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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楼上走廊的右边有三扇门,左边因为有楼梯口,所以只有两扇门。左边的第一 扇门后是我的住处,有两个房间那么深。左边的另一扇门通往屋子后部的卧室。 莱斯特问我,他是否可以参观一下房间。 我回答,多数房间他都可以进去参观。右边的三间卧室里,有两间现在没有住 人――一个是我的小舅舅汤米的,他现在出国到英格兰留学去了,另一问房间则一 直都是为他的姐姐布尼塔妮保留的――这两间房间的装饰颇为华丽,常用来当作展 览,每一问都有一张装有四根帷柱的十九世纪豪华大床,照例配着华盖,挂着天鹅 绒或者塔夫绸做的挂饰,还有精美舒适的椅子、沙发,跟楼下奎恩阿姨卧室里的那 些很相似。 第三向房间不能进去,那里住的是我的母亲――帕特西。我希望我们不要遇见 她。 两个大理石壁炉架――一个像雪一般白,另一个由黑金两色砌成――各有独特 细节。每一个转身,都可以看到镀金镜子和祖先们骄傲的巨大画像――威廉和他的 妻子,美丽的格雷丝;格拉维和他的妻子艾丽丝;还有托马斯,我的爆弹,以及我 的祖母甜心,她的真名是罗丝。 天花板上装着煤气吊灯,用黄铜做的灯架,水晶杯状的灯泡,比起一楼那些华 丽的枝形水晶吊灯,它们要普通得多,但是更有朦胧的艺术情调。 至于左边最后一问卧室,也可以参观。 它布置得整洁精美,属于我的家庭教师纳什・彭菲尔德,他此刻正在西岸的某 所大学里面用英语攻读他的哲学博士。他的华盖大床总是装饰着蓝色丝绸;他的桌 子上面什么都没有放,干干净净地等待着他;他的房问墙壁跟我的非常像,全是摆 满了书的书架;他的壁炉前,也跟我一样,面对面放着一对缎面椅子,虽旧但雅致。 “过去这里做酒店的时候,”我解说道,“客人总是住在走廊右边,我的祖父 母――甜心和爆弹――则睡在现在纳什住的房间里。 过去的一年里,纳什和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互相朗读狄更斯的作品上。我 跟他―起的时候总是步步小心,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问题。” /,- / “但是你喜欢这个人,不是吗? ”莱斯特问道。他跟着我走进卧室,彬彬有礼地查 看书架。 “我当然喜欢他。可是他迟早会察觉我身上有些非常不对劲的地方。至今我算 是运气非常好的了。” “这种事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胆量,”莱斯特说道,“很简单,只要你的举止 像个人类,你就会惊讶地发现凡人完全可以接受你,不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这 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 他继续谦恭地查看书架,什么也不碰,只用手指指点。 ‘狄更斯,狄更斯,还是狄更斯,”他微笑道,“似乎还有关于这个人的所有 传记。” “是的,”我回答,“我对着纳什一本接着一本地大声朗读这些小说,有些还 放在壁炉那边。我们把它们全都读过了,然后我就会随便翻开其中一本――《老古 董店》、《小杜丽》或者《远大前程》――他的文字是那么优美,令我目眩神迷。 就像您跟奎恩阿姨所说的,您说得真是太对了,我就像是在探索一个宇宙,是的, 您说得对极了。”我顿住了,发现自己仍然因为刚才跟奎恩阿姨的相处,因为他对 她的亲切而晕头晕脑。至于纳什,我很想念他,非常希望他能回来。 “他是一位极好的老师。”莱斯特温和地试探道。 “他是我所有科目的家庭教师。”我承认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有学识, 如果算的话,那全都是我的三位老师的功劳。一位是女的,名叫莱恩娜,另外两位 是纳什和奎恩阿姨。纳什教会我如何真正地阅读,如何欣赏电影,甚至包括如何从 科学的角度看待某些奇迹,事实上最后这一样令我害怕和厌恶。 我们用高薪和豪华欧洲游诱使他离开了自己的学业,我们的财富绰绰有余。他 以前也会读书给奎恩阿姨听,她非常喜欢。” 我走到窗前,窗下是屋后的石板露台,远处有一栋宽约两百英尺的两层楼建筑。 建筑的二楼前面是一条贯穿整层楼的走廊,靠着一楼的许多装饰小石柱支撑。 “那里就是我们称为小屋的地方,”我解说道,“我们还把亲爱的雇员们称为 小屋队,包括杂工、听差、司机和保安,他们都住在小屋那里,各自有一个小房间。 “奎恩阿姨的大车,和我那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的车都放在那里。此刻我能听 到小屋队发出的声音。您一定也能听到。无论何时,那里总有两个小屋队的人待命, 他们愿意为奎恩阿姨做任何事,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我继续说道:“二楼那里,您看到那些门了吧,那些是小卧室,我的意思是, 跟这里的卧室相比算小,不过同样布置着漂亮的家具,包括华盖大床和古董箱子, 还有奎恩阿姨喜爱的绸缎椅子。以前客人们也会在那里留宿,当然了,费用比起大 屋这边便宜。 “那里,也是我成长的时候我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帕特西在我有记忆之前就 住在外面的小屋里。她在那里的一楼练习新曲子,左边是她的车库――帕特西的录 音棚――但是她已经不再练习了,如今她就住在这个走廊另一边面对大屋前方的卧 室里。最近,她病得相当严重。” “你不爱她,是不是? ”莱斯特问道。 “我非常害怕自己会杀了她。”我回答。 “又来了? ”他问道。 “我非常害怕自己会杀了她,”我说道,“我鄙视她,我想杀她。我梦见过这 样的事。 我真希望没做过这种梦,希望这只是一个我脑海里的坏念头。” “好吧,小兄弟,带我到你想谈话的地方去。”他说道。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臂 上轻轻捏了一下。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问他。 “你习惯于人们因为被你雇用而对你好,是不是? ”他问道,“你从来就不敢 肯定纳什对你是真心的,是不是? 如果他没有薪水,他对你的爱是否会有现在的一 半? ”他的眼睛环视着房间,就像是这个房间正在和他谈论纳什。 “虽然我认为,巨额的薪金和福利可以迷惑一个人,”我回答,“这些东西并 不总是能得到最好的回报。不过说到纳什的情况,我认为我得到了。他花费四年时 间才完成自己的学术论文,但那是一篇杰作,通过考试之后他将会得到满足。”我 的声音在颤抖,我讨厌这样。“他将会觉得他不需要依赖我们,那样很好。然后他 就会回来,给奎恩阿姨做伴,做她的护卫。他会再一次读书给她听。您知道,她现 在没法真正地阅读了。她将会非常高兴。为了她,我盼望他快点回来。他可以带她 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你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诱惑。”莱斯特说道,眯起眼睛打量着我。 “巨大的诱惑? ”我问道。我十分震惊,甚至觉得心生抵触,“您该不会以为 我会吸食自己所爱的人的血吧,不是吧?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对斯特灵犯下了大 错,我做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当时斯特灵距离我是那么近,而我在毫无防备之下 被斯特灵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很害怕,因为他知道我是猎血者,他认识我,我很害 怕,您能理解的,斯特灵也能理解――”毫无防备。染血的婚纱,染血的新娘。你 这个蠢材,你不应该杀死纯洁的人,而且竟然还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她将是你今生 拥有的唯一一位新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莱斯特回答。他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唤醒。 “来吧。我们现在要到你的房间去,是不是,小兄弟? 我们在那里可以详谈。 你在楼梯旁边有一个两房套间。” 平静伴随着从容欢快的期望在我的心中升起,就像是因他而强盛似的。 他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在后面。 我们走进了我的客厅,它面向大屋前方,穿过打开的双扇滑门可以清楚地看到 我的卧室,里面有一张超级豪华大床,衬着红色的绸缎华盖;与之配套的红色椅子 分散布置在卧室和客厅里,厚实而诱人;在客厅前面的窗户之间放着我的电脑和书 桌。内墙的角落里是一台巨大的电视,我跟任何人一样喜欢看电视。 煤气吊灯下面是房里的主桌,配了两把椅子面对面放着,我常常笔直地坐在这 里,舒舒服服地看书。我还在这里写日记,边写边开小差看电视。我打算跟莱斯特 坐在这里详谈,而不是坐在壁炉前的那两把椅子里,因为壁炉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死 气沉沉。 我立刻就看到我的电脑被打开了。 莱斯特感觉到了我的戒备,然后,他也看到了黑色屏幕上飘浮着的绿色粗体大 字:不要莱斯特。 这些字就像是一记重拳,我立刻走上前去把电脑关了。 “是高布林写的。”莱斯特说道。我点点头,警惕地站着等待电脑被再次打开。 但是,它没有。 一阵浓烈的寒意传遍我的身体。我转过身,模糊地意识到莱斯特正站在主桌的 另一边看着我,可是我几乎无暇理会他。前窗的沉重帷帐在摇摆,我头上的煤气吊 灯开始晃动,玻璃灯泡和挂饰发出微弱的清脆乐声。 我的视野一片模糊。 “走开,”我轻声说道,“我不要见你,我会闭上眼睛,我发誓。”我真的闭 上了眼睛,紧紧闭着,就像装睡的小孩子,可是我失去了平衡,不得不在摔倒之前 又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高布林站在我的右边,不透明,细节清晰,跟我一模一样――电脑被打 开了,键盘正在跳动,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字符快速地穿过屏幕,电脑的小扬声器发 出模糊的杂音。 我想再次闭起眼睛,但是我被他深深迷住了,他是我的完全复制,甚至包括了 我的皮革外套和黑色裤子,只有他脸上的疯狂表情跟我不一样。他的眼睛闪烁着得 意洋洋的邪恶光芒,他的笑容就像小丑的笑容。 “我告诉你,走开,高布林。”我说道,然而这只能白白增加他的力量,他的 形象开始变薄、扩大。 “让我打他,”莱斯特急切地说道,“请准许我攻击他。” 迷糊中的我无法回答,虽然我听到莱斯特再次向我发出了请求。我觉得全身被 紧紧裹住,就像被一条无形的蟒蛇缠住了一般,我的视觉消失了,融化在那使我全 身冰寒却无法颤抖的剧烈寒意中。我觉得脸上、手背处处都有小针在刺戳,我想抬 起手来把它们挡住,但双手很痛。我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甚至包括颈后,都很痛。 恐惧攫住了我,我觉得自己像是身陷一群黄蜂之中。连我的眼睑都受到了攻击。 我知道自己正在倒下,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的手可以感觉到身下的地毯,但我无 法起身。 “小兄弟,让我攻击他。”莱斯特又说了一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从 别人的口中发出来的一般。 “让他见鬼去吧,”我说道,“打他。” 然而,那种像磁铁一般吸引着我的融合的感觉又来了,高布林和我,不可分离。 我又看到了那个阳光普照的房间,一个孩子,一个满头鬈发穿着小罩衫的蹒跚学步 的小孩儿,站在一个摆满玩具的木制婴儿围栏里,我知道,那是我。在他的身边是 他的复制精灵。 mpanel(1); 我们两个一起大笑着,无忧无虑――看着油地毯上的红色花儿,看着阳光,看 着勺子在空中沿着弧线飞来飞去――这一幕之后,其他影像、其他随机的场景一幅 接着一幅飞快地涌来:教室里的哄堂大笑,所有的男孩都看着我,指着我窃窃私语, 而我在说,告诉你们,他就在这里,他的手抓住我的左手,我用蜡笔画出他的涂鸦 :爱你,高布林和塔奎因;还有,那种纯粹的电流冲击带来的快感使我再也感觉不 到肉体和灵魂的负担。我在地上打滚,是吗? “高布林,”我轻语道,“我属于你, 我一直都属于你。没有人能理解,没有人能看透。” 高布林,高布林,高布林。 快感带着无法言喻的甜美到达了顶峰,然后减弱成一波又一波真切的极乐。 他正在退出,他要留下我一个,全身又冷又疼又寂寞,剧烈得如同灾难一般的 寂寞――他要抛弃我。 “打他!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却惊恐地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睁开双 眼,看到我的上方飘浮着自己的巨大影像,四肢伸展,奇异的脸孔摇晃着,然后, 突然变成了无数针孔大小的火点! 是莱斯特放出的御火,把他刚刚从我身上吸走的 血都烧了,我听到高布林无声的哀嚎,无声的愤怒尖叫。 噢,不,这不对,不要烧我的高布林,我怎么能这样做,我怎么能背叛他! 他 的尖叫就像警笛一般刺耳。一阵小灰烬洒落在我的身上,事实上,它们像是朝我扑 来似的,他的尖叫再次响起,刺痛着我的耳膜。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就像人类头发燃烧的味道,那个不成形的巨大影像 盘旋着,收缩成我的复制实体,不祥而又可怕地维持了片刻,向我挑衅,向我诅咒 ――邪恶的魔鬼,奎因,邪恶! 你坏。你坏! ――然后,他走了,从门口逃了出去, 留下在吊链上吱嘎作响的煤气吊灯和一闪一闪的电灯,带起一阵风吹得窗上的蕾丝 窗纱泛起波纹,然后,一切回归沉默和静止。 我躺在地上。闪烁的电灯叫我难以忍受。莱斯特走过来把我扶起,亲切地用手 梳理我的头发。 “我没办法,”他说道,“我只能等他离开你的时候才能动手,否则,我的火 会把你们两个一起烧掉的。” “我明白,”我回答。我全身发烫,“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火来惩罚他,可是 想想看,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多少东西。他学得很快。毫无疑问,他已经知道了对您 和我都很明显的事情,那就是如果我试图烧他,如果我或者您再这么做,他就会立 刻融人我的身子,引火来烧我。” “也许会吧,”莱斯特说道,扶着我走到桌旁的直背椅子中,“不过,你觉得 他会愿意让你死吗? ” “不,他不可能愿意的,”我回答。我觉得自己l 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刚才 一直都在跑步似的,“他的生命力来源于我。至于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他是什 么样子,我想象不出来。然而,是我对他的关注、我的爱令他变得像现在这么强壮。 该死,我无法阻止自己爱他,我觉得自己背叛了他,而他就靠着这种感情成长! ” 电灯的闪烁停止了。蕾丝窗纱也不动了。寒意沿着我的脊梁骨蹿上蹿下。扬声 器忽然发出一阵静电噪音,电脑关上了。 我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影像告诉了莱斯特:婴儿围栏里的我,那张肯 定是在厨房里用过的老旧油地毯,陪着我的高布林。 我告诉他,这些情景我都已经遗忘了,但我知道它一定是真的。 “他以前攻击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让我看这些我婴儿时期的影像。”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 ” “不,只有现在,我获得黑色赠礼之后才是――每次攻击的时候,当我跟他就 像我跟凡人猎物一样融合在一起时,就会看到这些影像。是黑血的缘故。吸血鬼之 血成为了记忆的洪流。他要我知道他记得这些时刻,那时候我甚至还没学会说话, 但是我已经能看到他并且因此而增强了他的力量。” 莱斯特已经坐在了桌子另一边的椅子里。一瞬间,他背向走廊门的姿势令我莫 名地恐慌起来。 我走向房门,关上它,走回来,把电脑的电源彻底拔掉,然后问,我们把椅子 重新摆放好不好。边说我就边伸手去搬椅子,莱斯特抓住了我的手。 “冷静点,小兄弟,”他说道,“那家伙完全把你给弄晕头了。” 我们又坐了下来,面对面,莱斯特背对着大屋的前方,我背对着自己的卧室。 “他想成为猎血者,您看不出来吗? ”我说道,“他和他能做的事情令我害怕。” 我抬头看看煤气吊灯,看看那电灯泡是不是在闪动。 不是。我又看看电脑,确认屏幕是空白的。 是的。 “他不可能成为猎血者的,”莱斯特平静地说道,“别再发抖了,奎因。看着 我的眼睛。 现在,我就在这里,跟你在一起。我是到这里来帮助你的,小兄弟! 他已经走 了,挨了火烧之后,我认为他短时间之内都不会回来。” “可是,他能感觉到肉体上的痛楚吗? ”我问道。 “当然能。他可以感觉到鲜血和愉悦,不是吗? ” “我不知道。”我又急忙补充道,“噢,我希望您是对的。”我说道。我几乎 要哭了。“小兄弟”,我多么爱听这个称呼,我多么珍惜它,它是那么的美好,就 像奎恩阿姨永远都喊我“小男孩”一样。 “控制一下自己,奎因,”莱斯特说道,“你快要垮在我身上了。”他紧紧握 住我的手。我可以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对于他的力量我是有所了解的。但是他很 温柔,他的皮肤滑得像丝,他的眼里全是友善。 “可是,编年史里关于第一代吸血鬼的古老传说,”我说道,“说他们原本是 人类,后来被一个精灵占据了身体才成为了吸血鬼。怎样才能阻止这种事情再次发 生? ” “据我所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莱斯特回答,“而且,我们现在 讨论的是数千年前的事情,那是一个比古埃及还要久远的时代。不止一个你所说的 猎血者曾经见过精灵,也不止一个人见过。而且,我们又如何能知道最初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情,我们所知道的只有流传下来的版本,说有一个强大的精灵通过许多致 命的伤口侵入了它的人类主人的身体。你觉得你的高布林有这种力量吗,或者,有 这种完美融合的技巧? ” 我不得不承认,他没有。 “可是,谁又能想到他竟然能吸我的血呢? ”我问道,“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做 ?我被变成猎血者的那个晚上,我的制造者说过,高布林会离开我,他说精灵讨厌猎 血者,我很快就会形单影只。‘你再也没有精灵伙伴了。’他说道。他的语气很讨 厌。因为他看不见他们,您明白的。噢,他真是个魔鬼! ” 莱斯特点点头,眼中尽是无声的怜悯。 “一般说来,确实是这样的,”他说道,“精灵会躲避猎血者,似乎是我们身 上的某种特质令他们害怕,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不知道完整的解释。但是你也知 道,并不总是这样。有许多吸血鬼是可以看见精灵的,虽然我自己并非其中之一, 我必须坦白地承认,我只有在非常稀少的特殊情况之下才能看见他们。” “您的意思是,您真的看不见高布林。”我说道。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看不见他。”莱斯特耐心地说道,“除非他吸了血。 那样我就能看到由血液组成的他。这一次也一样,我是朝着那些血放的火。现在我 们想一想,如果他再次袭击你怎么办? 我认为,那几分钟的火焰是不会烧着你的, 因为穿透力不足。不过为防万一,如果他再来,我会使用另一种力量,一种你也拥 有的力量,就是有些人所说的心灵感应,但不是用来读取他的意识,而是用来推他, 用心灵震动的力量驱赶他,直到他筋疲力尽无法保护自己,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存 在而必须逃走。” “可是,他不是物质,我怎么推得动他? ” 我问道。 “他是物质,”莱斯特纠正道,“只不过这种物质我们不能理解而已。仔细想 想。” 我点点头。“我试过推开他,”我承认道,“可是我遇到了阻碍,因为我自己 的原因而产生的阻碍。当他在我身上的时候,快感就会开始一阵阵地冲击我,那是 一种他和我合而为一的罪恶快感,引发的震颤就如洪水泛滥,连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而且还遵循着一种示威一般的沉重节奏,我成了他的奴隶。” 甚至就在我谈论这一切的时候,我的身体都能感觉到一种愉悦的麻木感,是刚 才的融合留下的最后一丝游离颤动。我看看自己的双手,所有的小伤口已经愈合。 我摸摸脸上,眼前又浮现出那些记忆。我感觉到高布林的秘密深不可测,感觉到一 种不可动摇的依赖。 “他变成了我的吸血鬼,”我说道,“他以我为食,他锁定我了。我是……对 了,我是他的奴隶。” “一个想要除掉主人的奴隶,”莱斯特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种罪恶的快感, 是否随着每一次的袭击而增强? ”他问道。 “是的,是的,它在增强。”我承认道,“您知道,有许多年――我的一生中 很重要的那段时间里――他是我唯一的朋友。那是在纳什・彭菲尔德出现之前。在 我的莱恩娜老师出现之前。甚至,莱恩娜在这里的时候,我和高布林也总是形影不 离。我从来都无法跟任何不能容忍我和高布林说话的人相处。帕特西就很讨厌我跟 他说话。帕特西是我的母亲,记得吗? 她会用力跺着脚尖叫,‘如果你再不停止跟 那个见鬼的精灵说话,我就要走了! ’有时候,这就像一出彻头彻尾的喜剧,但她 就是那样的。而奎恩阿姨,她非常容忍我和高布林的对话,如此容忍,以至于我敢 发誓有些时候她亲眼看到了高布林,虽然奎恩阿姨自己不肯承认。” “可是,为什么她不肯承认? ”他问道。 “他们都认为高布林对我没有好处,您看不出来吗? 他们都认为自己不应该鼓 励此事,您看不出来吗?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跟塔拉马斯卡的人打交道,因 为他们认为斯特灵和塔拉马斯卡会培养我这种看见鬼魂精灵的该受诅咒的能力,所 以,就算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比如说我的祖父母甜心和爆弹――曾经看见高布林, 他们也不会说的。” 莱斯特似乎在仔细思量这番话。我又一次注意到了他两眼之间的细微差别。我 竭力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可是,他的一只眼睛确实总是没有另一只明亮,而且明 显带有血丝。 他说道:“我想,现在该是时候读一读你给我写的信了吧,你说呢? ” “也许是吧。”我只能这样回答。 他从外套的内袋里取出那个信封,整齐地撕开信封一端,里面的缟玛瑙贝石雕 滑出来落在他的右手中。他微微笑了。 他的目光很快地在我和那深深刻在贝石雕上的白色人像之间来回扫了几遍,然 后用拇指非常轻柔地搓着人像。 “我可以留下它? ”他问道。 “是的,这是我为您准备的,”我说道,“是我送给您的礼物,请您收下。当 时我以为我们永远没有机会见面了。不过,是的,您留着它吧。我得承认,它本来 是做给奎恩阿姨的,可是自从得了黑血之后,我不想给她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为 什么对这个问题不着边际地说了这么多话。您愿意留下它是我的荣幸。它是您的了。” 他将它放进外套侧面的口袋里,然后打开信纸看,我觉得他读得很仔细。 在信中,我恳求他帮助我毁灭高布林,我乞求他的耐心,因为我竟敢跑进新奥 尔良去找他,我报告自己如何认识并且喜欢塔拉马斯卡。想到这里,我记起了斯特 灵和我在这个晚上差点犯下的大错,脸立刻涨得通红。 在信中,我还坦白自己如何敬爱奎恩阿姨,以及如果莱斯特决定要以毁灭来惩 罚我不遵守他的规矩的行为时,我多么想先跟她道别。 现在我才意识到,信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向他展示,他手中的 只不过是一份关于他已经了解的一切的正式文档。 他非常郑重地把信重新折好,对折起来放回口袋中,像是打算要保留这封信,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信封则被丢在一旁。 他默默地打量着我,他的神情是那么坦率大方,似乎天生就是如此。就这样过 了很久,然后,他说话了:“你知道,我出现在你们眼前的时候,是追踪斯特灵的 气味而来的。我知道他打算入侵我的公寓――他做过不止一次了――觉得是时候吓 唬吓唬他了。我完全没有想过要在他的跟前现身,所以我还没想好要怎样吓他,然 后,我就发现你快要把对奥利弗先生的小小吓唬变成致命一击了,而我就是在你当 时乱作一团的意识里找出了你来的原因。” 我点点头,赶快说明,“他没有任何恶意,您知道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 对您阻止了我的做法有多么感激。如果我真的杀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一定是的。 那将会是我的终结,我被自己的笨拙吓坏了,而且,像那样的死法。可是,您必须 明白,他不会做出伤害我们俩的事情的。” “哦,是的,现在你倒反过来想拯救他了。 不用担心。我告诉过你,塔拉马斯卡是我们禁止接近的地方。何况,我已经满 足了他们的愿望,够他们忙一段时间的了,你看不出来吗? ” “是的,让他们和你见面,跟你对话。” “正是,他们会仔细研究一番,会给他们的长老发许多信件,但是我清楚地知 道他们无法伤害我们。他和他的手下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你。他们太过正直了。可 是,为防止我低估了他们,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白天睡觉的地方安全吗? ” “非常安全,”我立刻说道,“那是在蜜糖魔鬼岛上,他们永远不可能找到那 个地方。 不过,您当然是对的,斯特灵会信守承诺,不会来找我或者搜寻我的。我绝对 相信他。这就是为什么我几乎伤害了他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我几乎要了他的命。” “你真的会一直把他的血吸完? ”他问道,“难道你一旦开始就无法控制自己 了吗? ” 我满心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自我控制能力。 就在我成为猎血者的那个晚上,我就犯了一个大错,夺去了一个纯洁的生命― ―” “那么,那就是你的制造者的错了,”他说道,“他应该跟你一起,教导你才 是。” 我点头。 “我做梦都希望我可以自己放开斯特灵,可当时我不但被他吓到,因为他知道 我的底细。而且还很饥饿想吸血。我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样。他在用他的精神高雅 地跟我对抗。他的精神确实有一种高雅。是的,我猜我大概会要了他的命。一切都 跟我对他的敬爱纠缠在一起。如果真的那样,我将永世被诅咒,我会找个法子立刻 了结自己。即使我只是差点那样做了,我也应该被诅咒。我的一切都应该受到诅咒。 我活着,却被困在一个致命的精神枷锁中。” “怎会这样? 你是什么意思? ”他问道,但是他对于我的话并不显得惊讶。 “我就像是永远都在经历最后的仪式,或者,永远都在写遗嘱。我在制造者转 变我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死去,我就像布莱克伍德大宅里的那些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的可怜鬼魂一样。我无法复活。” 他点点头,挑起一边眉毛然后又放下。 “啊,很好,比起你那鲁莽和不顾一切的行为,你对于永生的认识要清楚得多。” “不,我不清楚。”我飞快地说道,“我清楚的是,您在这里,您会帮助我对 付高布林,您也见到高布林的能力了。您明白,高布林必须被……必须被毁灭。也 许,我也是。” “你也完全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平静地回答,“你不想被毁灭。你想永 远活下去。你只是不想靠着杀戮活下去而已,就是这样。”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快要哭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眼睛和鼻子。 我没有转身回避。那样做太过懦弱。不过,虽然没有把头扭到一边,我还是移 开了目光避不看他。当我的目光回到他身上时,我心想,他真是一个美丽得惊人的 生命。 光是他的双眼就可以产生这种效果,可是他还拥有如此多天赋之美:浓密的金 发,形状优美的厚嘴唇,还有一副带着理解与智慧的动人神情。在煤气吊灯的光芒 之下,他就像戏剧之中的偶像在我的眼前飘浮,将我的灵魂带离我的身体,带入一 个无尽的时空,在那里,我不能或者不会惊动他,我可以尽情欣赏他的美貌。 “你是一个不受时间束缚的人,”他的语气轻柔而坚定,没有一丝指责,“生 活在这些布置精巧的镜子和黄金之中,热爱人类,显然还拥有祖传的财富,却被某 个粗心大意的魔鬼彻底夺去了这一切,然后又遭到遗弃,你孤独、不安,不,痛苦, 在你仍然极度需要的凡人之中躲躲藏藏。” “不,”我说道,“是我逃离了我的制造者。 不过,现在我找到了您,有您在我的身边,就算只有今晚也足够,但我是真心 爱您的,就像我爱奎恩阿姨、纳什和高布林一样真实,是的,就像我爱高布林一样, 我爱您。请原谅我。但我一定要说出来。” “没有什么要原谅的。”莱斯特说道/‘你的脑海中充满影像,我看到它们, 闪烁着想要述说,却把你的脑海挤得水泄不通,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你必须把你 的一生佝我讲述,甚至包括你认为不重要的事情,把一切都告诉我。把它们倾诉出 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决定如何对待高布林。” /“还有我呢? ”我问道。/我 精神百倍,我近乎疯狂。“我们会一起决定如何对待我? ” “不要让我把你吓成这样,小兄弟,”他用最和善的语气说道,“我会对你做 的最糟糕的事就是离开你――消失,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不过现在我没有那 个打算。我更想了解你,我喜欢你,也开始珍惜你,在我看来,你的善良像阳光一 样耀眼。可是,告诉我,我是否已经令你失望了? 此刻的你当然不再认为我是你心 目中想象的那个英雄了。” “怎么会? ”我惊讶地问道,“您在这里,您跟我在一起。您救了斯特灵。您 阻止了一场灾难。” “我无法毁灭你那个野兽一般的幻影,” 他亲切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甚至看不见他,而你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刚才的御火,我是已经尽了全力的了。” “噢,可我们才刚刚开始啊,”我回答,“您会帮我对付他的,是不是? 我们 会一起想办法。” “是的,这正是我们要做的事,”他说道,“那家伙有足够的力量构成威胁, 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他能像刚才那样跟你对抗,他就能袭击其他人――我可以肯 定这一点,还有,他对重力有反应,这对我们来说是好征兆。” “他怎样对重力有反应了? ”我问道。 “他离开你的时候,绝对是在吸取空气,” 他回答,“他是一种物质。我说过了。他在物质世界里有某些化学反应。所有 的鬼魂都可能是某种物质。不过,这方面我懂得不多。 我只见过一个人类的鬼魂,跟一个人类的鬼魂说过话,和一个鬼魂一起呆了一 个小时,那次经历把我吓得够呛。” “是的,”我回答,“您说的是罗杰,对吧,在编年史《恶魔迈诺克》中,他 曾经来找您。 我在书中看过您跟他的对话,看过他如何说服您照顾他的凡人女儿多拉。我看 过每一个字。我相信这件事;我相信您见过罗杰,相信您去过天堂和地狱。” “你当然应该相信,”他接过话头,“我从来没在书中撒过谎,虽然做笔录的 是另一个人。我曾经跟恶魔迈诺克相处过,虽然我至今仍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恶魔还 是贪玩的精灵。”他顿了顿,“显然,”他说道,“你已经发现我两眼之间的差别 了吧。”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赶紧说道,“那不能算是缺陷。” 他友善地微笑着,做了个不要介意的手势。 “我的右眼曾经被扯离我的身体,”他说道,“就像我描述的那样,被那些试 图阻止我逃离迈诺克地狱的精灵扯了出来。然后,在尘世中,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 它又被还给我了。有时候,我相信这只眼睛可以看到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东西? ” “天使,”他在沉思,“或者说,一种自称天使的生命,又或者说,使我以为 他们是天使的生命;在我逃离迈诺克之后的许多年里,他们来找过我。当时我正在 圣伊丽莎白孤儿院――就是那座罗杰的女儿遗赠给我的、位于新奥尔良的建筑―― 的礼拜堂地上毫无知觉地沉睡。我这只被偷去然后又归还的眼睛,这只有血丝的眼 睛,似乎跟这些生命建立了某种联系。关于此事,我可以跟你讲一个故事,但现在 不是时候。” “他们伤害您,是不是? ”我从他的神态之中察觉出来。 他点点头。 “他们留下我的身体,让我的朋友帮忙照看。”他解释道。我见到他这么久, 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困扰、踌躇,甚至有点迷惑的表情。 “他们只带走我的灵魂,”他继续说道,“带到一个跟这个房间一样真实可触 的世界,把我放下,然后给我下命令,期间不停地威胁说如果我不照他们的吩咐去 做,他们就要夺回这只右眼,永远不还给我。” 他犹豫着,摇着头。 “我想,是这只眼睛,”他说道,“是这只眼睛给予他们要挟我的把柄,给予 他们进入这个世界来接触我、带走我的能力――是这只眼睛,在另一个世界里被偷 去,又在尘世中回归它原有的位置。也许你可以说,他们在他们那个高高在上的天 堂里,就假设那是天堂吧,低下头,透过这只明亮闪烁的眼睛,可以看到迷雾之下 的尘世。” 他叹了口气,像是忽然觉得很悲伤。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露出探询的目光。 “这只受伤的眼睛,这只晦暗的眼睛,”他又说道,“是他们寻找我的指南针, 是他们来往两个世界的门,他们可以飞下来,违背我的愿望带走我的灵魂。” “他们把您带到哪里去了? 他们做了什么? ” “噢,要是我早知道他们是来自天堂的生命,”他用低沉的声音恼怒地说道, “要是我早知道恶魔迈诺克和那些追逐他的生命告诉我的事情都是真相就好了! 那 样的话,一切都将不同,我就可以找到方法保护自己的灵魂! ” “可是您不知道,他们从来都没有说服过您。”我为他辩解。 “我又怎么能接受一个外表威严,却处处不公的世界? ” 他又摇摇头,低下了目光,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注视的目标。当他继续说话时, 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我无法完全接受从迈诺克以及后来出现的那些生命那里得知的一切。虽然其 他喜爱我的饮血者――你知道,就是我的那些精力充沛的拥护者,我现在称呼他们 为至爱联盟――知道有事发生过,他们真是太敏感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 到过我最后一次的灵魂冒险。我甚至不知道哪一个身体才是我真正的身体――是躺 在圣伊丽莎白孤儿院礼拜堂地板上的那个,还是跟那些所谓的天使游荡的那个。我 是一个被迫在知识和幻影之中进行买卖的商人。我的最后一次冒险,我的不为人知、 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述说过的秘密冒险,沉重地压在我的灵魂上,就像要令我的灵魂 窒息一般。” “您现在可以把这个冒险告诉我吗? ”我问道。 我想,他能向我流露这种痛苦,如此坦白地承认无助,需要强大的意志力。 “不行。”他回答,“现在的我显然还没有足够力量去讲述那个故事。” 他耸耸肩膀,摇摇头,继续说道:“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我还需要勇气才 能说出那件事,但此刻我的心因为跟你在一起而温暖。你要讲述你的故事,是的, 或者说我们将要一起经历一个故事。此刻,我热切的心绑在你的身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默默地流着泪,像个婴儿。我擦着鼻涕,努力保持镇定。 手帕上有血。血的身躯。血的精神。他看着我,眼中闪着光芒。紫罗兰色的眼睛。 “我应该接受自己的好运,”我说道,“不该问东问西,可是我忍不住。为什 么您不毁灭我,不惩罚我闯进您公寓的行为以及我对斯特灵所做的事? 我必须知道。” “为什么你必须知道? ”他轻声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个答案如此重要? ” 我摇摇头,耸了耸肩。我又开始擦眼睛。 “也许是我的虚荣心促使我想知道吧? ” 我说。 “也许吧。”他咧嘴笑道,“不过,我不就是一个最虚荣的生命吗? 难道我不 该理解你吗? ”他呵呵笑着,“难道你没有看到我在楼下的时候为了你的阿姨而那 样打扮夸耀自己吗? ” 我点点头。 “好吧,”他说道,“我就把不杀你的冗长理由告诉你好了。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女人般的容貌和男人的身材,男孩般的好奇眼睛和男人的从容姿态,孩子 般的坦率和男人的声音,跌跌撞撞的行事风格和诚恳的优雅气质。” 他相当刻意地对我露出微笑,挤了挤右眼,又继续说道:“我喜欢你,因为你 是那样敬爱斯特灵。” 他说道,“我喜欢你,因为你是如此坦率地尊敬你那位高贵的奎恩阿姨,”他 顽皮地微笑着,“也许,甚至还因为看到你跪下去亲吻她的脚,虽然那个动作在我 的抉择游戏中出现得相当迟。我喜欢你,因为你热爱身边这许多事物。我喜欢你, 因为你拥有比我更大方的气度。我喜欢你,因为你憎恨黑血、憎恨那个错待你的制 造者。好了――这一切不是都很动人吗? 这一切还不够吗? ” 我没有说话,心中感激得快要发狂。 “不要以为我到这里来有多么无私,”他继续说道。他睁大眼睛,声音略带激 动,“我不是的。我需要你,否则我不会到这里来。 我需要你,因为你需要我。我需要帮助你,绝对需要。来吧,小兄弟,带我深 入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我轻声念道。 “是的,小兄弟,”他说道,“让我们一起前进吧。把你所继承的历史和你所 经历的一生告诉我。把这个欺负你、像野兽一样的高布林的事告诉我,把他得到力 量的经过告诉我。 我要知道一切。” “我爱你。”我回答。 他大笑起来,这种温和的大笑声最令我入迷。 “你当然爱我,”他说,“我完全理解,因为我也爱我自己。事实上,我没有 被最靠近我的镜子里面那个自己的影子迷住需要相当大的自制力。” 这次轮到我大笑了。 “可是,你对我的爱,”他继续说道,“就是你要把你和布莱克伍德庄园的一 切告诉我的理由。就从家族历史开始吧,然后再讲你自己的一生。” 我叹了口气。我仔细思量。我毅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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