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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哗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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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哗哗响 (俄)叶・古利亚科夫斯基 据说下雨天、人的行为容易反常。我冒着大雨,莫名其妙地将车沿着峭壁边 缘开向峡谷底部。我在海边站了好一会儿,听着海浪哗哗地冲击着岸边。当我转 身往回走的时候,一个穿着连衣裙,浑身湿透的姑娘从我背后绕出,打开车门坐 了进去。我敢发誓,峡谷里刚才绝没有任何人。 我望着车中的姑娘痴呆呆地站在雨中,她几乎是生气地问我为什么不开车。 我从没碰到过这种怪事,但还是把车向市区开去。 在深秋的季节穿这么单薄的裙子真是发疯了。路上我一直在暗忖。姑娘让我 把她送到加诺帕大街,她家就在报亭的对面,一个好心司机帮助无助姑娘的故事 将要结束,我盘算着是否要请她留下电话号码。我的旅伴显然不急于与我告别, 她的眼神里闪现出令人不解的恐惧,她要我送她进屋。 门开了,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屋里一片漆黑。灯亮了,她惊恐地叫道:“上 帝,这是怎么回事?”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土,像是很久没人住了。她镇静下 来,走到挂历前用手指擦擦写有月份的地方,“5月份”这个词显现出来。 “今天是几月份?”姑娘显得有些慌乱。 “10月。”我说了一句。 “有人从我的生活中夺去了好几个月,昨天还是5月”姑娘总觉得我和她这 件事有什么关系,可我比她更摸不着头脑。今天已是10月份的第12天了,姑 娘所说的“昨天”也只可能在这个月,怎么可能会是5月份呢? 姑娘嘀咕着说嘴里总有一股怪味,我想她肯定掉进过大海,喝了许多海水。 我安慰她说失去记忆并不是什么稀罕现象。她莞尔一笑,说:“如果您愿意,明 天来吧。那时我可能已把这事弄清楚了。噢,对了,您今天晚上不必到实验室去 了”最后一句话是她给我开门时顺便说的,当时我没在意。回到家后,我想到今 天的奇遇,对这句孤零零不着边际的话开始感到奇怪,她与我的实验室有何相干? 我可以发誓没谈到我的工作与实验室有关,而她突然叫我别到实验室去为什么今 天不能去?我搞的微生物研究不是秘密工作,我的“阿尔法”谁需要呢?八年前 我读到一篇关于积累生物细胞内的遗传信息的文章,其结论是:任何突变和我们 已知的任何变化过程,都解释不了单细胞生物是经过怎样的过渡才变为具有不同 功能的多细胞生物的。地球上的生命在其进化过程中有过好几次这样的质变和飞 跃,而每次都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但最不可思议、最难以解释的是第一次飞跃 所以,我就产生一个想法:培育出与地球上作为生命起源的第一批古老生物―― 单细胞生物体相似至极的简单的菌株,然后改变微生物培养基的条件,使之形成 菌落。 我不相信一群猴子一个劲儿地敲打字机键盘,就能打出不列颠百科全书。这 么复杂的遗传信息应当本来就存在,是从外部进入细胞的,正是这样,才使单细 胞生物在亿万年前形成菌落。必须证实这种从外部输入的可能性,哪怕只是在原 则上证实。我从事这一课题研究已有四个年头了,不久前取得了初步成果,如今 竟然有人对它感兴趣了。“今天晚上不必到实验室去了”我又想起了这句话。 她的行为中可疑的事简直太多了,甚至使人感到可怕。我开始设想所有可能 的坏结果,珍贵的科研资料被烧,被盗?研究所有守卫,再说我带的博士生阿尔 塔姆还在那里工作,他经常干到后半夜。 我拿起了电话。实验室的铃响了三下之后,有人拿起了话筒,却只听见吃力 的呼吸声。我也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的工夫,我感到打破沉默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尔塔姆,是你吗?”没有任何回答,对方挂上了 话筒。肯定是别人在实验室里! mpanel(1); 我冒雨冲进了研究所,飞也似地往楼上跑。当我闯进实验室时,阿尔塔姆从 桌边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盯着我。 “为什么你在电话里不说话?”我难以置信这会是阿尔塔姆的恶作剧。 “电话铃根本没有响,我一分钟也没离开过。”他看着我疑惑不解。 这时电话铃响了,我抓起电话,气喘吁吁地等着对方问话,我想让这个在非 工作时间往实验室打电话的人先打破沉默。一个男人在电话的另一端喘着粗气, 像是有些不安。我正准备开口,对方突然问道:“阿尔塔姆,是你吗?”声音完 全是陌生的,但语调中却有一种东西使我惊奇得竟至于默默地挂上了话筒。我难 以相信,我刚才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同样的声调,同样的话语,是我 来这儿之前一小时说过的话。 我把这一切告诉了阿尔塔姆,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会儿。他说使他最担心的不 是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们所要达到的目的。 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的。现在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白白浪费 时间。 我拿过实验记录本,翻阅着最新实验的结果。我们的任务是使其他生物细胞 的遗传基因和我们的“阿尔法”形成一体。“阿尔法”总是很快地吞噬为它提供 的其他生物体的细胞,然后把细胞核和组成染色体的脱氧核糖核酸、核糖核酸都 消化掉,却毫无质的改变也就是说只起了一些量变,虽然其他生物细胞的遗传基 因能被“阿尔法”吸收,但“阿尔法”的遗传性继续在各个方面起主导作用。最 近的一年里我们的工作没什么进展。 我放下实验记录本一个贴着130号标签的烧瓶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把里面 的液体摇匀,把液体滴在显微镜的载玻片上。据说许多伟大的发现都得之于偶然, 今天我终于相信了。 显微镜的目镜里呈现出四个大大的淡红色球形胚孔。我们的单细胞“阿尔法” 终于接受了其他生物体的遗传信息,以多细胞有机体的形式繁殖起来。究竟接受 的是什么信息呢?我拿其实验记录本兴奋地寻找标有130号的试验记录,注解 一栏有简短记录:检验环境的影响。我立即想起我们用从海湾各处收集来的海水 做试验。这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水?这水里有非常特殊的东西,它使“阿尔法”不 仅能吸收其他生物体的遗传信息,而且还能反映出来。只有弄清楚这水里究竟有 什么成分,才能认为我们的确成功了。 我拿起一个灰色漆布面本子,封皮上写着“选择样品记录本”,里面是阿尔 塔姆工整的笔迹,阿尔塔姆也兴奋地站在一边。我们在第六页找到了记录,里面 说样品是从紧靠港口浮标的地方取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实验室的门“嘎吱” 一声响了。进来的是室主任米舒朗教授,一个不学无术的行政领导。他的出现让 我吃惊,而让我更吃惊的是他冲过来把我手中的样品记录本一把夺过去,转身便 逃。等我和阿尔塔姆反应过来时,他已窜出了实验室。阿尔塔姆说大事不妙,米 舒朗一星期前就到布尔马去休假了,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我们旋即追了出去, 米舒朗已经发动了引擎,他那辆“沃尔沃”牌黑色轿车调转车头冲我们起来。我 们闪过之后,驾车追赶米舒朗。一个傲慢的行政首长从你身边逃跑,这事多么荒 唐可笑。我加大车速,打开了远距离灯。“沃尔沃”是辆破车,不久我们就看到 它了。“沃尔沃”向悬崖方向开去,就是今天傍晚我去过的那个峭壁。“沃尔沃” 在距离我们200米的地方突然停下了,我们也停下,以静制动。相持了十来分 钟,“沃尔沃”突然加速,我也连忙起动。“沃尔沃”在转弯处没有拐弯,飞出 了悬崖的堤岸,整个汽车便消失了。我下意识地猛一刹车,悬崖下响起了汽车入 水的声音。 这时我才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的全部含义。我叫阿尔塔姆去给警察局打电话。 警察调来了浮式起重机和几名潜水员,起重机把汽车吊出海面,车窗的玻璃完好 无损,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我和阿尔塔姆受到了侦查员的审问。车里没人是这起事件最大的疑点。车上 所有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如果摔下去之后他钻出来,他也不可能随手再把门关上。 警察局已从布尔马派出所得到回音,说米舒朗健康地活着,这两天哪儿也没去。 结果变成是我和阿尔塔姆从米舒朗那儿偷了他的汽车,然后要流氓取乐,从悬崖 上把车扔进大海。我承认了这件事,阿尔塔姆却坐立不安,因为的确有人死了。 第二天早上10点,我们被释放出来。我回到家倒头便睡。 我总觉得我没有进入梦乡。我来到了那个姑娘家,下决心把心中的疑团向她 和盘托出。我说昨天晚上实验室的记录本被人强行拿走了。她懒洋洋地说:“谁 需要你的那个记录本呢? 里面除了有选择样品的时间和地点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么说,您都知 道?”我急着想弄清一切。可她说事情的真相我不知道最好。她突然告诉我她叫 薇丝塔,她握住我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睡吧,亲爱的。我们相逢得太晚 了。”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无法抗拒她的眼神。迷蒙中我看见她走到墙前,一伸 手,顿时满墙都荡起了五彩的波浪。一会儿消失的墙外有个巨大的活物在黑暗中 晃动,躯体内闪亮着无数天蓝色的光点。可能是宇宙,也可能是夜间的地球。她 果然是一个女妖!我痛苦地想。 我醒来时大汗淋漓,梦境中的细节依旧清晰,她的名字或许叫薇丝塔我嘴里 有一种令人难受的干燥味儿,好像咽下了许多灼热的沙土。 晚上7点我和阿尔塔姆坐在一家小咖啡馆里。阿尔塔姆还对警察局里我同意 官方的结论耿耿于怀,他觉得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我从雨中邂逅开始,把一切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我得出了一个假设:坐 在汽车里的可能不是人。阿尔塔姆认真地听完后说,那姑娘告诫我别去实验室是 为了防止我发现130号烧瓶。当阻止未成,他们只得组织一次抢劫。记录本身 对外人毫无价值,只有一个结论:某些人不喜欢我们的最新成果,这会妨碍他们。 而且这些人对新成果本身并不感兴趣,因为他们只抢走了样品记录本。关于实验 方法的记录和样品本身他们根本不感兴趣。 阿尔塔姆最终同意我的假设,汽车里坐的并不是人。可难道他是火星人,有 如此神奇的力量,记录本毕竟是从紧闭的汽车里消失的。我总觉得地球本身的奥 秘就够多的了,自从发明了电、蒸汽机之后,我们过于自信。阿尔塔姆提出要见 见我遇上的姑娘,我脑子里顿时涌出一个神秘的女妖。这一切或许关系到全人类。 我决定带阿尔塔姆上姑娘家,我记得在梦中她叫薇丝塔,我要搞清楚她究竟 是不是人。按了好几次门铃,门终于开了。 我顿时感到像是梦境的重现,屋里的摆设跟梦中的一样。我忐忑不安地介绍 了阿尔塔姆,她以蔑视的眼光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阿尔塔姆伸出手:“我 叫薇丝塔。”她故意冷落我,和阿尔塔姆亲亲热热地跳起舞来。跳完舞,他们坐 在沙发上交谈,仿佛屋里根本没有我。 当阿尔塔姆问及她有没有父母时,薇丝塔似乎一下看透了我的心思,我打了 一个冷颤。她冲着阿尔塔姆说:“您一直在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父母,是吧?”女 主人顿时对我们的来访丧失了兴趣。 她猜到了我的来意,我本应开诚布公地和她谈谈所发生的一切,但我缺乏这 个勇气。关于梦中我和她的感情,我不知该如何向她表白。 我们灰溜溜地出来后,阿尔塔姆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不幸的女人,而我不 但不帮助她,反而还搞荒唐的调查。阿尔塔姆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虽然受到了阿尔塔姆的批评,我却并不感到问心有愧。我思考着记录本的丢 失和那辆无人驾驶的汽车。我脑子里突然啪地一响,仿佛一个开关打开了:她说 她失去5个月的时间,而我是10月12日遇见她的。10月12日减去5个月, 结果是5月12日这正是薇丝塔出事的日子,报纸上一定有这个消息。 我一头扎进图书馆,查阅5月份的报纸,终于在5月14日的“城市新闻” 栏里读到一篇简讯,题为《是自杀还是不幸的事故?》。我把它抄录了下来。 “昨天傍晚,一个不知名的姑娘来到租船站。她花双倍的钱租了船,一去再 也没回来”当时的值班救生员这样描述:“下午6点钟,这条游船离开码头,我 一直监视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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