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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杨海晨早就跟周源打过照面了。 那时候杨海晨还在上学,因此每次看见周源他也是穿的校服。印象中周源总是 光著膀子蹲在自家楼下啃西瓜,那西瓜看上去是那麽的鲜甜解渴,那麽的冰凉多汁, 周源总是狼吞虎咽,淡红的西瓜汁顺著手碗一直流到手肘,一滴两滴三滴,全数往 地上滴去。 杨海晨知道,周源是父亲的学生。那时父亲是一中文老师,在市内一普通中学 工作。而周源的父亲是从乡下农村来的,思想比较守旧了点,对儿子的老师总抱有 过份的尊敬,每逢过时过节都必手抱果篮,拉著儿子登门造访。 可那时杨海晨还住校,基本上很少回家,也就只在暑假回家时撞见过周家两父 子两三回,每次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因此杨海晨对周源这人的认识,也仅限 於他蹲树荫下啃西瓜的模样,两人甚至没有说过话。 说来杨海晨这人,其实也并不简单。他是一同志,只喜欢男人。早在杨海晨开 始发育那会儿,他就瞧出自个跟常人不一样了。他没有跟同辈其他男生一样,总爱 趁女生门腑身拾东西时,偷瞥人家领口内的春光。上体育课时,别的男生总爱往女 生堆那边瞄,女生们跑圈子时,众人更是金睛火眼,眼珠子随著女孩子那两团可爱 的肉包子上下地跳,可杨海晨却半点不感兴趣。他更爱看自个身旁的哥们在阳光下 挥汗,他们健康的身躯,阳刚的举动,总让杨海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有千万 只虫子在身上产卵,又麻又痒,恨不得放声尖叫! 杨海晨也不知这种状况是甚麽时候开始的。他记得小学时他好像还曾经暗恋过 隔壁班的女生,而且也不是闹著玩的,他几乎给人家写小情书呢。可上中学以後, 他就没看上过半个女孩子,却开始欣赏起班上的男生来。杨海晨记得他中二时,班 上有一个北方来的男生,全名是怎麽都想不起来了,可杨海晨记得那时人人都唤他 大只明。这大只明好像发育得比较早,身材比班上其他男生都要健硕,杨海晨与他 并不相熟,可就对他那特有男人味儿的身驱羡慕非常,上课时老是忍不住瞪著人家 瞧。那大只明就坐他右前方,那时杨海晨最爱的一个动作就是假装睡觉,趴在桌子 上,把头压得低低的,眼睛却是一瞬也没离开过大只明的身体,有几次让他偷看到 了大只明袖管里浓密的腋毛,杨海晨都忍不住面红,心中有股莫名之兴奋。 也许就是那时候开始吧,杨海晨对男生那种难以启齿的情愫是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中三,他甚至学会想著男人打手枪了。杨海晨那时的确也有点儿怕。他悄悄去 书店翻查,知道了同性恋这个词,书上说,同性恋的成因,大部份也是当事人在儿 时得不到父爱,或者曾遭同性性侵犯云云。杨海晨想来想去,也不觉自己是得不到 父爱的一群,更不用说被性侵犯了。杨海晨心想,书上说的大概不全是事实,可当 他看见书上说“同性恋患上爱滋病的机会比常人高”时,心里还是“咯登”了一下 …… 杨海晨从没有真正爱上过哪个男生,顶多是喜欢吧。他中五的时候,班上有一 个叫冯添的男生,人长得憨厚老实,对他是出奇的好,让杨海晨最难忘的是那冯添 曾因为看见他的毛衣上穿了个大洞却不肯买新的,居然悄悄省著午饭钱给杨海晨买 了一件新的,让杨海晨好生感动。杨海晨对这冯添的确极有好感,也特别依赖他, 可当後来冯添交上一个女朋友时,杨海晨却没有多大的伤心,反而挺替他高兴的。 甚至到大一时,杨海晨交上生平第一个男朋友,他也没觉著自己有怎麽死心塌 地地爱著对方。倒是那个叫曾为宏的人,为了杨海晨几乎是神志不清了,恨不得与 他长厢斯守呢。曾为宏是杨海晨的学长,就是这个人真正把杨海晨带进这个圈子的, 就连杨海晨第一次跟男人发生性关系,也是跟这个人。他俩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曾为 宏毕业为止,分手後他们也一直有连系,可後来曾为宏要出国了,现在他们甚至电 话也没再通了。曾为宏是真的深爱过杨海晨,而杨海晨呢,他自个也不知道自个对 曾为宏的感情算是甚麽,有时他对曾为宏的付出很是感激,可有时他又对曾为宏的 黏滞觉著厌烦。 mpanel(1); 杨海晨的父母并不知道杨海晨的事儿,他们只觉得儿子从小就比同年的孩子安 静。别的孩子都有所谓的反叛期,可他们的小晨却总是这般的逆来顺受。杨海晨上 面还有两个哥哥,都比杨海晨大很多。杨家两父妇想起大儿子像杨海晨这般大时可 难教了,打架翘课一样不漏,杨海晨也不是说特别文静,他体育方面还是满好的, 可他就是不会行差答错,总是十分乖驯听话。 杨海晨的父母亲并不知道,自从杨海晨长大了,在他俩面前,就总有点心慌, 有种无形的压力。杨海晨很怕父母发现他的事,怕得不得了,因此大学毕业以後, 不管他认识了多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冒险把对方领回家中。对父母的态度,杨海晨 也是从小就必恭必敬的,这点可与他两位哥哥差远了。 杨海晨大学毕业後,父母一直希望他搬回家里来住。杨海晨中学与大学也住校, 他父母总觉著这几年来儿子对他们很是生份了点,而且两大儿子也成家了,两老守 著这空房几年也很是寂寞。杨海晨起初也依著他们在家里住了几个月,可当他一找 到工作,就张罗著说要搬公司宿舍住去了。两老起初当然加以阻止,出乎意料杨海 晨这回竟跟他们较起劲来,死活不让步,两老也没看过小儿子这副架势,也就只好 依他了。 其实杨海晨上班的地方离家里一点不远,就三个站的路,可待家中那四个来月, 杨海晨可憋得辛苦了。他不敢出夜街,不敢讲电话,就连写个信甚麽的也心惊胆颤, 就怕父母瞧出甚麽来。还有就是母亲总爱有事没事询问他的私事,也就是问他有没 心仪的女孩,有没交到女朋友等等的,这一切均让杨海晨苦不堪言,因此当他找到 工作,就二话不说要搬进宿舍里去。 这天,杨海晨背著简单的行李来到员工宿舍楼门口。看门的阿姨瞄他两眼说: “新来的呢?” “是的。”杨海晨边说就边往兜里翻出工作证。 看门阿姨拿过来瞄了两眼,又问:“啥时候上班啊?” “後天。”杨海晨礼貌的回话。同时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看门阿姨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名册,在里面找到了杨海晨的名字,把房间 号码指给杨海晨看:“305,知道怎麽走吗?就那边的楼梯上三楼,往右走,第 五间就是。锁匙这里,记得锁匙别遗房间里啊,没後备的了。” 杨海晨接过锁匙,道了谢,正要走,又给看门阿姨叫住:“哎,小伙子,等一 下,我看看,哎,果然,你305有住人呢,这样,你别用锁匙开门,就敲个门得 了,知道了吗?”说著的同时张阿姨又偷偷瞄了杨海晨两眼。只见眼前的年轻人二 十出头,斯斯文文的,穿著t恤牛仔裤,脸上很干净,看来是个挺爱清洁的男生。 张阿姨挺喜欢这种腼腆的男生的,她认为这种怕生一点的男生将来一定怕老婆,怕 老婆了,就自然会对老婆千依百顺,定必是个好丈夫。她又哪里会知道,杨海晨一 点不怕生,将来也无缘讨老婆呢。 杨海晨走到305,敲了门。里面的人喊了声:“谁啊?自个进来啊。”杨海 晨就推门进去了。 杨海杰就是这样跟周源重遇的。 当时周源正光著膀子,躺在床上抽烟,一手还捏著马经。看到杨海晨进来,也 没动,只奇怪的盯著杨海晨说:“你找谁?” “不是,我今天搬进来的。”杨海晨礼貌地解释著,一边把背包甩到另外一张 空床上。他从兜里翻出工作证递给周源:“我叫杨海晨,是会计部的。” 周源看也没看那工作证,坐起来按灭了烟头说:“我周源,技资的。”接著也 没搭理杨海晨,只起来把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啊甚麽的收拾了一下。 杨海晨挺尴尬的站著,坐也不是,插手帮忙也不是。周源弄好了发现杨海晨竟 还站在那边愣著,才说:“这里的宿舍制度挺乱的,公司不怎麽管,事先也没人告 诉我会有人来。哎,这屋本来就我一个人住,我这人挺懒的,你看,就成半个狗窝 了,你可别介意。” “没事没事。”杨海晨这才笑了,一边把东西翻出来收拾。 周源看到杨海晨的衣服已湿了一大片,就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呗。今 天真*** 热。” 杨海晨感激的接过水,问道: “你们浴室现在能用吗?” 一边还心想,这 周源酷是酷了点,可也挺细心的,跟这人当室友大概没问题呗。 “随时能用,没人管的。你去洗洗吧。”周源说著从一抽屉里翻出一香皂: “拿去。” 杨海晨没接:“我有带呢。” 周源就把香皂塞回抽屉里去:“毛巾有吗?” “有啊。” 周源终於笑了:“你啥都带来了,怎麽背包却这麽小?” 杨海晨没接话。他在想,这周源长得倒真好看,健康的肤色,有棱有角的脸庞, 腮帮子一层浅浅的胡渣,不会给人邋遢的感觉,反倒有一种性感的味道,尤其笑起 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帅气。身材也是一流,背部是有肌肉的,微微泛著汗光,有种 特诱人的气色,按曾为宏的话说,这种东西就是叫男人味儿,不是每个男人也有的。 周源似乎发现杨海晨在盯著自个的身体看,也没尴尬,只无声无色地拿起一背 心套上。这边杨海晨倒是有点窘,赶紧移开视线,从包里翻出毛巾,一边说:“我 家离这里也就三个站的路,我就只带了点换洗的,其他的改天再拿过来啊。” “哦,这样,那挺方便的嘛。”周源说著又掏出烟盒,点著了烟才捏著在杨海 晨眼前扬了扬说:“哎,这个,你不介意呗?你抽烟吗?” 杨海晨摇了一下头,又点头。其实,他心中现在是有点儿担心了。这个周源, 真由上到下,每一寸也这般的“男人”,杨海晨心里认为跟这样一个男人共处一室 是危险的,可又禁不住觉得幸运。 周源看他两眼,心想这人怎麽老爱盯著人家瞧呢。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拿起 马经,又说:“这样子,改天你去搬东西的话也叫上我呗,那就可以少走几趟了。” 杨海晨心中很是感激,赶紧说:“好啊,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虽然结果杨海晨还是自个把东西都搬了,周源最终没缘帮他这个忙,可在杨海 晨心中,周源已成功地定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杨海晨後来才知道,所谓技资(技术资源部),其实就是运输部跟修理部的合 体。周源平时主要是当送货的,可有时公司有哪个部门的冷气啊甚麽的坏了,也会 唤技资部的人去修修,这些也是在周源的工作范围内。 周源跟别的几个在技资混的小子很熟,在杨海晨搬进来之前,周源就常叫那帮 人来自个的房间通宵开档。杨海晨搬进来以後,周源起初是收敛了点,後来杨海晨 告诉他,他其实并不介意,周源也不跟人家见外了,三天两头便找那帮人上来瞎折 腾。久了,连杨海晨也跟那些人混熟了,有时也会差上一脚跟他们玩几轮。杨海晨 的牌技也挺过得去,中学跟大学住宿他可没少玩过,众人看这书生模样的小伙子居 然也玩得挺顺,就更来劲,有时周源不在,他们也会照样来找杨海晨玩。 杨海晨跟周源起初的关系不怎密切,虽然是室友,可碰面的时间并不多,即使 有也是在那帮人上来玩的时候。再说周源这人话不多,老是酷酷的顶著一张扑克脸, 而刚好杨海晨这人也是比较安静的人,所以他们即使真碰面了,也不会有甚麽话说。 周源的上班时间比较长,有时几乎十二点过後才回去。後来周源发现杨海晨即 使下班了也不一定马上回宿舍,有时也是在外面留达到十一点多才回去,有几次甚 至彻夜不归。周源当然不会过问人家的私生活,他觉得杨海晨这人看上去挺乖的, 不像是会玩得太疯的人。总之三个月过去了,这两人仍然是挺客气的相处著,与对 方的关系也只能算是室友,甚至连朋友也称不上。 直到这天,杨海晨十点多从外面回来,技资那伙人已经在玩牌了。周源叼著烟, 心思正全在牌上,看也没看杨海晨,只随口说:“回来了啊,阿民带烧卖来了。” 阿民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九,可看上去却比杨海晨老成。听周源说,这 阿民家境不太好,可他还是爱买些有的没的上来孝敬几位哥哥。 杨海晨打开桌子上的胶袋,烧卖早凉了,看起来硬邦邦的,杨海晨半点提不上 胃口,便走到旁边去换衣服,好了就坐床上看他们玩。 旁边老彭正躺在周源床上,鼓著个腮子念念有词的,杨海晨看他两眼,笑著问 他:“怎麽,老彭,他们不让你玩呢?” 老彭忿忿不平:“就是,这帮孙子,说好轮著玩的,一玩开了就认牌不认人。” 杨海晨笑笑没接话。老彭倒来劲了,跳到杨海晨床上说:“哎,不玩就不玩, 小杨,咱们来聊个天呗。” 杨海晨更是笑出声了。这老彭都是年奔三十的人了,可所作所为还是这般幼稚。 “两大男人有啥好聊呀。”杨海晨笑著说。 “有何不可呢。”老彭从地上拿起一罐啤酒,递给杨海晨,杨海晨摇摇头,他 就自个拉开来喝了口:“小杨,你多大了啊?” “二十二啊。” “有没交女朋友啊?” “操,你查家宅呢?”杨海晨还没答话,周源就插话道。 “玩你的牌,有你甚麽事?”老彭白他一眼,又转过来对杨海晨悄声说:“你 知道吗,我弟念书时就跟这小子就一个宿舍的,他说啊,这小子可糟糕了,衣服不 洗被铺不管也就算了,睡觉时啊,呼噜就像轰雷一样,一屋子人没一个耐得住的, 我就说,这真苦了你呢。” 杨海晨呵呵一笑,心想其实也没老彭说的那麽夸张,杨海晨的确是睡得比较浅 的人,起初几天真的有点受不了,可杨海晨这人一向擅长容忍,一直没说甚麽,现 在都几个月了,他倒是习惯了。 老彭的话,周源其实也是听见了的。可他没发话,因为他想听听杨海晨会说些 甚麽。周源也知道自己睡觉时动静很大,可杨海晨从来没说过他甚麽,他想知道杨 海晨是真不介意呢,还是一直在哑忍。 倒是杨海晨这边却拉开了话题:“你弟跟他一个学校,那你们早就认识罗?” “算是吧,我从前也念那学校的,就华中啊,车站对面那所。” 杨海晨一愣:“我爸从前就在那教书呢。” 老彭惊奇地看著他:“不会吧?”这时周源也停下来了,满脸孤疑的看著杨海 晨。 “真的啊,没骗你们啊,他也是两年前才退的休。”杨海晨接著说。 “操,真这麽巧吗?你爸叫啥?”老彭有点兴奋的说。 “杨国衡。” “操!”这回是周源激动了,他把牌子一下子择到地上:“你是老杨的儿子?!” “对啊。”杨海晨禁不住乐了:“怎麽?我爸教过你啊?” “操!真太*** 巧了!”周源还在激动:“你爸当然教过我,我……操!你记 得我吗?我来过你家的。” 杨海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周源又接著高呼:“等等,等一下!妈的,我记得 你!我看过你呢!” 本来在玩牌的其馀三个人也停下来了。阿民笑著说:“不会吧?” “真的!我肯定!”周源指著杨海晨:“你记得吗?暑假那时候,我跟我爸去 过你家,我还蹲你家门前啃西瓜呢!” 杨海晨恍然,也指著周源:“是你!” “你记得?”周源高兴的笑了。那笑容好看的不得了。 “记得,当然记得。”杨海晨也笑了:“天,这世界真他妈太小了。” 甚至到了当晚,其他人都走了,杨海晨跟周源还在为那事儿激动著,躺床上以 後,两人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忆述著少年时的事。杨海晨这才知道,周源的父亲,在 周源中学毕业以後没多久就去世了,接著周源就出来社会混饭吃了,也没念大学。 周源说:“改天你带我上你家看看你爸呗。从前老是被老头子拽著去,不瞒你说, 我那时可不愿意了。可这麽多年了,老头子也走了,我倒是有点想你爸了……” “行,等月尾呗,圣诞假咱们一起回去。”杨海晨应答著。 有了这次的相认,杨海晨跟周源两人的关系是比从前密切多了。首先他们现在 说话是没当初那麽生份了,偶尔也会开个玩笑甚麽的。周源对著杨海晨也不会像当 初那样不苟言笑了,有时候甚至会露出孩子气的一脸。杨海想他大概是对不相熟的 人才会顶一扑克脸吧。 其次是他们渐渐开始关心起对方的生活来了。比方说杨海晨知道周源上班时根 本没时间吃晚饭,也就每天也会买个饭盒放屋里让周源回来吃,有时杨海晨下班後 有地方去,也会先折返回来把吃的放下才走。周源有好几次回到宿舍,桌子上也放 著个微凉的饭盒,可杨海晨却是不知所踪。周源起初也不以为意,可久了就禁不住 想,这人怎麽这样多节目呢? 其实杨海晨也不是干啥坏事去了,只是泡泡吧喝个酒,或是跟几个朋友见见面 罢了。那时候杨海晨也有一个能算是男朋友的伙伴。这人叫丁浩锋,是在酒吧认识 的。这个丁浩锋三十多岁,是一车行的副总,已经结婚了,妻子也在一车行当文职, 经常要到内地公干,他就常邀杨海晨回家里过夜。杨海晨不是每次也去,不为别的, 只为他始终对已婚男人有点抗拒,在人家屋里过夜,总觉著自己寄人篱下,走步路 也混身别扭。 一次杨海晨晚上没回宿舍,隔天上班时顶著两黑眼圈,精神恍惚的,一直熬到 下午三点多,他耐不住了就伏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 後来他感到有人在拍他肩膀,他抬头,是周源。杨海晨有点惊讶,他的部门跟 周源不一样,周源又常要出车,他们基本上不会在公司碰面。 “你怎麽,昨晚干嘛去了?”周源看到杨海晨一脸疲态。 “没干嘛呀。”杨海晨还没完全清醒,周源这一问几乎让他乱了方寸。 周源满脸怀疑的盯著杨海晨。杨海晨忽然觉得很尴尬,赶紧找话:“你来这干 嘛呢?” “没干嘛呀。”周源学著杨海晨的语气,接著得意一笑。杨海晨看著周源孩子 气的笑容,心中不禁一震。他想,周源的笑容是耀目的。那帅气,简直让人心旷神 怡。 这时那边有人喊周源,杨海晨瞄到周源手里拿著个灯泡,想是来工作的吧。周 源朝那方应了声,又转过来问杨海晨:“今晚回来吗?” “回啊。”其实杨海晨跟丁浩锋约好了要见面。 “今天我放早呢,一起去吃晚饭?”周源倚著墙,挺轻松的问著。那边的人又 喊他,周源转过去喊了声:“来了!”然後又转回来:“怎样?”末了又小声啐句 :“妈的那婆娘真他妈烦……” 杨海晨笑了:“行啊,我请客。” 周源也笑:“好!那今晚你在宿舍等我,我可能慢你一点,不会太久,好吗?” 杨海晨点点头:“好啊。” “那咱们吃啥?”周源竟还喋喋不休。 杨海晨哭笑不得:“今晚再说呗。哎我说你别赖著不走了,你看,那边的大妈 都欲火焚身了,快过去吧你。” “好,这就去,那你今晚别忘了啊。”周源说著转身,一边还真装模作样的脱 掉了衬衣,面无表情,嘴里夸张的喊著:“大妈我来了!” 杨海晨一愣,接著放声大笑。 当天晚上,杨海晨在房间拨了个电话给丁浩锋。他告诉丁浩锋他今晚有点事, 不去了。丁浩锋问他有甚麽事。杨海晨就随口说得留在公司加班。丁浩锋说,加班 以後过来呗。 “你老婆不是今晚回来吗?”杨海晨语气平淡。 “是啊……”丁浩锋说著长叹了口气。 “那你还叫我去干麽啊……”杨海晨没好气。 “我等她睡著了来找你呗?”丁浩锋又说。 “唉,别傻了你。”杨海晨说著的同时,周源推门进来,杨海晨用眼神跟他打 了个招呼,接著对著电话说:“哎,我得挂了,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好吗?”那 边丁浩锋没再说甚麽,挂了。 周源看著他把手机塞回兜里,没说甚麽,走到一边脱衣服,露出几块腹肌。 杨海晨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往那边瞄。他起来随意抓了件外套说: “走吧。阿民他们今天也放早吧?要不要叫上他们?” “也行啊。”周源极速找了件衣服套上,也跟在杨海晨後面出去了。 当晚他们一行人来到一火锅店,叫了十来罐啤酒,几个男人坐一席,很快就烟 雾迷漫的了。老彭还带来了他的弟弟,这弟弟眉眼跟老彭倒真有几分相像,尤其那 侧面,简直是老彭的翻版嘛。 席间,老彭朝杨海晨努努嘴,对他弟说:“你知道吗?这小子现在跟周源一房 呢。” “是喔?”他弟哈哈一笑,接著就幸灾乐祸似的问杨海晨:“感觉好吗?” 杨海晨被人这麽一问,很有几分尴尬,不知该怎麽回应。他看了看旁边的周源, 周源却没事人一样抽著烟,甚麽都没说。 “还没说完呢。”老彭又发话:“这小子是老杨的儿子呢。” “谁?哪个老杨?”他弟这回倒是懵了:“该不会……操,华中那个!?” “你还认识别的老杨?”周源又摆出他那酷样,好像对老彭老弟的大惊小怪很 是不屑,也不想想自个起初是如何激动哪。 “哇靠!真的吗?我操,你小子有来头啊你!”老彭弟弟震惊非常,赶忙起身 往杨海晨杯子里倒酒:“来来来,让哥哥我敬你一杯。” 杨海晨也不含糊,伸手接了仰头就喝,老彭弟弟乐了,还要再给他添,杨海晨 正想阻止呢,手机就在兜里震动起来。杨海晨掏出来一看,是丁浩锋,杨海晨犹豫 了一下,还是没接,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塞回兜里。 旁边周源凑过来,用只有杨海晨能听见的声线说:“是女朋友吧?” 杨海晨也没看他,一个劲掩著杯子不让他们再添酒,嘴里却说:“瞎说。” 周源说:“你还想骗我呢你。刚才在宿舍的也是她呗,看我进来就挂。” 杨海晨没好气:“你啊,你就继续瞎掰吧你。” “怎麽,吵架了?”周源又说。 杨海晨瞥他一眼,神色自若的:“疯子。” 周源居然嘿嘿一笑,抽烟,一边说:“也不知你小子有啥好不好意思的。” 兜里的手机又不依不饶的震动起来,杨海晨拿出来看了看,干脆把它关了。 往後他们又跟老彭还有他老弟出来吃过几顿饭。每次的话题总是不经不觉就绕 到周源头上来。他们一喝高了,就爱数落周源当年的“苏州史”。他们说周源当年 比现在可还要酷,老是板著个脸不说话,上课睡觉下课躲起来抽烟。这种形象可让 当年那些小女生痴狂了,总爱有事没事都来围著周源团团转,而周源也老实不客气, 女人一个一个的换。 每次他们说到这些,周源都像没事人一样,默默抽著烟,只偶尔抛来一句: “胡说八道。”可杨海晨知道那些话没十成是真的,也有九成了。 一次饭後,杨海晨问周源:“你现在有没女朋友啊?” 周源没所谓般说:“有啊。” 杨海晨就笑问:“多少个啊?” 周源狠狠盯著杨海晨,脸居然有点红:“我*** !” 杨海晨怕周源真生气,就笑笑没再激他。半晌周源却反过来问他:“那你的呢?” “我的甚麽?”杨海晨装傻。 “女朋友啊。” “我甚麽时候说我有女朋友了?” 周源看了杨海晨两眼。他心想,杨海晨其实也长得挺好看,就斯斯文文的,而 且人脾气特好,很会迁就人,这样的人不会没女朋友的。可他看杨海晨老是不想说, 虽然不解,可也没再问些甚麽了。 最近丁浩锋找杨海晨找得特密。依杨海晨的观察,丁浩锋大概是跟老婆闹僵了。 丁浩锋最近老爱挂嘴边的,就是:“我真想离婚。”可杨海晨知道他不会。在杨海 晨眼中,丁浩锋是那种家庭与事业缺一不可的人,所以他是一定得结婚的,即使他 现在真离了,将来还是会再结的。 现在丁浩锋甚至会来杨海晨的宿舍找他了。杨海晨不太喜欢这样,他让丁浩锋 别再去宿舍了,约在外面等好了。丁浩锋不听,总是几天就来找杨海晨一次。杨海 晨知道这样迟早会出事的,他跟丁浩锋说,再这样就分手算了。丁浩锋跟他大吵, 他说杨海晨根本不在乎他,说杨海晨最近甚至不听他电话了。杨海晨扪心自问,他 唯一一次故意不听丁浩锋电话的,就是吃饭那一次,往後不听他电话,都是真忙, 是身不由己的。杨海晨想跟丁浩锋解释,可想想,还是算了。他掉脸就走。 丁浩锋慌了,上前抓住他:“海晨,海晨。” 杨海晨停下脚步,也没甩开丁浩锋。丁浩锋绕到杨海晨面前,低头看著他说: “海晨,对不起。” 杨海晨没说话,只把视线停留在丁浩锋的唇上。认识丁浩锋那会儿,杨海晨就 留意到这男人有个很好看的唇形,薄薄的,唇角还微微陷进去一点。杨海晨曾经对 这唇有几分迷恋,可现在看著它却没半点感觉。 丁浩锋叹口气又说:“我老婆有了。” 杨海晨心中一惊,可还是没肯看向丁浩锋的眼睛。 丁浩锋又叹一口气:“我真想离婚算了,现在咱们也还能见个面,有了孩子, 哼,我想要拨个电话也难吧。” 杨海晨这才难以置信的抬头,他盯著丁浩锋,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是人吗你?” 丁浩锋根本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他真的觉得带小孩是一个困身的差事, 他心里知道,生了小孩,他跟杨海晨是没可能继续下去了。他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 来。 可杨海晨对丁浩锋这种态度很是反感。他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不是一个 真男人该干的。杨海晨摇摇头说:“浩锋,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为什麽?”丁浩锋根本不知发生甚麽事:“海晨,你怎麽老是这样?如果你 是觉得我有哪不对,行,你告诉我。可你总不能动不动就说要分手吧?你叫我怎麽 办?” 杨海晨也不知怎麽跟丁浩锋解释。他只能说:“你跟我不是一路的人。” 丁浩锋被他这样一说,起初是有点找不著边,可想想,觉著杨海晨是想随便打 发他,怒了,一把抓紧杨海晨的肩膀:“啥一路不一路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丫你。” 杨海晨吃痛,可也没哼半声,他瞪著丁浩锋,平静地说:“你有老婆,你有事 业,而我是甚麽都没有的人。浩锋,咱们不一样的。” 丁浩锋双眼都盯出火了:“事业,那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我从来有因为工作不 理你吗?老婆,是,我有老婆。可你说过,你不介意的。”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介意。我从来都介意。你知道吗?我在你家多逗留 半秒也想吐。” 丁浩锋真生气了,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死死瞪著杨海晨,胸口剧烈的起伏著。 “不瞒你说,我跟你干那回事的时候,也想吐。”後面的这句话,杨海晨是故 意要激丁浩锋的。果然,丁浩锋失控了,举起手,一拳挥到杨海晨脸上。 周源回到宿舍楼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架势。 杨海晨捂著脸,狠狠盯著丁浩锋。 周源二话不说冲上前,挡在杨海晨前面,皱起眉瞪著丁浩锋,声音透著几分怒 :“干啥呢你!”眼前这男人他看过好几次了,最近老站楼口等杨海晨的。周源不 知他啥来头,也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甚麽事,可他就不能看著自个的室友被人揍了 还不哼声。 丁浩锋瞪他两眼:“你谁,没你的事,滚!” “我滚你妈个屁。”周源动也没动。 丁浩锋这时两眼闪起警觉的光,他奇怪的瞪著周源:“你是他甚麽人?” 周源还没反应过来,杨海晨就抢先绕过他,盯著丁浩锋说道:“丁浩锋,你少 给我瞎猜,这事不关他的事。我告你,我跟你完了,真完了,你回家吧你,别再来 找我了。”他的声音不大,可字字有力。 丁浩锋彻底抓狂了,他上前一把抽著杨海晨的衣领:“你!你说这麽多,就是 为这男人,是不是!” 周源没管他们在说甚麽,只一手猛的推开丁浩锋:“**!你还敢来!你有种再 动他一根毛试试?你看我揍不揍死你!” 杨海晨其实也没看丁浩锋这麽激动过,他有点怕这两男人真打起来,就拉著周 源说:“算了,你先上楼。” 周源犹豫地看著他,最後摇摇头。 杨海晨又说:“没关系,他今晚是喝多了,没事的,你先上去呗,我跟他谈谈。” 周源看杨海晨也这般说了,虽多少还有点担心,可也想自己搞不好是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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