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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 [美]理查德・格曼 陈珏 译 刚才,我还滔滔不绝地与乔谈话;现在,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困惑。我 希望自己发疯,却做不到,因为心里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这一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 果。我反复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要把它的来龙去脉想想清楚。于是,我把事情的前 因后果都写了下来,以便理清思路。 我与乔・麦克斯温从高中时代开始,就是朋友。我们住在同一幢大楼里,又一 直在克鲁格的机器工场一道工作,直到乔参了军,我加入了海军陆战队,才算分手。 尽管分离,我们仍书信不断,一旦重返故乡,决定还是要到同一个单位去工作。 战争一结束,特恩布尔联合企业――一家庞大的塑料工厂(你也许已经有所耳 闻了吧)――就在本镇的近郊开张了。这家企业的工资很高,于是我们决定去了解 一下,是不是能在那里找到活儿干。我俩都立刻找到了职业。我现在想起来啦,一 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在开始叙述之前,最好还是先提一提爱格尼丝・斯莱特。乔是为了爱绮①才 决定到特恩布尔企业去工作的。战前,她就是乔的女友;乔战后归来,两人开始认 真考虑他们的关系问题。乔相信他到特恩布尔企业去工作是明智之举,因为大笔的 金钱会使他和爱绔的婚事更为一帆风顺。 我被安排在船舶车间工作,那可并不是很理想的差使,但是乔的工作却比我还 要差劲。他被送上了管理X机器②的岗位。特恩布尔有许多被称为“装配工”的大 型机器,其中最大的一台,就是X机器。我永远也无法告诉你,这台X“装配工”到 底装配些什么玩意儿。我猜想,大概总是装配某一种塑料吧。不管它到底生产的是 什么,人们总是把它的产品送到别的工厂中去进行再生产。X机器的操作人员所知 道的一切,只是:他们在一台高达7层楼的全封闭式的机器上工作,它的每一层地板 上都环绕着狭窄的人行过道。刚一上班,乔就憎恶这台机器。 ①爱绮--爱格尼斯・斯莱特的爱称。 ②X机器--一台怪异的机器,是整个故事的象征。它象征着未来社会里,机器 统治了世界,给人类心灵投下的不可抹去的阴影。 “这个叫做X的玩意儿,”上班第一天的傍晚,我们驱车回家的路上,乔这么对 我说。“简直是个魔鬼。他们把我安排在第3层上工作,工作室是一间用玻璃墙隔开 的小屋,面前是一块仪器的操纵刻度盘。不到10分钟,人们就教会了我如何工作― ―我所要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完成几个动作而已。这台机器是全自动的。” 乔是一个爱动脑筋的小伙子,喜欢研究问题,寻找答案。这台X机器的个性听 起来与乔的性格完全南辕北辙。“乔,你到底干些什么工作呢?”我问。 “嘿,”他说。“艾尔,听我说吧!早上8点,我走进那间小小的鸽子笼式的办 公室。8:10,我伸手把N号转盘拨到40;8:20,我按一下标有Q字符号的按钮;8: 23,我把N号转盘拨回零;8:31,我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只油壶,朝刻度盘底部的 小洞里往下灌两滴油――只要两滴就够啦!8:46,我绕过机器,把杠杆朝自己的方 向拉一下;8:47,我又把它推回原处;8:53,我再按一下标有Q字符号的按钮;8: 59,我把N号转盘拨到10,握住它,停1秒钟,再把它转回来。这时候,9点钟到了。 我就得准备把整个过程又从头重演一遍。 “整个从头再来一遍?” “一切全都是老一套。”乔回答说。“每一个小时都这样周而复始,直到中午。 中午,我有一个小时吃午饭的时间;然后,我又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如此这般干到 五点。”他长叹一声。“这就是我的新职业。” “乔,”我问。“你操作的时候,这台机器的内部发生一些什么变化?” “艾尔,就我目前所了解的,”乔说。“毫无变化。” mpanel(1); “那么,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用的呢?” “我要是知道可就好啦!他们没有告诉我。” “你难道连机内任何声音也没有听见吗?――我指的是你拨转盘和摁按钮的时 候,就什么也听不见吗?” 乔摇摇头:“什么也听不见,艾尔。” 我无法理解这一切。“乔,这事儿可真有点儿蹊跷。”我说。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乔说。“我们这儿确实一点儿也不像过去在克鲁格工 场里的情景。” 他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了,于是我也就不再继续提问。我对他谈了一 些我的工作情况――我整天从早到晚浇灌船舶的模型。我,堂堂一名技师,居然只 能干浇灌船模的活儿。 那天晚上,乔和爱绮准备上电影院,途经我家门口,停留了片刻。爱绮并不太 漂亮,却具有某种动人的魅力――这里,我并不是指她的形像。我猜,这魅力来自 于她的干劲与活力,你也可以把这种于劲与活力称之为远大的志向。她永远向着生 活进击。 今儿晚上,爱绮真是生气勃勃,容光焕发。她看上去打扮人时――身穿红上衣, 映衬着黑黑的头发。她感到很自鸣得意。“乔老是对我谈他的工作,艾尔。”她对 我说。“这工作听上去倒还相当不错哩。” 爱绮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乔好像大惑不解。 “我认为,”爱绮说。“特恩布尔这样的一家大企业,会给你们这些小伙子提 供很好的机会。在这种大单位里,你们大有得到提升的机会。” “得了,得了!”乔说。“你要是呆上5年,人们只会给你更多的转盘,让你去 转。” “爱绮,使我们感到烦恼的,”我说。“是我们不知道特恩布尔企业到底生产 什么产品。我们只知道它生产某一种塑料。” “如今,好像一切都成了秘密。”乔说。“简直比大战期间还要世风日下。今 天晚上,我读了《信使报》上刊登的一个刚刚通过的提案――它叫什么来着?” “查兰多―考林德―温戈―丸基议案。”爱绮说――凡是这类事情,爱绮都知 道。她很敏感。 “嗯,”乔说。“根据这条新法律,军方可以接收为国防所需要的任何企业, 也许特恩布尔企业与军方还有什么瓜葛哩!我一直这么在考虑。” “很有可能。”我说。 “我可不管你们俩谈的这些事。”爱绮说。“我想,乔,你将会喜欢这家企业 的。艾尔,你也会……” 啊,正像我所说的那样,爱绮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姑娘,然而这回她可不灵了。 1个星期以后,我觉得乔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落。早晨,我们驱车上班。他 几乎一言不发;傍晚,我们驱车回家,他还是一言不发。X机器似乎始终占据着他 的整个心灵。更有甚者,第2个星期过完,他的情绪更为低落。第3个星期以后,我 决定把他的那块“心病”去掉。 “乔,”我说。“你到底怎么啦?你已经变得不像你自己啦,乔!” “我吗?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乔,”我说。“把一切告诉我。你为了那台X机器而感到苦恼,对吗?” 他沉默了1~2分钟,然后说:“嗯,我想是的,确实是为了X机器!我成天坐 在那儿,按电钮,拨转盘,用油壶加油,整天这么干。艾尔,我只是整台机器上的 一根杠杆而已。这台机器连一点儿噪音也没有,不会转动;据我所知,甚至也许什 么产品也不生产。它又是如此之大,整整有7层楼那么高。”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还不算数,”乔说。“还有别的方面哩!你还记得过去在克鲁格工场的日 子吗!那里,我们有货真价实的机器,机器上有转动的轮子,曲柄,皮带,滑轮― ―各种各样的部件。它们都是真正的机器,会转动,发出响声,生产出机械另件。 你看得见劳动的成果,也知道自己站在机器的哪一边。机器坏了,你可以加以修复。 你打开开关,它就转动;关上开关,它就停车。” 乔顿了顿,接着慢慢地说:“而在这台X机器上工作,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它 是全密封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只是坐在那间小小的鸽子笼式的玻璃小 屋子里,照别人教我的去做而已;还有100来个小伙子,处境也与我差不多。即使机 器出了毛病,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只是在那里不断地做着机械的动作――呸!艾 尔,我不再是一个操纵机器的人,却成了那台混帐机器的一个组成部份――我只是 它的一根杠杆罢了。”他瞧了瞧我说:“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吧?” “乔,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的话,”我说。“我认为你最好还是离开这家企 业,越快越好。你为什么不退职呢,乔?” “不行啊!”他轻声地说。“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我一时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但是马上就联想到了爱绮。过后,乔告诉我, 他曾经试图向爱绮解释一切,却无法讲清。那是在乔向我倾诉了自己对于X机器的 感受之后的一个夜晚,他与爱绔进行了一场谈话。据乔自己说,他们的谈话经过如 下: “爱绔!”乔说。“我一直在想,要是咱们把每星期见面的次数从6个晚上减到 2个晚上,也许会更好一些。” 女人的脾气嘛,你也是知道的。她误会了,对他冷若冰霜。 “乔,那么,”她说。“当然――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这么办。” “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的心里搁着一桩烦人的事情。”乔说。“它占据了我的 心灵,为了摆脱这种烦恼。我要找件别的事情干干。” “乔,如果你觉得更喜欢晚上在家里消磨时光的话,”爱绮说,“那么,我是 绝对不会劝阻你的。” “爱绮,”乔说。“我希望能够把话解释清楚。不过,我不得不做件什么事情, 好让我的思绪从特恩布尔的企业上转移开来,所以我才进行这项发明――这是一件 我反复考虑过的事情。我认为我能把它发明出来,但是需要时间。只要花一段时间 就够了,爱绮。” 她似乎很喜欢“发明”这个念头。乔事后告诉我说: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当 她开始提问的时候,他却不予置答。这使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疑神疑鬼了。女人的脾 气嘛,你也是知道的。有种女人就是喜欢事事都插一手;于是,某一天晚上,爱绮 和乔发生了矛盾。 起先,乔连对我都没有提起过他的发明。大约到了进入特恩布尔企业的第2个月 中旬,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明显好转。开始,我还只以为他逐步适应了环境;然而, 接着就发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上班的路上,他会吹着口哨钻进汽车,一路上 又是交谈,又是开玩笑;晚上,也同样如此。他越来越像过去的乔啦! 一天晚上,终于真相大白了。乔的脸上流露出神秘的表情,吹吹口哨,诡秘地 笑笑,比什么时候都更为兴高彩烈。我们驱车开到他的家门口,他说:“艾尔,有 空吗?进屋吧,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我认为它奇妙无比!” 它到底怎么个奇妙无比?――我怎么也想像不出来。 我们走进乔的家,发现他的母亲正在等他一起吃晚饭。“艾尔,”她对我说。 “你也卷到这桩傻事里面去了吗?” “什么傻事?”我开始问;乔却早已经走到地下室里去了,大声呼唤我。 “我从来也没有听见过有这种傻事。”乔的妈妈说。 我跟着乔往下走到了一个车间。这个车间是我们俩高中时代动手建成的。我们 有好多好多仪器都是花钱买的,我们的钱是靠当报童和星期六到AP工厂做零工挣来 的。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车间。不过,我们从战争中归来以后,却很少再下楼到这个 车间里来了;因此,我往下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忘却了它的模样。其实,我最期 望的是――啊,我觉得我自己说不上来到底期望些什么,但肯定不是我所看到的那 个玩意儿。 “瞧吧,”乔自豪地说。“你觉得它怎么样?” 也许,我不能算是全世界英语掌握得最好的人,但大多数场合之下我还都能用 英语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这一回,我却找不到一个词来描绘面前的那个玩意儿。 地板的中央,一大堆木块上,矗立着一台机器,大约8英尺见方,高达4英尺。 机器上有许许多多仪器,这是我所见到的外貌最为复杂的一台机器。轮子、轮牙、 齿轮、曲柄、滑轮、活塞、传动带、搬运杆、灯泡、拨号盘、按钮、阀门、开关― ―一切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支汽笛。 这台机器的部件之多,我简直无法加以描绘。一个技工也许会对这种机器梦寐 以求。 我站着观察机器,暗自揣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突然,乔往工作台上按了 一下电钮。机器一旁的2只轮子开始转动,慢慢聚集动量。一根金属手臂从一边伸出 去,伸到另一头,抓起几片焊片,又缩了回去。一盏绿灯闪烁,接着一盏红灯,也 闪闪发光。乔走过去,拨了一下某个转盘,机器开始越转越快,发出声震屋宇的噪 声。汽笛响了。机器的中央伸出一根梭子上下穿梭,又有一支涂上润滑油的机轴插 入机器,从另一头穿了出来,转动了两次,又缩回原处。一盏蓝灯闪闪烁烁,我身 旁的刻度盘上有一根指针开始朝某个红色的刻度转去。这台机器是我生平所见过的 最为可怕的玩意儿。 “乔,”我说。“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瞧了我一眼。这眼光告诉我,他认为我有一个船舶车间职员的头脑。“这是 一个秘密。”他说着,咧嘴一笑。 “一个秘密?” “一点儿不假。”乔说着,哈哈大笑。“不,艾尔,它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是 对人们这么说说罢了――你一定记得,咱们曾经谈到过,如今好像一切都成了秘密 ――就像X机器一样。然而,这台机器是什么秘密也没有――这台机器确实什么秘 密都没有,它不过是一台机器而已!” “那又是什么种类的机器呢?乔?” “见鬼去吧!”乔说。“只是一台复杂的旧机器罢了。” “对,乔,”我耐心地说。“我知道它是复杂的,但它到底有些什么用处呢?” “用处?它什么用处也没有――它只是会转动。这就是它所有的用处,它只是 转动而已。”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乔又接着说:“你们这些人都怎么啦?妈妈、 你,还有邻居赫布,所有你们这些人都问它有什么用处?其实它什么用处也没有, 它只是一台会转动的机器。我的机器。我是它的主人――艾尔,这台机器可不能指 挥我!” 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理解他的意思了,就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不一 会儿,我差不多与从前一样又给闹糊涂了。现在,我想我懂了――乔对X机器的态 度――或者更确切地说,X机器迫使他采取这一态度――使他希图制造一台能够由 他自己支配控制的机器。这项秘密工程只是一场恶作剧式的玩笑。啊,这时我又吃 不准到底是不是这样了,于是这时我就离开了乔――他正站在那里瞧着机器,就像 一个自豪的父亲。 出门的路上,我与正好走进来的爱绮撞了个满怀。“艾尔,你看见那台机器了 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艾尔?” “爱绮,”我说。“我觉得你是一个敏感的姑娘。”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严峻的神色:“艾尔,告诉我吧!” 这句话有点儿使我陷入了疯狂。“爱绮,那是一个秘密。”我说。“除了乔告 诉我的之外,我什么也不能说。这是一台会运转的机器。” 她摇摇头,走进屋子。我心中暗忖:好吧,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出门钻进汽车, 沿着大街往下驱车回家。 消息泄漏出去的时候,种种麻烦尚未发生。你也明白帕克塞德这种规模的小城 市,一有新闻,就会传遍全城。也许是由于乔的妈妈把这事情告诉了几位朋友,他 们来看了机器;也许是因为特恩布尔企业的几个小伙子对之有所风闻,不管怎么样, 消息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人们经过乔的屋子,就会停下来看看。乔 又了解到帕克塞德《信使报》的一位记者要前来访问他和他的机器。 我不清楚当时乔是否知道来人是一位记者。从早到晚,有无数的人在乔的门口 停下,进来参观。十有八九,乔不会知道来人是记者。记者问了他大量的问题,乔 给了他一个一成不变的回答:“这是机密。”他这么说,是为了恶作剧开玩笑。 “这只是我业余时间制造的一台机器――一台会运转的机器。”他也小心翼翼地试 图说清楚自己对于这台机器的看法。 我猜,记者对乔的回答不会满意。他自己添油加醋地编造了一番,写出了《信 使报》的头版头条报道: 何为原子伟力?它是个秘密! 在这个标题下,我们随着记者先生来到了镇中: 约瑟夫・麦克斯温,家住本城帕克塞德第378街。他的地下室里有一 样非同小可的东西,也许能够揭开现代科学的新篇章。它是一台机器―― 然而,又是哪一种类型的机器呢?麦克斯温未予置答。他只承认那是一台 会“运转”的神秘机器,记者希望橡树岭和汉福德的学生们最好小心自己 头上的学术桂冠。要是帕克塞德镇上的乔・麦克斯温没有一台原子能的机 器,我就是威廉・L・劳伦斯。他为自己的新奇发明所作出的姿态,更加 证实了这一点。麦克斯温一直致力于他的发明,目的是…… 这就是我所要讲的那段故事――这家伙继续往下大约写了12个自然段。这篇报 道附有一张乔的照片,它是从一大堆档案里被发掘出来的――一张乔初中时代的毕 业照。报道里甚至还提到了我――说我参与和乔一道制造这台原子能机器,云云。 下面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这篇报道犹如一场燎原大火的导火线,当晚, 无线电通讯就将这一新闻播发出去了。次日早晨,全国家家报纸都刊载了它。《小 镇的发明家也许掌握着通向宇宙的钥匙》――纽约一家报纸评论。《“救命!”原 子在呼救!》――另一家报纸惊呼。如果你事前提醒,说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我 准会说你是个疯子。 晚上9点光景,乔打电话给我。“艾尔!”他说。“你知道这事儿了吗……?” “嗯,”我回答。“电台广播了。” “我没有时间收听广播。”乔说。“自从《信使报》刊登了那篇报道之后,我 的电话机铃声就一直没有断过。甚至市长也来了电话。艾尔,我真要疯了――这个 笨蛋记者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来的呢?” “乔,”我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造机器是为了开玩笑!也许,他还 认为自己抢到了一则重要的新闻哩!” “嗯”,他说。“老兄!我试图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误会――记者们不断来访, 向我提问――但是他们却不听我的解释。他们问了我许多闻所未闻的问题。我告诉 他们我听不懂这些问题,他们反而以为是我在故弄玄虚。等一等,艾尔――门口又 来了一个送电报的小伙子,我已经收到了32份电报啦”。 “你准备要干什么,乔?”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他说。“每次我一开口说话,他们就用更多的话堵住我的嘴 巴。我不能――艾尔,明天早上请打电话给我。” 事情并不像他讲的那么容易。第2天早晨8点钟光景,我两次打电话给他,但是 全都占线。最后,我不得不出发去上班了。于是,我驱车沿街朝上驶往乔的住处, 心想能顺路带他一块儿去上班。这是一个多妙的主意啊!我把汽车尽量开近乔的住 宅,但是他的家门口停着许多辆汽车,屋前的门廊也被一小群人团团围住。我下了 汽车,走过去。 “您是哪家报纸的?”我身旁的一个人问。 我注意到有一半男人都背着照相机,还有一些女人也背着照相机。那里,各家 报纸都摆出了最强的记者阵容。记者们都是奉命来自各大城市。“我是乔的朋友。” 我告诉了对方。唉,这样做太不明智了。 “你是乔・麦克斯温的朋友?”他大叫一声。“嘿,诸位!” 他们把我团团围住,问了上百个问题:麦克斯温眼下在哪里?他是怎么造出这 台机器的?据说他只要用两滴水就能启动一艘战舰,这是真的吗?他的老板真地为 了得到1/4的利息,而付给了他300万现款吗?您了解这一切有多久了?……我尽可 能地应付了他们一番,然后转身跑向汽车,跳了进去,开到8条大街以外,走进一家 医药商店,闪入店里的公用电话亭。乔的电话仍然占线。过了5分钟,我又试了一次。 倒楣,又没有接通。我又打了3次。第4次才接通了电话。 乔的声音十分疲倦。“喂,”这声音简直就像是嗥叫。 “我是艾尔,我来到你的屋外,但是……” “我知道你来过。当时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了你。艾尔,我一夜也没合 眼。现在你在哪儿?” 我把地点告诉了他。“我争取上你那儿去。”他说。“你留在原地等我。” 我把电话挂断,走过去,坐到苏打喷泉①旁边。无线电里播出一支舞曲,突然, 乐声中断,一个播音员开始广播―― ①苏打喷泉――未来的药店里装设的一种喷射苏打水的喷泉,这是作者的想像。 “纽约――帕克塞德特别公告:”播音员说。“约瑟夫・麦克斯温据说发明了 当今原子时代第一台真正的原子能机器。值此举国欢呼他的机智灵巧、博学多才之 际,帕克塞德的首脑人物们获悉,军方将对麦克斯温工程进行刻不容缓的调查。以 研制原子弹工程闻名于世的乔治・P・特里克斯中校,已经乘专机飞往帕克塞德。他 的副官们随同前往。这……” “军方!”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那个配制苏打水的营业员打了个阿欠。“它发生了。”他说。 “哼,他们出于自己……”顿时,我闭上了嘴巴,倾听下面的新闻广播。 “……根据查兰多―考林德―温戈―丸基议案的条款,”播音员说。“军方有 权调查任何他们认为是有害于国防的工程。可能,年轻的麦克斯温的机器将变成一 项政府的工程。” “政府的工程!”我无法相信这一切,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别的?”配制苏打的营业员说。“您知道,这是用原子来骗人的把 戏。” “……今天上午的参议院议席上,”无线电台嗡嗡作响,继续播音。“伯奇・ 富尔萨姆参议员声称,他将提出一项提案:提取100万美元,以拨充守卫这一国家最 新式武器所需的款项。众议院里,海登・克拉特彻众议员又提出一项议案,也要求 拨出一百万美元资金,以发展国家的安全防务力量。‘我们必须不惜代价保住这一 秘密。’克拉特彻众议员于今天上午向记者发表谈话说。‘必须在民主世界的发源 地,牢牢地保住这一秘密。’” “什么玩意儿……”我又打住话头,继续所下去。 “……至今,还没有用于扩建麦克斯温的机器的拨款。一位拒绝披露姓名的参 议员起草了一份议案,可能于下月提出。但是他又补充说:‘我们不想急于卷人这 一事件。’乔的发明,影响至为深远。好莱坞――好几家制片公司争取买到拍摄麦 克斯温生平事迹的优先制片权。纽约――斯达特出版公司宣布,计划出版一本关于 原子能机器时代的故事,名曰《这就是它》。帕克塞德――今天早上,E.R.里斯科 市长宣布他将请求市政委员会拨款37000美元,建立一座塑像,以纪念年轻的发明家 的父亲――阿道夫・麦克斯温。老麦克斯温阵亡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塑像上,他将 身穿戎装,怀里抱着尚是婴孩的儿子。婴孩的两只拳头中,都紧紧地各捏着一颗整 粒的原子。” 我简直怀疑自己此刻到底是不是真地坐在苏打喷泉的边上。 “……本台,”播音员继续说。“今天早上多次争取买下麦克斯温的广播专利 权,却只是成功地从这位发明家的母亲口中得到了一句转达的话――‘我知道约瑟 夫正在地下室里忙乎哩。’麦克斯温太太这么说。” 一个妇女走进药店,坐到我身边。“喂,艾尔,”她用一种发自喉咙深处的声 音说:“咱们到外面去一下吧。”我跳了起来,神经顿时大为紧张。“乔,”我说。 “你穿了这身漂亮女装,想干什么?”我瞅了一眼他的大花帽子,女式衣服,还有 毛皮领的大衣,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穿上妈妈的衣服,从后门走进隔壁邻居赫布的家里,”乔解释说。“然后, 我从他家的前门走了出来。我猜,人们把我当成赫布的母亲了。让咱们离开这儿吧。” 我动手要付账单,才想起自己刚才原来什么饮料也没有买。我们走出门去,钻 进汽车。我踩动油门,一刹那间,看见有个姑娘正在横穿马路。“乔,等一等!” 我说,“对面那位姑娘,不正是爱绮吗?” “对。”乔说罢,钻出汽车,穿过大街,活像一头公兔。我紧紧跟着他.以便 万一需要,可以帮腔解释。 他们见面了。爱绮推开乔,自顾自朝前走去。乔凝视着她的背影,赶上去,想 抓住她的胳膊。“爱绮,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就可以向你解释一切。”他说。 爱绮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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