”过奕沂。 崔海这次腿疼病犯了,病得可不轻,几天的功夫人就整个变了个模样,憔悴不 堪,瘦弱无力,康慈皇贵妃命太医为他诊治,太医回话:崔公公并不是早年断腿之 疾复发,而是腿里长了一个大硬块(当时,人们并不知那便是骨癌),致使他无法 下路行走。 据太医推断崔海以后没有下床的可能了。这对崔海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对贵妃娘娘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她为崔海的身体担心。内务府知道了崔海的 严重病情,便通知他马上离开寿康宫回乡养老,并一次性地给了崔海50两银子。这 位善良、温和的老太监为皇宫卖了一辈子的命,老了被赶出宫门,甚是凄惨。崔海 少时离家,至今家中已无亲人,旁系亲属都觉得他是个阉人,不敢收留他,无奈他 只好出家为僧。 与紫禁城仅一墙之隔的兴隆寺,是一座古寺,出宫的老太监多是在此出家,了 此残生。寺内,乾隆年间的一通石碑,详细记述了此庙源远流长的历史渊源。这座 建在北长街的寺庙,始于明朝,传说,起初是明朝大太监王振的“家庙”。一度兴 隆寺还储存过军械。这座外表风雨剥蚀的古寺,占地面积很大,从后宅胡同五号院 直通庆丰古寺。两座古寺如“兄弟庙”。凡进寺的太监,出宫前必须至少交纳寺里 20两银子,这叫“纳坎”。到了清朝末年,在这里出家的太监越来越多,后来,竟 然有皇族的人也在此出家,一时间,兴隆寺的香火很旺。这寺里的太监,大多数是 无依无靠、无财无势的老太监,也有一些是犯了宫规生怕问罪,携着钱财避到寺里 来。出家人是方外人,宫里也不好再追究什么,于是,兴隆寺实际上是出宫太监的 “集体宿舍”,不管是出宫太监还是宫中太监,出入都不是太困难。崔海出家后, 安德海抽空便常来看师傅,他与兴隆寺的主持、大和尚等人都混得很熟。与其说安 德海不忘师恩,不如说他在给自己找一条后路,也许,几十年后,这里便是自己的 归宿。但他万万没想到,师傅出家境遇凄凉,自己还不如师傅的下场,他连个全尸 也没能得到。 崔海一出宫,寿康宫这边顿时少了些欢乐气氛,康慈皇贵妃整日闷闷不乐,安 德海觉得这正是显示自己本领的时候,便小心翼翼地候在宫外,不敢离开半步。一 日,康慈贵妃来了点精神,想上御花园去赏花。这时候正是六月伏天,太阳像一个 大火盆扣在天上,天热得空中如一团流火,让人透不过气来。安德海随众太监、宫 女们前往,康慈贵妃上了年纪,走起路来,又累又热,直喘不停,安德海马上垂手 低语: “奴才见主子甚热,不知主子能否赐奴才为主子驱热?” 康慈贵妃满头大汗,坐在御花园的长亭里,默默地点了点头。安德海拿来一把 绢扇,跪在贵妃娘娘的身后,扇了起来。 “啊,好一阵惬意的凉风。”康慈贵妃顿时觉得凉爽多了,心情也好了一些: “安德海,起来吧,站着扇好了。” 康慈贵妃为人贤淑,心地善良,她见太监跪在地上为她扇 风,安德海那灰布长衫都湿透了,多少有一点过意不去,便命安德海站起来。 但安德海执意跪着扇, “回主子,奴才一站起来,这风便往下去了,主子感觉不到凉快。” 原来,安德海虽年仅15岁,但个儿长得挺高,他要比贵妃娘娘高出一头,再者, 娘娘是坐着的,他若站起来,弯着腰扇风,即使不上劲,又得不到应有的效果,他 只有跪着扇风。 康慈贵妃发现安德海少言寡语,心细无比,渐渐地也喜欢上了他,自己准备再 认真调教一阵子,便送到四阿哥奕宁那里去。 道光皇帝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前面三个儿子都夭折了,四皇子奕宁是孝淑睿皇 后所生,但孝淑睿皇后已崩逝多年,其实,奕宁是由康慈皇贵妃带过来抚养成人的。 虽然康慈贵妃不是奕宁的生母,但她宽厚仁慈,贤淑温和,待四皇子如亲儿子一般, 这样一来,四皇子与他的同父异胞的弟弟奕沂共同拥有康慈贵妃一个母亲。兄弟俩 的感情很深,奕宁从小就很乖,别的皇子从小都很贪玩,但他文文静静,特别懂事。 道光皇帝见这个四阿哥像个女孩子似的爱静不爱动,又念在他没了亲娘,便格外疼 爱他。他的弟弟,六皇子奕沂性格和他截然相反,奕沂天资聪慧,口齿伶俐,那小 机灵劲儿在兄弟们之上,所以,道光皇帝也很偏爱他,道光这几个儿子之中,奕宁 和奕沂一个是他的宝,一个是他的贝,手心手背都是肉,在他的心底也分不清究竟 更爱谁。还是两个皇子小的时候,一有空闲,道光皇帝就喜欢到寿康宫去逗两个孩 子玩。这日,道光信步走到了寿康宫,康慈贵妃迎了出来,贵妃对皇上的敬多于爱, 而皇上对贵妃的爱又多于宠,他们之间有许多话语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单凭眼神便 能表达得淋漓尽致,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道光刚下朝,累极了,刚才在朝上为了 赈灾之争吵得他头晕脑胀,到了寿康宫他便躺在软榻上歇息,过了一会儿,仍不见 他的两个皇儿,便问康慈贵妃: “四阿哥和六阿哥呢?” “在园子里玩着哩。” 歇了一会儿,道光觉得有了点精神,便踱出卧室,来到园子里。这寿康宫里有 一个不太大的小花园,这时正是阳春三月,百花争艳,五彩缤纷,园子里盛开着牡 丹、芍药、一串红、玫瑰等花,花丛中蝴蝶飞来飞去,忙于事务好久没闲情逸志赏 花了,今个儿有空,他忽然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又是一个春天,一切都那么生机 勃勃、欣欣向荣。他在欣赏着、享受着,被这大自然的美所深深陶醉了。 “给我,快把那只花蝴蝶还给我。” “不给,偏不给。” 两个稚嫩的童声传到了道光皇帝的耳朵里,随着声音,他向花丛中望去,正是 他要找的两个宝贝儿子。四阿哥今年五岁,六阿哥比他小一岁。道光皇帝并没有惊 动两个孩子,他轻手轻脚地绕到他们的后面,只见六阿哥奕沂手里捂着什么,四阿 哥奕宁正伸手去抢。两个孩子你争我抢,争执不下。 “这蝴蝶是我发现的。” 奕宁对弟弟挺认真地说着,而奕沂两个小手捂着蝴蝶就是不给。他也在为自己 辩解: “是你看见的,但是我捉住的,我抓到了它,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四阿哥几乎要急哭了,恳求弟弟: “这花蝴蝶多漂亮呀,放走它吧,你折了它的翅膀,它就飞不起来了,找不到 它的阿玛、额娘,多可怜呀。” “我偏要折断它的翅膀,看看它没了翅膀是怎么个活法,它都这么大了,应该 自己找吃的了,光靠它的阿玛、额娘是不行 的。” 这一幕,道光皇帝全看到眼里,他的心中不禁颤了一下:这两个皇儿哟,一个 善良而果敢不够,一个果敢而善良不足。这世上的干事万事就是那么令人遗憾,总 得不到十全十美。 道光轻轻地咳了一声,两位阿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阿玛。” “阿玛。” 两个天真的孩子扑到了道光的怀里,他一手牵着一个进了屋,两个孩子有几天 没见到疼爱他们的阿玛了,他们依偎在阿玛的怀里显得格外亲热。四阿哥坐在阿玛 的左腿上,六阿哥趴在阿玛的背后,用双手勾着道光的脖子。突然,奕沂发现阿玛 又添了不少白发,他用小手指着阿玛的白发说: “你这几根白发呀,长在阿玛的头上多难看,还是我把你们连根拔下吧。” 他刚一动手想摘掉那几根白发,四阿哥奕宁惊叫道: “别动它,它长在阿玛的头上,拔了它,阿玛的头要疼的。” 道光将两个儿子都揽在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取长补短岂不更好。” 岁月如梭,光阴差苒,一晃,奕宁和奕沂到了上学的年龄。 奕宁稍大一点,他便先进了学堂,他的老师是大学士杜受田。这位社先生学识 渊博,教导有方,两年下来,奕宁便熟读了四书五经,什么《史记》、《资治通鉴》、 《战国策》,他几乎都能讲解得滚瓜烂熟。他的六弟奕沂天资更聪慧,虽然比奕宁 启蒙晚半年,但他的接受能力极强,只要老师讲解一遍的文章,他都能倒背如流。 道光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忧心,喜的是两个最疼爱的皇子饱读诗书,知情达理, 忧的是自己也感到很为难,到底立谁为太子?近年来道光日感体力不支,心力推悴, 常常批阅奏折时,伏在案几上就睡着了,他心里明白这是衰老的征兆,该认真考虑 立太子之事了。 照理讲,前面三个儿子都死了,这四阿哥奕宁应立为太子,可六皇子奕沂无论 是文才、口才、武功都比四皇子要略高一筹,因此道光拿不定主意,多次对四皇子 和六皇子进行考察、研究,还是掂不出个轻重来,所以立太子之事只好暂时放一放。 安德海经过康慈贵妃的半年亲自调教,的确长进多了,宫中的礼节、规矩、习 惯他都能运用娴熟,而且做得不温不过,恰到好处,颇得贵妃娘娘的赏识。奕泞的 年龄越来越大,他曾几次提出想要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太监留作使唤,于是安德海 顺理成章地跟了奕宁。奕宁虽天资不如六弟奕沂聪明,但他遗传了母亲孝淑睿皇后 的美德,即宽宏大量,善于接纳别人的意见,不像老六那样有些固执己见,意气用 事。 安德海到了四阿哥奕宁身边,自己觉得很值得庆幸,四阿哥有得天独厚的资本, 这就是他是在世的大阿哥,将来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极大。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主 要职责就是侍奉好奕宁,让他赏识自己,然后一步步帮助奕宁取得皇位,自己也跟 着沾光。原来奕宁身边已有一个比安德海大四五岁的太监,名叫陈亮,此人只知道 尽职做事,不懂得辅佐幼主取得宝座,比安德海的心计少多了。安德海恰恰利用了 陈亮的这一点,一步步占领并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赢得了奕宁的信任。 奕宁虽然对政治斗争略显得迟钝,但他有些爱慕虚荣,安德海抓住了他的这一 弱处,大作文章。 一次,奕宁下学回来,躺在软榻上正闭目养神,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令宫 女拿出一件淡绿色的夹袄,他把夹袄套在长衫的外面比划着,对着大铜镜左照右照, 恰巧安德海与陈亮走了进来。奕宁希望有人能欣赏他一番,便说了句: “你们看,这件绿夹袄套在我的身上感觉怎么样?” 陈亮是个老实人,他讲话可不会拐弯,便直言相告: “主子穿的是灰长衫,罩上一个绿夹祆可不怎么好看。” 奕宁听罢,一脸的不高兴,他刚才的兴致全没了。安德海一直在察言观色,他 发现了奕宁的脸上情绪变化,马上接了过来: “本来嘛,灰长衫不怎么佩绿夹袄,但颜色怎么个配法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 另一方面是看穿在谁的身上。这身衣服若是穿在其他阿哥的身上定是不配,但穿在 主子您的身上,我反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度。” 奕宁见安德海极力赞同自己的观点,便和颜悦色地说: “说下去,说下去。” 安德海见自己拍马屁已初步奏效,便壮了胆,发表了一番“演讲”。 “主子您是龙种,自然与常人不同,可不能用看凡人的眼光来看您。主子您生 在帝王家,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份轩昂的气度,神情姿态高贵典雅,谈吐风韵让人惊 慕,单就您这翩翩的风度足以羞花闭月,让人望而赞叹不已。” 其实,安德海根本就没解释清楚为什么奕宁穿灰长衫配绿夹祆好看,他而是偷 换了主题,转到了奉承奕宁之体态上来了。奕宁也不再追问这穿着好不好看,只感 到心里乐滋滋的,他希望得到的也无非是别人的奉承,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同 时,心里也暗暗地想: “这个安德海,可不能小瞧他,此人可不那么简单,不过,只要笼络住这个人, 他会卖命为你奔走的。” 想到这里,奕宁笑了一下: “都跪安吧。” “庶。” 从此以后,奕宁便留意观察安德海,安德海自然更加倍小心、用心、专心地侍 奉奕宁,这主仆关系十分融洽。 安德海是腊月初五离开的家,一转眼,是来年的十一月了,算起来他离开汤庄 子也快有一年了,安邦太夫妻无时不在想念着儿子,不知儿子在宫中生活得怎么样。 这年冬天特别冷,安妻执意要给大儿子做两件棉衣送到京城去,安邦太拗不过她, 便由妻子去。安妻用柔柔的新棉花做了一件小夹袄和一条棉裤,央求二叔安邦杰送 给安德海。无奈,安邦杰二度进京。他通过安德海的表舅王毅顺找到了黄承恩的家, 又央求黄承恩把棉衣送到安德海的手中。 太监入了宫,必须遵守宫规,但历朝历代的皇宫也不是灭绝人性,不让太监认 六亲,内务府是允许太监的亲属们来探望的。 在黄承恩宫中的小院内,安德海见到了二叔安邦杰,叔侄相见,自然是一番亲 热,拉些家常话,叙叙别后情,之后,安德海拿出自己一年来做太监赚来的银饷, 执意让二叔带给爹娘补贴家用。其实,太监的银晌并不多,他们的吃穿用度一律是 宫里提供的,内务府按月发给他们一些零用钱,一年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但实际 上,安德海这一年的收入远远超过这个数。这些银两从何而来?还不是奕宁赏的! 皇子们生在宫里,长在宫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晓得赚钱的艰辛,他们每月 都由内务府发给月银,但他们从不出宫,要银子干嘛?所以根本就不懂得银子的重 要,有时高兴起来,便抛给宫女太监们一些银子,看着他们得赏时喜滋滋的样子, 奕宁感到十分有趣。安德海会拍马奉承,当然得到的赏银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安邦杰推辞不过便收了银子,他把嫂子给侄儿做的棉衣拿了出来,交与安德海。 安德海手捧着娘亲手做的棉衣,心里好一阵激动。娘的针线活做得又细又密,小夹 袄做得不薄不厚,不短不 长,不胖也不瘦,这全是娘凭着感觉做出来的,竟那么合体,可见,娘是用一 颗慈母心凝成了这小夹袄,安德海在心底感激他的母亲。 宫中太监一年四季都是统一着装的,不允许随便穿着,可这是寒冬腊月,在灰 棉袄里面加上一件小夹祆,别人又看不见,也无妨。于是娘做的小夹祆便穿在了安 德海的身上,穿着它,安德海觉得暖和多了,这是一种从心坎里往外冒的温暖。 和一年前安德海入宫时一样,外面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人 们都躺在暖和的屋子里不愿外出。奕宁的老师杜受田见大雪下个不止,便向内务府 请示,放了皇子几天假。奕宁自从启蒙以来,几乎天天都在读书中度过,其实,皇 家的孩子虽然享受着锦衣玉食,但很少有百姓家孩子的那些乐趣,他们的生活很枯 燥。奕宁睡累了便坐一会,坐累了又躺一会,实在无聊。他让安德海给他讲述百姓 家的孩子是怎样度过漫长的冬天的,特别是遇到这漫天大雪,不能总在床上躺着吧。 安德海被奕宁这一提,倒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给奕宁讲述了自己记忆中最欢乐的 一幕: “那年我九岁,弟弟安德洋四岁。家里很穷,到了下雪天,还是顿顿吃不饱, 天又寒,冻得我俩缩在炕上直抖,爹娘看见了,笑我俩在抖筛子。爹说‘我带你们 去抓野兔子’,我俩跟着爹上了后山,雪地里,野兔子找不到吃的,便急得乱窜, 很容易逮住它。爹在兔洞边等候,我和弟弟就在雪地里打雪仗。” “什么是打雪仗,好玩吗?” 奕宁饶有兴致地问道,安德海向他解释了什么叫“打雪仗”,安德海刚解释完, 奕宁便建议到外面去打雪仗。这个建议把安德海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成,打雪仗要 团起雪团,互相砸去,皇阿哥砸死太监不要紧,可安德海怎么敢砸奕宁,他连忙摆 手: “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 “恕你无罪。” 奕宁太寂寞了,为了排遣寂寞,竟也不顾君臣之礼,执意要去打雪仗。安德海 拗不过他,便拉来陈亮做个陪伴,万一上头怪罪下来,也有个陪伴。于是,三个少 年跑到了雪地里打起雪仗来。开始,两个太监还有点顾忌,奕宁觉得并不开心,只 是他砸向太监,陈亮和安德海并不砸他,他扫兴极了,露出了一脸的不高兴。安德 海为了讨主子的欢心,也不顾这么多了,抓起一团子雪用力捏了捏,直冲奕宁砸去, 奕宁立刻躲闪过去,反击安德海,三个人在雪地里打呀、笑呀、滚呀的,滚得浑身 冒汗,打累了,他们回到了屋里,宫女们连忙为奕宁扑打身上的雪。刚才在外面闹 呀,叫呀,浑身发热,这会儿回到屋里,屋里炉火正旺,暖洋洋的,安德海觉得热 得难捺,便随手脱去了太监服,露出了那件灰棉袄。 “咦,这件小夹祆可真好看。” 奕宁被安德海的小夹祆吸引住了,安德海发现了自己的鲁莽,马上脱去夹袄, 穿上棉袍,尴尬地站着。他知道在公开场合乱穿便装是犯了宫规的,轻则鞭挞,重 则被赶出宫门,所以他紧张了起来。细心的奕宁发现了安德海的失态,马上补充道: “这件小夹袄穿在你的身上可合体了,这不是宫中的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 万般无奈,安德海只好讲述了二叔来宫中看望自己一事,并表示自己并不想乱 穿便装,穿上小夹袄主要是表示对母亲的思念之情。奕宁听罢,发出轻轻地叹息声: “有娘多好啊,有人疼,有人爱,我宁愿不要这皇子之称,也想要个亲娘。” 奕宁是真心话,他的母亲早逝,在他的记忆中,皇额娘很漂 亮,也很年轻,额娘喜欢穿粉红旗袍,笑起来两个笑靥非常好看。每次见到皇 额娘,他都要趴在娘的身上闻啊闻,他总觉得额娘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美宁称 它为“亲娘香”,他在其他众嫔妃身上再也闻不到这种香味。皇额娘死后,虽然康 慈贵妃对自己也很疼爱,但他总觉得他们中间隔了一层什么似的,至少弟弟奕沂躺 在贵妃额娘怀里撒娇的时候,自己无动于衷。他生在皇族却羡慕安德海有亲娘疼, 人啊,永远有遗憾,人的心里永远得不到满足。 就这样,安德海在奕宁的身边度过了两三个年头,这些共处的日子,与其说安 德海是太监,是个奴才,不如比安德海是奕宁的伙伴,是朋友,奕宁在孤独的岁月 里,是安德海给了他一丝慰藉。他对这个奴才多少有些高看几眼,这良好的开端奠 定了安德海在皇宫里走一条平坦道路的基础。 -------------- 书 路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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