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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今天的绿皮囊不太容易脱。因为在和那头“鬼头鬼脑”的海洋动物周旋时,小莫菲 最终没能隐蔽好自己,于是所谓周旋最终变成了较量。 两个“人”打了个0比0,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小莫菲对结果从来就不太在意,他 更重视的是追踪和寻找那鬼东西的过程。 他感觉十分奇特,似乎那鬼东西不是什么海洋生物,而是比人还狡猾的“人”。尽 管荒谬,可他的确有此感觉。 那鬼东西机智得不可思议,连智商最高的海豚,在它面前也不得不相形见绌,小莫 菲不知怎么形容才恰当。 他数了数,绿皮囊上大大小小共计26个破洞,其中14个是不留神被珊瑚剐破的,其 余12个统统是“鬼东西”的杰作――他觉得称其为“鬼东西”非常恰如其分! 唉,老祖父要是没事该多好,他对海洋方面的知识差不多相当于一座小型图书馆, 虽然老祖父对储存知识的光碟至今还不太乐意接受,但根据他一生的广闻博见,闹不好 他会见过或听说过那种东西呢! 他的心里再次涌起一阵不愉快。唉,老祖父的运气不好,至少他应该在变成“植物” 之前知道自己的孙子长了一身绿皮! 老祖父那个人对所有的新鲜事都充满着孩子般的好奇心。可是怪了……这种性格的 人应该不容易患那种病! 暴躁――早老性痴呆――打人――自己变成了植物!不,这当中没有符合逻辑的关 系。 小莫菲完成了一个最简单的推理,从而也将第一颗怀疑的种子埋进了脑子里。随即, 他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件千疮百孔的绿皮上。 在最初生出绿皮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十分认真地将它洗去,像一个剥掉蛋皮 的大鸡蛋似的光着身子钻进被窝。那层薄薄的绿东西便随着浴池里的水流走了。但不久, 他渐渐查觉出洗掉绿皮后的不适感,也就是前头所说的那种海鱼被晒在太阳下的感觉。 这种不适感使他很自然地拉大了洗澡的间隔,结果他发现,每一次下海归来,那层绿皮 都会明显地变厚。就仿佛他身上有某种奇特的吸引力,能将海水中细若“尘埃”的藻类 粉吸在身上似的。先是一层浅颜色,而后深颜色,再就变成了一层薄膜。若干层薄膜层 叠累加,最终变成了“皮”,现在这身绿皮的厚度大约有两个毫米,也就是通常的海带 那么厚。 其味道也跟海带差不多。 可以想象,假如就此停止洗澡,一任绿皮无限制地变厚,它最终恐怕会变成一副铠 甲也说不定!小莫菲觉得这种前景既令人不安又令人激动!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两全之策,即:澡还是要洗的,而绿皮也不能随意冲掉。办法 很简单,那就是每天洗澡前把它脱下来,一觉醒来再把它穿上。充其量麻烦一些。 mpanel(1); 实事证明,这么做效果相当明显,绿皮渐渐变成两层海带那么厚了,柔韧性在降低, 结实程度则明显提高。 还有一点必须强调一下,他每天脱掉绿皮,更深一层的目的是为了摆脱对绿皮的依 赖。他不能放弃人的本质及生活习惯,一方面因为人的本质是经过了从猿到人的漫长进 化,太不容易了,放弃了实在可惜!再一点就是人的生活自由度的确高于海洋生命。这 一点恐怕连海里的那些生物也明白。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小莫菲这个人不但俏皮、可爱, 还有一个十分值得肯定的品质,那就是意志坚强! 因为那么做的直接结果就是他必须每一天都要忍受“海鱼晾晒在烈日下的难受滋味”。 所幸的是,这滋味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减轻着。他估计自己变成两栖 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真那样的话,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困扰着他的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生出绿皮以外,其他那些适于海 洋生活的能力从何而来? 比如海中的视觉能力,海中的呼吸方式,等等!这是一连串的大问号。 小莫菲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拎起那件绿皮抖落着看。他吃不准破成这种样子的绿皮 还有没有保留的价值。不行就扔掉,反正再“自制”同样的一件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最 后他还是把绿皮泡进了浴池里,决定明天穿上试试。泡在水里是为了保护绿皮的柔软, 太干了挺不好穿的。 他试过几次,那感觉跟受刑没有什么两样。 *** 莫菲家的事情就这样没有保障地向前捱着。所谓的没有保障自然是指莫菲老爹变成 植物人那件事。不过还好,没有人产生什么怀疑。 虽然那几个老钓友曾询问过“老爹为什么好久不来了”,均被莫菲博士以巧妙的假 话糊弄了过去。小莫菲认定,而今的早老性痴呆的的确确在全球蔓延,看这些老头儿, 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就没有谁记得了。估计过不了两个星期,莫菲老爹将可怜地被老友 们忘掉。 母亲和妹妹,也就是提到过的那个“公主”完成了撤哈拉的“播种绿洲”的计划, 目前已抵达了好望角。在谈话中母亲似乎对好望角一往情深,说她仿佛又回到了18岁情 窦初开时的她。小莫菲估计母亲在认识并最终嫁给父亲之前一定有过诸如“初恋”一类 的经历,再大胆些猜想,初恋的对象八成是个潜水员,他和她在无边的大海里恐怕有过 山盟海誓的动人一幕。因为母亲描绘好望角的大海时,简直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好啦,妈妈!请你不要没完没了地占用网络空间啦。你知道现在信息网中‘堵车’ 的情况非常严重。咱们见面再谈好不好?”小莫菲完全不是不耐烦,而是担心不留神把 祖父出事的情况漏出去。 除此之外,家中没有什么变化。太空站的邀请弄清楚了,人家邀请的的确确是莫菲 博士,说是一部分太空居民生理数据有变,想请博士去观察些日子。博士以走不开为由 拒绝了,但同意分析太空发回来的生理数据。只有小莫菲清楚,他的心思现在完全扑在 了祖父身上。 祖父很可能处在他一生最乖的“历史时期”,像一株顽强的地衣植物似地生存着。 者头儿的体质太好了!假如一百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复苏,那百分之百是他。 但愿他的耳朵里不要长出木耳来。 再就是阿卡,他好像完全把发现绿皮那件事给忘了。这些日子,他和阿珠打得一团 火热,使那个外来的女孩子惊呼“小镇人的热情能把人烧化!” 小莫菲觉得这话听上去近乎于贬意了,应该警告阿卡那家伙:适可而止! 阿珠是个比较漂亮却仍属于“一般”那个范畴的姑娘,血统看上去比较复杂,西方 人的开朗中隐约透着些东方人的娴淑。她说她是日本人,此话不一定靠得住。 她第一次见到小莫菲时,就表现出极其想“套近乎”的意思。小莫菲当然不会夺朋 友之所爱,况且还有“短处”捏在阿卡手里。那大胡子一旦被“激活”储存的记忆,会 在一夜之间让全镇都知道:咱们这儿出了个绿皮鬼! 小镇知道了,全部信息空间也就知道了。现在的传播速度就是这么快。有一次巴西 的狂欢节曾闹出这么一条新闻,说“一只东方送来的斗鸡跳进了火堆里,烤成了一只鲜 美无比的烧鸡。”注意,这不是新闻本身!新闻本身是这样的:“根据网络上的四千多 万人的反馈证实,斗鸡跳进火堆到消息传播出去、再到四千多万人收到消息时,那只斗 鸡的鸡毛尚未点着!” 快得不能再快了。 小莫菲不希望自己变成新闻,他只想从从容容地弄清自己的“变异”究竟是怎么回 事。那件破了二十多个洞的绿皮最终还是扔了,“新做”的这件已经有一层海带那么厚 了。 一切均正常,稍有遗憾的是,他再也没找到那只“鬼东西”。 噢,值得一提的是小镇的那个晚间照明用的人工小月亮坏了一次。小莫菲参加了维 修工作。干到一半的时候左脚的鞋掉了,万幸的是,那时人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小月亮 上,没有注意到他那只墨绿色的脚。 那回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以后再也不敢穿那双倒霉的鞋了。 就在这一切都归于正常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事情不复杂,但是很可怕。 前头好像说过,小莫菲虽说被某些人毫不讲理地划归于“反传统的一代”,但他仍 旧恪守着一项传统,那就是每天临睡前去老祖父那里“请安”。这个习惯由于莫菲老爹 变成了“植物”,整个儿地被打乱了――不是取消了而是打乱了。也就是说,他经常习 惯性地走到老祖父的门外才想起“对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是沮丧得直想哭。这 还算好的,更烦人的是他有时睡到大半夜时会冷不丁地从梦中惊醒,像作错了什么似地 去向老祖父请安。这样一来就很难把握自己了,直到冲到老祖父的病床前,才被旁边打 磕睡的父亲喊住:“又不穿衣服!” 他被吓醒,这才发现只穿了一条短裤。 父亲似乎已经有所觉察,目光像扫描仪似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对劲儿呀,儿 子。你白得十分……十分虚假!” 博士肯定找不到更准确的词了。 “这和你的职业太不一致啦,你应该黑得像条泥鳅!啊,别这么看着我。我并不是 希望你黑得像条泥鳅,我是说……你太白啦,儿子!” 小莫菲绝对没话可答。他不属于那种急中生智满嘴生花的人。 幸亏父亲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可是,人的运气并不是总像影子似地挥之不去。只要运气稍一懈怠,背字就降临了。 这一天他重演了前几天的一幕,迷迷糊糊地前去请安。结果听到的不是父亲的疑问, 而是父亲那惊心动魄的尖叫。这种叫声大多出自那些“突然发现脚背上蹲着一只老鼠” 的女人之口。 小莫菲被吓醒了,他先是闹不懂父亲为什么吓成了这副样子,但马上他自己也被吓 傻了――他忘了脱掉绿皮! ------------------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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