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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肉欲与死亡 这几天,“田歌号”几乎游遍了爱琴海的每个角落,穿行在历史与神话、海风 和月光中。船上实施着严格的无线电静默,甚至连电视都基本不看,所以外界的风 暴丝毫没有影响船上的伊甸园气氛。美仑美奂的游艇,强健英俊的恋人,细心的希 腊女仆……田歌过的是公主般的生活。她出生在一个中国小康家庭,被父母捧在手 心里长大,但这些天她才知道了“富裕”和“豪富”的区别。 船长彼得对外界的风暴几乎一无所知,游艇落锚期间他不爱看电视,常常一人 坐在船头,嘴里叼着烟斗,凝视着海上的夜景和岛上辉煌的灯光。只有女仆玛鲁娅 爱看电视节目,因而对外界的风波多少有所了解。她最先认出鲍菲是百米之王,随 后又知道他是一个豹人――当然不是说他的父亲(母亲)是一头猎豹,报道中艰涩 的词汇她难以听懂,好像是说谢的身上长有猎豹的肌肉,所以他才跑得这样快。这 真是条惊人的消息,可惜眼前没有听众――上次受了船长的抢白,至今她心里还窝 着火呢。她宁可让这条消息烂在肚里,也不告诉这个死板的男人。 这些天,田歌已逐渐进入了主妇的角色,是一个亲切的受到仆人爱戴的主妇。 早上她宣布:“船长,玛鲁娅,明天我们就返回比雷埃夫斯港,鲍菲准备回雅典观 看奥运闭幕式。今天是游玩的最后一天,就在附近作‘无目的’的漫游吧。还有,” 不知为什么,说下面的话时她有些羞涩,“如果田歌号要去美国或中国,你们是否 仍愿意留在船上工作?”她看着鲍菲补充道,“这也是鲍菲的意思。” 玛鲁娅高兴地说:“我很愿意继续为你们服务。” 船长在犹豫,田歌说:“船长是有家室的人,鲍菲说可以为家人也作出安排。” 船长感激地说:“谢谢你们的慷慨,我同妻子商量后再答复你们,我个人很愿 意。” “好的,请船长启航吧。” 这一整天,田歌始终偎依在恋人的怀抱里,随着爱琴海的波浪轻摇慢荡。就像 多数充满绮梦的女孩,她也梦见过自己的白马王子,他乘着神骏的白马,或是开着 一辆宝马或罗尔斯-罗伊斯而来,但她从未梦见他会乘着一艘银光闪闪的游艇。是 啊,她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才是最合理的梦境呀。 两天前鲍菲已正式向她求婚,要她放弃学业,跟他到美国去。一种新的生活已 展现在眼前,对它,田歌既有憧憬和新奇,也有隐隐的恐惧。当然,所谓的恐惧只 不过是对“未知”的惧怕,很快它就会消失的。 这些天,鲍菲一丝不苟地履行了初上船时的承诺,他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完美的 绅士。白天他们偎依在一起,晚上他则吻别田歌,回到自己的房间。终日耳鬓厮磨, 揉来搓去,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在最后一天,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紧张,她小 心翼翼地躲避着某种潜流,努力维持着两人关系的正常航向。等到晚上两人吻别后, 她甚至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她已经清楚地触摸到,在鲍菲的血脉中,情欲之火已十 分凶猛十分狂野。他的肌肉变硬了,每一次无意的碰撞都能激起神经质的颤栗。这 并不奇怪,几天的肌肤相接是最高效的燃料,慢说是一个强悍的男人,就连田歌本 人也常常不能自持。 她独自躺在宽敞的双人床上,凝视着窗外的圆月。今天正是月圆之夜,她几乎 能听到月球引力在自己体液中激发的潮汐声。现代人类学的研究复活了古代的天人 感应思想,比如人们发现,妇女经期就与月亮盈亏有直接的关系。在大洋洲及南美 洲的一些原始部落里,妇女的经期严格遵照月亮的时刻表:满月时排卵,新月时来 经。现代人已被房屋和灯光隔断了与月亮的天然联系,不过人类学家做过实验,让 城市妇女睡在一间按月光调节灯光的屋内,半年后她们竟完全恢复了自然经期。人 类学家还证明,满月会引起大脑左右半球电磁压差的显著变化,因此,在满月期间, 狂燥病患者、癔病患者、梦游症患者发病的可能性会增大。 田歌不知道该不该把责任推给满月,但无论如何,今晚她体内的情欲之河比往 日更加汹涌。 她眼前一直晃荡着那具猎豹一样刚劲舒展的躯体:宽阔的肩头,修长强健的双 腿,微凹的腰弯,凸起的臀部……随着她的回味,心底会泛起一波波的震颤。有时 她想,何必一定要守住这段堤防?为什么不让河水顺着它的自然之势渲泻一次?但 她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mpanel(1); 既然睡不着,就给爹妈打电话吧,反正明天就要返回社交圈中,保密已经没有 必要了。 算来北京是早上7点,爹妈去晨练可能还没回来。但电话一接通,对方立 即拿起电话,速度快得像百米冲剌:“喂,是延豹吗?” 田歌很奇怪,莫非他们正好在等豹哥的电话?“妈,是我,歌子。豹哥怎么了?” 妈妈显然大喜欲狂:“小歌子?你好吗?你那儿没出什么事吧,为什么这么长 时间不来电话?” 田歌多少有点纳闷:“我这儿很好,几天前我给家里去过信的。怎么了?” 反复询问后,妈妈才放心了:“你豹哥来电话说,他到爱琴海各个港口去找你 呢,我们想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家里快急死了!” “豹哥是咋说的?” “他说得很含混,说牵涉到谢豹飞的身世之秘。” 田歌好笑地想:不,我不关心什么身世之秘,我爱他,即使他身上有刘易斯的 血统,即使他是从帕米尔雪原或亚马逊丛林里捡来的野人崽子也罢。那边,爸爸也 凑到电话旁追问道:“歌子,真的一切都好吗?你不要瞒我们。” “真的一切都好,一切的一切都好,你们要我说几遍才相信呢。豹飞已经正式 向我求婚,让我马上就跟他到美国去。我还没有答应,我说等和父母商量后再回话, 不过我想你们一定会同意的。这些天我们几乎游遍了爱琴海的每一个角落,明天准 备返回雅典。豹飞对我非常体贴,我很幸福。有时我甚至想,命运对我太偏爱了。 妈,还记得走前我对奶奶的保证吗?” 她羞涩但明白无疑地说,“这些天我们一直没越过那条界限。奶奶好吗?想她 的孙女吗?” “你奶奶很好,一直在念叨着你哪。歌子,你爸爸要同你说话。” 爸爸接过话筒:“歌儿,婚姻大事要慎重,等回来冷一冷再作决定。你的信中 说他的性格有点粗暴?” 田歌已经不喜欢“外人”批评自己的夫君了:“爸爸,没事的,哪个男人没一 点脾气? 再说 ,能够驯服劣马的才是好骑手哩,对吧。”她咯咯地笑道,“爸爸晚安,不, 应该说早安吧,我要睡觉了。” 挂断电话她不由想起豹哥,这会儿他一定还在四处奔波,要救妹妹于危难之中 哩,这使她又好笑又感动。最好明天能遇上他,一块儿返回雅典。相信他与豹飞一 定会成为好朋友。同是短跑运动员,长得那么相像,名字中又都有一个“豹”字, 真是难得的缘份。 她想起小时候那次险遇,蜜蜂钻进她的头发里,豹哥手忙脚乱地赶走蜜蜂。她 哭累了,伏在豹哥的背上沉沉睡去。醒来后,才发现豹哥的左脸肿得老高……爹妈 给的美食她都要留下来,等豹哥放学回来与他分享。她常常是偷着干的,并不是怕 父母知道,而是这样更多一份小儿女的情趣……豹哥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面色焦 虑。她娇嗔地问:豹哥,你为什么不高兴?是对我的丈夫吗? 她在纷乱的梦境中入睡,皎洁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帷洒进来。 今天是满月之夜。 谢豹飞立在窗前,呆呆地仰望着。月色清冷而忧郁。45亿年前它就高悬于天际, 照着蛮荒的地球, 照着地球上逐渐演化的生命,从20亿年前的浅海藻类,5.4亿年 前的寒武纪生物群, 2亿年前不可一世的恐龙家族,直到哺乳动物。也许,哺乳动 物与月亮有更深的渊源。 当哺乳动物从爬行动物兽弓目分化出来,于2.3亿年前第 一次出现在地球上时,它们是胆怯的耗子似的小动物,在恐龙的淫威下昼伏夜出。 在长达亿年的岁月里,盈亏不息的月亮是它们生活中的唯一刻度,是它们的心灵之 源。直到6500万年前,恐龙家族衰落,卑微的哺乳动物却延续下来,成了地球的新 霸主,并演化出狮虎熊豹等强悍的兽中之王。这就难怪所有哺乳动物(包括人类) 的生命周期与月亮盈亏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早在少年时代他就知道这种联系,满月时,他的血液中会莫名其妙地涌动着狂 暴之潮。 有时 他能把它压下去,有时则会失控,进而演变成与伙伴的恶战,他用牙齿代替拳 头,体味着撕咬的快感。 这些行为在父母的严责下收敛了,潜藏起来,父母也逐渐忘掉了某种恐惧。但 在成年之后,他不无恐惧地发现,在他血液中滋生了另一个狂暴之源――性欲。而 且,当性欲高潮恰与满月之夜相合时,狂暴的野火常常烧毁一切樊篱。 温哥华、香港、曼谷的狂暴之夜,那些可怜而讨厌的妓女。 田歌是自己心目中的爱神, 我绝不会在她的躯体上放纵那个魔鬼……但7天来 的耳鬓厮磨浓缩着他的情欲,如今它已经变成咆哮奔腾的山洪。我已经无法控制它 了,不,我一定要控制它。 温哥华那晚是一个性感的、年轻的白人妓女,香港和曼谷是身材娇孝面目清秀 的黄种人妓女,拉斯维加斯则是个黑人女子,非常健壮,就像一匹纯种母马。他知 道自己的性能力超过所有的男人,在他狂暴的轮番攻击下,那些女子常常下体出血, 而血腥味儿又会导致他彻底癫狂。那几晚的结局已不可回忆,只能记得我发泄过, 我咬过,我也留下了应付的钱。 但这些不能加在田歌身上。 那时他的生活已经对父母封闭了,即使是常常伴他去各地参赛的黄教练也不清 楚,他最多知道鲍菲偶尔会出去放纵一晚。他对自己的得意弟子十分宠爱,因此有 意无意地忽略了弟子的异常。 性欲之火逐渐高涨,烧沸了血液。血液猛烈地冲击着太阳穴,那个魔鬼醒了, 正狞笑着逼过来。我无法制服它,也许母亲的声音能帮助他驱走魔鬼?母亲的声音, 那遥远的但清晰可辨的催眠曲……他返回卧室,挂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妈,是我。” 妈妈在屏幕上焦急地看着他,急切地说:“鲍菲,这些天来为什么不同家里联 系?你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魔鬼正在控制我的四肢、内脏和大脑。 “孩子,你爸爸的宣布是必不可免的,但他未免过于仓促。无论如何,他该事 先同你深谈一次呀。希望你能理解他。实际上他对基因嵌接术一直心怀惕怛,他不 想把这个危险的魔鬼留在手中。他早就决定在本届奥运闭幕前向世人公布的,他不 愿违背自己的承诺。” 基因嵌接术?魔鬼? “孩子,快回来吧。纵然你体内嵌有猎豹的基因,你仍是妈身上掉下的血肉。 爸妈爱你胜过一切。如果你听到了什么言论,不要去理会它。好吗?” 猎豹基因? “孩子,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你此刻的心绪一定很乱。田歌呢,她知道详 情吗?你爸爸告诉我,她是个极可爱极善良的女孩,她一定不会计较你的身世。她 在你的身边吗?我想同她谈一谈。” 在近乎癫狂的思维里,他总算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猎豹基因!原来他身上 嵌有猎豹基因!许多人生之谜至此豁然明朗。他想起小时候就爱咬母亲的乳头,稍 大时是伙伴的肩头,再往后是妓女的喉咙。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从齿间感到极 度的快感,也许那时他已幻化为一头猎豹,正在月光下大吃大嚼呢。他咯咯笑道: “田歌已睡了,我不会打扰她的。再见。” 他放下电话。 我不会打扰她。 我不会戕害她的。 但狂暴的野性已经溃堤,淹没了理性。他咻咻地喘息着,凶猛地四顾,要找出 一个发泄的地方。不,我再不用为自己的残暴而疚悔了,那不是我,那只是藏在我 体内的一头猎豹而已。 他神智迷乱,下意识地走出卧室,去推田歌的房门,但他像是遇到火烙一样忽 然缩回手。我不能戕害田歌,她是我唯一钟爱的女人。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几分钟, 也许是一个世纪,忽然狡猾地笑了。不要忘了,这条船上除了田歌,还有一个女人 呢。 这个简单的发现使他十分得意,他立即转身来到女仆房间。玛鲁娅正在熟睡, 穿着轻薄的三角内裤和乳罩,胸脯高耸,肩背浑圆,真是一个性感的尤物。他粗暴 地扯下玛鲁娅身上的毛巾被,朝她俯下身去。 玛鲁娅被惊醒了,她睡眼惺松地认出了俯在她上方的面孔,立即职业性地堆上 笑容:“谢先生,有什么事吗?”但她随即感受到了危险,这不是那个潇洒的谢先 生了。他嗬嗬地喘息着,目光荧荧,肌肉绷紧,像是一头正扑向猎物的猛兽。她惊 惧地喊起来:“谢先生,你怎么啦?你要干什么?救命!” 谢豹飞已经猛扑过来,用毛巾被捂住她。他带着残忍的快意,用力撕开她身上 的亵衣。 田歌刚刚睡熟,梦境中那个目光忧郁的豹哥渐渐远去――是伴她长大的那个豹 哥,不是隔壁的豹飞。忽然有微弱的呼救声冲进梦境,她惊醒了,立即翻身坐起, 仔细倾听着。呼救声消失了,但分明有沉重的搏斗声。 她走到门口仔细倾听,没错,声音是从女仆房里传出来的。她的房门大开着, 在皎洁如银的月光下,一对赤裸的男女正在搏斗。下面的自然是玛鲁娅,她已经精 疲力尽了,逐渐放松了抵抗。伏在她身上的男人狞笑着,开始进入她的身体。虽然 看不清面孔,但那个熟悉的背影已足以让她辨认了。田歌的心脏猛然揪紧,凄厉地 喊道:“豹飞!” 谢豹飞停住了,昂起头,茫然地辨听着,仿佛在倾听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田歌 悲愤欲绝,呆望着她心目中的偶像、她的神祗、她的挚爱。他全身不着寸缕,目光 狂乱,血脉贲张,完完全全是一头发情的雄兽。 这就是我要托附终身的男人吗? 仅仅到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豹飞的了解是多么肤浅。在7天的相处里, 他是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但这个形象多少是她臆造的。她在心目中树起一个白 马王子的形象,然后到他身上寻找甚至拼凑共同点。实则,对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对光环之外的东西她知之甚少。 谢豹飞认出了田歌,显出羞愧的神色,微微低下头,进攻之势也停顿了。田歌 叹息着,勉强驱走了自己的愤怒和卑视。毕竟她不能以一时的荒唐就完全否定这个 男人, 毕竟7天来他一直信守着诺言,即使在欲火凶猛时也没有冒犯自己。也许正 是这种极度的性压抑才导致他迷失了本性?没错,他的目光茫然,精神已经完全迷 乱了。田歌悲伤地擦一把泪,柔声说:“豹飞,跟我走,不要干这种荒唐事。” 玛鲁娅哽咽着喊声“小姐”,泪如泉涌。谢豹飞随着田歌的手乖乖起身,呆立 在地上。 田歌 扯开毛巾被,盖住玛鲁娅的裸体。忽然门口的月光被挡住,是船长来了,他目 光阴沉地瞪着屋里的情形。田歌觉得脸庞发烧,连胸脯都羞红了。她慌乱地、负罪 地说:“船长,豹飞喝醉了……我马上带他走,请你照顾玛鲁娅。” 她垂着头,不敢直视船长,拉着谢豹飞急急离开这里。赤身裸体的谢豹飞就像 是一个梦游中的男孩,顺从地跟着母亲回家了。 田歌仔细关好房门,转过身。谢豹飞仍痴痴地立在门厅中央,皱着眉头。他确 实是神志迷乱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几天来豹飞的种种好处在眼前晃动,田 歌苦楚地长叹一声,决定原谅他的这次荒唐。 她把诸多怨恨抛在脑后,心中涌起妻子般的柔情,从屋里取出自己的浴衣为豹 飞披上。 谢豹 飞下意识地把她拥入怀中,他的肌肉深处泛起不可抑止的震颤。在这一瞬间, 田歌泛起一个让自己脸红的念头:“要不就放纵一次?……”但她随即克制住自己, 柔声哄劝道,“鲍菲,你答应过的,请你成全我的愿望,好吗?” 没有回答。谢豹飞仍然痴痴呆呆地立着,目光狂热,没有理性。田歌轻轻推推 他:“豹飞,我知道你是一时的荒唐,我会把它忘记的,也请你成全我的愿望。你 听见了吗?” 他好像才从梦魇中醒来,突然抽出右手,一把撕破田歌的睡衣,露出她浑圆的 肩头和一只乳房。田歌怒声喝道:“豹飞!??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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