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个孩子 罗冰 “我想要个孩子。”我对正在调制饮料的凯蒂说。她和我都是最后一批由人体生育 出的孩子，也许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为朋友了吧。 “要个孩子？”她显然吓了一跳，似乎从未听到过这个词，她那鱼一样的眼睛变的 有些发亮。 “是的，”我盯着她疑惑的眼睛，“我想要个孩子。你知道我一个人有点疲倦，那 是孤独。我有时不得不问自己：这世界上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当然你是例外的，但那 并不能满足我，我还需要其它，你明白吗？” 她点了点头，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虽然我们长的很相似，有着一样的 头和躯体，但她的大脑是属于水族的，思维和观念并不完全相同。她看了看我，把视线 移向窗外。“曾经有一段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不是孤独，只是很想，具体我也说不清的 ；但他不想。他觉得那样将带来很多的麻烦，你的为他们的成长操心。虽然现在已经能 够在很大程度上设定他们的生活，但还是可能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他们还是会变 的，远离你要他们的初衷。” 他是安得鲁，凯蒂的丈夫，在人口委员会为政府工作，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第一批在 实验室培育出的婴儿，他的基因组大部分取自水族（不知这是不是凯蒂嫁给他的原因） 。他也许有点机械刻板，但很聪明，人也很不错。 我无言以对。这是事实，世界变的太快了，当人们不再需要依靠生育来繁殖后代的 时候就开始厌倦要一个孩子。孩子似乎只是国家工厂的事了，我们也不原承担抚育的责 任。可是，我还是想要个孩子，我现在已经很难承受那种感觉-----就象飘在空中的花絮 ，没有一点可依附的东西-----孤独和疲惫。 “你真的想要个孩子？”当安得鲁听凯蒂讲完我的事后，眼睛瞪的和他的妻子一样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答案，很理智的不再劝我什么。 “但你得明白，那涉及到很多问题。你知道，人的种类日趋多样与复杂，动物与人 的融合已更加紧密，政府不得不采取很多的措施。首先，国家将拥有孩子的基因图，对 每个孩子都一样，不论是工厂还是个人抚养的。为什么？你说孩子们的隐私权，那得服 从国家的安全。公开的说那可以作身份验证和保护孩子不会因基因的差别而受到歧视。 实际上重要的是国家会在每个孩子身上设置一个基因缺陷，那也是他们的致命点，平时 不会对他们产生危害，但如果他们的行为构成危害并难以控制时，国家就可以采取非常 措施来维护国家的安全。”说着，他作了一个特别的动作。 “这一点你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看到我想说什么，他就又强调了一句。我还能 说什么呢。是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孩子并不仅仅是属于我的。 “其次，你得办手续。现在想要孩子的人并不多，政府为了加强人口的控制，对这 些非计划生产的孩子是有很严格的审查程序的。你的到人口委员会去申请，通过各种审 查，随后有一大堆文件要处理。放心吧，那我会替你处理的。最后你得到国家生育部， 我有一位朋友，博格曼大夫，他将会具体负责你的事情的。” mpanel(1); 博格曼大夫是一个很矮小的人，头很圆，却有八条非常柔软的触手，有点象中古时 期的章鱼，这对他的工作无疑是很适宜的。 “嗨，你好，汉妮。安得鲁已对我说过你的事了。你真的很有勇气，选择抚养一个 孩子是很不容易的事，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这样了。我已见过一些人因为好奇领养过孩 子，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很快就将孩子送回了，不过你好象不是这样的。他们相处的并不 好，原因很多，但也许最大的分歧是思维；当孩子长到三个月后，你就会觉得不理解他 了，他们和你就象是两个世界的。想象看，几个世纪以前还有人把抚养孩子作为生命的 唯一呢，真是不可思议。奥，我们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领我到了他的实验室。他的实验室看上去很简单，和一般的工作室没 有太大的差别。唯一有趣的是很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样子很怪的计算机，活象另一个 大眼睛的博格曼大夫，只是肚子变成了显示屏，触手被替换为线路而已。 “你看，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孩子。我很喜欢他，这也是我的工作，我把你的要求 告诉他，他就会排列出相应的基因图，再向生育篮输入指令就可以了。那么你想要个什 么样的孩子呢，汉妮？”兴高采烈的讲完他的宝贝，他把头转过来问我。 “恩，和我差不多就行，我就是想要有个伴。” “我理解的，有时我也有些孤独，但我有工作，我没有太多时间来照顾一个孩子； 也许以后我会想要一个，谁知道呢，但现在我有他就够了。奥，我扯的太远了。考虑到 孩子的未来，我们有一些基本的要求，他要有水族的呼吸系统，以便适应未来的水居生 活；但如果你想他未来到外面去的话，也可以选择无氧自息呼吸系统。孩子的外型是可 以任意设定的，你可以自由选择你喜欢的头发，眼睛，容貌和肢体，但他们的体能得达 到最低的国家标准。但问题的是他的大脑芯片的容量将为你的一千倍，对于这一点你要 有准备，他们的智力发育的很快，也将比你聪明许多。好多人就是无法承受这种差异才 把孩子送回的，而被遗弃的孩子往往会仇视社会；虽然我们已尽大限度的改变他们的情 绪基因段，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这也是国家对孩子抚养人严格审查的重要原因。” “难道不可以缩小两代间的智力差异吗？”虽然知道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但我还 是忍不住要问。 “那他将是同代孩子中的低能儿。作为孩子的母亲，你不想他被别的孩子耻笑吧， 并且这会产生许多问题。你知道他的智力仍然要高出我们很多，在这种差别下，他们的 心灵将渐渐被扭曲，甚至在开始敌视我们，这是我们极力避免的，于是政府不得不规定 了智力参数的限度。同时，为了提高孩子的生存能力，他最好采用国家的生活标准；当 然这是可以选择的，但这对于他的未来是有益处的，他将可以随遇而安，不会为了自己 爱吃的食物而跑遍整个世界了。” 我真不知道为了她的幸福，是该让她去吃那些机器成批生产的东西，还是享受我自 己做的夹心小甜饼？ “国家标准，那孩子们的个性和自由呢，他们不会都成为一样的克隆人吧？”想到 这些，我不禁有些愤怒和恐惧。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请你放心。国家为了促进人类的发展已尽可能在控制的范 围内增加人的种类，促使人的性格多样化，使之可以适应不同的工作，居住在不同的领 域。也就是说可以允许个性的存在，从而增强人类的适应性。还有什么意见呢，汉妮？ ” “奥，我想最好要个女孩。”我不知是被他说服还是出于无奈，只希望这个要求能 够被满足了。 “哈，这一点，”博格曼忍不住笑起来，一只柔软的触手掠过我的头发。“我们会 满足你的。不过很快就没有什么差别了。既然没有繁殖上的问题，性别已不是很重要的 事情了。好象议会正在审批‘禁止自由繁殖’的法案呢。” “无性别差异？”这次轮到我瞪大眼睛了。 “是啊，现在的人们已经可以运用基因组合编辑出各种各样的人种来，很多生物的 基因相互交织，甚至和机械融合在一起，这关系并不大，至少我们在我们的控制中。而 最新的调查表明，生物的杂交将有可能产生我们不可知的足以危及整个世界的怪物来； 国家自然就要禁止人们间的自由交配以减少这种变数。再者，人体受孕已被大家所抛弃 了。” “可人体受孕不是有助于增强两代间的感情吗？否则，没有亲缘关系，感情的基础 不就不存在了吗？”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但现在的潮流就是这样，用生育篮可以减免人体受孕的危险 性和外来因素的影响，降低基因的突变系数，以确保生命是按预定生成，维护社会的安 全，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大夫作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脸。“那么其它的的要求，象寿命 ，爱好呢？” “奥！难道孩子们的一切都要被我们设定好，而他们自己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吗？” “但我们的工作是科学的，要求精确设定每个参数，再把它们翻译成基因排列，从而给 育儿篮以指令。我们必须有准确的数值才能全面了解孩子的特征，从而确保孩子的安全 性，这也是我们工作的基本原则，请你理解。” 是的，一切都有国家的标准，我将不得不理解，如果我想要个孩子的话。“那就尽 可能的考虑我的组合吧，我希望她和我有更多的相似点。我想要的是我的孩子，而不是 一个只具有人型的机器宠物。” 接下来博格曼大夫引导我逐步确定了孩子的体能、智力、系统、性格、内在潜能还 有其他的一切细节，甚至于心脏每分钟的跳动次数，微笑时嘴角的形状。我不禁想起儿 时玩的积木游戏，不同的是这次更复杂，也更无奈-----我正在设定自己的孩子。 最后，博格曼医生作了一个“OVER”的手势，一切都结束了。“三天后就可以来抱 你的孩子了，汉妮。” “三天？我记得自己在母体里只呆了三个月呢。” “你忘了时世界在变吗？育儿篮里的催化是很快的。要不是我为了防止基因突变引 起的负效应，还会更快呢。你得尽快为你的宝贝准备一下了，祝你幸福！”他很不错， 不是吗？可我总有一点别扭，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不会是他太精确的工作吧？ “谢谢你了，博格曼大夫。再见！” 我的心情不知该怎么来形容，有点轻松但同时又感到有更大的阴影压到身上。也许 ，要个孩子是个错误我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来。 我开始准备东西，摇篮、衣服、玩具、食品，凯蒂也过来帮我，我们甚至还为她想 好了名字----詹妮----我曾想为自己起的但现在给她了。我体验着即将做母亲的喜悦； 但同时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我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我们能相处得很好吗？ 我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三天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