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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永不消逝的聚合物   英格兰西南的普利茅斯港不再被列入不列颠群岛的景观城市,虽然在第二次世 界大战之前它还具备资格。1941年三四月份接连六个晚上,纳粹的狂轰乱炸毁掉了 75000 幢大楼,这就是历史上的" 普利茅斯闪电战" 。炸毁的城市中心重建之后, 普利茅斯弯弯的鹅卵石小径上变成了纵横交错的现代混凝土道路,中世纪的印痕就 此湮没。   但普利茅斯主要的历史还是它的海岸,普利姆河和泰马河在这里汇合,注入英 吉利海峡河大西洋,形成了天然的良港。清教徒前辈移民从这里出发,将他们在美 国的登陆点也称为" 普利茅斯" 。库克船长太平洋上的三次探险都始于这里,弗朗 西斯・德雷克的环球航行也是从这里出发的。1831年12月27日,英国的" 贝格尔号 " 在普利茅斯扬帆起航,21岁的查尔斯・达尔文当时就在这艘船上。   普利茅斯大学海洋生物学家理查德・汤普森经常在普利茅斯的古岸散步。他尤 其喜欢冬天去,这时海湾的沙滩上空无一人。汤普森个子较高,穿着牛仔裤、靴子、 蓝色的风衣和拉链羊毛衫。汤普森的博士阶段的研究方向是帽贝和滨螺等软体动物 喜欢吃的粘稠物质:硅藻、藻青菌、海藻,以及依附在水草上的小型植物。但是, 人们知道汤普森并非因为他对海洋生物的研究,而是因为海洋中某种不断增长的物 质--但它们从来不具有生命。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他还是个本科生,秋天的周末他都在召集大不列颠国家海 滩清理工程在利物浦的成员。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将成为他毕生的事业。在 大学的最后一年,他和170 名队友沿着85英里长的海岸线收集出好几吨垃圾。除了 那些明显是从船上掉下来的物品,比如说希腊人的提盐器和意大利人的油筒,他能 从标签上看出,大多数碎片是从东面的爱尔兰漂过来的。依次下去,瑞典的海岸也 堆满了英国漂来的垃圾。任何带有空气、能够浮出水面的物质似乎无一例外地受到 风的差遣--在这个纬度范围内,洋流是往东的。   不过,体积较小、不太引人注意的碎片显然是受到水流的掌控了。每年汇总年 度报告的时候,汤普森总是发现,普通的瓶子和汽车轮胎中越来越多的垃圾正在越 变越小。于是他和另外一个学生便开始沿着海岸线收集沙子的样本。他们从看起来 不太正常的东西中筛选出最小的颗粒来,然后想通过显微镜鉴别出到底是什么物质。 这项工作十分棘手:他们的研究对象实在太小,没法确定它们到底来自哪个瓶子、 玩具或设备。   在纽卡斯尔的研究生阶段,他并没有停止每年一度的清理工作。拿到博士学位 后,他开始在普利茅斯任教,系里有一台傅立叶转换红外光谱仪--这种设备能让微 光束通过某种物质,然后把它的红外线光谱放到已知材料的数据库中进行比照。现 在,只要他想知道,他就能知道自己观测是什么物质了。   "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汤普森带着一名游客来到普利姆河的海岸,这里离 入海口很近。月出之后几个小时,海潮差不多涨到了两百米高,露出了平整的沙滩, 上面散落着些墨角藻和海扇壳。清风拂过潮汐,山坡上发光的排排住宅仿佛微微颤 动。汤普森拾起拍打着海岸的浪头留下的碎石,寻找有没有什么能够辨认出的东西 :尼龙绳、注射器、没有盖子的食品塑料盒、船上的物资、聚苯乙烯包装的小碎粒, 还有颜色各异、种类繁多的瓶盖子。最多的是掏耳棉签五彩缤纷的塑料柄。但还是 有些样子相同却形态奇怪的小东西让人们难以识别。他抓起一把沙子,在小树枝和 水草纤维中,有好几十个两毫米高的蓝绿色塑料圆柱形物体。   " 它们叫做" 纳豆" (塑料颗粒)。它们是生产塑料的原材料。人们把它们软 化后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走到远处,又用手掘出一捧沙。这把沙子里, 这种塑料颗粒就更多了:灰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还有棕褐色的。他统计过, 每把沙子中都含有20%的塑料,这也就是说,每把沙子中至少含有30个塑料颗粒。   " 实际上,现在,你可以在所有的沙滩上看到这种物质。它们显然是有些工厂 生产出来的。"   不过周围根本没有塑料制造厂。这些塑料颗粒涉水而来,在这里沉积下来,风 和潮汐的共同作用使它们在这里集合。   普利茅斯大学汤普森的实验室中,研究生马克・布朗打开一个铝箔包裹的海滩 物质样本,它们被包在封好的干净口袋中--这是世界其它地方的同事寄来的。他把 这些样本转移到分离漏斗中,加入一种海盐浓缩液,去掉浮在上面的塑料颗粒。他 滤出些他能认出的物质--比如说铺天盖地的彩色棉签柄,放到显微镜下进行研究。 异样的东西会再用傅立叶转换红外光谱仪检测一番。   鉴定一个样本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检测结果的三分之一是水草之类的自然 纤维,另外三分之一是塑料,剩下的三分之一不知道是什么物质--也就是说,他们 没法在他们的聚合体数据库中找到匹配;要么是这些颗粒在水中的时间过长,颜色 已经剥落;再要么就是它们的体积太小,设备无法检测。我们的设备最小只能够分 析二十微米的碎片,这比人的一根头发丝还要稍微细一些。   " 这意味着我们低估了塑料的数量。实际上,我们以前并不知道它们的数量竟 如此庞大。"   他们知道的是,现在的塑料比以前任何时期都多得多。在二十世纪初期,普利 茅斯海洋生物学家埃利斯岱尔・哈代开发出一种可以拖在南极探险船后面的装置, 它位于水面以下十米,可以采集磷虾的样本。磷虾是一种外形酷似虾、体型和蚂蚁 差不多大的无脊椎动物,地球上的许多食物链都从它们开始。二十世纪三十年代, 他改进了这个装置,可以采集到更小的浮游生物。它被安上了个叶轮,来翻转一条 丝制的带子,就像公共洗手间里的自动纸巾抽取机一样。丝绸从周围流过的水中滤 出浮游生物。每一条丝带能够采样500 海里。哈代说服英国商船在北大西洋航道中 几十年如一日地拖着他的" 浮游生物连续记录器" ,采集到的数据价值连城,他最 终也因对海洋科学的贡献被授予爵位。 mpanel(1);   他在大不列颠岛周围采集了许多样本,每一秒钟都有一个样本受到分析和研究。 几十年过去了,理查德・汤普森意识到,普利茅斯一个空调仓库中存储的样本原来 是个时代文物密藏容器,它记载着污染是如何与日俱增的。他列举了苏格兰南部定 期进行采样的两条线路:一条往冰岛,一条往苏格兰东北部的设得兰群岛。他的组 员凝视着散发防腐剂臭味的丝带卷,搜索以前留下的塑料。没必要在第二次世界大 战以前的历史中找寻,因为在此之前世界上鲜有塑料,除了用于电话和收音机的酚 醛树脂--这些设备相当经用,所以至今依然未被淘汰。一次性的塑料包装当时还未 问世。   不过,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他们发现塑料颗粒在数量和种类上都有所增加。 到了九十年代,样本中的丙烯酸、聚酯纤维和其它人工合成的聚合物的碎片数量达 到了三十年以前的三倍。尤为糟糕的是,哈代的" 浮游生物记录器" 是在水下十米 深的地方采集到的--它们就这样悬浮在水中。可大多数塑料都能浮出水面,这就意 味着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塑料的一部分而已。海洋中的塑料含量在上升,而且还出 现了更小的塑料颗粒--小得足以随波逐流。   波涛和潮汐拍打着海岸线,把岩石化作沙滩。汤普森的研究小组意识到,这种 缓慢的机械运动同样也对塑料奏效。只要在海浪中不断振荡,最大、最显著的物体 也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小。与此同时,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塑料能够进行生物降 解,即便是已经转变为微小碎片的塑料也不例外。   " 我们设想过它变得越来越小,最终被磨成粉末的样子。我们还意识到,越来 越小的塑料颗粒带来的是越来越大的问题。"   可怕的故事他不仅听说过一次:海獭因为箱装啤酒的聚乙烯衬座而窒息;天鹅 和海鸥死于尼龙网和钓鱼线;夏威夷的绿毛大海龟尸体中有一把袋装梳子、一根一 英尺长的尼龙绳和玩具卡车轮子。他亲身经历的最糟糕的一个事情发生在研究暴风 鹱的时候:暴风鹱的尸体被冲上北海的海岸,它们的腹中竟有百分之九十五是塑料 碎片,平均每只鸟腹中含有44片。这个比例的塑料如果放入人体,则差不多会达到 五磅。   是不是塑料扼杀了它们的性命,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么多无法 消化的塑料块会阻塞它们的肠道。汤普森认为,如果大块的塑料碎片分解成小块的 颗粒,那么小型的有机生物或许会将它们吞食。他在水缸里设计了一个实验,里面 有靠有机质沉淀物为生的食底泥动物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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