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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叔叔死后,我继承了十亿元的合法遗产,身边又有漂亮未婚妻的陪伴。但我天 性喜欢冒险,毅然放弃了地球上安逸的生活,走进了“人类灵魂发射装置”,使自己的 灵魂被发射到了离地球非常遥远的一个星系里。    三年前,把我自小拉扯大的厘玛・苏叔叔在一次意外事故中魂归故国,突来的现实 使我在那潭深深的哀愁中沉浸了半年多的时间。十亿元的合法继承权也未能使我马上从 中抬起头来,倒是安达丝小姐的嘤嘤细语渐渐化解了我的哀愁。再说,人一旦死去就再 也不能复活。与其让痛苦慢慢吞噬生命,还不如及时行乐,哪怕被快乐的河水淹死。 那笔遗产使我转眼之间成了年少富翁。一日三餐即使每顿一颗珍珠也够我受用一世。 唯一的不快是,从九岁半起我就想写出一部流芳百世的惊人之作,但时至今日我的这一 想法却仍如男人想生孩子一样没有变成现实。不过细细想来这也算不了什么,因为巨额 的财富可以使我随时随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深山猎狩、野外遛马、到加勒比海 度假,甚至和安达丝小姐到花园里捉迷藏,每种运动都可以让人不失兴趣地消磨几天时 光。但牛排虽好,连续吃上三天也会让人失去胃口。为了使生活更富生趣,我曾到过北 极探险,也曾到过南非的热带密林;曾只身翻越过第必利斯山脉,也曾一人乘热气球横 飘过大西洋。这些事情都曾激起过我的狂热,但事过之后又感到没有生趣。 当晚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皎的月光,我常常感到人活在世上这般的无聊,总有要 和上帝共赴晚宴的念头。也许因为不曾有过苦难的经历,我才这样碌碌无为的生活。然 而又有什么办法呢?地球时刻不停地载着人类进行自转和公转,我们本应如坐在总统的 豪华轿车里或如搂着情人倘佯在花园里一样悠然自得,然而由于地球运行地过于安稳, 我们并感受不到其中的乐趣。 富裕平静的生活本如劳顿之后的席梦思一样令人留恋和向往,然而习惯之后反而让 人产生厌倦情绪。事实上嘴边的第一根胡子刚一露茬,我就喜欢上了冒险。当国家宇航 局招募飞行员的消息一经传出,我就毫不犹豫地驱车前去应募。可怜我时运不佳,十年 前郊游时左膝上留下的疤痕使我满心的希望化为了泡影。不料想,前天晚上我正难以成 眠时,一阵电话铃声给我带来了喜讯。 “发尔特先生吗?这里是‘与外星人取得联系中心’!我是W・钮波博士。你不是 爱冒险胜过爱自己的情人吗?这次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你可以经历过去不曾经历过的 事,见到世间不曾见到过的东西。你可以和外星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和他们生 活、可以和他们交谈,甚至可以和他们恋爱……非常地抱歉,当然你也可以不与他们恋 爱……但千真万确的一件事情是,你可以把自己奇异的经历写成一本很厚的书。啊,总 之你一定会满意的!” “给一个人希望然后再让他失望,这是最最不能令人忍受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满腹狐疑地说,“你还是详细地为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吧!” “一种新的设备,一种新的设备,你明白吗?我研制出了一种新设备!”钮波博士 兴致勃勃地说,“一种叫做‘人类灵魂发射装置’的新设备。一个人的灵魂可以通过它 被发射到另一个星球上去……” “那么他的躯体呢?是不是要留在地球上呢?” “当然,当然是留在地球上了。” “那就是说,一个人将从地球上消失……虽然他的躯体仍然留在地球上,但实际上 他已经成了一具僵尸,一堆没有思想的肉和骨头。不是吗?” “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你的意思是,被发射出去的灵魂还能收回来?” “只是可能,但不一定。虽然目前尚不能做到这一点,但科学在发展,人类在进步, 不用多长的时间我们就可以……” “我终于明白你的用意了。”我说,“因为一个人的灵魂一旦被发射出去,就意味 着他将永远从地球上消失,彻底抛弃他的财产、地位、朋友和荣誉。你真是魔鬼撒旦! 你的目的是想使我落入陷阱,然后再伺机夺走我的财产和我的……情人!” mpanel(1); 钮波博士是我的挚友,所以对于这种带有玩笑性质的责怪并不在意。他仍然心平气 和地对我说: “迄今为止,的确还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不过我想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 愿意的,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发尔特先生!” “我不会上当的……” 放下听筒我想,人到底该怎样去生活呢?像黄牛那样一生只为了产奶和劳作,还是 像熊猫那样一生只过着殷实而富足的生活?还是像猪那样不思不想,只是一台造粪的机 器?所有的都不是。人生一世就该冒险,经前人未经的事,走前人未走的路。如果步人 后尘,拾人牙慧,即使步履蹒跚成了龙钟老人,还不是一世窝囊?看来钮波已经对我作 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我无疑要落入他的圈套了。 游泳池边的树荫下,安达丝小姐依偎在我的怀里,将香槟酒送到了我的嘴边。当我 张口要将快乐咽下时,心头猛地掠过一丝难过。这美丽透明的安琪,已经在我的怀中整 整呆了六年。她一向把我视作自己的生命,而我却要离她而去。我于心不忍,但又禁不 住钮波博士那个迷人陷阱的诱惑。我真不知怎样去做,不知怎样对她开口。我吻着她的 朱唇,轻轻端过酒杯,将整杯的酒一饮而进。我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又怕被她发现,只 好将目光投向远方。 “发尔,”安达丝小姐对我亲昵地说道,“有一个既让你高兴又让你吃惊的消息, 你猜是什么?” “对于好消息我总是耐心等待,从不敢妄加揣测。”我说。 “你亲自播下的种子发芽了!”她高兴地搂住我的脖子说。 “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我一阵狂喜,但继之而来的是一阵悲哀,心儿像在被一 条毒蛇吞噬。农夫顶着炎炎烈日将土地开垦出来,播下种子,施以水肥;但种子刚刚发 芽,他就得抛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捐弃收获,远离一切……想着想着,两串泪珠不由地 顺我的腮边滑下。我怕安达丝小姐看出真相,就忙对她解释说,是突来的高兴刺激了我 的泪腺。我心里真地放不下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单就这件事而言,无论如何我也找不 到快乐的理由。然而细细想来,这就如同西瓜坏了可以做酱一样,事情并非一坏到底。 我说:“等孩子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培养他的毅力和坚强,让他像父亲一样,当一个冒 险家。”即将作母亲的人似乎非常同意我的看法。接着我们抱在了一起,滚在了草坪上。 最使我感到欣慰的是,即使我永远从地球上消失,也总算留下了自己的影子。他一 出世自然就见不到父亲,但当他知道了父亲是为冒险撇下他们母子二人时,他会因为是 我的儿子感到自豪,而且这种自豪还会激励他长大以后像父亲一样,走父亲走过的路。 话筒里又传来了钮波博士的声音,问我是否最终拿定了主意。这次我再也不肯拒绝。 否则机会万一被哪个苦于自杀而又不得门路的人抢去,我的生活中就会留下一份终生的 遗憾。我迫不急待地驱车赶到了钮波博士那里,参观了钮波博士的灵魂发射装置,听他 介绍了这部机器的构造和功能。 原来他所谓的灵魂发射装置就是这样的一部大型、复杂的设备:它被放置在一座高 顶、宽敞的大厅里,由精密的电子系统自动控制;操作台的左边放着一只长两米、宽一 米、高约一点五米的玻璃箱子,里面放着一张特殊的床,被发射灵魂的人就躺在里面。 箱子的一头是一个特殊的枕头,枕头下面是一只高强波电子发射枪。电子枪发出的强波 穿过人头,到达头顶的电极板上。电极板收集到这股强波,人的灵魂就以强波为载体, 随波一起被发射到另一个星球上。 钮波博士说,生命在宇宙间普遍存在。除了地球上有人类存在以外,在其它具备适 当条件的星球上,同样存在着生命,甚至存在着高度智慧的生命,也就是我们习惯上称 之为外星人的东西。近百年来,人类已经在征服月球和太阳系其它几个星球方面取得了 令人可喜的成绩,但那上面根本没有生命赖以生存的条件,因此人类若继续在那上面耗 费精力,用他的话说,那真是瞎子点灯。 经过科学家几十年的努力,人类已经探测到在离地球五十万光年的一个星系里―― 钮波博士称它为“远外星系”,在其中的几个星球上生存着与人类近似的高智能动物, 但具体的情况却无从知晓。 我问,为什么不派飞船到那上面呢? 钮波博士说,因为那个星系离地球有近五光年的距离。如果派宇宙飞船到那个星系 进行考察,即使飞船以时速六百万千米的惊人速度飞行,也需要近千年才能到达那里, 更不用说那些与地球平均距离一百光年的星球了。那样的话,我们派出的飞行员恐怕已 经变成了化石。就算他们能够活着返回地球,地球上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得 到的信息对人类来说,也就无什么价值可言。 我说,听说外星人已经光顾过地球,我们不是可以等待他们取得联系吗? 钮波博士说,近年来不断有传闻说在什么地方发现了不明飞行物,人类想象外星人 驾驶飞碟光临了地球,而且那些飞碟还时常被描述为发着神秘之光。其实这种所谓的不 明飞行物是由多种因素引起的错误判断:可能是人造器械,如人造卫星、运载火箭、探 照灯光、照明弹、高空气球、降落伞等;也可能是地质现象,如地球断层结构的压电效 应、地震光、地震云等;也可能是天文现象,如流星雨、火星云、彗星等;也可能是大 气现象,如夜光云、尘暴、幻日、幻月以及大气污染和海市蜃楼造成的假象等;还有可 能是生物发光现象,如蝴蝶、候鸟群在穿越大气层中的电场时发出的光亮。钮波博士认 为,地球上的人类可能是宇宙间生命的最高存在形式。如果地球人不能登临宇宙中其他 有生命的星球,那么外星人光临地球更不可能。目前看来,虽然发生宇宙战争、外星人 侵略地球的可能性不大,但地球人类早一点掌握外星人的情况,将对人类有百利而无一 害。 我说,我们不是可以通过电磁波和外星人取得联系吗? 钮波博士说,几乎所有国家都在收集外星人向地球发出的电波信息,我们也在不断 向外星人发出沟通信息。可以说,地球人类在这些方面已经用尽了各种办法,但迄今为 止仍然一无所获。经过几十年的潜心研究,钮波博士终于发明了这种以电磁波为载体、 将人类灵魂发射到外星上的装置。用“灵魂发射装置”把人类的灵魂发射过去,等几年、 最多几十年之后有了收回灵魂的办法,地球人类将得到难以估计的价值和利益。所以这 种办法虽非尽善尽美,但目前看来也是上乘之策。 这几天我和安达丝小姐一直没有分离。我们一块骑马、一块赛车、一块追逐受伤的 驯鹿。但时间却插上了翅膀,再过四十八小时我就要迈进发射舱。手中捧着的东西人们 往往不够珍惜,临到失去或已经失去才倍感珍贵。我开始留恋地球上的好多好多。不留 恋那巨额的财富,不留恋那漂亮的宅院,也不留恋那美丽的花园,这些都是没有感情、 不会言语的东西。安达丝小姐,还有那五官尚未形成的孩子,以及我的朋友麦克、道格 拉斯……如果几年或几十年后,钮波博士能将我的灵魂收回……我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 头,因为往往希望越高,失望越大。既然敢于离开这个星球,就必须做好永远离开这个 星球的思想准备。我立下了遗嘱: 我的灵魂自被发射之日起五十年内如果不能收回地球,我的财产将按照如下方法分 配: ⒈安达丝小姐和未来的孩子各得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一用于建立航天科学基金; ⒉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在另一方有意外时,有管理和使用其财产的权利; ⒊我的躯体由国家航天局妥善保管,家人无权干涉。 我通知律师在我离开的第二天对安达丝小姐宣读遗嘱。 临行时,钮波博士嘱咐我,一旦到了外星球上,一定要做到以下几点:一是要对我 的身份严格保密,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因为一旦泄密我就会被外星人当做一个怪物,就 可能就有灭顶之祸;二是要顺应外星人的社会潮流,不要为显示自己的正直和善良而因 小失大,有时可能要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返回地球、为地球 人类服务;三是要有信心和耐心,无论在多么艰苦、多么困难的情况下,都要相信自己 一定有返回地球之日。 公元一九六八年七月十日下午四点钟,我躺在了发射舱里。在听到一阵令人昏昏欲 睡的嗡嗡声之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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