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离开了那只不得不奉承的大老鼠，叶凡的心情格外愉快。 　　他们没有任何行李，交通工具是两条腿，食物要靠自己解决，太阳一落，天为 被地为床，两肩担一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常三成了暴发户，临行前，叶凡将破沙发上的皮革全部拆下来，送给他当了遮 羞布。他们的全部财产是挂在叶子颈间的二只用来盛水的玻璃瓶，每个人的脖子上 多了一块角质小圆牌，它便是安姆颁发的特别通行证。 　　他们漫无目的一路向东再向东，途中曾去过几个牧场，但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 的人。看到一张张麻木不仁，毫无生气的脸，叶凡感到既悲哀又恼火，恨不得在那 些脸上揍几拳打醒他们。 　　艳阳高照，暑气逼人，没有一丝风，在密不透风齐肩深的茅草从中穿行，犹如 钻进蒸笼里，又闷又热真令人吃不消。 　　登上一座小山丘，日已正午，该打尖了。 　　叶子和常三钻进草丛，去寻找食物，叶凡坐在树下，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汗污， 撩起衣襟使劲驱赶着暑气。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只好坐享其 成。 　　不一刻，二人捧着食物回来了。叶凡一边嚼着草根，一边问道：“老常，你对 宇宙和宇宙航行了解多少？” 　　“为什么问这个？”常三诧异地问。 　　叶凡说“我的想法已经对你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要是泄漏了，或 者激怒了老鼠，地球上就有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如果能找到一艘宇宙飞船，不就 多一条退路吗？” 　　“有道理，我对人类的辉煌成就非常感兴趣，所以，收藏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 　　“太好啦！找时间把这些书找出来。” 　　“可是，恐怕找不到飞船。” 　　“什么是飞船？”叶子问道。 　　常三指指天空：“是一种可以飞到星星上去的交通工具。” 　　叶子很惊奇，说：“那怎么可能？鸟儿也飞不上去呀。” 　　常三说：“鸟儿不能，飞船能，我们的祖先，就去过很多星星……对了！有一 个传说。” 　　“什么传说？”叶凡忙问。 　　“小时候，我父亲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一批宇航员回到地球，发现地球已经 成为老鼠的天下，他们离开飞船去找家人，结果都被老鼠吃掉了。” 　　“飞船在什么地方？”叶凡一把抓住了常三的手。 　　“不知道。时隔数百年，即使没有被老鼠毁掉，恐怕也不能飞了。” 　　“不会，宇航员离开飞船，舱门会自动关闭，门一关便和外界完全隔绝，老鼠 进不去，舱内的自动保护系统和机器人会使飞船始终保持在良好状态。” 　　“可是，我们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找！必须找，老常，咱们分头走，你去过去的宇航基地附近打听，千万别让 老鼠知道，我和叶子去找实验室，一年以后在泰山脚下见。走！马上走！” 　　常三抓起一把草根匆匆走了。 　　叶子说：“除了大老鼠，还有很多小老鼠，它们会不会钻进那个什么船里去咬 坏它？” 　　叶凡拍拍她的面颊，笑道：“傻瓜，宇宙飞船的封闭性能非常好，别说老鼠， 连空气都无法进入。你认了多少字了？” 　　“25个。”叶子扳着指头说：“哥哥，叶凡，妹妹，叶子，常三，同伴，人类、 老鼠……都会认会写。” 　　“是吗？写给我看看。”叶凡喜悦地说。 　　叶子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了那些字，虽不共整，但很认真，都是常三教给她的。 　　“很好，你真聪明，以后，我给你当老师。” 　　“好啊，哥哥，你先教我那个什么船。”叶子欢天喜地。 mpanel(1); 　　叶凡在地上写了“宇宙飞船”四字，教她认，手把手地教她写，给她讲什么是 宇宙飞船。叶子很聪明，很快便会认会写了，对人类的辉煌文明更是兴趣浓浓。 　　这天傍晚，二人在一座废墟中找到一间破屋过夜。叶子偎在他怀中，很快便进 入了梦乡。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叶子的脸上。他望着她那安祥恬静的美 丽面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他们如果早一点结婚，便不会遭受这许多苦难， 但他偏偏迷上了该死的老鼠。他暗暗问自己，人类如果重新统治了地球，会不会重 新堕落？重新将自己推向深渊？ 　　“……可怜的孩子，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你，是死是活，我们都要在一起， 和我一起去……” 　　“……1108，你敢图谋不轨，聚众造反……” 　　安姆突然闯入，率领千百万只老鼠向他扑来，叶凡拉着叶子拼命逃窜，可是， 两条腿像钉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 　　他猛然惊醒，大汗淋漓，原来是个梦。 　　贵妇人和她的猫，再一次闯入他的梦境，为什么三番五次做同样的梦？他百思 不解。 　　“猫、猫……”叶子呓语，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他的胸口，莫非她也梦见了猫？ 　　他抚摸着叶子的手臂，望着窗外的月亮，苦苦思索，寻找那只扑索迷离的猫。 　　“猫！”叶子惊叫一声，突然坐起，全身发抖。 　　“叶子，怎么啦？”叶凡吃惊地坐起，搂住了她的肩头。 　　“啊，哥哥！”她紧紧抱住叶凡：“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很多很多，很 大很大的猫，它们打败了老鼠，又来吃我们，哥哥，我吓死了……” 　　“别怕，别怕，”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这只是个梦，地球上已经没有猫了。” 　　“有哥哥在，叶子不怕……”话没说完，便偎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咯吧”一声，屋外有了动静，仿佛踩碎了瓦砾。 　　叶凡心中一惊，轻轻地放下叶子，摸起半块砖悄然长身，走到了门口。月光下， 七八条黑影超小屋包抄过来，是人的身影。 　　他只怕老鼠，不怕自己的同胞。 　　“哈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大笑着走出门外：“诸位，有事请光明 正大地来，别偷偷摸摸像做贼。说啦，有何见教？” 　　黑影脚下一顿，飞掠而至到了面前，共是九个人，个个赤条条一丝不挂，一双 双眼睛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叶凡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每一张脸，有一张张飞般的毛脸似曾相识。想起来了， 前几天，他和叶子在一个牧场里见过这张脸，叶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灵气，便上 前和他搭话，毛脸却装痴装傻骗过了叶凡，今日率众而来，来者不善。 　　此人年约三十五六岁，虬须戟立，暴眼狮鼻，体型魁梧得像头大牯牛，胸前黑 毛孽生，从颌下直达海底，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像要择人而噬极为吓人。左右各有 四条长相狞猛的青年汉子，目光灼灼，横握木棍跃跃欲试。 　　毛脸看出叶凡认出了自己，上前几步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充当老鼠的爪牙， 残害自己的同胞？” 　　“何以见得我是老鼠的爪牙？”叶凡笑了。 　　叶子跑了出来，拦在叶凡的身前，说：“我哥哥是最好最好的人，不是老鼠的 爪牙……” 　　“闭嘴！”毛脸沉叱：“臭娘儿们，你也不是好东西，等会儿连你一起杀！” 　　“老弟，你太武断了……” 　　“闭嘴！狗大的年纪，竟敢叫我老弟，哼！” 　　叶子说：“我哥哥不是现在的人，他是1000多年前的人，叫你老弟，是抬举你， 哼！” 　　“瞎说……” 　　叶凡拦住叶子，截口说：“我妹妹没有瞎说，若按辈份，你当我曾孙的曾孙也 太嫌小了。”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毛脸怒气冲冲。 　　“别发横，老弟，你读过书吗？”叶凡仍然笑容满面。 　　“干啥？”毛脸的语气仍然很冲。 　　“如果读过书，你就该知道，你的祖先曾经创造过辉煌的文明，不仅可以到达 数万光年外的宇宙空间，还可以使人在休眠中度过数千年。” 　　“你是说……”毛脸语气一软。 　　“我是休眠了1200多年的古代人。” 　　“你既然来自文明世界，为什么自甘堕落，给老鼠当爪牙？” 　　“我不是爪牙……” 　　“你明明在帮助老鼠残害自己的同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家伙不仅岂有此理，而且混帐透顶！”叶凡有理 说不清，变了脸色。 　　“骂得好，我会让你在事实面前低头认罪，死而无怨！” 　　“好啊，拿证据来！” 　　毛脸说：“老鼠为了控制人类，常常把具有反抗意识的正常人视为大敌，一经 发现，立即杀死吃掉，所以，同胞们为了生存，不得不装成白痴。而你们这对狗男 女，却一个牧场一个牧场地，千方百计地试探人们是否具有灵性。你们的一举一动， 始终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 　　“所以，你认为我们在为老鼠当暗探，做人奸？” 　　“人奸？哈哈，说得好！”毛脸“哈哈”大笑：“人类历史上，有汉奸卖国贼 的说法，我们始终想不出如何称呼为老鼠当爪牙的人，你的比喻太恰当了。人奸， 不错，你就是人奸！” 　　叶凡笑了笑辩解说：“我们不是人奸，而是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的正常人，尽 管有时候我会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巴结老鼠，但绝不会自甘下贱出卖灵魂，把自己当 畜生当人奸。” 　　毛脸的一位同伴插言说：“老大，这家伙尖牙利嘴不是好好东西，别跟他废话， 杀了他！” 　　毛脸老大摆摆掌，沉思片刻，说：“我对你的辩解一点也不相信，但也不会冒 冒失失地错杀无辜，因为有灵性的同胞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决定跟着你，看看你 到底是人是鬼。” 　　“老大，别上当，他会告密，让老鼠杀了你！”同伴急急警告。 　　“没关系，”老大说：“稍有风吹草动，我会先下手杀了他们。你们回去告诉 同伴们，万一我被杀了，要不择手段地杀了这两个人奸。” 　　“欢迎你，老大。”叶凡笑嘻嘻插言：“这个名字是古代黑社会成员对他们的 首领的称呼，你们是黑社会？” 　　“去你的黑社会！”老大沉叱：“在查明真相前，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欢迎你查，同样地，在没有搞清楚你们的组合性质之前，我也什么都不会告 诉你。还有，我有一位伙伴叫常三，他去了别处，请告诉你的同伴，千万别伤害他。” 　　“你以为我们都是冒失鬼？”老大顶了他一句，回头吩咐同伴们马上撤走。 　　众人转身走了，消失在月色之中。 　　“老大，你真威风。”叶凡笑问：“老大是你的名字？” 　　老大走近几步，说：“这不是秘密，可以告诉你，我无名无姓，只记得小时候， 我和妈妈住在一棵大树下，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叫树，老大是他们乱叫的。” 　　“你是他们的头领？” 　　“是又咋样？” 　　“不咋样，我得事先声明，你可以跟着我，但必须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不许像 叫驴般动辄尥蹶子发倔撒泼，如果办不到，趁早混蛋，我没功夫天天给你捋毛顺气。” 　　“这句话我从书里看到过，从来没在人的嘴里听到过，你果然像个老古董。” 老大笑了。 　　“我本来就是老古董。瞧，天亮了，马上去弄早餐来，还有，找块遮羞布遮住 你那玩意儿，别在我面前赤条条的不知廉耻。” 　　“你为啥不去？”老大瞪着眼睛发倔了。偷偷瞥了一眼叶子，下意识地捂住了 下身。叶子司空见惯，熟视无睹。 　　叶凡说：“我不认识那些东西，万一不小心毒死了你，我们岂不要为你陪葬？ 你去不去？” 　　老大咧咧嘴，瞪瞪眼，走了。 　　叶子捂着胸口说：“真吓人，你发起脾气来真凶。” 　　叶凡说：“我是故意吓他们的，其实，我很喜欢他们，一下子找到了九个，不 虚此行。” 　　回到破屋，他们用瓶里的水擦了一把脸，刚刚洗完，老大便回来了。腰间用乱 草树叶胡乱围了一圈，手中拿着三五根草茎，朝叶凡面前一丢，说：“给，你的早 餐。” 　　叶凡捡起一根草茎，说：“不错不错，你作为粮草官，只找来这丁点儿东西， 存心跟我尥倔是不是？还有，你那几片树叶也能遮羞？风一吹便会露出屁股来。出 去！再去找，没有完全遮住屁股前，别来见我。” 　　老大吹胡子瞪眼想发作，叶凡凑到跟前说：“想撒泼是不是？你既然跟着我， 我就是老大，必须对我惟命是从，不愿意就滚蛋！想撒泼？看我不揍扁你，出去！” 　　老大的面皮抽了几下，眼中凶焰渐消，转身走了。 　　“你为啥对他那么凶？”叶子问道。 　　“这家伙桀骜不驯，不整得他服服帖帖，会坏了大事。” 　　这一次，老大去了很长时间，才抱着一大抱山芋野果回来了，腰间换了一块新 编的草席。他将食物放在叶凡面前，坐在一边板着脸一言不发。 　　叶凡使了个眼色，叶子会意，拿起水瓶走到老大面前说：“给，喝点水，刚打 来的。” 　　老大“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叶凡说：“叶子，这家伙居心叵测，别理他。” 　　“谁居心叵测？”他跳了起来。 　　叶凡捡起一枚野果，一边吃，一边说：“你想绝食饿死自己，好使你的同伴替 你报仇，杀了我们……” 　　“放屁！”老大吼叫，声音大得像打雷。 　　“你他娘的嘴里放干净些！”叶凡也跳了起来：“按我的年龄，做你的曾祖父 的曾祖父的曾祖父，也绰绰有余，你对你的老祖宗，是这样说话的吗？” 　　“你……你……”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 　　“我……谁说我要绝食？我偏要吃！”说吃真吃，一手拿山芋，一手拿野果， 左一口又一口大快朵颐，嘴角汁液横流，吃相极为不雅，像饿鬼转世。 　　叶子悄悄问哥哥，什么是居心叵测。叶凡睨视老大，大声说：“居心叵测就是 不怀好意，别有用心，用心险恶，狼心狗肺……” 　　老大停止进食，抬眼恶狠狠怒视叶凡，但却没有发作，拿起水瓶“咕咚咚”一 口气灌了大半瓶。 　　叶凡夺过水瓶喝了几口，顺手递给了叶子，说：“老大，别只顾填肚皮，把你 听到的传说故事讲给我听听，越离奇越古怪越好，但别用那些神鬼之类的鬼话糊弄 我。” 　　“我不是给你讲故事来的。”老大闷声闷气没好气地说。 　　“不是也得是，别瞪眼，你一定听说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讲给我听！” 　　“我什么也没听说……” 　　“撒谎！我对心理学小有研究，一眼就能看出你心里在搞什么鬼。不服气？不 服气就滚蛋，我不用只会撒谎的人。” 　　“你有没有搞错？”老大冷笑不已：“我是来监视你的，不是给你使唤的。” 　　“不错，但你别想跟我分庭抗礼。要监视？好啊，那就走得远远的，别让我看 到你。现在，你可以走了，请！” 　　老大气得脸发青，丢下食物抬腿便走。 　　叶凡冲着他的背影说：“希望你别后悔……” 　　“你在威胁我？”老大猛然转身，语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叶凡走到他面前，眼对着眼一字一字说：“这不是威胁，当你发现自己错了， 想后悔都来不及。” 　　老大瞪着眼犹豫不决，接着，抱头蹲在了门边。 　　叶凡说：“不走也行，还是那句话，别再发驴子脾气，我会像亲兄弟一样对待 你，何去何从，任君选择。叶子，收拾东西，走！” 　　他拉着叶子出了门，老大默默地跟在身后。 　　叶凡不知道这样对他是对是错，反正他不喜欢动辄吹胡子瞪眼挥拳头抓砖头的 鲁夫莽汉跟着自己。 　　烈马固然讨人喜欢，如果始终不肯驯服，要它何用？驯服烈马要软硬兼施，磕 头作揖恳求都无济于事。 　　安姆曾说，寻找实验室，要等鼠王批准以后才能进行，叶凡等不及，要抓紧时 间，二件事同时进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