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十六章   她的意志坚强、决心不变。她说,蒲里查医生已安排妥当,让她明晨重新住院。这 位医生似乎对她会再来电话不感诧异,非但如此,她觉得他似乎还意料如此。   布强生提议陪她过这一晚,便姗曼莎坚持要好好睡一觉。她不会有事的?姗曼莎保 证说她不会,而且坚信自己这次会完成坠胎手术。布强生又说,他明天要开车送她到医 院,但她又加以反对。她说,和她的决定一样,她的行为也要完全自主。   她心满意足的向家走去。她的胃已稳定下来,甚至食欲大开。一周之前,她也曾处 于同样这个关口,并痛苦挣扎过。如今,她已彻底想通,拿定主意,绝不再向任何人屈 服。她因布强生让她自由选择而更爱他。想着想着,不久,她便回到了家。   她从木制酒架中取出一瓶葡萄酒,拔下了瓶上的木塞。现在是庆祝的时候。酒精对 妊娠的不良影响已不再与她相关。她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饮了一大口。酒味非常香醇、 甜美。   她的住所当阳而热。她拉下窗帘,打开冷气机,又再解开衬衫扣子,扭扭摆摆的脱 掉牛仔裤,让一堆衣服散放在地板上。去他的,洗什么衣服。现在,她只想轻轻松松地 休息休息。   她喝完第一杯酒,又再倒了一杯。酒精开始使她眼花头晕,心荡神弛。她打开水笼 头,准备洗个冷水澡,并在浴缸接水时,对镜顾影自怜了半天。突然,一股寒气逼人, 刺得她抽紧嘴唇,倒吸了一口气。   水接满后,她爬进浴缸,把润肤油倒入水中,并抹得全身油滑滑的。她的头斜躺在 浴缸顶部,两膝分靠在浴缸两壁,眼皮卟卟嗒嗒的闭起来,想要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会儿。   突然之间,一阵意料不到的恶心感觉忽又涌入胃中。她猛的打直了头,放开手中的 肥皂,并抓住浴缸两壁,以防身体向下滑去。她身不由主的开始干呕。接着,一阵强烈 的痉挛逼迫呕吐物冲过她的喉咙,塞了她一嘴。她伸手捂住嘴巴,但已太迟。未消化的 食物从她五指之间直冒而出,溅入水中,使洗澡水变成肮脏的黄褐色的胃酸及酒的混合 物,臭气冲天。她弯下腰,一面咳嗽、一面干呕得几乎把肠子都吐了出来。直到胃酸吐 干后,她竟发现自己从水中啄入了一口冰凉、酸腐的胃液。   呕吐毕后,她仅剩用足趾勾开浴缸塞的一丝气力。污水徐徐流入排水管中,留下块 状的未消化食物堵住排水口。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她的力气才慢慢恢复,也才能挺身坐起,她打开热水龙头,清 洗身上的污处,并把腐物推向排水口。 mpanel(1);   清洗完后,她擦干身子,又昏昏沉沉地一屁股坐到抽水马桶上。她倾身向前,打开 洗脸盆下面橱子,取出一瓶空气清新喷雾剂,把满满一瓶喷了个精光。   她有气无力的披上浴袍,走出了浴室,躺在沙发上,一手横过脸部,闭目沉思,那 一定是因为酒的关系。一瓶坏了的葡萄酒。她想。   隔了一段时间,正当她快迷迷糊糊睡着时,一阵刺痛突然开始敲打她的后脑,又像 火箭似的直冲到她头顶,使她脑中胀满了压力。接着,她再次挺直身子,睁大眼睛,两 手本能的伸向太阳穴,而嘴巴也啪哒一下打开,两唇翻起,露出一付龇牙列嘴的痛苦表 情。   那股压力越来越大,使她的脑袋似乎即将爆炸。她紧紧闭上眼睛,并用手掌猛向内 压。忽而,她的喉咙又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肖锐的呻吟声。她抱住头,开始哀号,并因剧 痛而失去了知觉。   请让我醒来,她心想,虽然她明知这不是一个恶梦。她摇摇晃晃的站起两足,一面 哭泣,一面蹒跚着滑向电话,打算向人求援。她想,要是她放开她按住太阳穴的手,她 的脑子定会四分五裂,碎为千万块。由于脑中的噪音、压力和疼痛,她不知不觉晕了过 去。   她醒来时,只感到一片昏暗,痛楚已消失了。她东倒西歪的坐起身子,看了看电话 旁的闹钟,这时已是半夜两点。   天啊,她心想,我竟然一躺就躺了十个钟头。接着,她看见了地上破碎的台灯。   她惊惶失色的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屋子,她向电灯开关走去,途中又被倒地上的椅 子绊了一跤,到了墙边,她摸索着开关,把它打了开来。灯光一亮,只见屋内七零八落, 一片混乱。一张张图画躺在地板上,画框全裂了,玻璃也都碎了,碎片撒满了一地。她 的桌子被上下翻了过来,抽屉里的东西也被掏空了。另外,家具和书本被扔得到得都是。   她急急忙忙向大门走去,门仍然是锁着的,而且上了闩,就跟她下午回来时保持的 一样。她再迅速检查了屋子一遍,每扇窗户都完整无损,没有人强行进入的迹象。那么 是怎么……?她突然吓得毛骨悚然,胆裂魂飞。她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布强生。这时他应 在睡觉,但她必须吵醒他,快到电话边时,她的足趾戳到了一个烟灰缸,而当弯腰去揉 足时,她又看见了一地的碎纸。   她跪下去,认出那些都是她和布强生合拍的照片,其中大部分都被撕了个粉碎。那 个烟灰缸也裂也了两半,而在其中一半下面,她最心爱的一张布强生照片被刮了个稀烂。 另外,烟灰缸四周的地毯上尽是血滴,而一片玻璃上还有一块深红色的干涸污迹。她连 忙把它扫到一边,再继续向电话走去。   她拿起电话听筒,可是顿时被吓得僵住了,她瞪着她握住电话的那支手,只见五指 关节上面横着一条整齐、明显的伤口,凝固的血液一直延向她的指头。她匆匆瞥了烟灰 缸一眼,再看了看她的手。噢,不,她内心喊道。她的手开始发抖,只好放下了电话。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了腹中的胎儿。它先是轻轻伸了下足,然后逐渐不顾一切的 猛踢起来,姗曼莎倒在电话前面的地毯上,想要伸手去摸肚子,可是又胆战心惊的急忙 抽开了手。她整个肚子竟一直砰砰响个不停。   她一动也不能动。她的身子不听使唤,只有大脑仍在运转。她既不敢相信也不能了 解她所做的事,她的公寓竟成了瓦砾之场,她的私人物品全被捣毁,而她心上人的照片 也被撕得粉碎,揉成了一团。   那胎儿依旧洋洋得意的不断踢着。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而今,她才完全了 解布强生所说关于胎儿的话。想到这里,她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狂叫道,“我为什么该受这种惩罚?”   那胎儿照样是使劲又踢、又打、又踹。姗曼莎放低了哭声,一动也不敢动。她试着 不去想发生的事,而要使他的脑子成为一片空白,有生以来,她头一次这样专心注视过 钟上疾速移动的秒针,并凭着计算时间而抹除思绪。   发光的针面使她渐感昏沉。几个小时过后,她仍寂然不动地坐着,试着不顾那胎儿 的运动。随之,她隐隐约约发现天已微亮。这时,钟上的时针指着5.电话铃声忽而大响, 姗曼莎心神为之分散,并且考虑是否要接。三响,四响。她感觉得出,胎儿也缓慢下来。 铃声现在响了7 下,胎儿已完全静止,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伸向电话。   “喂?”   “姗,是我。我得赶到医院去。但既然我醒了,我就想确定你是不是也醒了。我不 希望你迟到。”   “噢,强生!”她嘶声喊道,“昨天晚上真是可怕――。   “那是自然的。好吧,我得走了,院里还有个急诊。待会儿再去接你,再见。”   “等等!”她说,但却迟了。他已挂上了电话。   姗曼莎放下听筒,等待那胎儿再次开始跳动。她目不转睛的直直看着钟。过了一分 钟,很快又过了五分钟,可是它仍然没有动静。她把手放到肚子上,也是毫无感觉。这 下,姗曼莎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她站起身子,拉开窗帘,迅即使晨光泻进了一屋。   她走到衣橱边,匆匆穿上衣服。整理的事可以改天再做,只要她一住进医院,她就 安全了,届时,疼痛、呕吐都再也不能阻止她。   住院手续和7 天前的那次完全一样,除了这次感觉较为费时外,她的房间准备好后, 再没有一名办事员护送她上楼。一位肥胖的老太婆躺在最靠近门那张病床上。她发出呼 呼的鼾声,似乎全未受到她身上那许多滴管的干扰。   7 点15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通知姗曼莎说,手术室已准备好。   姗曼莎爬上了一张可以调整高度的手术台。那名护士把推床推到一边,再打开一盏 明亮的聚光灯,使灯光对准了姗曼莎的腹部。   她的产科医生蒲里查大夫倒着走进手术室,以防他那双干净、湿淋淋的手碰到门。 他弯着手肘,而水从弯曲处一滴滴的滴到地板上。   “你好吗?”他看着姗曼莎问。   她点了下头,并用嘴型也向他问了声好,心中祈祷他能快点动手。   护士提起姗曼莎的长袍,把它卷到她的胸部,再用一条无菌床单盖住她耻毛上的整 个部位。“感觉会有点冷。”说完,她又用一种立刻起黄色泡沫的杀菌剂清洗姗曼莎的 肚子。几分钟后,她用一块消过毒的干布擦干泡沫,再把碘酒洒在那个部位。   “好啦,我们准备开始了,”医生说,“我会一面做、一面解释,姗曼莎小姐,这 样,你就不至于突然吃惊。”   “好,”话一出口,姗曼莎的头部便开始疼痛,“你能快点吗?我觉得不太舒服。”   医生把手术用具台拉了过来。“首先,我要用几条毛巾盖住你的肚子。”他用四条 毛巾排成一个四方形,留下中间一块皮肤露在外面,胎儿突然蹦蹦动了起来。姗曼莎紧 紧闭上眼,以忍受脑中急增的压力,请快一点,她心想。   她的医生也注意到了胎儿的活动。“好一个爱动的小家伙。”他自言自语地说,然 后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触她的子宫。   “好,现在,姗曼莎小姐,我要麻醉你的腹部。”他拿起一根装满麻药的钉筒。 “你会觉得有点痒痒的,”他一面说,一面把麻药注入她肚脐下面。“说不定还会觉得 很热。好啦,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不但护士,就连医生也没发觉姗曼莎突然张开了眼睛。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 中那根针上面。姗曼莎翻起嘴唇,露出牙齿,虽然神志有些惚恍,但表情却几近凶暴。 她的寂然不动,呆滞的目光愤怒地凝视着天花板。   “再忍耐一会儿,”医生说,“现在,我要给你打前列腺素了。”   事后,那名护士回忆说:在医生正要把注射筒插到针上时,姗曼莎喉咙中所发出的 就像是狂犬对人狂狺狺的声音,医生朝那怪声的方向瞥一眼,而在看见她的凶猛表情时, 吓得手足都僵住了。   “姗曼莎小姐……”   他话才一出口,狰狞的姗曼莎便尖吼一声,同时猛一甩左手,把医生打得连连向后 退了几步。她刷得坐直身子,目眦尽裂地瞪着他们后方,并像野兽勃然大怒的狂喊道 “不要!”她又猛力拔下插在肚止了的针筒,把它摔到墙上,砸了个稀烂。   护士急忙向她冲来。“嘿,小姐,你这是――”   她话没说完,便被毒辣的反手一掌打了个四脚朝天。姗曼莎拔下身上的滴管,扯开 无菌床单,又踢掉膝带。把两足转到手术台一边。医生张着大口,心惊胆战地直向后退。 姗曼莎双手抓住手术用具盘,使劲把它扔到了半空中,然后再跳到地板上,猛冲出回旋 门,力量大得把一个枢纽都给撞脱了。   姗曼莎冲进了她的病房。脱掉长袍,匆匆换回她的便服,再急忙抓住手提包,便向 电梯跑了去。   “快叫安全人员!”一阵嘈杂声自她身后传来,不过她已经闪入最近的一座楼梯内。 她三步当做两步地跳下梯阶,姿态像似飞跃的羚羊。不过30秒钟,她已经跑到了一楼, 她冲进大厅,随之悠哉游哉地走向大门,并且漠不关心地躲开推床和好奇望着她的过路 人。   瞬息之间,她已经身在医院外面。   这个早晨,不但空气清新,天色更是明朗。姗曼莎觉得精神极为愉快,她一连猛吸 了几口气,藉以舒筋活血,然后摔掉足上的鹿皮鞋,把鞋子提在一只手上。赤足跑步更 有益健康。医院距离她家虽有好几哩地,但她已有三天不曾慢跑了,因此无疑的需要这 次运动。她自由自在放开脚步,头发迎风沙沙作响。   在她肚子里面,胎儿一直使劲的猛踢着。现在只有一件事关系紧要:保住孩子平安 无事。   而心是想伤害他的人都应遭天打雷劈,死于非命。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