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寻桃源 “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可怜了淮阴命，空留下武穆名。大功谁 及徐将军，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大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尽归阴……” 天上弯弯的月映照满天的繁星，急促的脚步声踏碎平静的夜。一个文士打扮的 人四下张望，慌张地拍击着将军府的大门。此人是当朝一品大员，官拜左都御史的 凌荣。凌荣乃当朝重臣，于此深夜轻履布衣，有点匪夷所思，可见事情定然大非寻 常。 门开出一条小缝，白发的老家人探出头来，扫视一下四周，他看清是凌荣之后， 赶忙将凌荣请入宅院内，随即将大门关紧。 将军府内沉闷的安静中透出紧张肃杀的气氛。正堂上一名五十来岁的将军，背 着双手，紧锁眉头，在大厅中走来走去，不时长吁短叹。这名将军名叫陶武，曾是 徐达大将军手下赫赫有名的战将，而今是南京城的城守，权力极大。 “父亲，凌叔叔来了。”陶武之子陶寻飞奔入大厅内。陶武疾步走出大厅，迎 面正遇凌荣。陶武紧握凌荣左臂，将手搭在凌荣肩上，将凌荣半拖入大厅内。一面 走，一面急切地轻声追问：“事情如何了？”凌荣摇摇头，意示进去再说。 “不出我之所料，徐公刚被赐死。”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陶武只觉耳边一震， 木然当场，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凌荣一眼，虚弱地问道： “我们应该怎么办？”凌荣眼光一闪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你 我只有一条路走了，脱身逃亡。” 陶武略一凝思，恢复了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豪气，断然道：“我们今晚就起程， 立即离开，以防迟则生变。”凌荣哈哈大笑道：“小弟早已准备妥当，就等兄长这 句话。”“凌兄不愧是我们的智多星，想是果然周到。你我立即带亲信连夜由南门 出城，引开追兵，让寻儿跟我的老家人陶方到城外江中船上接取你我家眷，进入两 湖北峰山。当年我随大帅与陈友谅作战时，曾误入此山中，那里形势险要，足可安 身立命。”陶武转向陶寻严肃道：“寻儿你明早再与陶忠改扮出城，切记一定要随 机应变。” 陶寻恭恭敬敬地给父亲叔叔叩了几个响头，泪水开始在眼框中打转。他没有说 什么，只是按照父亲的吩咐带着老家人陶方离开了将军府。陶寻知道两家的未来已 经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陶武跟凌荣带着几十名家将，按照计划，由陶武出示令牌，诈开城门，快马加 鞭，往南逸去。陶武凌荣深更半夜举家逃走，朝廷方面大为震动，朱元璋雷霆大怒， 当即下令派出精骑追赶，举国搜捕他们，同时追察他们家人的行踪。 朱元璋亲自寻问守城的士兵，据守城的士兵描述，当时陶武的公子陶寻也在队 伍中，并且两家的家眷早在月前就已经以探亲为名离开京城。回报的结果让朱元璋 大为恼火，他趁此机会大肆搜捕与两家有关的官员，致使很多无辜的人蒙难，这也 是陶武凌荣他们始料未及的。 此时陶寻跟老家人陶方还在城中，躲在一家农房中，这是老家人陶忠早在多年 前就向一位老朋友预定好的。陶寻耐着性子，直等了近月，风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探得消息知道许多无辜之人遇害，心中甚为歉疚，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陶寻公子逃出城外后，用巧计避开几次搜捕后，会同两家的家人，以及一些亲 信家将，直抵长江，逆流而上，进入两湖北峰山，来到一处人迹罕至，云雾缭绕的 深山更深处。没有平坦的道路，走时踏着露出地面虬曲的树根和斑驳陆离的月影。 在这个月夜里，陶寻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入口，众人尽皆大喜。 mpanel(1); 谷内淡淡的雾气给这处美丽的地方罩上一层轻盈的面纱，平添几分神秘朦胧之 美；澄澄的月华衬托出它的她的绰约风资，增加了她那晶莹玉洁之秀。高山环抱的 谷地，静静的湖水……陶寻终于找到了父亲所说的圣地，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陶寻他们找到桃源之后，在那里发现了伫量丰富的矿藏。他们将谷地内的矿藏 卖出去，同时在外购置田产，派人随时打叹陶武凌荣的消息，一面一些孤儿带回谷 内，有时也会带进一些有才能并且善良的人。这里渐渐变为真真正正的世外桃源， 成为人人向往的圣地。 几十年后，桃源外的世界天翻地覆地变化，而桃源内依然安静详和，人人过着 舒适安逸的生活。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得…………驿道上，一匹高腿长身的骏 马，溅起滚滚尘土，马上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怀中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安详地睡 着，那名男子怜爱地看了怀中的孩儿一眼，仰天长叹一口气，似乎要尽量舒泻出对 苍天的不满。 不远处尘头大起，似有无数兵马从后方追来。那名男子听到叱喝之声，大吃一 惊，怀中的孩子也在这时醒来，用他的小手抹了一下双眼，张口梦呓般地叫了一声 ：“妈妈。”那名男子听到儿子的声音，心中泛起苦涩难言的滋味，后面那些人是 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可是为了怀中的爱儿，他却无法直接去与敌人交手。 他想起妻子临死前的话，一定要将孩子扶养成人，孩子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 再失去父亲了。杀死他爱妻的罪魁祸首是当今最有权势的人，他们的势力太过强大， 为了怀中的爱儿，为了自己爱妻临死前的嘱托，他忍痛带着爱子离开。 那名男子策马奔驰，意图甩开追兵，坐下的宝马四蹄飞扬，溅起大片的尘土， 渐渐地拉大了与敌人的距离。他怀中的小男孩睁大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景 色的变化，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仍然好奇地问道：“爸爸，这里好漂亮 啊！我们要到哪儿去呢？妈妈在哪儿？”那名男子轻轻抚摸着儿子漆黑的头发，脸 上难掩心中的悲切，柔声安慰道：“妈妈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爸爸现在要带你见 你苏叔叔，你婶婶给你添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呢！”小男孩高兴起来，兴奋地拍 着小手，不停地欢笑着，一点都不知愁的滋味。 夜终于降临，只瞧见远处有灯火闪了闪，然后，便只剩一片黑暗。黑暗中，树 木在风中摇舞，仿佛是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妖魔，正待择人而噬，天上虽然有黯淡的 星光，但星光却更增加了山林的神秘和恐怖，风很冷，夜越来越凉。这对父子歇宿 在荒野中的破庙里，小家伙早已睡得很熟了，带着笑容，口水都流了出来，睡得是 那么地香甜。他的父亲，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看似毫无警觉，其实全身每一根神 经都处于完全的戒备状态。 十几条黑影飞掠而来，个个都是身手矫健、轻功不弱的武林高手，他们早已认 准了方才那灯火闪动之处，直奔过去，意图在对手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动突袭。 那名男子早有警觉，轻轻摇醒儿子，让儿子躲进一处角落，自己往庙门口走去。 “贵客驾临，为何还不入内？” 那些黑衣人听到这句话，倏地止住脚步，面面相觑，不敢入内。其中一名看似 头领的黑衣人冷笑道：“杜宇，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不要再作无谓地抵抗了。” 杜宇哈哈大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告诉那个狗太监，就说我不再干涉他的事情了， 妻子的仇，我也不打算报了。我只想带儿子去过一些安定的生活，希望他不要将我 逼上绝路，否则他的末日就到了。” 那名头领大怒，发出攻击的号令，刀剑匕首，短戟还有长矛都向杜宇招呼过去。 杜宇拔出家传的宝剑流霞，手腕一抖，这一剑剑势绝无丝毫诡奇之变化，但剑尖寒 芒颤动，眨眼间已急震二十余次，划刺挑……一招间将敌人全部逼退，黑衣人心惊 胆颤，冷汗直冒，终于明白为什么杜宇能够得享盛名。 黑衣人头领口中呼喝一声，打手势命令手下结成阵势，联手共抗杜宇。杜宇见 敌人结成一种方阵，内藏玄机，里面含有诸多变化，不敢大意。这群黑衣人，不断 冲击着杜宇防守的大门，但在杜宇严密的防守下，屡攻不入。黑衣人头领向几名手 下使个眼色，他的手下会意过来，放弃从正门攻击的机会，转而从窗口进入，想要 擒住杜宇的儿子，逼杜宇就犯。 杜宇之子杜若脸孔小而灵秀，灵秀中却又隐含几分坚毅之气，一双眼睛在夜中 清澈如水，明亮如星，虽然仅有六七岁，却是聪明过人，他听到父亲的嘱托后，知 道危险就在眼前，躲藏进一座佛像的后面，手中紧握父亲为他特制的一柄钢制短剑， 小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到了惊慌与恐惧，由于紧张，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杜宇留意到敌方几人已经进入小庙中，反手甩出几支飞剽，锋刃上亮光闪闪飞 向进入庙中的敌人。其中一名敌人正好面对飞剽，急忙躲闪，其余的人便没有那么 幸运了，全部中剽倒地。就在杜宇一分神间，他的右臂上已经中了一剑，只好剑交 左手，招式变得颇为诡奇，改用一套极端偏险的剑法应敌。 庙中仅余的那名敌人听到小杜若粗重的呼吸，寻到了小杜若的所在，阴森地低 笑一声，刚要伸手去抓小杜若，一柄短剑已然晃向他的面门，他疾忙后退。原来小 杜若在一瞬间完全将自己的畏惧抛开，以拼死之心去对付敌人的攻击，他虽然功力 很低，只会一些招式，甚至还是一个小孩，但他的招本是绝妙的招，而他连每一个 细微的角度都做得很好。 黑衣人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心想这个孩子不出十年，必然会成 为绝顶好手，出手更加狠辣，决定在这里毁掉这个孩子，以免这个孩子成为他们日 后的心腹之患。小杜若剑法中还没有什么气势，但配合着斜步进击，竟丝毫不见破 绽，身法灵活异常。 那名黑衣人一时莫耐他何，焦躁起来，招式更加狂猛，但在运用上微见散乱。 小杜若不假思索，短剑直指向敌人的破绽所在，黑衣人这才吃了一惊，再次被逼退。 杜若见对方居然被自己两次逼退，不由得信心倍增，立刻挺刃直追，脚斜斜地跨上 两步。然而小杜若临敌经验太浅，被敌人的虚招所惑，一剑刺空，身体失去平衡， 敌刃乘机挥向他的面门。就在这时，门前杜宇一声长啸，左手剑奇招迭出，接连刺 中几名敌人的要害，门前的黑衣人大惊后退，脸现惊惧。黑衣人头领见势不妙，一 声令下，开始撤退。 里面的黑衣人听到杜宇的啸声时，已然大惊，当听到撤退的号令后，更加慌张， 那一刀便劈不下去了。而小杜若这时把握住机会，短剑刺入了黑衣人的胸口，血从 伤口不断渗出，血迹迅速扩大。杜若一见到血，便不敢把剑拔出，吓得一直往后退， 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这时杜宇已经将敌人全都赶走，听见儿子的哭声，以为儿子受了伤，急忙掠入 庙内，只见儿子不远处停着一具尸体。杜宇仔细检查儿子身上，并未发现什么伤口， 关切地问道：“若儿，怎么了？”小杜若依然哭个不停，一面哭一面用童稚的双眼 看着父亲道：“爹爹，我杀人了，好害怕，我们都是人，干吗他们要杀我呢？” 杜宇看着儿子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想道，如果人人都是这样想，那么这个世 界便不会有什么纷争，但这又如何向儿子解说呢？只好向儿子说道：“世间险恶， 这个世界不仅有好人，更有许许多多的坏人。我们只好逃离这个世界，去找一处世 外桃源。”小杜若睁大眼睛问道：“什么是世外桃源呢？”杜宇充满向往道：“那 是一处安静美丽的地方，里面全是一些好人，大家互相帮助相亲相爱。”小杜若似 懂非懂道：“那里会有人跟我玩吗？”杜宇目光中泛起无限柔情，轻抚儿子道： “有的，那里会有许多人陪你玩的。我们现在先去找你苏叔叔，还有你楚碧妹妹， 那里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