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节 也许，罗明昨夜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因为周六的清晨让人感到舒畅，清 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单从天气上说，这应该是一个寻常的日子吧！ 与此前的大多数周末一样，很早的时候，罗明便来到巴巴佐尔镇。然而，今 天的情形似乎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当罗明到刚一跨进小镇，妮娜便会像燕子 一样" 飞" 出来迎接他。可是不知怎的，今天罗明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一种不 详的预感，突然涌上了罗明的心头。"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罗明想。于 是，他加快了脚步，径直向那家酒吧走去。 酒吧里一如既往的嘈杂和昏暗，然而让罗明更加感到纳闷的是，就连欧文和 班克斯也不见了踪影。" 一定是出事了，得找个人问问！" 想到这里，罗明竭尽 全力，挤到了吧台旁边。正看见，酒保马克在给客人倒酒。与此同时，马克也看 见了罗明，" 是罗先生吗？" " 是啊！" 罗明说，" 你家大小姐呢？" " 我家的 大小姐得了重病，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 什么！怎么会这样。" 罗明不仅 感到惊诧，" 我上星期见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 谁说不是呢！" 马克 说，" 其实，小姐以前也经常生病，但是好像这次特别的重，只怕……" " 我想 马上去见她。" 罗明说，" 借给我一匹马。" " 就拴在后院的马厩里面。你自己 应该认识的。" " 好的！" 在草原上纵马狂奔，对于罗明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往日健步如 飞的马，今天仿佛是腿上缀了铅块，无论如何也跑不快。罗明开始后悔，" 为什 么不叫一架飞机来。" 就连老天似乎也在和罗明开玩笑，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强劲 的风，这大大降低了罗明的前进速度。于是，他不得不更加卖力的催马向前，而 马儿也似乎理解骑手的心情，奋力的在辽阔的草原上飞奔。 大约中午的时候，罗明才到达约克神甫所居住的山村。而当他推开约克神甫 家门的时候，他看见并不宽敞的客厅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 感谢上帝，罗，你可来了！" 就在罗明稍微一愣神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班 克斯的声音。 "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妮娜，到底出什么事了？" 罗明焦急的询问，迎面过 来地班克斯。 " 罗，听我说！" 班克斯说，" 千万别这么大声，会吓坏妮娜的。" 接着他 又说：" 妮娜从小就得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老是毫无道理的发高烧。也曾经看 过不少大夫，都查不出病因来。结果，每年都要发作一两次。这次，发作的最厉 害，我们大家恐怕她熬不过去了……" 说着，向来是一副硬汉模样地班克斯，也 差一点哭了出来。听到这里，罗明的心猛地一震，他知道，这一定是确实无疑的 了。 " 罗，是你来了吗？" 此时，从里屋传来了约克神甫的声音。不一会儿，老 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罗明的视野里。见到约克神甫的时候，罗明突然感到，虽然 仅仅隔了几天，但是老人一下子好像是苍老了很多的样子。 " 神甫，妮娜的病……怎么会这样？" 罗明焦急的问着。 mpanel(1); 面对罗明的焦急，约克神甫默默不语。终于，他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说道： " 罗，如果可以的话，请跟我到教堂来，好吗？" 教堂如同以往那样肃穆、整洁和朴实，而因为还不到礼拜的时间，整个教堂 里面空荡荡的。而罗明和约克神甫，则在这样的环境中，交谈着有关妮娜的终极 秘密。而充斥在教堂中的圣灵，就是两人赤诚相见的最好旁证。 " 亲爱的罗先生。" 约克神甫用非常平稳的语气说，" 事实上，在有关妮娜 的身世上的问题上，在我们以前的交谈中，我隐瞒了一个关键的细节。但是，请 相信，我的这个隐瞒，完全是出于一些不得已的苦衷。而现在，我必须把他和盘 托出，目的则是为了换取您的完全信任。" 罗明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其 实，罗明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约克神甫之所以会把他带到神圣的教堂里，自然 是为了交待一些重要的话。 " 事实上，我隐瞒了纽敦神甫，将妮娜托付给我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约 克神甫说，" 那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同学，更因为我曾经是他所领导的那个小组 的早期成员。 " 没错，我其实是那个小组早期的核心成员之一。而我的工作，主要就是搜 集各种零散技术资料和协助进行初步的研究试验。而就当时而言，我们所面临的 一个最重大的问题就是有关人类基因组图谱的严重缺失。人类基因组图谱是人类 生物工程学的基石，也是克隆人，最基础的前提条件。事实上，因为头发里虽然 含有遗传信息，但是毕竟不是活细胞，我们不能采用' 经典多利羊方式' . 而必 须采用物理排列重建的方式，来完成我们的计划。讲得明确一点，就用纯物理和 纯技术的方式，而不借助任何的生物学和半生物学方式，用最基本的化学元素， 像上帝那样，亲手去创造生命。 " 从技术的实现上来说，这个过程可能有些深奥的。如果简要的回顾，妮娜 的诞生过程，大概可以分为这么几步：第一步，我们首先要获取美穗子的完整基 因；第二步，参照人类基因组图谱，找到这些基因的确切排列和表达的方式，并 且建立数理模型；之后，我们利用秘密租借来的激光钳，把碳、氢、氧、硫、磷 等元素的原子排列成为我们需要的DNA ；在通过活化手段激活DNA ；接近接着得 是促使细胞分裂，再把分裂的细胞放进人造子宫。剩下的事情，就是看着胎儿慢 慢的长大。只可惜，妮娜在孕育的过程中，我没有守护在她的身边。 " 而我所承担的最核心工作就是寻找完整、正确的人类基因组图谱。事实上， 虽然基因组工程，在二十一世纪中叶，就已经大功告成。但是，因为最近一个多 世纪以来，人类基因技术的被禁止，各种相关的科技资料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所以，当我们准备开始的时候，我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找不到基因组 图谱。 虽然，最后通过多方努力，我们找到了将近三十份相关的数据资料，但是我 们依然不能肯定其中的任何一份完全正确的。为此，我们不得不借助统计学方法， 尝试着建立了一个最优数模，虽然我们不能完全保证它的正确，但是却是我们当 时所能够做到的最好得了。不过，就在我们正要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却被限令离 境。 所以，我不得不脱离了这个计划。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他们能够 最后取得成功。 " 但是，只到纽敦神甫来访的时候，我才被告知，我们所使用的那份基因图 谱的确是有问题。而它的直接后果，就是造成了妮娜的免疫系统存在着重大的基 因缺陷。妮娜也因此而患上了不可治愈的基因疾病。她会常常无缘无故的高烧， 而且虚脱的非常厉害。虽然，纽敦他们，研究出了可以控制和缓解病情的干扰素， 但是却找不到根本治愈的方法。因为所有的技术资料，都被查抄和销毁了。而且， 我们因为不能找到正确的基因图谱，所以即使那些资料还在，我们也很难找到我 们的错误在哪？ " 最近的一个星期里，妮娜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我和我的学生螺姆等人，虽 然尝试了各种治疗方法，但是效果始终不明显。而且，昨天晚上，妮娜的病情突 然恶化，除了高烧和虚脱以外，她的脏器也出现了衰竭的征兆。恐怕……恐怕… …她……她……" 讲到这里，神甫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两行热泪， 在他的脸上流淌着。 " 那么，我们现在还能帮她作些什么呢？" 罗明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平和，但 却就不禁流露出来深深的忧伤。 "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们好好安慰他吧。" 神甫默默地说。 当罗明走进妮娜的卧室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悲伤，从心底袭来。那是一间并 不宽敞，但却非常洁净的卧室。以前，罗明也曾经近来过一两次。然而当他今天 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心情却有了很大的变化。只见，妮娜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 子，头上放着冰袋，脸红红的，看来她的体温一定不低。罗明轻轻的来到床边， 把嘴贴近她的耳朵，低声的呼唤：" 妮娜、妮娜、是我，罗明，记得吗？我是阿 明啊。" " 从昨天到现在，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罗明的身后，又响起了 神甫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妮娜的眼皮抖动了一下。这使得罗明有些兴奋，于是 他便继续呼唤。 终于，妮娜的眼睛睁开了，" 阿明，是……是你吗？"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微 弱，" 刚……刚才……我……我做梦了……梦见……梦见好多好多的……星星… …是流星……在……在地球上……大……答应我……带我带我……去看…… " 话还没说完，妮娜有再次昏了过去。 此时此刻，罗明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草原上纵马飞驰、一起看星 星、一起被别人泼酒、一起唱歌跳舞的情景。罗明知道，自己的心在流泪。他回 过头来，看见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约克神甫，也已经满脸的泪痕。 " 神甫！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面对着重病的妮娜，罗明的心中依 然有一丝侥幸。 然而，神甫摇了摇头，回答说：" 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是 注定的，如果那时候，我们能够有一份完整的图谱……可是现在……" 罗明很明 白神甫的语义。是的，倘若是在一百多年前，基因修补疗法广泛应用的时代里， 或许妮娜还有救。可是，在现在这个" 反基因技术" 的时代里，的确是一点希望 也没有了。 " 流星……我看见流星了！" 突然，妮娜的微弱的声音从床的方向传来。罗 明和神甫赶忙奔了过去，原来昏迷中的妮娜是在梦中呓语。 " 罗，" 身边传来神甫的声音，" 我求你，带妮娜去地球吧？" " 什么！" 罗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我不是开玩笑。" 神甫的表情异常的凝重，" 也许地球上会有什么特效药， 能够治好妮娜的病。就算是没有，也能达成她最后的心愿。这些天来，妮娜总是 喊着' 流星、流星' 的，这是他最后的寄托了！" 接着他又说，" 我知道这一定 很为难你，但是除了你之外，没有被人能做到这一点。" 面对神甫的恳求，罗明 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罗明终于开口说道：" 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那天，罗明回到市区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他没有回自己的公寓，反而是 去了大使馆的办公室。因为是周末的缘故，除了一些值班的职员以外，整个大使 馆里面几乎有没有什么生气了。因此，那里是宁静思考的理想场所。 在自己的办公室，罗明亲手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苏珊娜去度周末了，他只 好自己动手了。然而，正是因为自己动手的缘故，罗明才发现自己泡茶的功夫， 似乎退步了很多。但是，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在茶上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 有重病的妮娜和神甫的请求。他当然不会忘记队她的承诺：带她去地球上看流星。 然而，那时候的罗明，的确没有想到过，要实现这个承诺是多么的困难。妮 娜是人造人，而且是雅各星人，无论是那种身份都决定她，绝不会被允许踏上联 邦的国土。无论这是否荒唐，那终究是法律。而在他的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 和使命，他有没有理由仅仅为了对一个人的承诺，而放弃其他的一切承诺呢？这 样的思考，让他想起了很多的人，怀特教授、波波夫先生、赫尔梅丽夫人……还 有就是――富美。 "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他们会怎么想？" 罗明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望 着外面的夜景，苦苦的思考着。 突然间，一声炸雷平地而起，由远而近。紧接着，乌云吞没了星星的光辉， 狂风裹着暴雨袭卷了世间。时不时得闪电与惊雷，如上天的诅咒般的回旋在天宇 之间。 " 下雨了！果然是下雨了！" 罗明的嘴里如此的自言自语。而就在一道闪电， 在窗外划过的时候，罗明的心，仿佛是在一瞬间被照亮了。" 我想，我知道自己 该怎么做了！" 罗明把茶杯放回的桌子上，而眼睛依然望着窗外的大雨。 第二节 与大雨滂沱的首都相比，巡游团今晚的驻地，加洛林附近的空军陆战队训练 基地，则是晴空万里。满天的星斗，眨着眼睛注视着人世间的种种喜怒哀乐。 不知不觉间，夜晚即将结束，周日的拂晓，即将到来。就这个时候，整个基 地营区里面，只有东、西两端的两间营房依然灯火通明。东边的那间是总司令的 临时办公室，而西面的那间，则是政务总监的临时办公室。事实上，如今的雅各 星上，需要彻夜工作的人或许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此时的总司令，正在饶有兴趣的摆弄着自己的配枪。据说这位好好先生，最 大的嗜好就是摆弄枪械，即使是洗澡的时候，也是枪不离身。正当他摆弄的起劲 的时候，突然门外慌慌张张的闪近来一名副官，那人一进门就急忙说：" 报…… 报告大人，机……机密情报！" 很显然，那个情报让这个" 胆小" 副官，非 常的害怕，" 密……密报，明天有人要刺杀大元帅！" " 人呢？" 眼见副官的失 态，总司令摇了摇头，" 抓住了没有？那个送信的人。" " 跑……跑了！" " 废 物！ 饭桶！" 沉吟了一会儿，他接着说，"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流言蜚语吗？ 不要理他。" 接着他又说，" 你，回去睡觉吧！" " 可是，大人！" 那副官好像 还要说什么。而总司令，却摆了摆手，" 回去睡觉！" " 是！" 那副官，丈二和 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无可奈何的走了。而眼见副官退了出去，总司令也收起了陪 枪。 而此时他的嘴边，划过一丝阴冷的笑。 而在营区的另一头，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的政务总监的桌子上，突然被 副官放上了一页标有" 十万火急" 的秘密报告。政务总监赶紧接过来，仔细的看 了看，上面写着：" 绝密情报：有人要在明天制造炸弹袭击事件，目标：大元帅， 动机：不详，地点：不详。" 看了一会儿，政务总监提笔写了几个字，交还给了 副官。只见上面写着这样的批语：" 小题大做，不要理会，封锁消息，自己当心。 " 星期日早上十一点四十分，巡游团抵达了加洛林市市区。而按照行程计划， 加洛林市市长和市参议会议长，将在市政大厅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在那之前， 还要向迪亚洛元帅，赠送加洛林的特产――精致而名贵清花瓷瓶。 当巡游团的车队进入加洛林市区的时候，在街道两旁恭候多时的人们迅速掀 起了欢呼的浪潮，许多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执行官的肖像，高高的举过头顶。而首 席执行官所乘坐的豪华敞篷车，就在车队的中间。车子的驾驶员，显然受过良好 的训练，车子行驶的相当平稳。面对欢迎的人群，执行官大人站起身来，向欢迎 的人们点头微笑，并且频频向欢迎的人群挥手致意，而人群也随着执行官大人的 举动而更加沸腾起来。而这对于在路边维持秩序的军警而言，则是平添了许多的 压力。在执行官坐车的后面，紧紧相随的是，总司令和政务总监的车。见到执行 官大人的举动，消瘦的政务总监和肥胖的总司令，也都几乎同时站起来，向人们 挥手致意。欢迎的气氛，随之达到高潮！ 车队到达加洛林的市政大厅的时候，大约是下午的一点钟。市政当局的礼宾 官员，早已经恭候在市政大厅的门外。执行官大人从车子上走了下来，迈步走上 台阶，而台阶的两侧站满了迎候的官员。当执行官迈上第九级台阶的时候，他突 然发觉今天的气氛有些反常。于是他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政务总监和 总司令，都没了踪影。这使得执行官很不高兴，但是此时的他无暇在追究此事。 而几乎就是与此同时，有不少人看到，两辆悬挂着军车牌照的高级敞篷轿车， 分别向加洛林空军陆战队基地和巡游团警戒部队营区的方向驶去。 当执行官大人走进市政大厅的时候，整个大厅里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加洛林市市长和市参议会议长，立即快步走上前来，和执行官握手。与此同 时，新闻记者们迅速行动，各种摄影设备一起开动，顿时整个大厅里，便被各种 各样的光晕所笼罩。 终于轮到压轴戏上场了，只见一位漂亮的小姐，手里托着一个价值连城的青 花瓷瓶，走了过来并且把瓷瓶递给了市长。市长又亲手把它，转交给了首席执行 官。当迪亚洛接过，瓷瓶的一霎那，掌声再次笼罩了全场。而日后所发表的照片 上，人们却没有看到此时的迪亚洛，通常在这种场合，所惯有的微笑。这也许是 军人的直觉，给了他某种警示。但一切都太晚了！ 突然，迪亚洛手中的瓷瓶开始颤动了起来，这个过程不到十万分之一秒，接 着一股巨大冲击力裹挟着因为摩擦生热而造就的火球，冲破了瓷瓶内壁的脆弱束 缚，迅速向周围扩散开了。 当人们看到火球和听到爆炸声，并试图做出反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就晚了。 前后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原本欢娱喧闹的大厅，立刻被死神散播的恐怖所笼 罩。 当幸存者们反应过来，并且不顾一切的奔向爆炸中心，试图寻找首席执行官 的时候，这位叱嚓风云的一代名将，却已经尸骨无存。 经过后来的调查确认，引发爆炸的是藏匿在瓷瓶里面的高爆纳米炸弹。根据 后来的统计，市政厅爆炸案共造成包括首席执行官、加洛林市市长和市参议会议 长在内的五十五人死亡，受伤者不下三百人。 第三节 原本安静的联邦大使馆里面，反常的有" 热闹" 了起来，忙碌的工作人员在 各个部门之间，穿行不止，而现在是距离加洛林市政厅爆炸案发生的时刻，已经 过去了整整一百九十三分钟。 在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作为公使罗明因为昨天的一夜未眠，而正爬在办公桌 上打瞌睡。当大使馆的值班人员，接到相关情报的时候，立即跑到了大使的办公 室，因为他们知道，大使先生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呆在办公室里。当罗明听到下 属的汇报的时候，原本还处在半睡眠状态的他，马上彻底清醒了。紧接着，他下 令召回所有休假的使馆工作人员，并且要求使馆处于戒备状态，所有高级职员必 须二十四小时坚守岗位。而此后，所有的使馆工作人员，都在此后的六十分钟内， 返回了各自的岗位。而余下的，除了利用星际通信系统像联邦报告以外，则是等 待进一步的消息。 很快，各方面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向大使馆。就在爆炸发生之后不久， 雅各星武装力量总司令埃斯特，便通过国家信息中心的专用频道发表讲话。声称 政务总监是此次刺杀事件的主谋。并以代理元首的名义，发布命令，宣布政务总 监为人民公敌，号召所有忠于迪亚洛将军的军队和人民，团结起来肃清反叛者。 与此同时，政务总监突然出现在距离加洛林80哩的空军陆战队基地，并且抢 在总司令强化新闻管制前，召开记者招待会，宣称总司令才是刺杀事件的真正主 谋。他也以继任者的名义，发布命令要求消灭叛军，承办罪犯。 随着事态的发展，雅各星的局面，也陷入动荡之中。总司令的亲随部队，将 近三个整编装甲师的兵力，迅速出动包围空军陆战队基地。在短暂的交火之后， 双方暂时处于僵持的状态。而与此同时，分别驻扎在各地的自卫军部队，也各自 奉命进入紧急状态。据说，分别效忠于政务总监和总司令的部队，已经在南方各 地发生了武装冲突。首都的局势，也开始出现不稳迹象。 在此后的三十六个小时里，局势恶化的速度和程度，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驻扎在南方各地的三个整编师（包括号称" 攻坚炮" 的近卫整编陆战第六十 八师） 和六个独立警备旅，奉总司令之命在加洛林地区集结。而负责守备加洛林基 地的，则是雅各星武装力量中，唯一的建制军――陆战第一军，该军下辖四个整 编师（含一个全装甲特种快速纵队）。第一军原本是巩卫首都的御林军，也算是 政务总监的亲信部属，而且装备精良，人员干练，擅长守备。不久之前，才调往 南方。 如今，却成为了政务总监手中的一张王牌。而且，加洛林基地历史悠久，经 营多年，工事坚固，易守难攻。有消息说，总司令的部队曾经多次发起冲锋，但 都被守军打退。虽然现在，双方冲突还限制在小范围内。但是，可以想象的是， 战端一开，昔日的瓷都必将毁于战火。更加糟糕的是，出于军事管制中的地方当 局，在失去了卫戍部队支撑的情况下，已经无力维持当地的社会秩序。各地乱像 丛生，许多地区都被宣布处于" 暴乱" 状态。由此可见，雅各星的内战（内乱）， 已经难以避免。 而对于罗明和联邦大使馆而言，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就在罗明加紧处理 各方面事务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富美从外面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学 长，不好了！雅各星的市民，在冲击我们大使馆的大门。使馆的警卫，恐怕就要 是顶不住了。" " 你说什么？" 素来稳健的罗明，听到这话也大吃一惊，" 这是 怎么回事？" " 是因为这个，大使先生！" 紧跟在商务参赞身后的是罗明的公务 秘书苏珊娜，她随手把一个存储器，放进了办公室的阅读器里面，" 这是通过已 经被关闭国家信息中心，散布在网上的电子传单。" 紧接着，办公室里的三维投 影装置被启动了，而出现在三个面前的居然是已故的首席执行官迪亚洛形象。只 见那个" 虚拟人" 说：" 雅各星的同胞们，这次我被人暗算，以及此前在首都发 生的爆炸事件，都是共和国联邦的特务所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搞垮有着人造人 背景的雅各星，把所有的雅各人斩尽杀绝。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我以首席执 行官的名义命令：把包括联邦人在内的所有外国人赶出雅各星，同时没收他们的 财产，捣毁他们的住所，让他们永远也不能再回来。我们要……" " 啪" 地一声， 罗明关掉了投影装置，" 知道是谁做的吗？" 罗明问。 " 不知道，大使先生！" 苏珊娜回答说，" 可能是黑客，或者是信息中心的 内部人员干得。而且，一定是排外分子。使馆外面的市民，大概都是被煽动过来 的。"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的方向，突然传来" 乓" 的一声，要来是有人在像使 馆扔石头，不过好在窗户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 明白了！" 罗明说，" 立即通知使馆的安全官员，组织一些精壮的使馆人 员，协助警卫，决不能让外面的人冲进使馆。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切手段， 保证使馆人员的安全。" 接着罗明，从保险柜里，取出了那份早已经，写好的外 交文件，" 通知直升飞机，立即飞蒙特西诺上将的留守警备司令部。" 五分钟以后，罗明终于到达目的地。出来迎接罗明的依然是那位少校副官。 他把罗明引到待客厅，并说马上去通知上将。然而，在将近半个小时的等待 之后，罗明得到的答复却是：蒙特西诺中将正在和幕僚们讨论目前的局势和对策， 如果有什么急务，则请副官转交。 如同罗明先前料想一样，此时的蒙特西诺很可能在策划着什么，而他手中所 握着的将是他成功的关键一环。而此时的罗明所需要的，蒙特西诺也心知肚明。 因此，交易的双方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于是，罗明把那份文件交给了那位 副官。 这是一份由罗明亲笔签名、以联邦驻雅各星全权公使的名义" 声明支持任何 能够保全雅各星人民安全和福祉的领导人上台" 的外交文件――或者可以说，这 是给予" 野心家" 勇气的外交陷阱。 不久，罗明得到了蒙特西诺的允诺：联邦外交人员为紧急事件而做出的一切 努力，都将得到留守机构的全面协助。 与此同时，三百名军警出现在了正在冲击大使馆的暴民身后，于是这场闹剧 也草草的收场了。而国家信息中心，也在半个小时以后，发布了联邦大使馆的澄 清声明。另外，早已经被关闭的发现者机场也被允许特别开放。 当罗明回到使馆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而罗明此时根本无心用餐。 他马上召集所有使馆的官员、幕僚和外侨商会的负责人举行紧急会议，针对 当前局势，讨论对策。最后，会议决定，马上执行紧急对策方案，迅速动员所有 力量，从雅各星撤离全部联邦侨民。随后，罗明让负责此时的巴菲勒马上着手开 始行动。 两个小时以后，从南方撤出的第一批侨民抵达了发现者机场。而接到大使馆 的求援信号，赶来协助撤侨的第一艘联邦商船" 科隆" 号，也几乎是同时到来。 与此同时，使馆又收到了七艘联邦商船和一艘吕迪娅星商船，愿意协助撤侨 的回电，这样一来加上原本还停泊在雅各星轨道上的香料商船，撤出全部的侨民， 绰绰有余。如此的局面，要比使馆最初预料的好得多。 在此后的三十小时里，大约有半数以上的联邦侨民，乘坐飞船离开了雅各星。 而随着撤侨工作的接近尾声，使馆的撤离准备，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趁着使馆人员收拾东西的空当，罗明回到自己办公室，此时的他觉得全身每 一个关节都隐隐作痛。然而，他发现，在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大号的保温水壶，而 且还多了两本联邦护照，护照的底下还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我知道你现 在最需要这东西，一本是你的，一本是那姑娘的。我会安排一个体面的借口让你 脱身。请记住，上吕迪娅星的那艘商船，没有人会认出你们。水壶里是你最喜欢 的红茶，星际旅行的时候，人很容易觉得干渴，所以我让苏珊娜小姐准备的。祝 好运！" 罗明认识那清秀的笔迹，是富美的。自从经历了那次" 不愉快" 的谈话 之后，罗明就猜到，富美很可能是" 神圣公会" 在雅各星情报组织的负责人。而 这次，他们过人的工作效率，还是让罗明感到吃惊。而在此前，当罗明在处理公 务的时候，他几乎就把妮娜彻底的忘记了。而现在，因为富美的" 擅自主张" ， 罗明终于可以帮助妮娜实现" 到地球上去看流星" 的夙愿了――希望这不会是她 的遗愿！ 第四节 当天晚上，居然又下起了雨，而天也黑的出奇。在远方，本来辉煌的城市似 乎是被黑暗天使吸去了灵魂，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华，一切都被黑暗压得透不 过气来，仿佛是要死掉似的。唯有一道道的闪电，想给这死寂的地方注入活力， 用它那光芒的巨斧撕开无尽的黑暗。可这令人生畏的魔王，连着最后一丝的光明 也不放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收去了这天地间最后的一点灵气。所以留下的 不过是几声震天动地的" 笑声" ――那些被人们叫做" 雷" 的声音。然而，今晚 它是如此的毛骨悚然。继而是猛然而来的一阵狂风，挥舞着，那用雨线造就的鞭 子袭向这个再也无力反抗的世界。 但这些都依然，无法阻挡罗明的步伐。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守秘密，他决 定不动用任何现代的通讯和交通手段。这固然加大了行动的难度，但他相信，这 是万无一失的唯一保证。 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罗明再次跨上那匹早已和他配合得相当默契的骏马，不 顾倾泻而下的水幕，踏着散落在草原上的雨滴汇成的细流，奔向最终的目的地。 而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能够证明真实身份的信物。准确地说，现在 得罗明，只是一个叫做" 罗明" 联邦公民，而不是联邦驻雅各星公使。之所以， 要给自己如此的心理暗示，无非是要为自己找一个擅离职守的适当借口。而这个 借口，至少是应该能够说服他自己。 与当初得知妮娜得病时，无暇它顾的情形相比，罗明此时的心境，却不知怎 的反倒是有些轻松。虽然，依然无暇细心的欣赏雨中的草原之美，但是想到终于 能够兑现他对她的星光下诺言，罗明的心境就会好很多。然而，此时的罗明，突 然感到去神甫家的路，仿佛是一下子变长了，前方无尽的黑暗向他张开血盆大口， 仿佛每一布的前进都将会把自己葬送在向黑暗献祭的路上。但是，尽管罗明非常 需要面对如此的风险，也非常的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将会如何。可是，他毕竟做过 承诺，而作为一个高尚的人，就应该去实践自己的诺言。虽然，罗明不清楚这样 做是否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在他智慧所及的答案里，这是他选择的唯一！于是， 他奋力用心中的希望撤碎眼前的黑暗。终于，在向路的彼端眺望的时候，他像是 见到了苍茫的天宇中，那些象征幸福的繁星们。 当罗明到达，约克神甫所在的村庄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而他很快赶到这里 的气氛，已经不同于别处。与大城市中关门闭户，不见灯光的景象相比，这里的 生活一如既往。村里各家各户的窗户上，都映着灯光，香料熬制的味道浸透着空 气里。这说明，村民们的作坊生产并未停止，可见远在千里之外的政治军事危机， 并没有给这个边远的村庄，造成任何带有实质性的影响。 当他的马停在约克神甫家门口的时候，罗明看见门前坐着大汉班克斯。大汉 的眼神如同守望者似的，充满了期待。见罗明来了，原本沉默的大汉忽得兴奋起 来。他快步跑上前来，弄过马的缰绳，对罗明说：" 罗，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 们从网上听说，城里出了大事情。你们联邦人都要撤走。当时，我们就急了。你 是答应过要带妮娜去地球的。欧文那个混蛋说，你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准是一 个人先跑了。当时，我就跟他吵了起来，我说你是个好人，不会干这么没道理的 缺德事。他还不信……" 就在班克斯滔滔不绝的说话的时候，罗明已经从马上跳 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班克斯的肩膀说道：" 那的话，我这不是来了吗？今天晚上， 我就带妮娜走！" 说着，紧走几步，来到神甫家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与罗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神甫的家里变得非常安静。可能是，听到了罗明 推门进来的声音，约克神甫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神甫，罗明对他说：" 约克神 甫，我是来带妮娜走的！" 神甫点了点头，" 像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亲爱的 罗，我相信你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吧！" 罗明说：" 的确是这样。我已经安排 好了一切，我想我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其实，这话仔细想想的确有些虚伪。毕 竟给罗明解决了最大麻烦的是内山富美小姐，而对于此行的前途，此时的罗明根 本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此时的一切，已经不允许罗明去选择怯懦了。 随后神甫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出去招呼班克斯准备交通工具。接着把罗明， 叫到了妮娜的房间。此时的妮娜，正在床上甜甜的睡着，仿佛是神话中等待王子 的公主。神甫告诉罗明，妮娜的高烧已经退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的情况会有 所好转，恰恰相反，妮娜脏器衰竭的速度正在加快，而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的生命很可能就在睡梦中慢慢的消逝着。 罗明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去，轻轻的呼唤着女孩儿的名字，" 妮娜，妮娜， 是我，罗明。快醒一醒，我们要出发去地球了！你很快就能看到流星了。" 就这 样呼唤了很久以后，女孩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阿明是你吗？" 那声音是如此的 弱，以至于不集中精神就很难听清楚。罗明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也许是 约克神甫的悲哀吧！而不知道在何时，他自己的腮边也挂上了一颗带着伤感的泪 珠。 " 妮娜，振作一点，打起精神来，我们要去地球了。" 罗明说。 可是，妮娜并没有回应。罗明开始担心，妮娜是否愿意真的愿意和他一起去 地球。然而，过了一会儿，妮娜又把眼睛睁开，紧紧的盯着罗明看了好久，费力 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罗明的决定――而那也是她的愿望。 这时候，妮娜卧室的门开了，先后走进了两个上年纪的村妇。她们是来帮妮 娜换衣物的。于是，罗明和约克神甫，便从妮娜的房间里退了出来。接着，神甫 有带罗明到了他的房间里，把远行所需要的行李，以及维持妮娜生命的药品都交 给了他。 " 罗，虽然现在的时间宝贵，但是我依然想问你，你真的愿意为了对妮娜的 承诺，而放弃对其他人的承诺吗？" 这或许是神甫最后的疑问了。 " 在我看来，我的每一个承诺都是等价的。" 罗明说，" 不过，我带妮娜去 地球，不仅仅是为了我的承诺。妮娜曾经给我带来了无数的快乐，我必须想办法 回报她。而能够满足他看流星的愿望，是我现在唯一力所能及的。更重要的是， 与承诺相比，我更看重良心。而良心告诉我必须这么做！" 听到这话，神甫也不 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继续他的工作。 不一会儿的功夫，妮娜便已经穿戴整齐。但此时的她，已经再次睡去，罗明 只好把妮娜用当地独有的披风毯包裹好，横抱在胸前。而背后的背囊里，装满里 需用之物。 当他们走出约克神甫家的时候，门前停着一辆电动货车――这是村里唯一的 现代化交通工具，在平时它的唯一用途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驶到城里，用乡下的 土产换来也日用品而已。而为了减少旅途上的往返奔波，则此它将载着罗明和妮 娜去发现者的机场。 正当他们即将上车的时候，远方突然有一个人影，晃了过来。等到近前，这 才看清那人竟然是欧文。 先前的人们，没有一个知道这个家伙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但是，他毕竟出现 了，而罗明也开始揣度他的来意。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欧文就一直站在哪！仿 佛是想做些什么，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但是，借着朦胧的夜光，罗明还是 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透着一些异样的光。似乎过了很久，他终于开了口：" 妮娜，要走了吗？" 罗明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欧文摇了摇头，接着将手伸到 腰间，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掏出了一个香囊，" 这是我母亲亲手作的，请帮我给 她戴上。" " 还是你自己动手吧！我想，她是不会反对的！" 罗明的这话是两重 涵义的。 然而，欧文又摇了摇头，" 你不会明白的。我、班克斯和妮娜，是从小的玩 伴儿。可是妮娜她自小就心娇气傲，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她病了，我连 帮她实现愿望的本事也没有……帮我好好照顾他，我们都盼着她能回来。" 说着， 他绕到罗明的身后，把那个香囊，塞进了罗明的背包里。接着他说道：" 虽然， 我这个大哥不争气，但是我和大伙一样，都希望她能够好起来。香囊里装着得是 这个村产的香料，也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祝福。放心去吧！我会为你们祈祷的。 " 说完这话，欧文把手揣进了口袋里，转身离去，渐渐的消失在沉沉的夜幕 里。 罗明叹了口气，转身向周围的人道别，便带着妮娜上了货车。而为他们开车 的，就是班克斯。当车启动的时候，罗明下意识的向天空上望去，只见一条白线 划过苍穹，消失在天际的末端。罗明想：" 那也许就是载着撤离侨民的飞船。看 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 第五节 罗明和妮娜顺利的混上了，注册于吕迪娅，隶属于菲罗特星际航运公司的" 迪亚斯Ⅸ" 号商船。出乎预料的是，在这艘船上没有一个使馆的官员，负责核实 侨民身份的是一个外侨商会的中层职员和本船的大副――很显然，这是富美的功 劳。当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以前都没有和" 大使" 先生，有过任何接触。 而他们所持有的护照，是使馆为方便人员活动而特意" 伪造" 的。因此，单 纯的技术手段，根本无法辨识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但是，让罗明多少感到有些 异样的是，当他们上船的时候，那个大副的眼神的确有些奇怪。这让罗明感到有 些担忧，不过罗明依然相信，只要不遇到熟人，他们的身份肯定不会曝光。 上船前，罗明担心的另外一件事情，是怕同船的联邦侨民会对他们的身份产 生怀疑。但事实证明，罗明的担心是多余的。从同船人的彼此间冷漠的态度，罗 明猜想，这里的人们，绝不会对陌生的旅伴产生任何好奇，因为大家现在都不过 是逃难者罢了！ 向大部分难民一样，罗明他们被安排在第九隔舱的客货混装单位里。罗明带 着妮娜，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靠着巨大的金属舱壁坐下。妮娜依然睡着，就如 同离开村子的时候一样，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安详，似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垂死的 病人。然而，从她急促的呼吸中，罗明意识到她抵御死亡的生命防线，已经变得 非常的脆弱。罗明暗暗得祈祷：但愿她能在幸福中，走完她人生的这最后一段旅 途。 突然，巨大的震荡波，席卷了整个船舱，而人们也开始骚动了起来。待在船 舱里，负责照顾旅客的船员，马上站起来，用扩音器大声的喊话说：这是货船起 飞时候的正常现象，让大家千万不要惊慌。其实，恐慌根本就是必然的，毕竟货 运飞船和客运飞船，在设计上有着很大的不同。而对于坐习惯了舒适的头等商务 舱的这些" 侨民" 们而言，这样的经历简直就是噩梦。但是，相对于逃难的现实 而言，这又算得要什么呢？ 罗明仰起手腕，一个小巧的信息终端就被带在那里，他用它仔细的计算了一 下时间，原来当他们回到地球的时候，已经又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了。想到樱花， 罗明就不由得想起了" 樱花圃学园" ，回忆起满天樱花，清舞飞扬的学生时代。 想到这些，也就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的老师怀特教授。这些天来，罗明一 直在试图打听他的近况，但是始终没有回音。罗明也时常在想：" 那个倔强的老 头，一定不会屈服于任何无端的诬陷。而作为他的老朋友，波波夫和神圣公会都 会设法给予他尽可能多帮助的。是的，波波夫先生，的确会这么做的。" " 富美！ " 当罗明想到波波夫的时候，这个名字迅速的闯入了他的脑海。但是，一想到富 美的时候，罗明意识和思维却仿佛一下子被分离开来！他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想 着、思考着，可是就是不能准确的表达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是富 美？ " 那个时候，和那以后得很久，罗明都曾经反复得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但 是却始终也不到满意的答案。 突然，先前检查护照的那个大副走进了罗明他们待的那间隔舱。他先是四周 巡视了一下，然而径直像罗明这边走来。虽然，罗明也注意到了那个大副的举动， 但是始终也不动声色。只见大副走到罗明跟前，大声喝道：" 你，站起来！" 罗 明什么也没说，缓缓地站了起来。那大副二话没说，猛地挥动拳头像罗明的脸上 打去。而罗明只是随便的抬起手来，轻轻地向外一挡，便把对方的重拳化解掉了， 反手却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这时候，两人同时哈哈大笑。那大副先说：" 学长的 功夫，还是像当年一样！" 而罗明确说：" 你的功夫也不错嘛！" 接着又是一阵 笑声。 原来，对面的这个人罗明大学时候，同在一个社团训练的同学，名字叫宋强。 因为比罗明晚一年入学，所以一直称呼罗明叫学长。刚才宋强在检查护照的 时候，就觉得罗明面熟，于是就出手试验。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罗明学 长。 笑过以后，罗明问宋强：" 你怎么会在这里？" " 学长，怎么忘记了！" 宋 强说，" 我学得是星际航运，当然最好就是在飞船上效劳了！" 他接着说，" 不 过，到是学长你怎么回混到难民里面了？" " 别提啦！" 罗明心平气和的说，" 我表妹小小年纪，却特别的喜欢旅行。这次有机会，我就带他出来做星际旅行。 可是没想到，到了雅各星，她又得了重病。而且，我们又碰上了撤桥。真是 倒霉透顶！" " 算了学长，着急也不是办法！我们船上还空闲的房间，既然你表 妹病了，还是让她到那去，好好休息吧！" 船上的乘员舱虽然显得有些狭小，但是毕竟比客货混装的舱位要好得多！罗 明让妮娜躺到里间的床上休息，自己却走到外间，和宋强攀谈。 " 老弟，我问你？" 罗明问，" 你们既然是来协助撤侨的，干什么还带那么 多的瓷罐？" 宋强笑嘻嘻的说：" 学长，你不是干这行的，不明白底细。我们不 可单单是一艘正经的商船，同时也兼营走私。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雅各星的海关 就授命封锁了所有正常的人、财、物出境出口。市场上，香料的供应吃紧。所以， 我们就以协助撤侨为名，买通那边得海关，在从雅各型的香料市场上低价收购， 只要一出境，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要是，一旦被缉私人员查获，我们也能推托 说，这些货物都是逃难的联邦商人携带行李家当。怎么样，不含糊吧！" " 你们 发你们的财，与我无关。" 罗明说，" 不过吗？这船直接去联邦吗？" " 不是， 我们得现回吕迪娅！" " 是吗！" 听到这里罗明陷入了沉思。按照宋强的说法， 也就意味着罗明他们必须在吕迪娅，换乘到联邦的客船。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 作为撤离的侨民，吕迪娅当地的联邦外交使团必定会授命接应。而罗明是无法保 证，那里负责接待的联邦外交官中，没有人能够认识自己。而且按照惯例，所有 的侨民很可能会在吕迪娅被滞留数日，而现在罗明最缺乏的一样东西就是时间。 " 有没有直接回联邦的方法！" 罗明又说道，" 我表妹的病很重，必须马上 回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说着，罗明从口袋了掏出了信用卡，" 钱不是问题。 " " 好吧！" 宋强接过信用卡，" 我去想想办法！你也先好好休息一下。" 紧接着，他便离开了罗明他们的房间。 这时候，罗明听见里间似乎有动静，大概是妮娜醒了。于是，他赶紧到了里 间。妮娜果然醒了。她尽力的睁开眼睛，" 阿明，你……你在吗？" " 在，我在 呀！" 罗明连忙回答道。 " 我们这是在哪里？" " 在去地球的路上。" " 是吗！" 她不再说话。过了 好一会儿，她又幽幽的说道：" 去了地球就真的能看见流星吗？流星可是很难见 到的！" " 会的，一定会的。" 罗明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坚定的语气，极 为肯定说，" 妮娜相信我，你一定能够看到流星的。看到了流星，向它许愿，你 的病就会好了。" " 那你跟我在一起吗？" 她又问。 " 在一起！" 罗明答道。 于是，她不再说话了。而罗明连忙从背囊里，掏出神甫给他的药，拿过随身 携带的水壶，让她吃药。一打开壶盖，一股红茶的香气便迅即飘了出来。 " 是红茶吗？" 妮娜问道。 罗明点点头，看着她吃了药，喝着水。于是，便又掏出了欧文给他的那个香 囊，递给妮娜，" 这是送给你的！" 她看看那个香囊，又看看罗明，" 这一定不 是你做的。" 罗明点了点头，" 是朱丽安太太做的。""原来是欧文的母亲……算 了，你给我带上好吗？" 罗明又是点了点头，轻轻的把香囊系在她的脖子上。之 后不久，伴着香囊的宁静、悠远香气，女孩又睡着了。 有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舱门又打开了。宋强满面红光的拿着两张转签船票， 走了进来，" 学长，办妥了！你们在下一个航天港星，可以换乘金星的客船直飞 联邦。给，这是机票！" " 好兄弟！" 罗明说，" 哪天回联邦，我请你喝酒！" 当" 迪亚斯Ⅸ" 号停靠在托莱曼空港的时候，罗明和妮娜悄悄的离开" 迪亚 斯Ⅸ" 号。转而登上了，注册在维纳斯联合民主国，直航太阳系的" 星期五狂欢 " 号豪华游船。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遇到了此行最惊险的一幕。 按照规定，所有持转签机票的乘客，都要进行例行的护照基因模型比对。换 句话说，就是要把本人的基因和护照上的芯片内贮藏的基因信息，进行对照，以 便确定身份。作为一项基本的安保措施，主要的作用就是防止" 危险人物" 和偷 渡者混上客船，威胁航行安全。但是，因为" 迪亚斯Ⅸ" 号是商用货船，没有这 样的相关设备，且商船的人又都是明知身份的难民。因此，也就没有进行这项测 试。而罗明因为很少乘坐商业客船，而忘记了这项规定。直到他们即将走进安检 走廊的时候，罗明才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此时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 走了过去。 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有惊无险。罗明和妮娜两个人的安全检查，居然都 顺利的通过了！真的没有想到，情报组织伪造的护照会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最严 格的安检系统，都无法正确的甄别。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能够搞到 妮娜的基因信息。此时此刻，罗明的脊背突然窜起一阵凉意，他开始模糊意识到 自己的行动，已经非常明显的受到了控制。而且，政治的敏感，使他感到自己已 经深深的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 但这时候的罗明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 还是让我们面对现实，义无反顾的前进吧！" 罗明这样想。 第六节 一旦踏上直航飞船，那么离地球的距离也就近了许多。那颗湛蓝的凝结着无 限智慧的人类最早的家园，现在想来格外的可爱。" 毕竟，那是我的家啊！" 罗 明像，"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美丽的容颜了，好久没有闻到你熟悉的气息了… …然而，你的怀抱还依然那么温暖吗？" 想到这里，罗明不禁又看了一眼身 边的妮娜。 终于，在经历了三个标准日的航行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太阳系。而妮娜病 情，却因为长途的空间跳跃而加重。如果说她离开雅各星的时候，还有希望的话， 那么此时美丽的天使已经在召唤她去天堂的路上了。虽然，所有人，包括罗明和 妮娜本人在内，应该都已经有了如是的思想准备。而当面对它的时候，罗明却依 然不愿接受这个结果。而罗明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天使们能够在天堂车站上， 多逗留一会儿！ 在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罗明他们所乘坐的飞船，终于进入了位于地球的同 步轨道上的航天港。不久，一架往返于地球和航天港之间的航天飞机，就把包括 罗明和妮娜在内的，这些要去地球的旅客，带上回家的路。现在的时间，终于可 以改用分钟计算了――15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位于滨海市的旅客中转站。 终于又踏上联邦的领土了，罗明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 我，罗明，这个擅离职守的联邦公使，终于又回到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上。 " 罗明此时感到极大的讽刺。然而，他的心中，却依然是感慨万千，心情久 久不能平静。 对于眼前的这座被称为" 中转站" 的庞大机场，乃至这座机场所依托的庞大 社区，罗明都一点也不感到陌生。因为数年前，当他即将告别学生时代，走上政 治家之路的起点，也就是在这里。 知道吗？曾经有一位著名的学者说过：在农业社会，社区的核心是官府；在 商业社会，社区的中心是市场；而在号称" 科技万能" 的时代里，不仅仅是社区 的核心，乃至整个社区的全部，都可以被称为" 大学".而滨海，就是一座典型的 大学城。不过" 滨海市" 仅仅是被作为共和国联邦行政区划里面的一个联邦直辖 区的名称而已。较之其更有知名度的称谓，并被所有的商业地图所标注，用来指 称这一区域的名字是：东方联合大学。而它与" 樱花圃学园" 一样，也是同样是 罗明的母校。 与那些历史悠久的学府相比，东方联合大学（简称" 东联大" ）短暂的历史 无疑是缺乏底蕴的。但是，作为在共和国联邦时代，" 按照最为科学与效率的发 展和管理模式" 迅速崛起的新兴学府。东联大，早已经取" 常青藤" 而代之为整 个人类社会中的第一流的高等学府。每年数以百万计的优秀学子，怀着不同的抱 负与憧憬，不远万里，慕名而来。他们无一例外的希望，在这里谋求真知、拥抱 未来。而当这里聚集了，这个时代最为优秀科学精英、人文学者和艺术家以及他 们的学生之后，无可否认得是这里也必然的成为了知识和故事的无尽源泉。而这 里就是，罗明在进入政治学院前的第一个人生的支点。 因为离开联邦的时间太久了，罗明需要多了解一些信息，以便决定下一步的 行动。为此，他花钱雇佣了一个机器人服务员，帮助照看妮娜。之后，独自一个 人到公共信息服务端口去查询信息。 在经过了数秒的高速检索之后，有两条信息进入了罗明的视野。" 共和国联 邦星际青年政治干部学院授命解散，仅保留研究生院并入东方联合大学。而原校 址将另作他用。" 开始的时候，罗明有些不大敢相信。但是，后来想想，其实也 是在情理之中。这座学院本来就是属于" 政客独裁" 时代的产物，现在宪政时代 就要到来了，作为一种象征，政治学院原本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但是，美 丽的学园又会怎样呢？但愿，那些官僚们不要把它改建成为高尔夫球场才好！ " 按照标准时间推算，今天晚上，富士山上空很可能有流星出现。" ――能 够这么快的看到流星，真是太幸运了。 " 但是，事情真的会如此凑巧吗？" 罗明想。在这里，罗明注意到两个似乎 毫不相关的细节：对于不久之前的雅各星内乱，媒体没有任何的报道，包括侨民 撤离在内；而罗明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在通缉犯的名册上。按照常理，此时虽然是 地处偏远行星上，所发生的事情，也已经能够传到了联邦，况且其间还涉及到联 邦公民，媒体绝对不会充耳不闻的。唯一的解释，恐怕就是新闻管制了。 至于罗明所注意到的那两个信息，如果分开来看当然什么意义也没有。但是， 如果联系起来，就可以得到这样的暗示：那座罗明所熟悉的，坐落在富士山脚下 的那座美丽的学院，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如果到哪里去看流星，将万无一失！ 无庸置疑，这是摆明的圈套。 但是，罗明现在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 还记得，当我离开的时候，正是樱花刚刚绽放的时候，而当我再次踏进学 院的时候，却已经是凋谢的前夜。当然，这期间，世界已经经历过一次更始的轮 回，但是，在我心中这依然是连贯的记忆。" 走在樱花圃学园熟悉的街道上，罗 明感慨万千。 政治学院果真已经成为了历史。偌大的社区里，记忆中喧闹的街市，如今因 为人迹的稀疏，在夕阳下，显得是如此的凄凉败落，暮气沉沉。这并非说，这里 已经若同淹没在雨林中的玛雅神庙，失去了全部的生气。恰恰相反，绝大部分市 政设施，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那些作为辅助者人们，毅然在履行着各自的职责。 但是，对于一座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百年学府而言，一旦作为灵魂与血液主 体的学生和学者消失了。那么，即使是其他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对于社会而言， 也不过是一具" 僵尸" 而已。 妮娜已经从间歇性的昏睡中醒来了，这可能是得益于地球上良好的空气环境， 也可是她服用的药物中，隐含了什么神奇的成分，也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她可以依偎着罗明的肩膀，用她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地球―― 那一定是她心中，期待已久的圣域之行。 对于眼前的一切，女孩儿是如此的好奇，而当她见到被绿色和粉色所装扮的 社区的时候，她又显得是那么的兴奋。她问罗明，为什么雅各星上没有樱花这样 的美丽植物。罗明回答说，因为雅各有她自己的美丽，而樱花的美丽仅仅是属于 地球的，一旦被移植到别处，就会失去它的本来面目。她点了点头，但罗明知道 她没懂自己的话。 在仔细的观察和确认之后，罗明确定整个社区中的最高建筑――学院图书馆 的顶楼，可以作为等待流星出现的地方。而因为学院的解散，包括图书馆在内的 整个教学功能区，都是" 无人地带".至少从表面上看，那里是安全的。 在选好地址以后，罗明决定去买一些食品充饥。为此，他不得不把妮娜一个 人留在楼顶上。而这对于妮娜而言，这是相当不情愿的。但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这又是不得已的。最后，在罗明允诺，太阳落山前一定返回之后，她终于安静下 来。而罗明知道，日落的时候，山风很寒，于是便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妮 娜说了声，" 谢谢！" 罗明这才放心的离去了。 在大约三个街口的地方，罗明终于找到了一家依然营业的杂货店。老板是个 很面生的老人，而对于这些，罗明并没有在意。像这样的杂货店和老板整个社区 里到处都是，没有人会去特意的留心。当罗明把要买的东西，写在清单上递给老 板之后，他用麻利的手法从货柜中取出需用的东西，显得那么的干练。这也使罗 明打消了习惯性的戒备。这在后来，被证明是个经验性的错误。而罗明也甚至忽 略了，如下这些显而易见的暗示。 当他付账完毕，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老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年轻 人，你是来这里看流星的吗？" 罗明点点头。 他又说：" 晚上山风大，你穿得太单薄了！怕是顶不住。多加些衣服吧。" 罗明又是点点头。他也不再所什么，转身面向货架，整理物品去了。 而罗明也顾不上去参详其中的奥秘，转身一路小跑，向图书馆的方向奔去。 因为此刻的太阳的轮廓，已经淹没在地平线以下了。而当罗明重新回到妮娜 身边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边的那一霎那！不久，天幕上就会 缀满繁星，" 然而今日，最终会跌落凡尘的，究竟是那一颗呢？" 罗明这样想。 妮娜还坐在罗明离开时的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面向着太阳落下 的地方。或许她是在欣赏，或许她是在陶醉。罗明轻轻的走到她的身后，慢慢的 坐下。她会意的把身体靠了过来，让头枕在罗明的肩膀上，这时候，罗明发现他 的头发已经散开了，而且无拘无束的散在风中。 " 阿明，今天真的会有流星吗？" 她问罗明。 " 会的，一定会！" 罗明回答道。 " 为什么这么肯定？" " 因为这是你的心愿，所以它一定会实现。" 她不再 说什么。而罗明却感到了莫名的压力。他毕竟不是掌管星月的神，也更不是占卜 神迹巫师，他有什么资格去预言星星的轨迹。但是，既然他们两个之间有过约定， 罗明就没有反悔的权力。" 还是向那些星星祈祷吧！但愿会发生奇迹。" 罗明想。 这时候，罗明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响。是从妮娜的口中传来的！那是 什么声音？罗明仔细地听――是歌！妮娜在唱歌。她唱的是什么？罗明听不清楚。 但是，很快他就想起来了。因为她曾经唱过这个旋律――是《战歌》，用古 火星写成的那首歌！这不仅仅是为她自己演唱，也是为罗明而唱，更是为星星而 唱！ 时间就这样伴随着歌声，慢慢的从身边流过，很长也很短。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们所期待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发生。那些星星终究是没有感情吧！居然，没有 一个愿意为达成一个垂死者的心愿而降临世间。仅仅是，眨着它们冷漠的眼睛， 旁观着人世的悲喜祸福。罗明真的想，去用手摘下它们中的一个，然后抛向远方。 因为它远去的轨迹和流星的样子，也许是类似的。可是在理性的世界中，这 又是多么荒诞的想法。 罗明焦虑来自妮娜，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是他断定她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消 失，所能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流星啊！快出现吧！" 罗明在心中 拼命的呐喊，但是一切依然如故。 " 阿明，我……我好困哪！" 终于，那句让罗明最害怕听到的话，从女孩儿 的口中说了出来。这样是最为不详的预兆，这意味着女孩儿的生命已经开始消失， 而这个过程将会被在瞬间加速。即使是最有毅力的人，也无法于死神较力。 " 妮娜，好好听着，千万别睡呀！你还没看到流星呢！你还没想许愿呢！还 记得吗？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 来不及了。" 妮娜的话变得是那么的微弱， 但又是那么的安详，" 不过，我还是要把愿望说出来……" " 不，不要，千万别 这样。愿望一旦说给别人听，就不会灵验了！" " 不会的，只要说给你听，就会 灵验。" 她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 我的愿望是……" 之后，那句话被一字一 顿说出了出来，而这句话让罗明铭记终生，" 希。望。罗。明。像。我。爱。他。 那。样。爱。我！" " 上苍啊！难道这就是造化弄人吗？" 罗明这样自问， " 我从没想过，要去爱妮娜。" " 可是，难道是她不可爱吗？" 罗明像，" 不是 的… …" 那为什么不去爱她？你早有了别的爱人了吗？ " 没有！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去爱。" 此时的罗明，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面临 审判，" 但是，这也并不能证明，我爱或者不爱妮娜。总之，当我地一次见到妮 娜，直到现在，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然而，为了她，我甘 愿渎职违法，陪着她一起等着看流星。寻常的人和寻常的关系，会这样做吗？什 么承诺，什么良心，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也许这就是爱――但是，果真如此吗？ " 想到这里，罗明紧紧的抱住了妮娜。 而此时的妮娜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去关注罗明的表情和揣度他的心绪。 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罗明连忙拉住了她手，大声叫道：" 妮娜，我的好 妹妹，在等一等，流星就快出来了。" 可是，罗明所听到的只有妮娜的喘息声， 再就是――车的声音，还有警报器的声音――是警车。原来，捕鱼的渔翁，终于 要收紧网了。 一会儿，下面便传来了用扩音器发出的叫嚷：" 罗明，请你好好听着，我们 是联邦警探。你已经被包围了。你涉嫌渎职和非法入境，我们现在要逮捕你。任 何抵抗都是多余的。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这是个熟悉的声音，是的，就是 那个在几个小时前，还开着杂货店的老板，只不过他现在的声音要显得年轻的多。 " 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罗明钻进这个圈套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这 个圈套的全部。而且，他还不止一次的有机会跳出圈套。所以，如此的结局，早 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而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妮 娜……" 妮娜！" 罗明突然意识到，刚刚还攥在他手中的妮娜的手，不知道什么 时候，已经从他的手里，滑了出去。而此时，她的头也正无力的枕在罗明的肩膀 上。而脸上却依然带着，一如既往的安详表情。她睡了，永远的睡了。 罗明用手轻轻的为她整理着鬓边的凌乱的发。不知不觉间，罗明的脸颊上， 也滑过两道泪痕――那是真心的泪呀。 起风了，好像就是在刚才那一瞬间，裹挟着最后的那些樱花的花瓣，或散落 在他们的周围，或者在他们的身边轻舞飞扬。渐渐的，花瓣随着风的节奏，向上 螺旋攀升，仿佛是在搭建通往天国之门的路径。罗明似乎看到了一个影子，顺着 这道路径扶摇而上，突然那影子回过头来，对罗明俨然而笑，原来是妮娜，是她 圣洁的神灵。 也就在那一刻，一道亮光猛地划过苍穹，转瞬间淹没在繁星之中。 是流星，的确是流星，他们一直所期待的――流星。 " 妮娜，我要对你说，流星帮你实现了愿望，我要发自内心告诉你的是―― 我爱你！" 当罗明被塞进警车之后，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察，一左一右坐在了他的旁边。 车子开动了，警报器的刺耳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宛如得胜的锣鼓宣告着胜利 者的威仪。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当你拥有一切的时候，从来不懂得珍惜。而当着也 这一切真的从你身边溜走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是那样的弥足珍贵。于 是，珍惜就成了失去的专利；拥有则称为了轻视的好友。曾经的拥有是我们既一 种最美好的亮点，时间就是穿起这一颗颗美丽珍珠的线，把那一串珍贵的珍珠项 链系在人生的脖颈上。 据说，上帝是爱世人的，甚至把他的独子都赐给了我们。然而，他为一些人 所安排的命运，却有为何是如此的不公平？ 也许上帝也爱妮娜吧！因为她是如此的虔诚。上帝一定是想让他成为天堂里 的安琪儿。不过，这对生者又是何等的残酷！ 死者已矣，生者何为？天堂与世间的痛苦，上帝又是如何抉择的呢？ 命运之神的操手，令我们这些凡人的命运如玩偶一样显得脆弱无力，正如风 中的沙，不知方向，不知前途，任凭风的摆布，随意的改变着航道。然而，沙子 是幸福的，因为它毕竟知道，自己终于会有尘埃落定的时候，然而我们这" 人" 命运又如何呢？ 当你终于知道自己的命运，其实早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么由此而 产生的悲哀，也就不再是你个人的悲哀。那是上帝的悲哀――还记得吗？上帝造 就的本是平等的世界，为什么却又成了少数人的游戏场呢？ 当人们不止一次得在上帝面前发问的时候，上帝却总是沉默不语，这也许就 是神圣的理由……也或者上帝本身就和俗人一样，不过是个玩偶而已…… 可是，上帝又是谁的玩偶呢？ -------- 转自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