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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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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 [英]约翰・克里斯托弗/著 解又明/译 约翰・克里斯托弗(John Christopher,1914―),英国当代科幻作家,写过 许多涉及生物发展的科幻小说。主要作品有《彗星年》和《草之死》。《苏格拉底》 描写用科学方法使狗发生变异的遗传现象。这种变异的狗甚至可以与人类交流思想, 这当然十分荒诞;但故事主要揭示的是动物可以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异,然而又不可 避免地保持某些固有的遗传特性。作品还饶有讽刺意味地指出,科学探索的成果, 常常因偶然机会落入不懂科学的人们手里,而使科学研究受到严重影响。 生物与我们共存。生命科学是二十世纪后半叶科学研究的主要课题。《苏格拉 底》写的是狗,实际是鼓励人们对各种生物进行探索。 ※ ※ ※ 那天下午,我关了实验室的门,想乘车进城去。我正往大门口走去,突然从看 狗人小屋那里传来了一阵阵尖叫声。我这个人天性喜爱动物,特别不愿意听见它们 痛苦的哀叫,所以我穿过大门径直走到了看狗人的院子里。我看到的景象简直使我 毛骨悚然。 詹宁斯,那个看狗人,手里正提溜着一只小狗,把它的脑袋使劲地往墙上摔, 他的脚下躺着三只已摔死的小狗,我穿过大门时,他把第四只扔到那一堆里,又拎 起那只蠕动的小狗,这是这窝里最后一只了。我严厉地喊了声: “詹宁斯,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来,手里还提溜着那只小狗,他本来就是个面目可憎的人,这会儿看 起来简直是杀气腾腾。 “你说我在干什么?”他问道,“弄死一窝子废物――这就是我在于的事。” 他拎起那只小狗让我看。 “瞧,”他继续说,“好好看看这只小狗,你就会明白我干嘛要这么做了。” 我仔细地看了看。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小狗:一身肮脏的黄褐色 的毛,腿粗得出奇,但吸引我的却是那个脑袋,它比它同种任何一只普通小狗的脑 袋足足大出三倍;虽然它的脖子够硬朗了,但那个大脑袋安在上面好像细枝上长了 个大苹果。 “是的,确实是只奇怪的小狗,”我承认道。 “奇怪?”詹宁斯叫了起来。“是个怪物,我说这么叫它才合作,”他忿忿地 盯着我说,“而且,我知道怎么回事,我可不是个傻瓜!两周以前,星期大报上就 有一段小小的报道,你们在那个大房子里安了些爱克斯光机器,报纸上说这些爱克 斯光能影响那些在娘肚子里的小东西,使它们长成怪物。指望这窝子东西长成纯种 的粗毛狗?依我看没有一只会长成哪怕是象象样样的杂种狗的!这窝子废物至少花 了三十镑呢。” “是件遗憾事,”我说,“但是我敢肯定公司是不会承担责任的。你一定没锁 住那只母狗,让她乱跑出去了,这是不能原谅的。你没能看到几周以前星期天报上 另一条报道实在太糟糕了,你至少可以多锁住她一些时候的,你知道曾警告过你不 要让她挨近那个工厂。” “是的,”他怒气冲冲地嚷嚷道,“我知道指望从这些混账东西身上搞钱简直 是做梦!但至少我能砸烂它们的脑袋寻寻开心吧!” 说着,他又拎起那只小狗准备往墙上摔。这小狗在我们说话时一直没哼哼,这 时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哀叫,睁开了眼睛,那样子好像很奇怪地表示它一直在听我 们说话,知道这一下子可得完蛋了。我粗暴地一把抓住詹宁斯。 “等一等!”我说,“你刚才说这些狗是什么时候生下来的?” “今天早上,”他怒冲冲地回答。 mpanel(1); “这只狗的眼睛已睁开了,”我说,“看看它们的颜色!你以前见过长着蓝眼 睛的粗毛狗吗?” 他恶意地笑了笑。“有谁见过长着这样的脑袋或长着这么一身毛的粗毛狗吗? 它压根儿不是条粗毛狗,它是条劣种狗,我知道怎么对付它。” 这小东西呜呜地叫着,好像知道大声叫也是无用的。我掏出了钱包。 “我出一磅钱买了,”我说。 詹宁斯打了一声唿哨。“你准是疯了,”他说,“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你给钱就拿走。现在就抱走吗?” “现在不行,”我对他说,“我的房东太太可不让我抱只小狗回家。在我找到 合适地方之前,如果你愿意照料它,我可以每星期付你10个先令。这笔交易怎么样?” 他伸出了手:“先付钱?” 我给了他钱。 “我会照料它的,老板,即使它不怎么入我的眼。不管怎么样,格洛里总有样 东西可以消耗消耗乳汁了。” 一天我至少一次,有时两次去看望这小东西,它长得出奇地快,第二个星期末, 詹宁斯要我增加2先令6便士的喂养费,我也只得同意。这小东西只吃了不到一个星 期的奶,这以后一直自己吃食,胃口大得吓人。 詹宁斯看着那小狗,一面挠着乱茅窝似的脑袋:“我不明白。我从来没见过像 这样的小狗;格洛里没教它怎么吃,怎么喝,它只是蹲在角落里看着她。有一天我 刚把食端来,它就像饿狼似地扑上来,这可不是正常的。” 看着那小家伙吃食,我自己也感到惊愕,这小家伙比它母亲还能吃,你简直能 看得见它长。还有那份聪明劲儿!有一次,大约那时它还不到14天,我撞见它小心 翼翼用爪子扒掉了狗屋的门闩,跑出来偷吃了点食,那是詹宁斯去关大门时留在那 里的。就是在那个阶段,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不是这些外露的小聪明,而是我和 詹宁斯靠在狗屋篱笆上谈论它时,经常发现它盯着我们看的那副神情:它坐在那里, 专心致志,一只耳朵竖着,长着宽宽前额,一点不像狗的脸上困惑地皱着眉头。 有一天,詹宁斯问我:“还不想给它取个名字?” “想了,”我说,“我想叫它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他重复了一遍,“和足球有关的?” 我笑了。“几千年前,有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也有这么一个名字,他是个希腊人。” “哦!”詹宁斯轻蔑地说,“一个希腊人……” 有一个星期五晚上,我带了一个朋友来看苏格拉底,他对狗颇有研究。詹宁斯 不在家,这我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每周至少有一个晚上要喝得酩酊大醉的,而且 最欢喜在星期五晚上喝。我把我的朋友带到了狗舍。 他看了苏格拉底,没说什么。它,经过了三个星期,已长得像猪狐犬那样大了。 我朋友仔细地观察它,就像在评判克拉夫特比赛会上的一名获奖者,然后他放下苏 格拉底,转身问我: “你刚才说这狗有多大了?” 我告诉了他。 他摇了摇头。“如果换了别人告诉我的话,我肯定要说他在撒谎,”他说, “伙计,我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小狗,而且那个脑袋……你说那一窝子都是一样 的?” “反正身体长得都一样,”我告诉他,“这就是为什么给我印象特别深。在我 们那些实验室里,我们完全可能弄出些畸形的变种来――两个脑袋的耗子以及诸如 此类的东西――但一窝5只全是一样的!我看,这像是真正的变种。” “说是变种,我倒是不太相信,”他说,“但一窝全是一模一样的,依我看来, 倒是个真品种。那蠢货把它们全弄死了,真可惜!” “这家伙杀了一只可能会给他下几个金蛋的鹅,”我说,“且不说它在科学上 的重要性――可以想像生命科学家会为这兴奋得发狂的――像这样的一种变种原可 值一大笔钱的,即使就这一条狗兴许也前途无量呢!瞧!” 这时,苏格拉底把一只旧洋铁罐头踢到了狗屋墙边,想踩着它爬过篱笆,这篱 笆挡住了到外面的去路。它用爪子在篱笆顶几时以下的地方乱抓了一阵子。 “好家伙!”我朋友叫了起来,“如果它在一个月后能做到这件事……” 我们转身离开了狗舍。当我们出来的时候,迎面碰到了詹宁斯,他喝得醉醺醺 地从我们身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来喂小苏格拉底的吧?”他含糊不清地说。 我抓住了他的肩膀。“一点不错,”我说,“我们已照料过它们了。” 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发现狗屋门上挂了一块大牌子,上面七歪八扭地写着: “严禁人内。” 我推了推门,发现门锁了,我看了看四周,詹宁斯正盯着我看。 “您好,教授!”他说,“难道你不识字吗?” “詹宁斯,”我说,“我是来抱苏格拉底的,我朋友打算把它养在他的狗屋里。” 他咧嘴笑了。“对不起,”他说,“这狗是不卖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叫了起来,“我四个星期前就把它买下了,我一直在 付你钱照料它。” “有字据吗?”他问,“你拿到收据了吗?” “别胡闹了,詹宁斯!”我说,“把门打开!” “你起码得有个证人吧!”他说,装出一副信任的样子朝我走来。 “听我说,”他说,“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对你朋友 说这狗是个值钱玩意儿。你知道这狗是属于我的。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里是 三镑五先令,是前四个星期我从你那里收的钱,这小狗可是我的摇钱树喽!你不会 想来欺骗我这样一个人的!我为那窝子小狗白赔了五镑钱饲养费呢!” “太便宜了,”我说,“别忘了,你原打算把那小狗摔死的!要不是你昨天偷 听了我和我朋友私下谈论的事,恐怕你现在连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狗都不知道呢!” 我掏出了钱包。“这里是十镑钱,足够付你那笔饲养费了,还能使你赚不少钱呢!” 他摇了摇头。“我不卖,教授,我知道我在法律上的权利,你没有什么证据; 我有所有权。” “你这个蠢货!”我说,“你要了这条狗有什么用?它要由科学家来观察、试 验和训练,你对这些可一窍不通。” 詹宁斯往地下唾了一口。“科学家!”他嚷嚷道,“我决不会把它交给科学家 的!我积蓄了一点钱,明天我就离开这里,我来训练它,过几个月你等着瞧戏院大 广告吧――乔治・詹宁斯和他的神狗苏格拉底!一年之内我就能在西区发迹起来了。” 仅三个月后,我就在巴卡斯特帝国剧院外面的广告栏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在这 段时间内,詹宁斯古无音讯,他真的带着苏格拉底跑了,无影无踪地消失了。现在 他回来了,广告上就是那样写着: 乔治・詹宁斯 和他的神狗 苏格拉底 我走进了剧院,买了一张前座的票。几个走江湖的滑稽演员在台上先逗了一会 儿乐,接着是一队疲惫不堪的杂技演员的表演,第三个节目是詹宁斯的。在一阵喇 叭声伴奏中,詹宁斯大步走上台来,苏格拉底跟在后面。 他比以前长得大多了,乱蓬蓬的黄褐色的毛又粗又浓,脑袋和身体比起来显得 协调些了,但依然很大。他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种狗更接近于圣伯纳狗,但他又不 像圣伯纳狗,他只是苏格拉底而已,睁着那双四个月前那个下午曾使我惊叹不已的 炯炯有神的蓝眼睛; 詹宁斯倒是教会了他玩把戏。到了舞台中央后,苏格拉底用后腿站起来,瞒珊 地转向脚灯,向观众行了一个礼。他毫不费劲地在杂技演员留下的高秋千上荡来荡 去;用牙齿把方块字母叼到前面,慢慢地拼出宇来回答詹宁斯提出的问题。他演的 都是一般马戏狗演的那套节目,但他表演时带的那副使观众屏息静观的自信劲儿使 其他马戏狗黯然失色。当他演完后一本正经走下台时,鸦雀无声的剧场里爆发了一 阵阵喝彩声,他们一共回来谢了6次幕,每次苏格拉底都极其庄重地向那些歇斯底里 的观众致谢。等他们谢过最后一次幕后,我走出了剧院。 我贿赂了看门人,打听到了詹宁斯住的地方:他没有和其他杂耍人住在一起, 单独住在大旅馆里。晚上,我步行到旅馆里,通报了我的名字。几分钟后,那个邋 遢的小童仆回来了。 “詹宁斯先生让您就上去,”他对我说,并告诉了我几层楼和房间号码。 我敲了一下门,听见詹宁斯喊道:“进来!” 他比我先前认识的那个詹宁斯似乎体面得多了,但仍然带着那副诡诈的神情。 他坐在壁炉前,穿着一件蓝金色华丽的睡衣,我走进房时,他正从酒瓶里给自己倒 了一杯威士忌,我注意到他的手微微发抖。 “哎哟!”他口齿不清地说,“这不是教授吗?见到老朋友总是很高兴的。请 喝一杯吧,教授!” 他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 “为您干杯,教授!”他说,“为神狗苏格拉底干杯!” “能让我见见苏格拉底吗?”我问。 他龇牙笑了笑。“当然可以。苏格拉底!” 门推开了,苏格拉底走了进来,举止端庄,有着宽阔额头的机灵的脸上一双蓝 眼睛闪灼有光,他走到詹宁斯椅子旁,安安静静地趴下来,脑袋蜷缩在利爪中。 “你看了我们的表演了吗?”詹宁斯问道。 我点了点头。 “了不起,是吗?这才刚开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苏格拉底,玩玩你那套新 把戏!” 苏格拉底一跃而起,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用牙齿咬着一根绳子,拖着一辆 小木头车回来了,那辆小木头车前面有一个简陋的踏板装置,固定在前轮上。苏格 拉底跳上了小车,用爪子踩着踏板,在房间里转开了,到了墙边,小车突然来了个 转向,我注意到苏格拉底的尾巴起了类似方向舵的作用。苏格拉底把车又往回开, 到墙边又转了一下,但是这一次没能留出足够的空档,车撞在边墙上,苏格拉底从 车上翻了下来。 詹宁斯蹦了起来,唰地从墙上扯下鞭子;苏格拉底蜷缩了身子,詹宁斯死命地 抽他,嘴里还不停地咒骂。 我一步跨到詹宁斯身边,和他扭成一团,最后终于把鞭子夺了下来。詹宁斯精 疲力尽地倒在椅子上,随手又拖过酒瓶子来。 我气愤地嚷嚷道:“你这个疯于!你就是这样来训练他的吗?” 他从酒杯上抬起头来。“是的,”他说,“这就是我的训练方法,拘一定要学 会尊敬它的主人。嘿,它只认得鞭子。苏格拉底!” 他举起那只抽鞭子的手,苏格拉底马上蜷起身子。 “我把它训练得不错了,”他继续说,“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世界上最棒 的马戏狗的。” “听着,詹宁斯,”我说,“我不是一个有钱人,但是我有很多朋友,他们肯 借钱给我,我想出一千镑把苏格拉底买下来。” 他讥诮地说:“你也想靠苏格拉底演出发财呀!” “我保证,如果你把苏格拉底卖给我,我决不让他再搞这行当。” 他笑了起来。“要是我把它卖了,我他妈的才不管它以后会怎么样呢!可是, 我告诉你,我不卖,除非你出两千镑,少一个子儿也不行!这狗可是棵摇钱树喽!” “你拿定主意了吗?”我问。 他站了起来。“让我给你看看我们下一个合同的预演节目单,”他说,“已经 挂头牌了!等着,就在隔壁房间里。” 他东歪西倒地出去了。我低头看苏格拉底,仔细地观察当它还是一只小狗时就 使我惊叹不已的那些举动。我轻轻地唤了声: “苏格拉底!” 他竖起了耳朵。我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我主意已拿定,我轻轻地对他说: “苏格拉底,一有机会脱身就跟我回去。来,闻闻我的大衣。” 我拉起衣袖,苏格拉底闻了闻,慢慢地摆着毛茸茸的尾巴。詹宁斯拿着节目单 回来了,我找了些借口就告辞了。 我步行回去,大约只有两三里路程。我越想,觉得苏格拉底能听懂我的话的想 法越荒唐,这只是不加思索的荒谬念头而已! 自詹宁斯消声敛迹后,我搬了家,这几个月一直和一对极和善的夫妇住在一起。 我从家里把苦丝带来了,她是我自己喂养的一条很好的猎犬,那对夫妇也很喜欢她; 当我慢慢地走到花园小径上时,她正坐在里窗台上,陶比太太听到她的嗥声,连忙 出来给我开门。苔丝一蹦一跳地过来迎接我,举起柔软的爪子朝我胸口扑来,我轻 轻地拍她,抚摸着让她安静下来。梳洗完后,我坐下来舒舒服服地喝了一杯茶。 过了两三个小时,这时陶比夫妇早已睡了,我正坐在壁炉前看书,突然听见门 口有唤声。 我喊了一声:“谁?” 这一次,声音清楚一点了,但还是含含糊糊的,好像一个口齿有毛病的人在说 话。我听见说: “苏格拉底。” 我急忙把门打开。苏格拉底站在那里,眼睛炯炯有神,尾巴直挺挺地翘着。我 看了看他身后的朦胧处。 “谁把你带来的,老兄!”我问道。 苏格拉底抬起头来,嘴长得大大的,白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他含含糊糊但又很容易听懂地说:“我能说。” 我把他领进屋,搁下了满腹疑团。坐在陶比夫妇舒适的房间里,对着熊熊的炉 火,眼前的情景似乎更令人难以置信。我喃喃地对自己说:“我不相信。” 苏格拉底坐在地毯上。“是真的,”他说。 “詹宁斯知道吗?”我问。 “不知道。没告诉过其他人,不然,又要把它当节目演了。” “但是,詹宁斯知道你能听懂,是吗?” “是的,这掩盖不了。詹宁斯用鞭子抽我,直到我学会,这样学得快。” 他的低沉的说话声,越听越容易懂。几分钟后,我坐在壁炉前和一只半大的粗 毛狗谈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他告诉我他怎样自己学人话,强迫他的嗓子适应各种 复杂的发音,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有了成效。 “可是,苏格拉底,你还不到4个月大呀!”我惊讶地说。 他皱了皱眉头。“是的,很奇怪。对我来说,一切都那么快。大……老……” “成熟了,”我补充说。“当然,以前也有过会说话的狗,但是它们只是用来 做噱头的,并不是真正有脑子。苏格拉底,你知道你是一条多么不寻常的狗吗?” 宽宽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怎么会不知道?”他说,“所有其他的狗 ――全是那样的傻瓜!为什么我会这样,教授?” 我把他的出生告诉了他,他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爱克斯变种的这种概念;我想, 一个人总是很容易轻信自己出生的事实的。他一点也不记得他出生后第一个月的事 情,当我告诉他,他的同胞兄弟姐妹的命运,他非常悲伤。 “也许,最好是别知道这些,”他说,“想到我居然还有和我一样的兄弟姐妹, 心里特别难受。我不想永远当一只马戏狗。” “苏格拉底,你完全可以不当一只马戏狗,”我说,“听着,我们可以跑掉, 我有些朋友,他们会帮助我的,你可以永远不再见詹宁斯!” “不,不行,”他说,“詹宁斯是主人,我必须回去。” “可是,他打你呀!他可能为你跑出来又得好好揍你一顿!” “他会的,”他说,“但是为了来看你挨顿揍还是值得的。” “听着,苏格拉底,”我说,“詹宁斯不是你的主人;有了聪明才智就不应该 沦为奴隶,况且,你的智力大大超过了詹宁斯的!” 大脑袋摇了摇。“对人来说,是这样的,狗却不同。” “你压根儿就不是詹宁斯的狗呢!”我说。我把詹宁斯耍的花招全告诉了他: 他怎样把他卖给了我,然后又翻脸不认账。苏格拉底听了仍无动于衷。 我知道说这些是无用的。苏格拉底,尽管是一条聪明过人的狗,但正如他自己 所说的,他毕竟是条狗,几千年来隶属于主人的本能并不因为他聪明有理性就能消 除。 “愿意来这里学习。我会常溜出来的。” “每次回去换一顿皮鞭?” 苏格拉底浑身一阵哆嗦。“是的,”他说,“值得的。为了学点东西挨顿揍是 值得的。你教吗?” “我一定尽力而为,”我答应说。 “你能搞出更多的像我一样的变种狗吗?” 我实在不愿意说。“不行,苏格拉底。你是侥幸得来的,完全是一种偶然。爱 克斯光只会造就出怪物来,千载难逢才会出你这么一只,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吧!” 毛茸茸的尾巴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他用爪子捧着脑袋待了一会儿,然后4只脚 站起来,孤苦伶丁,举目无亲。 “得走了,很快会再来的。” 我领他出去,看他跳跃着消失在黑暗中。回到生着火的暖烘烘的房间,想到苏 格拉底在黑夜中跑回去挨詹宁斯的皮鞭,愤怒和绝望涌上了我的心头。 这以后,苏格拉底就经常来了。他喜欢坐在我面前,听我给他读书。起先,他 想让我教会他自己念,但要用粗笨的爪子翻书页是很困难的,这才使他泄了气动我 总是满足他的要求,他想念什么我就给他念什么。 他的求知欲望极强,主要在非技术性东西方面,这也不奇怪,因为他永远也不 可能做哪怕是最简单的操作实验。哲学使他感兴趣;随着他使我越来越深入唯心主 义、认识论和类同法的迷宫,我发现我的知识也在和他的知识一起长进。他也喜欢 诗歌,自己还写了几首,虽说比较粗糙,却带着一种非人所能达到的动人之处,但 他不让我记录下来,现在我只能记得零零碎碎的几行。 他最大的兴趣是在一个预料不到的领域。有一天,我无意中提到了心灵研究方 面的一些新发展,他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到这上面。他告诉我他能看见各种各样奇怪 的东西,他知道,这些东西人在感觉最敏锐的时候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天晚 上,他花了差不多整整一个小时,给我描述一个奇怪的螺旋形东西的运动。他说这 样东西在我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慢慢地旋转,忽而大,忽而小,会突然蹦起来;我走 到他指给我的地方,用手在空中乱摸了一阵。 “我还能听见,”他告诉我,“声音尖尖的,而且很好听。” “有些人的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也说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我说。 他要我给他读遍了我所能找到的每本有关超自然现象的书,寻找对他周围那些 稀奇古怪东西的解释,但这些解释都使他恼怒。 “这么多的蠢货!”当我们放下一本煞费苦心地把捉弄人的鬼和天使拼凑在一 起的书的时候,他厌倦地说。“他们看不见,他们只是想看见。他们以为他们看得 见。” 陶比夫妇对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声读书的新习惯感到好奇。有一次,我看见他 们满腹狐疑地盯着苏格拉底,当时他们正从花园里走进屋来,苏格拉底赶忙把他的 讲话声变成一声低沉的嗥声。但是他们很容易就习惯了他的奇怪的行踪,有时我不 在家时苏格拉底来了,他们还经常为他忙乱一通。 我们也并不是老念书,有时喜欢到外面去散散步,他和苔丝一会儿就跑得无影 无踪了。找野兔呀,小鸟呀,以及野地里使狗感兴趣的野物,我常常看见他们老远 地在地里迎着风奔跑,苏格拉底特别需要这种户外活动,詹宁斯几乎从不带他出来, 在他和我一起度过的那些从詹宁斯训练活动偷挤出来的时间里,他看不见其他的狗, 也没有其他的活动。苔丝很喜欢他,有时我和苏格拉底为了能安安静静地念书和谈 话,不让她进来,她就在门外呜呜地叫唤。有一次,我问苏格拉底他觉得苦丝怎么 样。 “假定狗都是聪明的,人都是傻瓜,只有你才是聪明的,你和狗谈得来,但是, 你难道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即使她们都是傻瓜?” 然而,有好几个月,苏格拉底没有来,我知道詹宁斯带他到英国北部去演出了, 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我看到一条消息说他十一月上旬要回巴卡斯特表演两周,我耐 心地等着,在他表演前一天上午,苏格拉底回来了。 他看起来仍和以前那样健壮,但从精神上来看,这次演出使他疲惫不堪。在哲 学上,他一直倾向于失败主义,但这是一种带着炫耀感的失败。他曾酷爱过斯坦普 利顿的著作,把自己和斯坦普利顿的神牧羊狗做过有趣的比较,但他现在变得萎靡 不振,他的失败主义使人感到乏味和消沉。他再不愿意读哲学了,总是安安静静地 躺在那里听我读诗歌。 我知道詹宁斯酗酒的次数越来越多。苏格拉底告诉我,他现在只能单独表演了; 詹宁斯总是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上不了舞台。 当然,随着酗酒接踵而来的是鞭笞。苏格拉底背上满是吓人的伤痕,我尽力给 他涂药包扎,但同时也越来越害怕听到他说“该走了。”我总是目送着他耷拉着尾 巴跑回去,等待他的是詹宁斯醉后的狂暴。 我又开始劝他,恳求他跟我走,但这是不明智的,多少世纪养成的奴性是难以 一下子根除的,他总是回到詹宁斯那里去。 有一天下午他来了。一连下了好几天雨,他浑身湿淋淋的,他不愿意在壁炉前 烤烤干。雨小一点了,我拿了雨衣,带他出去散步,苔丝在我们旁边蹦蹦跳跳的。 我们一言不发,默默往前走,甚至苔丝也安静下来了。 最后,苏格拉底终于开口了。“长不了了,”他说,“昨天晚上又抽我了,我 心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烧,差一点咬断他的喉咙,我很快就会这么做的,然后,他们 就会开枪打死我。” “他们杀不死你,”我说,“你到我这里来,你就安全了。现在就来吧,苏格 拉底!如果你知道你会杀死他,你就不会再继续给他卖命了,是吧?” 他浑身发抖,雨水从他毛茸茸的背上往下淌。 “说有什么用?”他说,“我还得回去。要是他打得我实在太厉害了,我一定 会咬死他的,他们就会杀死我,这样的结果最好。” 这时,我们已走到了河边。我在桥上停住了,往远处眺望,河水在桥下几时的 地方打着涡旋,翻滚着。大雨以后,河水涨得很高,水流得更急了。离桥不到1/4 哩的地方是那条瀑布,水哗啦哗啦地往下冲,在底下咆哮着,奔腾着。我正心不在 焉地看着,突然听到了詹宁斯的声音。 他站在桥那一边,喝得醉醺醺的。 “你在这儿!”他叫了起来,“原来你一直在干这个――偷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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