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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瑶凝视着镜子里的少女,镜中少女也用同样的眼光凝视着她,那眼光混合着忧郁、疑 惑,还有点儿疲惫。 “这就是我吗?”她对着镜中少女耸耸肩膀,按下淋浴器的按钮,冰凉的水猛地浇到身 上,让她连打了两个寒战。见鬼!电热水器又坏了,好在是夏天,洗洗冷水澡也没关系,在 北大时她就经常洗冷水澡。那些无忧无虑,“胡作非为”的日子好象就在昨天一样,让她觉 得又好笑又怀念。她轻轻地哼起了卡本特乐队的老歌“YesterdayOnceMore”。 仿佛为了破坏她刚刚变好点儿的心情,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电话局那些人不能把铃 声改成段音乐吗?不过那样早晨就吵不醒我了,大概。”她嘀咕着跑出浴室去接电话,反正 这房子里也没别人。拿起听筒,潇那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那就明天再说吧。”她半开玩笑地回答。 “不行,我真的有急事,”潇的声音不象开玩笑,尽管他经常开玩笑,“你能不能尽快 到智能所大楼来一趟?” “现在?!”瑶看看电子闹钟,半夜一点多。“是不是你们的计算机又出毛病了,找网 络中心吧,我已经辞职啦。” “帮帮忙吧,算我求你了,小姐……”潇拖长声音,似乎有瑶不答应就决不放电话的感 觉。瑶觉得有些冷,抓起床头的牛仔衫披上。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除了修计算机,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这次要收费 啊。”她的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也带着些许骄傲,谁让整个中关村玩电脑的人都知道她?! “修好了请你听周末的音乐会。”潇在笑,这是对瑶最有力的诱惑。 “Ok!”一:失落 夜的中关村路是飞车族的天堂。十五分钟后,瑶骑着那辆旧“导航员”牌三段变速自行 车出现在刚建成的智能所大楼前。那座十七层的大楼黑黝黝的,没一盏灯光。她径直冲上坡 道,速度太快刹不住闸,眼看就要撞破玻璃门,那门却无声地向两边分开了,原来是红外线 自动控制的。智能所最年轻的研究员瓦的博士生,瑶在北大时的同班同学潇正在大厅等她, 不过显然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进来,连忙躲闪。 智能所好象很有名,大厅正中挂着一位元老级科学家给他们的题词,不过瑶搞不清他们 到底是干什么的,记得潇说他的课题是VR或者翻译成虚拟现实,十分时髦。 走进大楼的自动电梯,潇按“-3”钮,原来他们的工作室都在地下,地上部分是出租的 写字楼。“你们倒会充分利用资源。”瑶说。 “这就是市场经济的说。”潇来了句BBS语,看来他也是那些爱捣乱的网虫之一,瑶当 然也是。 虽然是夏天,地下室却很冷,瑶一走出电梯就连续打喷嚏,她狼狈地掏出手帕擦鼻子, 同时抱怨道:“可恶!谁把空调开这么足?!” mpanel(1); “这是我们的系统工作必须的温度。”潇一边解释着一边从铁皮衣柜里摘下件蓝大褂递 给瑶。瑶看了看式样丑陋的大褂,又放回去,做个鬼脸说:“冻死我也不穿这破玩意儿。” 潇无奈地耸耸肩膀,自己穿上一件,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讲究起穿着来 啦?” “我什么时候不讲究?”瑶反驳。 两人说着走进了中心机房,机房里只开了两盏瓦数很小的灯,和明亮的走廊好象两个不 同的世界,电子设备工作的嗡嗡声和闪烁的红绿指示灯更加剧了这种感觉。当过几年网络系 统管理员的瑶仍然不适应这环境,站在门口紧皱着眉头。 “这些超标量主机很菜,对吗?”潇的声音和电子噪音混在一起,有些虚无缥缈。“我 们的新机器过两天就到了,那时候再请你参观。” “我没兴趣。”瑶快速穿过机房,来到控制室。明亮的灯光和安静的环境使她稍微觉得 舒畅了一些。看见她对计算机的反应,很难想象她是整个中关村超级网络的设计者和第一任 管理员。“你们的主机是不是发疯了?声音怪怪的。”她似乎在抱怨。 “不严格地说是这样,”潇早就领教过瑶的敏锐感觉,她居然能从电子噪音中听出主机 工作不正常,“从昨天下午起主机对所有命令的响应都明显变慢,到晚上就慢得无法忍受, 可是主机的负荷表却指到了百分之二百,不得不把全部外线网关闭了,可系统还大忙特忙, 真不知怎么搞的。” “象是雪球或者蠕虫病毒的症状。”这两种经典电脑病毒都是通过无限制繁殖使系统过 载的,自二十年前一些无聊的大学生发明了它们以来,至今无法完全消灭。 “不大象,我们的系统装了最新版的公安部查毒软件,而且我们的网络结点是有防火墙 保护的。” “你们的保护壁垒我五分钟就能突破。至于查毒软件,病毒改变一下外壳就混过去了, 最好的防毒手段只有一个:不断备份你的文件。”这是瑶作系统管理员时不断提醒每个用户 的话,好象也是一家著名计算机消耗品公司的广告。 “糟糕的是最近一个月我们的重要数据都没备份。”潇懊丧地说。 “那就怨不得旁人了。”瑶摊开两手,说,“还能进超级用户吗?我给你试试。” “能。”潇打开了放在工作台上的老式奔腾电脑,他保留这部几年前出品的机器主要因 为它有个能放激光唱碟的光驱。可能是受瑶的影响,他有时候也听听音乐。瑶从抽屉里找出 张唱碟:玛丽亚凯莉的《白日梦》,她不无讽刺地想到这个歌名和VR的联系,笑了。 苏格兰女歌星温柔的嗓音和瑶敲击键盘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充满了狭小的控制室。她呼 叫仿真终端,输入个人识别代码:MYao。 主机要求密码,她回答:FoolishUNIX。这是她上大学时就用过的,一直没改变。中关 村的网虫们经常冒充她的名字上机,每月给她平添一大笔机时费,但她仍然不愿意改密码, UNIX就是蠢。 经过长得让人难以忍受的等待,系统提示符终于出现在屏幕上,这个提示符是代表美圆 的记号$,不知当初的设计者是怎么想的。瑶立刻键入su命令,要求进入超级用户。大约一 分钟后,询问超级用户密码的提示才出来,瑶把键盘让给潇,因为密码只有他知道。潇输 入:ILoveYao。 “你怎么还在用这个密码?!”原来潇也保留着他在大学里用惯了的密码,翻译过来就 是:“我爱瑶。” “你总改不了偷看别人密码的毛病?!”潇被当面揭穿秘密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反守为 攻。瑶苦笑着推开他,抢过键盘。 凯莉反反复复地唱着她的名曲,潇把自己的工作服给瑶披上,又调高了空调温度,瑶回 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进行艰难的恢复工作。她打入insecode(插入代码)命令,直 接加入主机指令流。这条完全不符合UNIX习惯的命令是系统管理员处理问题时的最后手 段,使用时必须考虑复杂的进程切换,追踪瞬息万变的指令流,所以成功率很低。早先还是 潇教她用过一次,因为忽略了一个标志位捣毁了当时北大开放机房的文件系统,也让她丢了 系统管理员的工作。建设超级网络的时候,她在曙光机上试用这个命令,虽然最后成功完成 了硬盘重分区,没损失任何数据,却头疼了整整一个星期。现在她对付的超标量机比老曙光 还复杂得多,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她不敢分心,甚至忘记了换一张唱碟或者把它停下 来。 潇已经困得不行了,开始他还从瑶身后看她操作,和她一起思考,后来他眼中屏幕上闪 烁的字符就全都变成了雪花点儿。他打了个哈欠,走出控制室,到中心机房巡视。那些电子 部件依然不知疲倦地吟唱着没人听得懂的曲子,各种指示灯忽明忽暗,给他一种进入另一个 时空的感觉。 凌晨四点,他决定放弃修复。如果瑶都恢复不了这个系统的话别人更不能,他知道。让 那一个月的工作见鬼去吧,说不定重新开发出来的代码比原来的更好些。至于挨瓦老板的 骂,那是受惯了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说”。 他回到控制室。《白日梦》的旋律依然充满了房间,不过现在是晚上。今天白天恐怕只 能在家里做梦了,他凄凉地想。 瑶伏在键盘上,大概太累,睡着了。他有些不忍叫醒她,但控制室实在不是睡觉的地 方。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到站了。” 没反应,他加重力量又拍了几下,瑶仍然不动,看来彻底睡到爪哇国去啦。潇恶作剧地 拈起她一根头发,轻轻拔下来,她好象动了一下,可仍然不愿醒来。潇看了看手里的那根头 发,又黑又有光泽,虽然不长,却十分柔软。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到日记本里,然后自我谴 责说:“潇你这个家伙在干什么呀?” 站在瑶背后犹豫了一会儿,潇好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打开隔壁值班员休息室的门。因 为系统还处于调试阶段,不需要值班,这个房间是空的,只有张堆满电脑书的折叠床。他把 堆在床上的书和杂物都挪走,回到控制室。瑶还在那儿没动,老奔腾屏幕上滚动着乱七八糟 的字符,潇没看。他又拍了她几下,她仍然拒绝醒来。 “再不起就强迫搬家了。”潇说着抱起她,好象有种触电的感觉。她很轻,一米六四的 身高只有八十几斤,抱着一点儿也不费力气。潇谨慎地不去想其他事情,用尽可能轻的动作 走到休息室,把她放在折叠床上。她舒展开蜷缩的身子,好象迷迷糊糊地说了声:“谢 谢。”继续她的梦境。潇拿了本厚厚的电脑书给她当枕头,又把工作服给她盖上。可能因为 气温太低,他打了个喷嚏。“这空调好使得见鬼!”他一边抱着肩膀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抱 怨。 七年了,瑶几乎一点儿都没变,甚至连那辆“导航员”牌自行车也没换过,就象是从时 间隧道里走过这些年似的。注视着她熟悉的面孔,潇有些想入非非,他忘了寒冷,坐到床 边,在极近的距离上打量她。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只是在电脑上太用心,也太有天才,结 果所有的人包括潇在内都只把她当成电脑专家,却忽略了给她一点爱。想到这里,他忍不住 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别关主机,千万别关主机。”瑶突然说话,吓了潇一跳,他连忙站起来,整理整理思 绪。“为什么她不让关机?”他疑惑着走回控制室,没人理会的凯莉依然不知疲倦地唱着。 潇停了光驱,把光碟弹出来,放回抽屉。老奔腾早已进入休眠状态,他活动一下鼠标,等了 好几秒钟,屏幕画面才重新出现,上面竟然有一行彩色中文大字:“欢迎进入黑暗世界!” 那些字闪烁着,变幻着色彩,潇差点没看见底下的小字: “DON'TSHUTDOWNTHEMACHINE,I'MINTHEVR.MYAO.” (别关机,我在虚拟世界,莫瑶) 天!她怎么进去的!! 大多数人都知道潇他们是研究VR的,但很少有人能想到他们研究的重点是硬件而非软 件,这就是瑶也没听说过的由瓦主持开发的超级人机界面,它的代号只有一个字母: “K”,据说是为了纪念某位姓名头一个字母是K的科学家。主机的故障和它无关,因为它 还没开始工作,所以潇也没向瑶提到它。它的原理很简单:用仪器放大人的脑波,然后和电 脑耦合,使人脑和电脑直接对话。产生这个想法的最初契机是为了构造一种自然语言形式的 电脑语言,后来发现这两种符号系统之间有着微妙的对应关系,只要受过适当训练,人脑可 以很自然地和电脑联网,只是人的脑波太弱,电脑无法接收,于是开始研究放大脑波并与电 脑耦合的接口。理论上说瑶这样的程序高手已经具备与电脑联网的条件,能够进入虚拟世 界,但K今天肯定没有开机,况且它在隔了好远的另一间屋子里,也接收不到瑶的信号。潇 想象不出瑶怎样不利用任何接口进入VR,除非她的脑波辐射可以强到直接和电脑内的元件 耦合。如果真是这样,现在主机和她的大脑已经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在她返回现实世界之 前强行关机,她就有生命危险。然而从来没有人测到过哪怕一个强到可以直接和电脑耦合的 脑波脉冲。尽管如此,潇宁愿相信她已经进入虚拟世界,他不能拿她的生命冒险,而且“电 脑的事情,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的话,那个人肯定是瑶。”好多年前他就下过结论了。 老奔腾的仿真终端拒绝回答潇的命令,从其他地方登录也统统没有反应,看来整个主机 和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混乱,现在只剩通过K进入主机一条路了,可它只能把人送进虚拟世 界,却不能保证把里面的人拉出来。如果营救失败,利用它进去的人也同样回不来。不知道 为什么,潇觉得和瑶一起死在虚拟世界里也挺好的,他锁死主机电源开关,留下一张“我在 虚拟世界,别关机。”的纸条,走进操作间。 如果一名飞行员来到这个操作间的话,准会说这是台飞行模拟器,其实它们也几乎是一 回事儿,VR的重要应用之一就是训练飞行员,为此军方每年付给瓦领导的小组一大笔钱, 当然也把智能所变成了个需要保密的单位。潇在向后倾斜的转椅上座好,戴上头盔,放下面 罩,启动了系统。周围的日光灯逐渐暗下去,耳边传来海顿的“作品第一百零四号”伦敦交 响乐轻柔的旋律,潇突然想到这支曲子是瑶喜欢的,难道自己写这套系统程序的时候就假定 由她来使用?! 一扇有数字密码锁的大门出现在面前,这是他在虚拟世界中放置的第一个模拟物。他在 键盘上连续按下“5713”四个数字,这是虚拟世界的进入密码,也是“小球”病毒的识别 码,他故意这样设计来纪念这个“伟大”的病毒。门开了,“欢迎进入黑暗世界!”一个有 些沙哑的男声传出来。潇没安装过这种无聊的程序,又是谁的恶作剧!? 走进大门,里面一片黑暗,倒是名符其实。原来VR时间和外界同步,现在天还没亮, 所以虚拟世界也是夜间。以前每次进来都是在白天,因此没在程序中加入人工照明,好在天 快亮了,问题不大。按照记忆中的方位,他摸索着来到标记台,这是记录每个进入者情况的 地方。管理标记台的是个女性声音,回答了她验证身份的提问后,潇迫不及待地问:“有个 叫莫瑶的女孩子来过吗?” “有,但她是非法进入,已经被关进事件陷阱了。”那声音回答。 看来瑶的确进入了虚拟世界,虽然潇想不通她是怎么进来的。“你能释放她吗?”潇 问。 “对不起,事件陷阱没有设置释放程序。” 潇在设计环境的时候的确忽略了这一点,其实从根本上讲这系统就是不完善的。“那我 有办法修改程序吗?”他又问。 “当然可以,请你先回到现实世界,进入主机超级用户。” “见鬼!我要能进主机还到这儿来!?”他沮丧地说。 如果能进入事件陷阱,或许可以直接打开它,反正自己是超级用户,可以修改整个系统 中的物品,但事件陷阱必须非法操作才能触发。什么才算非法操作?他不清楚,标记台小姐 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是个只有几句词汇的程序人。潇不再理会她,继续往前摸索。他踢 到一块石头,奇怪!这不是他放入的物品,看来系统里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低头拣起 石头,用力扔出去。石头“砰!”的一声落在水里,前面有条河。站在河边,他思考着进入 事件陷阱的方法,虽然名义上这个系统是他设计的,但他只负责程序创意和综合,并不具体 编制每个模块。而且他已经习惯了靠自动开发软件包和函数手册编程序,离开这些工具他的 编程水平基本已经倒退回了BASIC时代。 “在BASIC中有事件陷阱这个概念!”他忽然想起来。其实所谓陷阱不过是一种中断程 序,它可以是用户定义的,也可以利用系统中断,这里的陷阱肯定是用的0127号保留中 断。他刚想到这里,脚下突然一滑摔倒了,却没有撞到地面,而是一直向下坠落。“见鬼! 谁在这儿放了个陷阱!?” “哈哈哈,太好了,又扔进来一个!”凄厉的笑声如夜枭鸣叫,令人毛骨悚然,潇本能 地握紧拳头。虽然好象摔落了不小的一段距离,他着地时却很轻,自然也没受伤。周围仍是 一片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亮。那些讨厌的笑声又在他周围响起来,他看不见声音的来 源,但肯定有好几个。“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大声问。 “哈哈哈哈!这里是事件陷阱,你不是一直想进来吗?”有一个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 起,震的他耳朵无比难受。 “莫瑶在哪里?”他急切地问。 “莫瑶是谁?别理他!让他着急去吧!哈哈哈!”这次几个声音说的话互不相同,混合 在一起,令他更加受不了。他扑向最近的那个声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挥拳打去,但拳头击 中的只有空气。 嘲笑声继续不断地传来,他的脑袋都大了。“认准一个方向走,再长的黑暗也会有尽头 的。”他默念着这句名言,同时也想到只有这座陷阱不太大的时候他才能走到尽头,否则他 会在中央不停地转圈。“在沙漠迷路的人就是这样,他们看见自己的脚印才知道,而我,可 能永远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也看不见。” 好在陷阱没那么大。才走了几步,潇就重重地撞在墙上。墙很软,而且有弹性,好象还 有温暖的感觉,太温暖了,很快潇就开始出汗。他惊恐地想起自己的一个噩梦:被人关进炉 子里烤。 尽管墙越来越热,潇仍然把左手放在墙上,这是走迷宫的原则。他不停地走着,脚下的 地面似乎越来越湿,越来越有粘性,空气也变得有股怪味,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累了还 是真的走进了另外的地方,反正左手始终也没摸到门或者类似的东西。 走得越久,他就越觉得错过了什么,墙的热度和地面的粘性消耗着他的勇气与耐力,他 想停下,但他知道一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二:死亡游戏 潇终于还是停下了,他摸到一扇门:厚重的,象车库或防空洞的那种铁门。“外面有什 么?瑶在哪里?”他鼓足勇气猛的推开大门,差点连人一起摔出去。门外什么也没有,任何 东西都没有,或者说是一个白雾弥漫的万丈深渊。“往前走吗?”他问自己。 “为什么要往前?” “后面没有退路。” 是的,后面没有出口,后面是忘了设计释放程序的事件陷阱。所以这个出口显然不是潇 自己设计的,和路上的石头以及进门时的那句话一样,都是别人加进去的东西。“到底谁在 系统里加了这么多东西?是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潇站在门口犹豫着,“如果瑶也进 了事件陷阱,她应该也到过这里,她有没有继续往前走呢?” 北大物理楼安祥地沉睡在一片漆黑中,主机风扇运转的轻微噪声反而更让人觉得寂静。 拖动鼠标,“青虹”显示器“砰”的一响,从休眠状态苏醒过来,发出暗蓝色的辉光。还没 等画面变得完全清楚,一双手就开始在键盘上迅速敲入: telnet159.226.43.21 NCIC的欢迎画面懒洋洋地弹出,居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老样子:上边是GB码的“如果 你看得懂我就用login:bbs登录”,底下当然是BIG5码的同样内容,不过把bbs换成了 bb5。但是那双手并没有敲入这两个字母组合中的任意一个,而是敲了另外三个字母:jet。 只有当年著名的十大网虫才拥有在这个特别端口上登录的账号,他们是管理智能中心公告牌 系统的特权用户。然而这十条著名网虫都很久不上网了,在那个飞雪的日子里他们联手大战 来自台湾的超级网虫“dunn”,不幸全军尽墨,从此相约戒网,以致连NCIC也随之日渐萧 条了。当时的戒网宣言没有规定限期,只有打败dunn是网虫们复出的唯一条件,问题在于 dunn大胜之后居然也失踪了,十条网虫费尽千辛万苦也查不到他的下落,报仇就更无从谈 起。如今时过境迁,究竟谁首先打破沉默,重归NCIC? HP电脑的键盘每敲一下就发出一个音符,DoReMiFaSoLaXiDoRe?!一直到高音Re,连 续九个键!?通常的UNIX只允许八个字符以下的用户名,不过在NCIC时代UNIX已经有所 发展,十大网虫中就有一个用户名是九个字符,但也只有一个,这下清楚了,重返NCIC的 是“dragonfly”,龙飞! 龙飞不是在湛江开软件公司吗?他回北京干什么? 潇到底往前走了一步,就一步。他发现在那片弥漫的白雾下面隐藏着一条宽不到20厘 米的小路。为了证实这不是幻觉,他先迈出左脚,轻轻地踏在小路上,路面有些湿,有些 滑,但毕竟是结实的,至少他感觉如此,于是他抬起右脚,小心翼翼地瞄准前面迷雾中的下 一个落脚点。 就在这个瞬间,路面突然下沉,潇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倒向下去。他开始以为自 己落进了另一个陷阱,但马上意识到不是,因为经过最初短暂的加速以后,路面,或者说是 升降平台已经稳定下来。他打量四周,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儿 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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