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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话 西方陷落 ……这一晚,风雪稍息,黑色的冷气静静地沈入白色的城塞大地。 绯特烈四世的寝宫…皇帝的起居所就位于无忧宫内,由禁卫骑士团守护的「北 苑」 。北苑意外的朴素,那里有一幅拉斐尔的肖像画,还有邻国献上的几份礼物, 皇帝会保 存几件自己中意的东西,如一支手工精致的沾墨笔等。以身为一个帝国最有权 力的皇帝 来说,似乎太「穷酸」了一点,皇帝理当享受足以配得上皇帝身份的奢侈环境 才是。 这样的绯特烈四世并没有给人那种「勤俭」的印象,是因为某一种形象特别强 烈, 不仅是侍者,包括皇帝自身也这样认为¨「我只是无忧宫的一介「房客」。」 在历史上,也包括现在,多少自称为王族的房客处心积虑想住进那栋房子,世 间给 予「房子」各种名称,皇宫、王城、宝座……房客们想着要如何才能永远独占 之,自己 死后,也要让同血缘的子孙永远占据它。 对绯特烈四世而言,名为「无忧宫」的房子,名为「皇帝」的房客称号,两者 都只 是一项方便的道具而已。用完之后,迟早会主动交出去,恢复本我的身份。 「……但是能说放就放吗?一旦坐上宝座,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放弃,就等 于否 定迄今努力的一切,以及为了迈步向前而不得不牺牲的事物和人。」 这句话出自于皇帝亲弟的批判之口。 大陆历一六零年的第一个夜晚,北苑来了一个客人。以房客自居的房主是「姆 斯托 。尤拉。绯特烈四世」,皇帝的客人是其亲生弟弟,他是皇帝在国政上的谘询 对象,担 任国务辅佐,目前是西方总督的「雷门。尤拉。哈尔贝鲁特公爵」。 「皇兄相当看重宰相的小儿子呀。」 「再过十年,朕与你、包括所有的大臣们,都无可避免地成为要考虑年老事的 年龄 ,现在正是培养下一世代的后继者的时机。」 「宰相的小儿子具备才干,但是年轻气盛,恐怕还没尝到胜利的美酒前,就先 被酒 味给迷醉了。法斯特毕竟无法理解皇兄的「最善」之意。」 雷门亲王以玩味的眼神看着皇兄,红色的酒液随着亲王的手腕动作而晃摇。 黑檀木桌的第二个杯子被皇帝举起,他的眼神转为严厉。 「关于去年底首都大火的事……」 「是我的「阴谋」。」 雷门亲王直接承认,就连绯特烈四世接下来打算说的事,他一清二楚。 「宰相的小儿子大概还真以为「风魔」对他的忠诚与对皇兄的忠诚是等比重的, 这 个国家的支配者是皇帝,有形与无形的支配线都只握操在一人手中。」 「朕想说的是,朕不喜欢你的手段,牵连太多无辜者了。」 「皇兄是在埋怨我对我们的小侄女出手的事吗?」 所谓的「侄女」不是指玛利安,而是赛莉儿的事。赛莉儿是赛因的妹妹,亦是 废太 子阿利欧斯之女的事实已被确认。宫廷内知道此一事实的人有皇帝绯特烈四世、 宰相海 因巴鲁特公爵、以及皇弟雷门亲王。 「你对那孩子出手也只是要测试赛因的反应而已。」 「皇兄说的是,火焰是最具有刺激人类官能的舞台布景,我教唆部下去袭击赛 莉儿 ,目的就是要观察赛因的反应,看看亲生妹妹对他的重要性有多大。而且这手 段还有额 外的报酬,我们可以控制赛因发动叛乱的时机,就跟十二年前一样!」 这一瞬间甚至让人有错觉,彷佛酒杯的液体冻结成冰。在历史书籍上绝不可能 记载 公开的史实秘辛就在两个亲兄弟的言谈间吐露而出。十二年前,正是帝国爆发 内战的时 期,大陆历一四七年之夏,保守贵族派阀向无忧宫揭起反旗。随后,英雄雷欧 耐特诞生 而受人称颂,废太子一家被杀,辛格里德屠杀,历史的页册不断填入新的大事。 背后的 持笔者是「命运」,亦或是扮演「命运」角色的某人…… 「十二年前…不不,今天该算是第十三年了,那是保守派的贵族们要痛哭流涕 的一 年,他们的盟主亦是我们的「叔父」费尔玛公爵,事实是受我的煽动而造反的。」 「………」 在绯特烈四世的眼里,雷门亲王彷佛是自信满满的第三位棋士,他用隐形的手 挪动 棋子,让棋盘走势随他摆布,真正在下棋的其实是旁观者。 「「叔父」是个自大的人,其实论起辈份的话,「叔父」只是我们的小侄。」 这是历史的事实。两人的父亲绯特烈三世的寿命长的惊人,才会有这样的伦理 混乱 ,一向以皇帝叔父自居的费尔玛公爵其实是皇帝跟亲王两人的子侄辈才对。 「又有多少人在意这个事实,就连当事人「叔父」也是。皇兄叫他一声「叔父」, 他就再也看不到现实了,渐渐地「叔父」开始在社交圈内以盟主自居,就像一 个吹饱的 皮球。只要在耳边呢喃几句,他就会忘形自大地以「救国舍我其谁」的姿态站 出来,顶 着正义派贵族盟主的头衔出战,还带着一群盲目人冲向死地呢。」 有张老脸的「小侄」被坏心的「叔叔」玩弄,顺便除掉了一大堆和叔叔势如水 火的 「亲朋好友」,透过笑闹剧的墨镜来看就可以得到这样的解释。 大陆历一六零年,棋盘的两侧又出现亟欲对战的两位棋士,隐形的「旁观者」 检视 两方。法斯特…旁观者称他为「宰相的小儿子」,他还没资格和旁观者立于对 等的立场 。至于另一侧的赛因则是旁观者的年轻小侄,旁观者还无法完全掌握他的全部 实力。 「阿利欧斯的儿子究竟能在棋盘上发挥到什么程度?我很感兴趣。」 「不要小看他,他可能是你也难以想像的「怪物」也说不定。」 「我会当作忠告的,姆斯托皇兄。」 棋局早已经开始了。 赛因已经行动,目前他所有的行动仍然在旁观者的预期内,名为「赛因」与「 法斯 特」的两只棋子逐步活动,准备上演空前好戏。 「我送皇兄一句话,「唯有血才能斩断憎恨的因果」,皇兄的梦想终究只是梦 想而 已。」 这句话后,皇族的兄弟会谈便划下句点。 夜空开始飘降微雪,玛利安特别在睡衣外面披上一层厚披风。她提着灯台前往 父皇 的寝宫,只是普通的问安。在途中,玛利安意外地遇上正要离去的「皇叔」。 雷门亲王的出现在玛利安的心底种下一颗疑问的种子,虽然疑惑,玛利安还是 以礼 节向皇叔道安。随后入北苑,玛利安来到皇帝处并提起这件事。 「……父皇,刚才我碰到皇叔,皇叔是什么时候来到帝都的呀?」 「你的皇叔原本就是一个行事难以揣测的人,不用想太多。」 父亲给的答案无法满足女儿,不过女儿没有再追问下去,在女儿眼里的父亲似 乎比 平常要憔悴许多,女儿一直担心父亲会劳心过度而伤害身体。 「玛利安,到父皇身边,父皇有好久没仔细看看你了。」 「好的,父皇。」 玛利安在皇帝身旁坐下来,让身子倚靠在皇帝的膝盖旁,而后略微抬起下颚, 她的 视线和皇帝交错。一瞬间,她看见父亲露出怀念的神情。 「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皇帝不禁流露出一丝哀伤。壁上的肖像画默默地承受皇帝的思念,那是玛利安 亡母 的画像。在生下玛利安后,她的身体一直没有回复健康。 「朕对不起你的母亲,没能在她生前让她成为皇妃。」 「………」 今天的父皇很奇怪,对玛利安而言是如此感觉着。玛利安的亡母是在绯特烈四 世当 上皇帝以前就过世了,玛利安对母亲的印象,包括皇帝对她说过的,她母亲不 是因为父 亲会当上皇帝才嫁给他的,年轻的皇女亦羡慕这样的感情。 「朕也对不起你的皇叔,雷门……他一直在庇护着朕的软弱处,费尽心力要维 持这 个摇摇欲坠的政权。」 玛利安再度感到奇怪,皇帝的话没有任何重点,也没有固定方向,又彷佛是从 回忆 之谷深处传来的呻吟。玛利安感觉的到,她的父皇绯特烈四世真的累了。 「对不起,玛利安一直像小孩子一样,很多事都没办法替父皇分担。」 「你不用烦恼这些事。」 皇帝将女儿轻轻地拥在怀里。 「你才十七岁,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时期呀!都是父皇不好。」 「父皇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果有玛利安可以做的事,我都愿意 去做 。父皇不是说过吗?这是生于皇室的人必须承担的宿命……」 「即使是你的幸福?」 皇帝为自己说出这句话感到后悔,他明显地感受到女儿的颤抖。为了自己梦想 的「 最善」却反而要牺牲亲生女儿,皇帝可以想像亲弟雷门亲王嘲笑自己的那一幕。 「说不定父皇会要你嫁给一个你不认识、甚至不喜欢的人。」 「我可以的…我……愿意……」 玛利安是经过思考与责任心才表明自己的决心,旁徨的眼神中已产生一丝坚强, 皇 帝那一边反而显得优柔寡断。看到女儿的意志,皇帝也不得不果断,坚定自己 的立场。 「你喜欢那个亚利克斯卿,是吧?」 这已经不是秘密,如果是在平常提起这件事的话,那会是温馨的家庭对话。现 在这 种局势下,则显得沈重。绯特烈四世有意给予玛利安某种层面的「补偿」。 「那一天若真的无可避免地即将到来时,你就去向那个年轻人表白全部的心意, 父 皇也允许你可以任性一晚。」 解释皇帝话里的意思,玛利安的脸颊顿时发烫,一时之间还让她无法思考。不 过这 股炙热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冰冷的事实浇熄,玛利安频频摇着头。 「亚利身边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女孩了……我的存在只会给亚利添麻烦而已……」 「是这样子啊……」 父亲的臂膀将女儿抱着更紧。 最少也要让女儿的初恋得以开花结果,但是看这情形,大概也是不可能了。绯 特烈 四世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这一点幸福都不能送给唯一的女儿。 一句话在皇帝的脑海里盘旋。 (「唯有血才能斩断憎恨的因果」…是吗?) 夜与日交替,黑暗神的手掌掳获了半个世界。黑暗给人恐怖的形象,也带给人 心灵 的沈静与安眠。不同大地的人们正作着不同的梦,有人说¨「梦是现实的沈淀。」 对赛 因而言,记忆就彷佛是不曾停歇的滚动绘卷,现实恶劣,梦是恐惧…… ……赛因正做着少年的梦………… 「你们这些小鬼听好!你们今天能有得吃有得住都是本大爷的恩惠,做人要报 恩, 所以你们得努力赚钱来回报这份大恩!」 赛因对那个男人的名字没有印象,唯一的印象是¨酗酒、好赌博、其自尊完全 建立 在用腕力欺凌小孩这件事上。今天男人话又多起来,大概是又输钱了吧。 内战刚结束,赛因不记得是哪一年,是何时被男人给收留也不记得了。他年龄 大概 十岁出头,又缺了左手,因此赛因在新家的工作是「乞丐」。 新家里还有十几个小孩子,赛因对他们也没有印象,那些小孩在男人的暴力下, 自 我人格早已经被磨毁,没有任何希望。其实赛因也是一样,少年的他似乎忘了 过去,只 要男人施舍一些饭菜,他就会躲在角落默默地吃,默默去「工作」。 不是忘了,而是不敢想起,回忆会带来莫大的痛苦。 就这样子活下去……似乎会轻松一些…… 「赛因…你又被打了吗?」 这句安慰话和少女的笑容一起侵入赛因的灵魂。在那些傀儡小孩中,少女是特 别的 ,她还没有忘却自我是谁,甚至包括连赛因也遗忘已久的笑颜。 「「爸爸」又输钱了,这时候只要离他的拳头远一点就行了。」 男人要那些小孩叫他「爸爸」,少女讲这句话时,会带着一点淘气的语调。她 的个 性丰富,在那绚烂的笑容下,赛因一点一滴地取回自我的灵魂。 少女名叫「雪儿」,事实上她有一个名叫「雪莉丝」的本名。在这个家里,雪 儿的 工作是「扒手」。扒手有时会给乞丐钱,增加他的「业绩」,省得乞丐又挨一 顿揍。 少年慢慢想起一些事……似乎是…… 又过了一段日子,这间房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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