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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话 绯特烈四世的决断 帝国皇帝绯特烈四世登上宝座,宝座后的墙壁有一片大型浮雕,那是帝室的图 腾象 徵「双头龙」,石雕的两座龙首见证了许多背叛与忠诚,绯特烈王朝的权力业 已延续而 进入了第一百六十个年头。 「工务大臣培特利欧兹子爵卿,卿可以继续去年度的报告,无须回避。卿目前 处里 的问题是也该让同朝大臣们有概略程度的了解。」 「感谢陛下。」 培特利欧兹子爵得到首位的发言顺位,并非绯特烈四世给予特别待遇,关于游 民问 题是上年度就已提出的问题,培特利欧兹子爵已经呈上好几份报告,大小会议 也未曾间 歇。对工作狂热者而言,元旦这种节日也不过是行程表的一个空格。 「微臣先提出内务省的户口资料,目前首都圈的游民总数约在八十万人以上, 这是 截至一五九年底为止最终的统计数字。」 这还是最乐观的资料,实际数字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 「游民」在帝国法律中是泛指没有在居留地落籍的人口。他们往往被当作廉价 劳力 ,被雇主剥削,生活毫无保障。这样的情形不单只发生在首都一带,而是普遍 性存在于 所有因大陆公路而繁荣的城市。 数百万的游民人口对帝国政府的意义是什么?首先的影响就是税收。在法律上, 政 府不对游民科税,如此庞大的劳动利益全由雇主吸收,国家就收不到半毛税金。 另一方 面,生活困苦的游民也会铤而走险,导致社会治安的恶化。 「……像阿斯卡里亚这样高度发展的首都本来就比邻近城市要拥有更多的工作 机会 和劳动报酬率。人口由低发展城市迁徙到高发展城市是自然趋势,这是很难以 人为方式 去抑制的。结果是显而易见,高发展城市的利益毕竟有其极限,势将因吸收过 多人口而 日趋饱和。低发展城市会因为人口大量流失在外,而逐渐没落衰败。」 彷佛是繁荣与衰亡同时并存的国家──神圣艾斯卡帝国。 「十多年前订定的「迁徙法」,其目的是在限制居民不要随意迁离住所,现在 已成 为游民问题的主因。另一方面,我国的户政制度落后也是事实……」 「请卿说明一下「落后」的意思。」 皇帝在这时出声,培特利欧兹子爵恭敬地接下御旨。 事实上,绯特烈四世已经听过了,他的意思是要其他的大臣也能了解一下。说 到户 政制度,这是内务大臣玛尔先伯爵管辖的领域,像这样被人批评是非,通常不 气到脸红 脖子粗才怪,在场的玛尔先伯爵只有微微的苦笑。 事实上玛尔先伯爵也听过了,他的这位大臣同僚在工作之馀会自动跑来「辩论」, 这是他们相识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的事。 「目前施行的户政制度仍然是封建时代沿袭下来的思想──户口的意义是以确 保税 收与兵源为重点。这一套在西方大陆或许管用,我国的水准甚至属于先进之林, 但是绝 不适合我国当前的国情。」 「卿的论点在去年就已呈上书面报告,朕以为,卿在新年度的这个场合,不会 打算 学鹦鹉一样重复同一句话吧。」 「陛下贤明,微臣的确有几件腹案。」 培特利欧兹子爵亮出手中的纸稿。 「民间的迈哈达家提出了相当出色的建议,微臣以为,这相当有采用的价值。」 (真是诚实的人。) 莱因哈鲁特。雷德侯爵对培特利欧兹子爵暗自下了这道评语,称赞中也带了些 许揶 揄。在说话前还要特别声明「这不是我的点子」,这是诚实,但也透露出培特 利欧兹子 爵个性上古板的一面,他是个相当一丝不苟的人。 「迈哈达家在朕未当上皇帝前就不断给予朕不少的财源助力,这一代的当主洁。 迈 哈达也是位有相当才干的女人,朕相信她的才能,就请卿当着众臣的面说吧。」 「就是「新大陆公路」!」 顿时无忧宫言论哗然,可见「新大陆公路」一事究竟有多大的震撼力。 「请工务大臣培特利欧兹子爵卿简述一下「新大陆公路」的内容。」 「以帝都阿斯卡里亚为起点,向东延伸,经德拉格尼尔一带,最后以东北的海 岸开 口做为陆运终点。接着,东向到亚特兰提斯大陆的新航线则是──」 此时,群臣中有人提出这个疑问,是关于「魔海」的事。 「那一带的海域不是因为「魔海」的存在而成为禁航区吗?」 「去年为止是如此,最新的事实是都沙商人已经发现新航线,并且试航成功, 「魔 海」已是不复存在的历史名词。」 「那还真是便宜了都沙岛和凡提洛斯王国,简直像是两个穷人突然踢到金矿一 样… 不不,是金矿自己从土里冒出来。」 对邻邦来说,这是略嫌不逊的言论。都沙岛在朋提海贸易圈中算是最小的商业 势力 ,而凡提洛斯王国的存在,神圣艾斯卡帝国与该国的关系与其说是「友好」, 不如用「 忽视」还比较贴切许多。 现实上两国国力悬殊过大,凡提洛斯这样的小国之所以能保持独立国的存在实 体, 优希亚教廷和建国君主「英雄阿雷斯」的存在是王国能维持国格的不摇根基。 「众卿要谨慎言论,阿雷斯王的凡提洛斯王国与神圣艾斯卡帝国皆同是在优希 亚教 廷的协助下建立的两个国家。」 骄傲和自大就彷佛是喂养「侵略」的两道肥料,不对外侵攻是帝国的基本国策, 绯 特烈四世以一个君王或是一个人的身份,皆竭力根除这根毒草。 「照培特利欧兹子爵卿所言,凡提洛斯王国在未来势将成为这条大陆公路的海 陆要 冲,我国对凡提洛斯王国的态度亦是到了调整的时刻。」 「陛下贤明。不过,还有两个对象要注意。」 「卿请说。」 「巴洛姆公国和南方自治领。巴洛姆公国也位在新大陆公路上,巴洛姆公国与 宫廷 的合作程度将影响计画的成败。此外,东线的大陆公路完成后,亦将影响原有 的大陆公 路南线,这亦该提早做因应对策。」 大陆公路的建设将带动沿线新城市的建立。在培特利欧兹子爵的计画里,庞大 的游 民人口可以作为建设的所需劳动力。 「如此以来,游民问题多少能得到疏解。」 「让人民迁往新城镇并协助开发,这不就是十几年前的老方法吗?这样一来, 在十 几年后,同样的社会问题不就会再次重演吗?」 一个质疑被提出来,而且直接切入要点,发问的人是无官无职的雷德侯爵。 培特利欧兹子爵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而是喜悦于外。 「很感谢雷德侯爵提出宝贵的建议。」 「以我的身份说这番话是有越权之嫌,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培特利欧兹子爵的计 画真 意,您的真正打算并不只如此吧。」 「就如雷德侯爵所述,我的想法并不只是局限在「新大陆公路」或是解决「游 民问 题」而已,上述的计画都只是要「争取时间」而已。」 「听起来像是把问题扔到未来。」 「雷德侯爵说的是,这样的作法是会导致同样的结果,重点是,我们不会让它 发生 的。现在与过去不同,现在的我们明白这作法会有怎样的结果,如此一来,不 就能在事 前就采取对策吗?比如说,商业发达带来的巨大利益让整个社会在无形中轻忽 了农业等 基础产业的重要性,这就是一个例子────」 热烈的辩论持续着。 培特利欧兹子爵的报告大致上告一个段落,接下来,或许有部分大臣已经有心 理准 备,皇帝即将开口的内容会是多么严重,那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巨大冬雷。 「神圣艾斯卡帝国能够有卿等这样的贤臣们治理是多么幸运的事,但是卿也了 解, 众卿之所以能够站在今天的权力中枢,是排除当时主流派的结果。朕原本以为, 政治斗 争等污事应该随着内战而结束了……」 绯特烈四世明白以皇帝的立场所做的发言是何意义,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无 论如 何都该做一个明白的了断。 「这个国家在未来将会发生叛乱,叛军的首领名叫「赛因」,这个名字对在场 曾被 称为「私生子党」的众卿们想必不陌生,他就是朕的异母皇弟「阿利欧斯」的 长子。」 皇帝的这番发言具有非凡的意义,这如同正式承认赛因的皇子身份。 接着,皇帝召唤法斯特上殿。前来的人有两位,一是黄龙圣骑士团的副团长, 亦是 帝国宰相之子的「法斯特。海因巴鲁特」。另一位则是赤龙骑士团长「雷碧亚。 波朗」 ,深红的龙图披风即将被战争的风激烈吹动。 「法斯特。海因巴鲁特卿,朕赐予卿黄龙将军之位,从今天起卿就是统帅二十 万大 军的黄龙圣骑士团长。关于叛乱一事,朕亦给予卿最大限度的人事权、指挥权、 以及最 终决策权,卿之意即为朕──帝国皇帝之旨意。」 「谢陛下厚恩,微臣发誓将粉身碎骨以报皇恩。」 「卿就以自己的方式来处理,朕盼卿能以最善的方法来取得最善的结果。」 「对臣而言,「最善」的结果就是帝国的全面胜利。」 语调冷静,法斯特的语气仍然隐藏不住血液的激动,巨大的功业正等待他来完 成, 他誓要击败赛因一党,摘下那无人敢触及的胜利果实。 法斯特的梦并非是皇帝的梦,他没有领悟皇帝所言的「最善」的真意,但是皇 帝所 期望的最善的方法就一定能成就最善的结果吗?连皇帝也没有自信。想要以不 流血的手 段来扭转巨大的命运,有可能吗? 命运嗜血…… 「咱们的「猴国大将军」没有出现在无忧宫,这真是稀奇事。」 「听说潘格巴姆侯爵在前次的火灾中负伤,现在正告病休养中。不过,不管是 藉口 或是事实,未来都不再有三流演员的表演空间了。」 法斯特和雷碧亚同样,对大将军阁下没有丝毫敬意。潘格巴姆侯爵从此安分就 好, 要是他有任何不轨的蠢动迹象,无论是官场或是人生,法斯特必定要他提前退 休。 早朝结束后,法斯特和雷碧亚两人借了一间会议室,暂时压下升官庆祝的馀兴, 与 官位相对比重的责任不仅不轻,甚至沈重的异常。 「你看这张地图。」 法斯特在摊开的帝国地图上画了三个圈,一个在帝都正西方,一个在帝都东北 方, 最后一个圈落在南方,那是普罗斯山道的北侧关口一带。 「你知道这些圆圈代表什么意义吗?」 「没想到我会给人如此无知的印象,真是遗憾。「长城要塞」、「德拉格尼尔 要塞 」、南方那个是我的赤龙骑士团正驻扎的「普罗斯要塞」,答案没错吧。」 雷碧亚所说的就是帝国的三大要塞名。每一座要塞都筑有规模庞大的防御工事, 并 且驻扎数万规模的大军,帝国军夸称难攻不落。 炭笔的笔尖落在西方的圆圈上,法斯特叙说他的作战计画。 「根据情报,叛军会在西方起事,在月前我就已经命令长城要塞封关,如此一 来, 叛军就算要东进帝都,也会被阻绝于长城要塞之前。」 「我觉得你的想法太慎重了。」 雷碧亚提出反论,她的战略偏向攻击性,完全反应她的性格。 「不如直接派一支快速部队西进,黄龙圣骑士团或是赤龙骑士团的骑兵部队就 绰绰 有馀,在叛军汇集以前就将其击溃。」 「这方法不可行。」 「怎么不可行?在敌人集结前予以个个击破才是良策,拖拖拉拉的手段不就等 于在 给敌人准备的时间。」 「「风魔」的情报工作从未间断,很遗憾地,我方还是无法掌握叛乱的确实规 模, 光是黑龙骑士团,可以信赖的人几乎没有……」 「你说的好像白龙跟黑龙两团的人都是叛徒的爪牙似的。」 「这是最坏的打算。老实说,我的战略构想就是以这个最坏的前提为出发点。」 雷碧亚的表情显得很无趣,她这个人和谋略、算计等范畴本来就搭不上边。彷 佛是 在转换心情似的,雷碧亚伸手到大圆桌上的水果盘,取出一颗苹果就送到嘴边。 她很不甘愿地大啃一口,但也在这时候,她想到一件事,而且还以为这可以作 为反 驳的依据,只不过边吃边讲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她美人的外表。 「依你的讲法,那假如是最糟的状况的话,长城要塞岂不是要面对二十万大军 的攻 击。现在长城要塞有多少兵?指挥官是哪位有能且又得到你青睐的大角色?」 「是「巴隆」将军。他的战术指挥优异,在战略上亦具备宏观性的见解,其麾 下也 配有两万士兵,就算叛军是十倍于他,也难以攻陷巴隆将军守卫的长城要塞。」 「哦?那么这位伟大的巴隆将军也绝不会「叛变」吗?」 雷碧亚的话酸溜溜又带刺,法斯特也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巴隆将军是我的父亲大人亲自提拔的人,他也是海因巴鲁特家的远亲,在忠 诚心 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这是决定性的一击,口舌之争落幕了。新任的黄龙圣骑士团长法斯特是个性谨 慎的 人,他会在所有的致胜条件齐备之后,再取下最后的「胜利」。反映在内战上, 法斯特 以长城要塞阻挡叛军进击,换取时间来集结黄龙、赤龙、青龙三大骑士团的总 兵力,然 后以万无一失的准备彻底击溃叛军势力。 「……身为剑士,身为军人,我对计策、谋略什么的全没兴趣,打仗就是以血 搏血 ,拿命搏命的行业。」 雷碧亚把吃了一半的苹果轻抛入空,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剑,炎剑彷 佛化 成跳动的黄金炎蛇,火焰的毒牙衔住苹果,一瞬间爆炸发生,不论是液体还是 固体都被 蒸发掉。 「敌人就一刀两断!」 法斯特肯定雷碧亚的实力,包括赤龙骑士团的武勇。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 的工 作就是准备一个能让未婚妻及其麾下部队能完全发挥战力的舞台。 移转到军事知略的领域外,法斯特的才能就变成枯竭之井,特别是哄女人。 法斯特的智慧能与险恶的宫廷谋略周旋,却无法预测未婚妻那不按牌理出牌的 行事 准则。雷碧亚现在有点动气,谁又能知道她的气会像一阵轻烟消失,还是变成 震怒的大 火山?黄龙圣骑士团长的功夫比不过赤龙骑士团长,这是悲哀的事实。 「……耶…对了!你知道吗?工务大臣培特利欧兹子爵其实已经知道叛乱的事, 我 曾为了找他商谈这件事而将内情告知于他。」 拿另外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法斯特每次都是这一招,有趣的是,雷碧亚每次 都着 他的道。也有一个可能,雷碧亚是看在未婚夫努力和解的心意才就这样算了。 「有这种事……假如他明知道叛乱的事,在刚才还讲一堆盖城市的话出来,那 他还 真是神经太粗。这个培特利欧兹子爵依旧是一个无趣的大叔呀!」 「别这么说,培特利欧兹子爵其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哦,怎么说?」 「比方说,有一次他跟我提到所谓「国民」的概念。在我国的法律条例中有「 市民 」的名词,但却没有「国民」的明确定义。」 「「国民」不就是本国人的意思,跟市民一样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很大的不同,我举例,在法律中,市民要缴税,也有解释为缴纳税赋的人 是为 市民。不过,外国商人也向帝国政府缴税,他们也算是本国人吗?」 帝国并没有「国民」的概念,没有成文定义,所谓的「帝国人」竟是这样模糊 不清 的存在个体。即使是「市民」一词,也只是法律条文里出现的一个名词而已。 其他相关 的条文,还有成为帝国士兵的资格条件限定在合法市民一项等等。……工务大 臣培特利 欧兹子爵曾经说过,政府对于帝国人民的统治机制仅仅在于确保税收与兵员两 件事,他 严厉批评这种思想太过落后。 培特利欧兹子爵是学者出身,他这样划分,一四七年内战保守派贵族的败战, 可视 为「将人民视为封建领主之所有物」的旧思想衰微的肇因及新思想的开端。 地方封建势力衰退,导致人民的管理权集中在中央,即帝国政府手中。但至于 脱离 领主管辖的人民是直接转变成「国家的所有物」,还是其他的存在?这层因旧 制度的破 坏而产生的落差至今仍然没有任何一种思想来填补。 「培特利欧兹子爵还跟我直言,假如内战是无法避免,就让战争的破坏力作为 改革 的动力。比如说,战争并不只是对立贵族派阀的利益争端,住在这片土地上的 居民亦直 接受影响。在上位者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让人民了解统治者对他们的态度,也要 让人民去 确认自己在这个国家的存在定位,比如「国民」……」 「不只无趣,还是危险的大叔呀!流血的事交给肇事者和军人就好,他还多事 到想 把下面的庶民牵连进来。」 雷碧亚是军人,战争是军人义务一事她能接受,她并不完全否定培特利欧兹子 爵的 想法。人民这种存在,上面要他缴税就缴税,要他当兵就当兵,上面分赃不均 吵起来, 弄得火烧到他家房子还不知道吭声。像这样任何事都被动接受,雷碧亚无法接 受这种生 活方式,改变或者真是应该的。 对培特利欧兹子爵的个人看法,雷碧亚顶多是恶作剧性质的揶揄一句¨「工务 大臣 只要管造桥铺路之类的事就好了。」就这样。 「话又说回来,难得你还蛮欣赏那个工务大臣的嘛!换做是你,法斯特,你也 想藉 战争来改革什么吗?」 「我没想那么多,现在的我只想着如何打赢战争而已,为了帝国,为了海因巴 鲁特 家,我只有胜利一途。」 远在大地另一端的赛因亦是相同,只有胜利一途,战争的结局,败战的一方只 有毁 灭的下场,迄今为止的历史一直是这样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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