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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恶浪几时休 欧阳慕玫是:自由我所欲也,生命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自由而取生命 也。不能到外面自由自在东奔西跑固然让她憋得难过,但一想倪老头儿阴狠恶毒, 又一心派人杀自己,为了安全考虑,也只好在家躲着了。楚笑岳、姜婉盈时时会来 “探监”,她也是闲得难受就坐在电脑前编软件制病毒,和一干黑客为伍。 这一日她独自在家,正和小狗皮皮在院子里玩,佣人把电话送了来,她拿起来 一听是楚笑岳的声音:“玫玫,我的电脑染上了病毒,资料都调不出来,你来帮我 修修。” 欧阳慕玫乐了:“电脑公司老板居然解决不了自己电脑的问题,嘻嘻。你现在 在公司吗?” “我在家里。” “今天你倒清闲。好啦,等着我吧。” 本来梁海妮不许她出去乱跑的,但既是楚笑岳邀她,她也没多考虑,心想偶尔 出趟门,总不会就恰巧被倪绍乾的人碰到吧。且和情人见面,带着保镖太煞风景, 于是她自己开车到了他家。 楚笑岳家房门虚掩,她推门而入,没见有人,想他多半在书房,便去书房找。 到了书房门口往里一看,却立刻吓得呆住了,腿一软差点摔倒。只间屋里的人不是 楚笑岳,却正是何霁! 欧阳慕玫从梁海妮那里知道倪老头会复制出那么多为非作歹的杀手,就是因为 何霁和她打斗时打伤了她, 从她的血里得到了她的DNA样本。而现在他们正要杀自 己。她心下骇然,站在门口颤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接着又担心起楚 笑岳来了,“楚笑岳呢?你……” 何霁的目光扫到她花容失色的面孔上:“楚笑岳的声音不难复制。我只是借他 的空房来约你。” 欧阳慕玫听说楚笑岳全不知情,何霁只是趁他不在家用他这里骗她来,心里稍 安一些,却依旧惊惧地看着何霁――这个几次要杀她的人。她怕他马上就要杀自己, 偷偷一步步往后退,嘴上问道:“你要我来,有什么事?” 何霁却没再理他,像是根本当她不存在,什么都不说,拿起一份杂志看了起来。 欧阳慕玫恨不得趁他没看自己,转身就逃走。但终究知道凭自己的两条腿,不 可能在他面前逃脱。忽然想起梁海妮给她的那支“签字笔”,马上取出攥在了手里, 见他坐在那里目视杂志一动不动,她暗一咬牙索性先下手为强,手指连按。刹时, 笔管中七、八枚麻醉针接连飞射向何霁。 不料何霁却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在那一瞬纵身跃起,麻醉针从他脚下飞 过,尽皆钉进了墙里。而他凌空翻腾,眨眼间落在了欧阳慕玫身旁,一把抓住了她 的皓腕。欧阳慕玫想不到这么厉害的“暗器”竟然也暗算他不成,吓得尖叫一声, 手一松把笔掉向地上。 何霁随手接住,看清后脸色一变,目光凝在这小小的签字笔上。俄顷,全似无 意地问:“怎么不用激光?” 欧阳慕玫心想他多年和薛君等人打交道,认得这种笔,知道针上那特殊的麻醉 药出自何人之手并不奇怪,却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没指望她回答。挥手 时拇指轻轻在笔帽上滑过,刹时一道道激光射出,在墙上打出一串小窟窿。 欧阳慕玫没想到这笔还有这种功能,这才知道,原来他比自己更了解这东西的 性能。耳中,又传进他的问话:“你究竟和薛君是什么关系?” 她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看着他阴沉的面孔,只觉手腕被他捏得钻心的疼。她 不知怎么答好,心知他和薛君、梁海妮是死对头,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和薛君的关 系,他怕是马上就会要了自己的命;可要不说,他既也料出了几分,也就瞒不住他 了,万一他严刑逼供…… 何霁看她娇柔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捏在她腕上的手松了松。他没急着逼问她, 只是默默盯着她:那道道激光,和她此时楚楚可怜的面容,已勾起他对另一个女人 的联想,他的思忆霎时飞得好远…… mpanel(1); 那时梁海妮十八岁,这一年美国内华达州举行州长竞选。竞选前夕,薛君的集 团支持的那名参选者突然在车祸中意外身亡,情况十分紧急,他们必须在三天之内 选中另一个合适的目标――这就是薛君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兴奋地连夜赶到美 国,全力以赴去处理此事,初试身手,进展顺利,且提前一天完成了任务。 平日常跟在薛君身边,她几乎没有独自出外游山玩水的机会,此番好不容易找 到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游览了数日,她来到华盛顿圣胡安群岛。她最爱这里夕阳西 下时的风光。傍晚,打发走了跟在身边的一干保镖,她独坐在一个无人的小岛上, 欣赏着被落日染上金辉的水面,以及零落地静卧其上的岛屿。微波阵阵,伴着袭人 的晚风,不停拍击着静寂的小岛,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无数顽皮而神秘的小精灵忽 隐忽现的身影在逐波嬉戏。她觉得宁谧,却也难免几分淡淡的寂寞。 童心忽起,她想起了从前读过的小说里的人喜欢在山明水秀的地方打坐修行, 于是便也盘起双膝闭目运气练起功来。落日愈沉,她依旧心无杂念地打坐。 忽然,有股凌厉的杀气袭来,令她本能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不知何 时已立在她身前,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如电双目漠然地盯在她脸上。她惊骇交集: 不仅是因为这人在她打坐运功耳力最佳时倏然而至令她毫无察觉,可见武功远比她 高明;关键,熟知有关倪绍乾资料的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倪绍乾最亲近的助手―― 何霁。 心里一慌,内息立乱,刹时无数道真气在体内四散乱蹿,彼此撞击,似乎马上 就要把她的肌肤撑得尽裂。她开始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一时贪玩把一群身 手出众的保镖支走,又独自在一个孤岛上打坐,给了算计自己的人可乘之机。眼见 强敌在侧,自己却走火入魔无力自保,她愈是焦急惊惧愈是无力控制内息,胸口一 阵比一阵烦闷,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何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那清丽绝俗的面孔上,黛眉紧紧锁住,娇艳的红 唇被雪白的牙齿咬得渗出了鲜血,秀美的额头和双颊、尖挺的鼻尖上布满了冷汗。 难耐的剧痛,使她浑身都在颤抖。胸口不住上下起伏,心跳凌乱,呼吸越来越艰难。 何霁注视着,欣赏着这凄楚的美艳…… 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令她玲珑娇躯的柔美曲线显露无余;一阵阵的燥热哄出 她幽幽的女儿体香…… 何霁忽发现自己不知为什么,竟无法像对待其她痛苦的死在自己面前的美女那 样,再继续冷酷地观赏她临死前承受煎熬的情形了。他突然不想让她就这样香消玉 陨――至少,要让她换另一种方式去死。 他在为自己的突如其来且向来罕有的一念之仁而惊讶的同时,将手掌搭在了她 的双肩上,运功助她慢慢调匀内息。 她惊疑地望着他:她知道他和倪绍乾一样素来和薛君水火不容的,他来不就是 要杀她以防她日后成为薛君的得力心腹以及他们的心头之患吗?为什么却在她马上 就不必他直接出手便会因走火入魔而死时来救她?于心不忍?还是,他要用更残忍 的方法折磨她?也许――她在片刻间升出一个充满希望的想法――他并不认识她, 这次相遇不过是个巧合――对于一个没有杀心的男人来说,随手救个身处险境的美 女不算什么希奇的事。很好,只要他还不知她的身份,以眼前的情形,她不仅可能 没有凶险,反而或许有机会在恢复功力后出其不意的置他于死地。念转如电,她给 他送去了感激的眼神。 暮色渐浓,她在他的帮助下脱离了走火入魔的痛楚,感觉已经恢复如初。他的 手掌离开她的身体,她站起来,温柔地向他致谢。他没有说什么,也来不及说什么 ――因她就在笑得最让人心神荡漾时猝然出手,手臂一挥,指上戒指那红若樱桃的 宝石里已射出了一束激光,直指他的胸口。 没有什么快得过光的,但他例外。不是因为他有不可思议的高深武功,而是, 他有先见之明,他知道她是梁海妮――一个自幼被薛君训练来与他们为敌的人,他 料定她会施杀手。在她扣动戒指上的机关前,他的脚下已开始移动,不快不慢,正 好避过那束激光。 她一击不中,毫不犹疑地再射。但,没有机会了――他已经先动手,重重的一 巴掌极快地打在她脸上,她立刻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那戒指也不知怎么就到了 他手上。她这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真的助她完全恢复了功力,那恢复如初的感觉 不过是他造出来迷惑她的假象…… 她浑身酸软无力,眼中却满是凌厉的瞪向他的目光。 何霁微微摇头,淡淡地说:“你太沉不住气,而且,也还没有学会掩藏眼里的 杀机。” “我不用你来教训。”她强掩惊怒,冷哼道。 “好,不会再有什么人来教训你。”他一步步走向她,思忖着要用个什么方法 来结束她的生命。他看了看手里玩弄的那个戒指,宝石凄红如血,不如就用她自己 的东西了结她。 她瞧出他的用意,第一次,感到死神离自己如此之近。她问:“你……为什么 一定要我死?” “和你要杀我的理由相同。” “那么刚才何必先救我?你……不喜欢我吗……” 何霁不禁一笑。 你――不――喜――欢――我――吗? 他明白她的意思。曾有太多的女人出于各种目的来勾引他,其中自也不乏欲以 色相取悦他来保住自己性命的――可从没有人表示得如她这般生涩,这般娇稚…… 然而,这对此刻的他,却比任何成熟得挑逗更有效、更致命…… 她的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尤其在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嘲弄时,更是羞得无地 自容,若不是为了死也要引得他来抵命,就算会被千刀万剐,她也绝对无法对刽子 手说出这种话来。 他俯下身托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不仅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而且烫得厉害, 就连呼出的气也是暖暖的。他情不自禁地扯去她的衣衫……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扯去她衣衫后的下一个动作,却是紧跟着在那一瞬间将从 她衣服上落下的一颗纽扣弹出到几十米外的水中。只听“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 响,那小小的纽扣爆炸开,强大的威力激起极高的水柱,他们所在的岛屿也被震得 摇动…… “想同归于尽?”何霁冷笑。他在她身上上下扫视,直到相信她身上再没有什 么用得上的“宝贝”了。她的面色立刻变得惨白。 他逐件地把她身上剩下的衣物尽数除去,令她那肤若凝脂的修长胴体完全展露, 那么娇媚,那么柔软,那么洁白无暇……惟有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却似乎坚硬如冰, 冷冷地盯住他一动不动,似乎生生世世也再不会放过他…… 恐惧、痛苦与绝望交织到极点,反而令她真正平静了,她定定的注视着他,看 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对自己的凌辱…… 当这一切终于都已过去时,她知道,她的生命也要随之完结……她等着看他画 她生命的句号。 但,她没有看到。他的手拂过她的昏穴,令她终于合上了那双仿佛可以冻结全 世界的妙目而沉睡。 他注视了睡去的她好久,她完全失去知觉,却依旧动人,依旧吸引着他,不只 因她的美丽,她的肉体,冥冥中不知是什么神秘力量令她异乎寻常的打动着他…… 他已经不忍心再伤害她,甚至不忍心就此走开把她独自留在孤岛弃之不顾…… 再次醒来时,她怔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没有死去,她卧在一家酒店客房中柔软的 床上,房中的一切都如此安宁,就如她平日在闺房中醒转无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过,抑或那本只是场噩梦…… ――噩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后却知那梦中的痛苦还要在现实中持续… … 报复――连续三年,她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两个字。她利用一切可以想到的方式、 可以动用的力量去不择手段的置他于死地。就在这段时间,她频频穿梭在黑白两道, 极力破坏着她知道的倪绍乾和何霁的每一处势力、每一桩交易,发誓让他们在这世 上消失――这是薛君几乎用了一生来做都无法实现的事,她同样也不可能轻易做到。 她没有对薛君说她这样疯狂的真正原由,无法开口,也不敢开口。薛君似乎也不知 道她和何霁之间的事,但她没阻止她,只当这些终是无关大局的行动是对她的历练。 她的武功修为突飞猛进,但每次和他交手,却发现他的功力进境很慢,和她的 差距飞快缩短,她即使打不赢他,也可以退走,再不会如初见时般被他轻易制住。 她认定这是他天生资质不佳,功夫达到某种境界后就很难再上一层楼;而死也不会 相信,他是在有意的为自己找个可以一次次不杀她的理由。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可以和他打成平手……此后,却不知是她的进境变慢了, 还是他的变快了,他始终保持着跟她之间谁也休想奈何谁的局面。无论她再如何苦 练,终究是和他不分轩轾,无法超过他,更毋谈杀他报仇…… 三年倏逝。忽有一日,她蓦然察觉,自己一切的努力,和他之间一切的刀光剑 影、明争暗斗都几乎没改变任何东西。除了他给她带来的无穷痛苦,一切如前,谁 都没能比谁更占优势――她终于明白,自己要撼动薛君与倪绍乾僵持了数十年的势 均力敌之局,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在最后一次和他兵戎相见对峙而立时,她在一瞬间感悟:她倦了。这徒劳无功 的作为已耗去了她太长的青春时光了,既然终无结果,又何苦定要继续?于是,她 再没看全神戒备她的突然攻击的何霁,转身走开了。 何霁不是倪绍乾,他任她飘然远去――所以,她也没有成为第二个和魔鬼纠缠 一世的薛君。 她对薛君说她想独自到外面闯荡几年,薛君应允。从此,她退出了这场江湖纷 扰…… 门外,传来了一声冷哼,有人冷冷地说:“何霁,这件事问我比问她更合适。” 欧阳慕玫一听这声音就大喜,知道自己可算有救了,来人正是梁海妮。她不禁 叫道:“阮阮!” 梁海妮嗔怪地看了欧阳慕玫一眼,欧阳慕玫知道她是在怪自己不听她的话出来 乱跑。又想每次自己一遇险她就及时出现,看来薛君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一直派 她暗中保护着自己。 何霁见到梁海妮,微微笑了笑:“你来得正好。” 梁海妮道:“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找我。扣着她,也是为了引我来。” “那么,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梁海妮并不回答,哼了一声:“先放开她。” “你认为我还会把这么重要的宝贝轻易交出?或者,你觉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她的用途?” “哦?你以为她有什么用途?” “至少,如果你让她有什么闪失,薛君不会放过你。” 梁海妮脸色一变。显然何霁此时虽还不知欧阳慕玫和薛君的真正关系,但也从 她对她的处处回护中看出了些端倪,因而以此相胁。何霁见她不语,道:“你像克 隆的你一样变得寡言少语么?” “别跟我提那些克隆人。” “哼,克隆的梁海妮可以让真正的梁海妮从此不言不语。” “你以为凭她们可以杀得了我?” “至少,她们可以通过杀不相干的人让你麻烦缠身,被一群警犬追得亡命天涯。” “如果你不太健忘的话,这个栽赃嫁获的游戏在苏州就已经玩完了。” “那只能证明薛君清白,和你阮律师并没有什么关系。” 梁海妮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绝少有人知道阮郁就是梁海妮,如果有人 以她现在的容貌杀人遭到警方缉捕,谁又能因薛君被人陷害的事想到她阮郁也是被 冤枉的? 随之,何霁又递给她一叠照片:每一张的画面都是“克隆阮郁”杀人时的情景, 手段凶残令人发指,每幅相片的下角都有日期、时间。梁海妮一看就知道,自己绝 对无法证明在这些时间里自己恰在别处,相片里的人不是自己。当然,照片是可以 伪造的,但若再配上几个目击证人,然后现场再留下那些克隆人的血迹、毛发―― 她们的这些东西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无法分辨,到时谁也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了 …… 梁海妮道:“你难道忘记了我在‘昌裕’门口已经得到了一个你们派去杀欧阳 慕玫的克隆人?” “哦?你有什么办法证明那不是你和薛君自己制造出来的伪证?警察最擅长的 是死缠烂打,如果一生总要和他们纠缠恐怕不会是件太开心的事。而且,”他的眼 神转到欧阳慕玫身上,“她要是性命不保,薛君会怎么处治你你心里最清楚。你要 保自己周全,只有自此亡命天涯,但你自信凭你一人能和薛君周旋多久?若另外再 加上教授……”倪绍乾的怪癖之一是喜欢他身边所有的人称他做教授――尽管事实 上他甚至从没跨进过大学的大门。 何霁盯着她续道:“以你的智慧,不必我多费口舌。” 这种情况,哪怕是个傻子都会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了:试问这世上有谁可 以在警方、薛君、倪绍乾三股势力的同时追杀中再在地球上找到立足之地?何霁已 在谈笑间将她置之死地了。 梁海妮半晌蹙眉不语,随后道:“说你的条件。” “你猜得到。” “你们要我背叛凤姨,效力倪老头?” “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路可走。”何霁笑道,“现在你该称他教授。” 梁海妮铁青着脸不说话。 何霁看了她一会儿,说:“跟我走。”俨然一副下命令的口气。 梁海妮问:“见倪老头?” 何霁默然不答,拉着欧阳慕玫,径自向屋外走去。他知道梁海妮不敢以自己的 安危开玩笑违背他,她一定会跟来。梁海妮无奈,只得跟在了他身后。 所到处峰峦绵延,绿树成荫。 何霁放开了欧阳慕玫。这里已是他的领地,梁海妮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带着 欧阳慕玫同时离开。欧阳慕玫满心慌乱,无措地奔到梁海妮身边。 梁海妮微微一叹,轻拍拍她的肩柔声问:“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欧阳慕玫知道她这么说,就是准备接受何霁的条件孤身留下了,眼泪立刻流了 下来,勉强点点头,不知如何是好。 梁海妮最后安慰她:“放心吧,我会没事的。”说罢和何霁一起离开了。 欧阳慕玫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更担心她的安危,叫道:“阮阮……”可又想 梁海妮要应付的是何霁这个大魔头,自己跟着不仅帮不了她,反而会使她的处境更 为不利,当下只得闭上嘴留在了原地。待见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赶紧匆匆赶回 市区。 何霁并没有带着梁海妮向山外走,反而逐渐步入山谷。来到山脚下,山谷的监 视系统已经发现了他,当他和梁海妮来到最高的一座山前,面山而立时,一扇很狭 窄,看上去绝似山石的门马上自动打开了。 何霁向里面走,梁海妮站在门前,向里面望这只是一个很浅的山洞,她犹豫了 一下,随何霁走了进去。他们俩一走进去,门立刻自动关闭,刹时梁海妮眼前一片 漆黑。忽听耳边一声微响,何霁已腾身跃起,梁海妮黑暗之中听声辨位,随之纵上, 两人几乎同时落足,紧挨着站在了一块山壁上突出的离地约有四米多高的山石上。 如果不是紧跟着何霁,哪怕即使发现了这山洞,站在底下看这也不过只是个普 普通通的小山洞,即使想到向上仰望,也不会看到这数米以上的立足之地。梁海妮 眼前出现些微弱的光亮,转过身面向山壁,看到了一座电梯。何霁走进去,她也随 之而入。电梯飞速上升,她发现,这里是一座非常现代化的豪华大厦,装修得丝毫 感觉不到这竟然是在山腹之中,现在透过电梯的透明玻璃向外望,各层灯火通明, 有许多人在井然有序地工作着,大部分室门紧闭,看不出里面的人是在做什么…… 梁海妮粗略计算,这座山内大厦至少五十层以上。 电梯毫不停息地一路直升,几十秒钟后到了顶层,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这是个足有上百平米的大房间,气派而不奢华,四周是明亮的玻璃,透窗而望,一 面可以观赏到山间的重峦峻岭,另一面则可眺望到城市中高楼林立的繁嚣,更远处 一片碧蓝,海天相连横无际涯。梁海妮有些奇怪,莫非他们已经出了山腹来到了山 顶吗? 何霁坐到老板台后,很悠闲地打量着这个已随他进入了他的领地便即再无退路 的美人儿,她神色平静安和,看上去温柔闲雅,令得何霁这个她的老对头也几乎快 忘了她冷酷时的凌厉逼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疑,但从她望向“窗外”的双目, 何霁看得出她的好奇。他微微一笑,手上动了个按钮,霎时,梁海妮眼前的景象尽 皆消失了。原来他们并不是出了山腹,所望到的其实是彩灯映出的幻象。梁海妮轻 叹:“江山无边,不过是场虚幻。” 何霁立刻听出了她的妙语双关,说道:“这是你对我的诅咒中措辞最文雅的一 次。” 梁海妮在他对面坐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何霁很温和地笑着说:“我要薛君的命。” 梁海妮好笑地摇摇头:“如果你想对我委以如此重任,就太高估我了。假如换 做你是我,我凭着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用你的安危胁迫你去杀倪老头,你自问能够 得手吗?” “你以为我是让你现在就去亲手杀她?”何霁顿了顿,问,“欧阳慕玫和薛君 是什么关系?” “你认为?” “很难想象世界上除薛君外,还有什么人能劳动你梁海妮去保护她六年。” 梁海妮默然了一会儿,抬目望着何霁一字一句的道:“她是凤姨的孙女。” 何霁一惊,半晌无语。屋里一阵沉寂,片刻后梁海妮问:“你不是要我见倪老 头吗?” “他会来的,你在这儿等。”何霁告诉她,“气闷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四处走 走,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到你的房间。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提醒你不要试着自己 走出这座山。” 海边有一幢欧阳昱的依山势而建的豪宅,这儿离姜婉盈的别墅很近,他和家人 不常来这里住,只是夏季偶尔到海边度个周末时小住几日。但自从欧阳昱确定了姜 婉盈就是自己的妻子沈馨玫后,他开始看重这座以前从不放在心上的宅院,恨不得 每晚都住在这儿,因为从这里向山下眺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姜婉盈那座粉红色的小 楼,看到她屋内的灯光,甚至看到她那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实可见的窈窕身影伫 立窗前…… 姜婉盈料得不错,楚笑岳通过商场上一番巧妙周旋,再加上他那个早在苏州就 被“收买”、和欧阳慕玫化敌为友了的妹妹楚西雨在父亲身边不住的说劝,兄妹俩 里应外合,两个多月的工夫,让楚天思来索去,当年和欧阳昱无非是意气用事,并 无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于是便与欧阳昱化干戈为玉帛。 深秋,楚天带着夫人凌曼和女儿楚西雨,一家人同从德国来和欧阳昱见面,这 次会晤半公半私,明着是两大财团总裁因商务会面,实际主要是因为楚笑岳找了个 合适的时机,告诉了父母他和欧阳慕玫的事,楚氏夫妇想来看看儿子的意中人。 欧阳昱设宴在那座海边别墅款待楚氏一家,楚天和凌曼一见欧阳慕玫美丽乖巧、 玲珑可人,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觉得无论是从现代人崇尚的两情相悦的方面,还 是从老一辈人看重的门当户对的方面来看,欧阳慕玫都无疑是他们的儿媳妇的最佳 人选。 夜晚,半山间灯火阑珊,宅内宽广平坦的草坪间人流穿梭,除了欧阳、楚两家 人外,天会集团、裕和集团的许多人也都在其中。 欧阳昱和女儿正陪楚天夫妇说笑,侍者端了酒过来,几人随手拿过酒杯,正要 举杯,不料那侍者的手里突然多了把枪,瞄准了欧阳昱和欧阳慕玫。欧阳慕玫和凌 曼立时尖叫起来,楚笑岳在数米外闻声回望,见状一惊,用力将手中酒杯掷出,在 那侍者扣动扳机的瞬间击中了他的手腕,枪管一歪,“砰砰”两声,子弹射在了一 旁的餐桌上,杯碟碎裂、酒菜飞溅。 枪声一响,场内刹时一片大乱,众人四处奔逃,女人们不停地齐心协力地大声 尖叫着……楚笑岳飞身跃至欧阳慕玫等人身旁,飞起一脚正中那侍者后心,那人猛 受重创,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闭过气去。此时,十余名保镖也从别墅内四处赶来,护 在了欧阳昱、楚天几人四周。 欧阳慕玫数月来多次遇险,倒也渐渐练出了些胆量,危急关头立刻俯下身把那 侍者跌倒时掉在地上的枪捡到了自己手里。起身时,一抬眼却发现庭院中一棵高大 的古树上藏着一人,月光一照,那人手里的长枪反着寒光,枪口正冲着欧阳昱。 欧阳慕玫吓了一跳,不及细想,冲着树上就连开三、四枪,可她的枪法是当年 在美国时和詹姆斯学的,回国这么久从没再练过,准头不尽人意,几发子弹全射在 了那人身边的树干上。但这多少也令那人心中惊骇,匆忙间冲着欧阳昱就是一枪, 欧阳昱想不到头顶竟会有人偷袭,毫无防备,立时身上中弹,倒在了地上。欧阳慕 玫大惊,扑到他身上大叫:“爸爸!爸爸!……” 树上那人一枪得手,知道此地不可久留,飞身从树上跃下,但一落地,已经有 四、五个保镖围住了他,一个保镖趁他不留神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接着,几个 人撕杀起来。保镖们身手不凡,又是以多敌少,打了几分钟,便将那人制住。 刚才枪声一响,便已有人打电话报了警,此刻警笛鸣叫,警察已赶了来,把两 名刺客抓起铐住。众人这才略略安了点心。警察们荷枪实弹,怕还有落网之鱼,都 守在别墅里清查现场。 楚笑岳扶起欧阳昱,对欧阳慕玫叫道:“快送他上医院!”两人把欧阳昱放进 车里,把别墅里的事丢给警察,驾车风驰电掣地冲向“昌裕”。 楚笑岳紧紧搂着欧阳慕玫,两个人忧心忡忡地等在手术室外,久等无讯,正自 焦虑,欧阳慕玫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没好气的抓起它看也不看就要往地上摔。楚笑 岳忙拦住她,劝道你还是听听是谁。欧阳慕玫无力地拿起它问是谁,一听却是姜婉 盈,她说她现在就在昌裕研究中心门外,但“昌裕”的门卫照规矩办事,不让她这 样的“闲杂人等”进来。 欧阳慕玫赶紧跑出去接她,姜婉盈见了女儿就一个劲地问,你爸怎么样?伤得 重不重?欧阳慕玫这会儿可没闲情问什么姜阿姨你怎么那么关心我爸爸之类的诱她 吐露身份的话了,如实告诉她父亲正在手术室里。两个人快步来到手术室门前,正 巧一名医生出来,她们赶忙过去问:“大夫,怎么样?他有没有危险啊?” 那医生沉痛地摇了摇头,他这个样子就等于宣布了一个人的死讯。她们一见, 脑袋发蒙,不顾一切就要往里闯。屋里又出来了几名医生,上前拦住了她们,又问: “有没有一位姜婉盈女士来过?” 姜婉盈忙应道:“我是……” 医生说:“请您进去,总裁想最后和您单独见一面。” 她们一听他说的“最后”二字,皆是悲从中来,姜婉盈慌乱的点点头,推门冲 了进去。 欧阳慕玫也要跟着,那些医生却拦着她不让进。 欧阳慕玫又悲又怒,大吼道:“我是他的女儿!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你们 让开!” 一名医生为难地劝道:“小姐,这是总裁的意思……”忽然微微一笑,又说: “你放心,总裁他是左肩中弹,子弹里的毒性都清除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大碍,精 神很好。只是他吩咐我们出来的时候要是看到姜婉盈女士,一定要告诉她他的伤很 重,再让她一个人进去。而且一定要对外宣称他已经生命垂危。” 欧阳慕玫大喜:“哦,我明白了。谢谢您,实在感谢您,刚才不好意思……” 那医生笑了笑,和其他几个医生一起离开了。 欧阳慕玫扑在楚笑岳怀里大笑了起来:“哈哈……我爸没事!他是骗我妈妈的 ……他料到我妈妈一知道咱们那里出事他中了枪就定会赶到这儿来,知他要死了, 当然什么都不会隐瞒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手术室里面一阵开心地大笑声,正是欧阳昱发出的。 欧阳慕玫兴奋道:“我爸成功了。”拉着楚笑岳来到手术室门前,两人把门挤 开一条缝,两个脑袋一上一下透过门缝向里面窥探。 只见姜婉盈正要从床头站起来,叫道:“欧阳昱,你……” 欧阳昱大笑道:“馨玫,你总算承认了!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伸臂 把妻子搂住。 姜婉盈又惊又气,要挣开他,但她身子一动,却让欧阳昱牵动了伤口,他痛得 直皱眉,她怕他乱动加重伤势,只得由他搂着了…… 欧阳慕玫在门缝里偷看得兴高采烈,楚笑岳在她耳边说道:“现在这儿没事了, 我得回去看看我爸妈他们那边怎么样。”欧阳慕玫点点头,知道楚笑岳此举也是为 了不妨碍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她凑过朱唇在他脸上吻了一口,冲他眨眼一笑,让他 去了。 楚笑岳走后,她推开门进到里面,搂着姜婉盈笑叫道:“妈妈!” 姜婉盈惊道:“你们……你们俩……” 欧阳慕玫忙表明自己清白:“妈妈,我可不是爸爸的同谋,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 姜婉盈无奈地落泪哀叹:“我不应该来接近你们的……” 欧阳昱和欧阳慕玫齐问:“为什么?” “我……”姜婉盈摇摇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把薛君救自己等事细细讲了一遍。 欧阳昱想不到薛君为自己竟是如此尽心竭力,本对女儿猜测她是自己生母的事 还很疑惑,但此时也不由信了。又对妻子叹道:“馨玫,你真是太傻了!当年你躺 在病房里,我就在祈祷,希望你能睁开眼睛,哪怕只睁眼再看我一眼也好……无论 你还能活多久,只要能再让我见到你……” 由于欧阳昱中的子弹和上次欧阳暄宇中的一模一样,警方料定这两起谋杀案是 出于同一个人的指使,但费尽周折,那两名被抓获的杀手就是不交代是谁指使的他 们。 欧阳昱离开昌裕研究中心,选了座处于郊外的十分幽静的别墅养伤,不过在外 人看来,他是已不久于人世,只是“昌裕”的医生医术高明,让他能多活些时候, 而他是想死在自己家里罢了。第二天一早,市里各大报纸便大肆宣传:裕和集团总 裁在晚宴被枪杀。 欧阳昱躺在床上,沈馨玫伴在他身边,欧阳慕玫脸冲窗户跪在沙发上拿个望远 镜不时向院外张望,嘴里不住嘟囔:“怎么还不来呢……”忽然,她眼睛一亮,叫 道:“哎呀!来了!爸爸爸爸,她来了……”说罢放下望远镜,向院子里奔了出去。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了楼前,薛君心急如焚,不待保镖为她开门,径自推 门下了车。她早上知道了儿子生命垂危的消息马上赶来,这比当年赶去救沈馨玫的 心情又不可相提并论了。 一抬眼,却见欧阳慕玫冲她跑了过来,她心里立刻一阵疑惑。 欧阳慕玫跑到她面前,她想叫一句“奶奶”,但眼看薛君这做她阿姨都显得年 轻的容貌,张开了嘴却叫不出口。薛君心里掂着儿子,问道:“你爸呢?” 欧阳慕玫用手指着楼上,要待开口,薛君已径自向楼内快步走去。 欧阳慕玫赶紧给她带路。薛君须臾到了欧阳昱的房间,却见欧阳昱的眼睛正愣 愣地盯着门口。 欧阳昱一见到薛君,更是呆住了:她的样子竟然和二十年前在香港第一次相见 时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薛君何等眼力?可容不得他像对沈馨玫那样耍花招,一眼看到他,就知道外界 消息不过全是谣传,他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刹时她像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可她已经心慌意乱不辨真假地到了这里…… 她感到进退两难,痴望着儿子,这是他们母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相互对视。薛 君心中叹息:其实现在再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无论倪绍乾是 不是知道他们的关系,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欧阳昱和欧阳慕玫了……可是,即使自 己说出真相又如何呢?现在她才发现,这些年来不和儿子相认,并不仅是怕倪绍乾 对自己的报复会牵连他;其实那深藏在心底的另一个理由才是最关键的:太久太久 的分离,已使她不敢去面对儿子,也不知该何如向他解释……他会相信自己吗?这 事太离奇,就算他能相信,他会认自己吗?他会不会像欧阳暄宇恨欧阳洪一样,怨 恨自己当年弃他而去呢?他是欧阳暄宇的儿子,当年欧阳暄宇怒不认父,他今天又 怎么会认她这个母亲?如果他亲口说出不认自己,自己是否又能像欧阳洪当年那样 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她的口几次欲开又合…… 就在这时,欧阳慕玫走到了她面前,动了动小嘴儿,叫道:“奶奶……” 薛君浑身一震,呆住了……看着自己的孙女,两行清泪从眼中涌出…… 欧阳慕玫有了妈妈,又多了个奶奶,整天感觉幸福得不得了,但因为那日梁海 妮和何霁去后再没回来,她心里担心,依旧闷闷不乐。去问薛君,薛君告诉她,从 梁海妮的克隆人出现,她们就已经料到倪绍乾会以此要挟梁海妮,应变之计早就安 排好了,这是个除去倪绍乾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梁海妮的身上藏着监视器,她所 遇的一切她都知道,梁海妮现在没有危险的。欧阳慕玫通过监视装置看到了梁海妮 正在山中大厦之内,虽然不能出来,但何霁倒也给了她很大自由,她可以任意在大 厦中走动,这使得薛君很轻易的了解到倪绍乾的这个控制中心中的一切,包括他们 是如何生产克隆人,如何控制他们集团在中国南方的犯罪活动。 谁走到你面前会让你产生照镜子的感觉?――除你的孪生兄弟姐妹,自就只有 你的克隆人。 梁海妮看着大模大样走到她这个“正版”面前的克隆人,便知道她是要带自己 去见的人绝不会是何霁。何霁知道她极厌恶这些复制的她,因而从不会有意让这里 的克隆人们到她眼前晃悠。 果然,那克隆人冷冰冰地对她道:“教授要见你。” 梁海妮随她上到大厦顶层,所见的是个苍颜白发但一望可知身体很好的老人, 正是倪绍乾。他的医术虽比薛君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似乎并不屑于在逐颜之术上 消耗心血。 何霁不知去办什么事,并没在他身边。 本来他这次来中国不过是为了研究医术,需要用一些只存在于中国又极难携带 出境的珍惜动植物,但由于何霁总是摆不平欧阳暄宇等人,反而使同尘公司这样的 重要机构白白葬送,而他亲手安排的一系列计划又屡屡阴差阳错的失败,这使得他 气急败坏,因而亲自来到了这座城市指挥。 梁海妮站到他面前,默而不语。 “欧阳慕玫怎么会知道‘思维识别’的秘密?”倪绍乾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脸, 直接道出这次见她的目的。 梁海妮一怔,一时无法悟透他的话,随口说:“凤姨治好了她头痛的病,自然 会告诉她病因是你找到了人脑与电脑的共通处,并在她脑中编入了程序。” “我不是指这个。” “那么你指什么?难道你认为她知道了你的什么秘密?上次你派杀手去杀她是 为灭口?” 倪绍乾最不耐烦有人在他面前故作聪明的装傻充楞。不愿听她再说什么,冷哼 一声:“在我面前,没有人可以隐瞒什么。” 梁海妮是真的还不明白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看出自己表现的全不知情有 些触怒了他,暗自凝神提防他一怒之下出手加害。但倪绍乾的武功却远远高出她的 想象。刹那,她只觉得罡风骤起,胸口压抑一阵窒息,转瞬间倪绍乾已倏然而至抓 住了她的手臂。 她心中惊骇,想不到自己在他面前竟全无招架之力,用力要挣脱,却于事无补。 她身不由己地被他抓到一台看上去像是普通的电脑显示器却比之略大的机器前,大 概那是个触摸屏,倪绍乾把她的手按在上面。 梁海妮心中一悸,她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他既研究出了人脑思维与电脑程序 运行的相通之处,自然已完全可以通过收集人脑在思维活动时传出的脑电波来破译 出一个人的所思所想,那个他弄出来的所谓思维录入的技术原理便是如此。她来之 前,薛君也曾料到倪绍乾可能会用这个手段,因而给她做了些准备,通过在苏州的 几个月的调整,她思维时所传出的脑电波形式已极大的有异于常人。就不知这是否 可以助她度过眼前的难关。她不再挣扎,静静地注视屏幕。 只见这时,已有一组组乱七八糟的波形堆满了屏幕。倪绍乾微感诧异,按了机 器上的一个键,结果情况更糟:出现了飞来飞去的无数光弧,杂乱无章的,就像在 运行一个设计得极失败的屏幕保护程序。倪绍乾哼了一声,接着另寻它径。他愈生 气,攥着梁海妮手臂的指头就收得愈紧,她简直已经听到了自己的骨头被捏得碎裂 的声音。总算,屏幕上出现了一些类似文字的东西――可确切的说,是些道士瞎画 的符一般的“乱码”。 梁海妮暗中松了口气。 倪绍乾早看出这是薛君为了防备手下人意外落到他手里而做的手脚,偏偏他却 一时奈何不了她。他不禁大怒,手一挥,把梁海妮重重摔了出去。 梁海妮一被他甩出,身子腾空之际,便想变幻姿势安稳落地。然而全身的力气 却根本不听使唤,好容易双足沾地,却依旧化不去倪绍乾甩出的力道,不由自主地 快速向后退,眼看就要收势不住撞到墙上,她知道只要撞上就非受重伤不可。 不料本准备撞到坚硬的墙,谁知碰上的却是个结实却又软又暖的“东西”,一 瞬间那“东西”抓着她改变方向斜飞了出去,这一下比刚才她被摔出的速度更快, 但有效地把倪绍乾的强大力道一分分的化了去。好在厅内宽敞,他们很顺利地飞了 八、九米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不用回头看,她已感觉到,救她的是何霁。他恰巧这个时候来,实在到的很是 时候。他紧紧搂着她,仿佛短时间内不打算放手了。 何霁带着她走回到倪绍乾面前,微微一笑:“教授,这丫头不值得您亲自教训 的。”说着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到他面前,显然刚才倪绍乾派他去处理的事情都在 这里了。 倪绍乾见到他脸色大是缓和,眨眼间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点点头,开始看 那些文件。似乎他刚才问梁海妮关于欧阳慕玫的事连对何霁都不想透露,因而何霁 一来他就再不提及。 梁海妮被何霁搂在怀中,脑袋里乱糟糟的,全身酸软,霎时竟感到依在他身上 很安全。片刻回过神来,觉得总不能就这样让他搂搂抱抱,怪不自在地想挣脱他, 他却不放她,反而搂得更紧。 她气得恨不得立刻动手给他几拳,但在倪绍乾面前毕竟不敢放肆。何况看倪绍 乾的样子对何霁极是纵容,丝毫不认为何霁在他面前搂着一个女人有什么无礼。她 也只好忍一时怒气委曲求全,有心至少狠狠瞪何霁几眼,但被他搂着回不过去头, 瞪他他也看不到。 厅内很静,就只有倪绍乾翻动文件的声音。忽然,倪绍乾一皱眉,问道:“那 批军火的出海日期和航线还没有搞清?” 梁海妮一听,就想到他说的是薛君近日要运去中东一个国家的一批军火,这桩 交易价值数亿,是她有史以来和那个国家做的最大的一笔生意,绝对出不得差错, 所以为防他们破坏,一直进行的极其隐秘。何霁能探到有这桩交易的存在已是不易, 不可能再查出货船的航线等等信息了。 何霁沉吟道:“应该是在这两天出海,如果动用卫星监察,还是有机会查到… …” 倪绍乾转目梁海妮,恰见她嘴角微微一撇,他马上看出她的心思:薛君他们对 付侦察卫星的手段非常高明,这次肯定要苦心伪装隐蔽,会被识破的可能性微乎其 微。倪绍乾淡淡一笑,对何霁说:“有必要那样麻烦?” 何霁颔首,心知梁海妮这个薛君的“资料库”在他们手上,有什么事问她当然 要比亲自去查方便。倪绍乾见他会意,不再多说,起身离座,径自走出,到实验室 去――每天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那里度过,没有人可以改变他这个习惯。 倪绍乾一走,梁海妮再不对何霁客气,立刻要挣脱他。何霁笑着放开她,转身 到电脑前打了几句话。梁海妮本来一心想跟他打一架,但一来他老老实实放开了自 己,再者她刚才手臂被倪绍乾一捏一甩受了很重的伤,此刻已经疼得动弹不得,实 在不适宜和人动手。当下她也不理何霁,便要走出去。 刚走几步,却见有人轻轻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盒东西放到何霁面前,直到何 霁点点头方离开。看来刚才何霁在电脑上打的几句话就是吩咐人给他送这东西来。 何霁见她要走,忙说:“等等……” 梁海妮心里有气,不听他的接着向外走。何霁伸手抓向她,她侧身避开,何霁 的第二抓却几乎同时而至。她右臂不便,只得左手虚晃,足下使力横跃出去。何霁 如影随形。两人当下打了起来。梁海妮右臂使不出力,勉强只守不攻;何霁却看出 她的弱点,偏攻她右边的破绽。 一会儿,趁梁海妮左臂搁挡时,他两指弹向她双目,梁海妮起足欲踢,他刹那 身子纵起,居高临下从右点她穴道,她右臂无法招架,再要闪身滑开,何霁却因为 由上俯冲,速度比她快得多,力透指尖,封住了她的穴道。梁海妮被他制住动不了, 沉着脸不发一言。 何霁看她半天不说话,逗她说:“怎么不骂我卑鄙无耻、胜之不武?” “这种明显的事,何必我说?”她冷笑道。 何霁不在意她的讥讽,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了椅上。随后脱去她的外衣,她 的一双玉臂立刻露了出来,在她的右腕上一道乌青,是刚才被倪绍乾抓出来的。 梁海妮见何霁此举,脸色大变。好在一会儿就看出,他并不是有心非礼。那个 他刚才吩咐人送来的盒子里,都是些疗伤用的药物等等东西。她莹若秋波的双眸盯 着他,眼神复杂,变幻不定。 何霁默默弄好药,要给她上到臂上。她蓦然间下意识地叫他:“别碰我……” 他却不理会她,抓起她的手臂来专心医治,却不知与她这一亲近接触,已足以 把他自己推到地狱边缘…… 开始,倪绍乾并不相信梁海妮会背叛薛君归附于他,但何霁却说有把握她为了 自己的安全考虑不敢有什么异举。倪绍乾随后向梁海妮逼问了许多薛君的秘密,梁 海妮事先早得了薛君的吩咐,果真给他来了个“知无不言”, 于是几日后,那艘被薛君手下的军火商派往中东输送武器的货轮,在大西洋突 遇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围劫,最终价值数亿的军火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艘弹 痕累累的船以及满船的死尸。 随后,薛君集团的一家跨国电讯公司的董事长忽然因涉嫌经济犯罪而被当地警 方逮捕,消息传出,这家公司的股票一落千丈,很快被竞争对手趁火打劫地兼并。 几乎同时,薛君在非洲控制的一座巨大的钻石矿遭到一伙武装恐怖分子的袭击, 人员死伤惨重,几个主要负责人当场被击毙,因这伙人在当地极具势力,无人敢调 查这桩枪杀案,于是案子不了了之。这座钻石矿也从此和薛君的总部失去了联系, 据查,已被那伙人完全占为己有。 …… 传真机每天都吐出一份份载满坏消息的报告,薛君总是看后笑笑不置一词。欧 阳慕玫却因这一个个惊人的损失数字而看得两眼发呆,无奈薛君毫不在乎,她也只 能干着急。 紧接着,薛君在秘鲁的一座秘密宝库被人攻入,其内无数由附近诸国收集的价 值连城的珍品,如纳兹卡时代的珍宝、哥伦比亚史前文物等,皆被抢掠得荡然无存。 而后,有数十家分布在欧美各处的大型赌场先后得人“相助”,脱离了薛君的势力 投入其他组织。 在另外许多国家,本被薛君收买、操纵的诸多官员,纷纷在近日被人或以武力 恐吓,或以掌握的其贪污受贿、私生活丑闻相要挟,被迫取消了一系列原先给予薛 君集团在当地所驻机构在财政等方面的各项优惠和特权;也有的官员不敢背叛薛君, 便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以致被推下台,有的甚至锒铛入狱…… 往后这些越来越可怕的报告,连欧阳昱看后都沉不住气了,欲劝薛君:“妈, 这样下去恐怕……” 薛君始终泰然自若,目光柔和的看着儿子和孙女,像是在和晚辈拉家常的普通 清闲妇人:“这样做只是让海妮得到信任罢了。不用着急,那些损失对我并不算什 么的。” 多次的行动,因掌握了梁海妮提供的机密而屡屡得手,使得薛君在各国商界政 界、黑道白道连受重创,倪绍乾大喜,开始有些信任了梁海妮。 一天,欧阳昱和母亲聊天,无意中说了自己曾和女儿用沈馨玫以前的头发鉴定 她的身份,结果由于她的躯体是薛君另外造的,所以鉴定结果姜婉盈和沈馨玫是两 个人。 薛君听了叹道:“如果二十年前我知道你有馨玫的这些头发,就不用花那么长 的时间自己试着组合成适合她记忆存在的基因了,直接用她原先的头发克隆就可以 了。” 欧阳慕玫在一旁问:“可是奶奶,我听说克隆需要合并两个活着的细胞,妈妈 的头发已经离开她的身体那么久,而且又保存的不好……” 薛君说:“这不要紧。” 欧阳慕玫大喜,连忙问道:“现在可以知道妈妈原来的基因了,奶奶你能制造 出合适她的克隆体救她啦?”欧阳昱和沈馨玫闻言一震,两个人的手不自觉的紧紧 握在了一起,双双望着薛君。 薛君摇头:“她的记忆已经经不起再次移动了,即使能制出她的克隆体也无济 于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得让她完全适应现在的躯体……”眼见他们三人听罢难以言 喻的黯然无奈之色,她微微一笑,续道,“我可以直接改变她现有的这副躯体的基 因……” 欧阳昱无比幸运的拥有一位医术如神的母亲,她果然实现了二十年前对他的承 诺,助他彻底摆脱了即将与爱妻生离死别的阴影,甚至,连沈馨玫的相貌也恢复如 初。狂喜之余,他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妈,我实在不明白,一次车祸为什么 可以使一个人体内的基因迅速变异呢?” 薛君道:“我一直怀疑馨玫是被人害的。” 欧阳慕玫忽然叫道:“会不会是倪老头?奶奶你不是说妈妈出车祸后因为基因 变了,相貌也变了吗?咱们在监视器里看的倪老头那儿制造克隆人,并不是人工制 造一个躯体,而是硬把活人捉去,然后人为删除他的记忆、改变他的基因,使他很 快变成另一个人啊!这和你直接改变妈妈的躯体的基因很像……” 薛君说:“但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把那个人捉去了,可以完全了解他的基因,然 后找到针对这种基因的方法进行有目的的改造……” 欧阳慕玫道:“也许二十年前倪老头那里就有我妈妈的基因呢?妈妈的头发曾 在那个道观里放了那么久,如果……” 薛君点点头:“倒是可以查一查二十年前那些把头发放到了那个道观里的人是 不是也都意外身亡……” 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查起来并不方便。薛君、欧阳昱母子连日通过各种渠 道,总算查清,果然那些曾在道观中献上自己头发的人都在那几年里因各种原因死 去,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死前相貌大变……再一深查,那福安观以及国内外 许多道观寺庙至今也还都在倪绍乾的势力操控之下,由于那些地方每日收的香火钱 极多,成为他的犯罪机构在当地的秘密的洗钱渠道之一。 事实很明显了,那时倪绍乾正刚开始研究如何使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技 术,因而就用沈馨玫等人做试验了。 欧阳慕玫气得直说,咱们反正已经知道倪绍乾那老不死的现在在哪了,干脆马 上报警,让警察把他们围剿了,就算他势力大,不能一网打尽,反正也能先擒贼擒 王…… 薛君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这老狐狸只要有点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 以前很多次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他溜掉的,这会儿得先稳住他,让他长期在那山里 住下去。海妮还在那儿,现在警察去那儿他会想到是因为海妮,那样海妮太危险, 而且,我也不希望海妮和警方遇上。我猜倪老头迟早要派海妮再回我身边来给他卧 底的,到时就是他的死期了…… 倪绍乾果如薛君所料,在梁海妮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后,果然他又要派梁海妮到 薛君身边去。他给梁海妮带上了一条项链,对她说这链坠里藏着监视器,只要你在 薛君身边,她的一举一动就尽在我掌握之中。 梁海妮没说什么,随何霁走了出去。何霁没有再带她走来时的那条路,直接下 到最底层,走到了一条空旷的隧道之中。梁海妮一走进隧道里,隧道墙壁上立刻闪 起了两排亮灯,一蓝一紫,她奇怪地看着何霁。何霁说,因为你身上有监视器和炸 药。说着,把手在墙上一放,因为有他在,指纹识别系统认出是自己人,灯不再闪 了。 炸药?早想到倪绍乾不会轻易放自己回去,这种情况也早在她的预料中,但她 没想到何霁会对她说破。他却还不放心她会不知天高地厚地胡来,冷冷地却详细地 说:“你要小心别让那项链从你身上掉下来,否则它马上会爆炸,无论你跑得多快 也绝对逃不出爆炸范围。” 是提醒,还是恐吓? 梁海妮看上去无动于衷,却暗自庆幸,好在来的时候他带自己走的不是这条路, 否则自己身上藏的监视器一定会被测出来。隧道很长,两个人走了七、八分钟,才 看到一排向上的台阶,上去后有数道坚固厚重的金属门,何霁又是磁卡又是密码指 令又是眼纹……使用了好几种方法,总算带她出了重重关卡,出去后一看,外面竟 是一家大公司的地下秘密会议室。 出了那家公司的办公大楼,梁海妮回头一看,楼上几个金字:衡兴公司。她知 道这也是倪绍乾暗中控制的一家企业,这家公司做的都是合法生意,甚至从不偷税 漏税,声誉极好从来没有引起过官方的任何怀疑,他把他们这个控制中心的出口设 在这里,是十分安全的。 梁海妮仰头望着多日不见的太阳,它虽很刺眼,但在梁海妮眼里却从没有现在 这么可爱过。她一笑道:“这果然要比监狱难出来得多。” 何霁问:“你现在能不能马上找到薛君?” 她摇摇头:“我失踪了那么多天,现在突然去见她,她恐怕早就不相信我了, 她一定会想到她这些天受到的那些损失全是因为我泄密造成的。我只希望她不要一 见我的面就开枪把我杀死。” 月上枝头,花叶扶疏。 梁海妮一个人把车开到薛君别墅的门口,她知道因为身上的监视器,她的一举 一动都被倪绍乾看得明明白白,只要在自己把炸弹的危险排除之前让他看出任何异 样,他手指一动,自己马上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因而虽已到了家门口,却依旧丝 毫不敢大意。 她下了车,提气飞纵,跃过院门,轻轻落在了院内。她的身子刚一落地,薛君 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梁海妮,你还敢来见我?”她的声音冷峻飘渺,竟让人听不 出传自何方。 梁海妮知道薛君是通过自己身上的监视器知道了倪绍乾派自己回来的事,因而 要和自己先演一出戏稳住倪绍乾,免得他看出不对头,在自己没进入楼里之前先引 爆了炸药,只要自己能进得楼去,他不知道那里有的是各种各样特殊的射线干扰装 置以及一系列对炸药、病毒细菌等等危险物的检测清除系统,倪绍乾想遥控炸药爆 炸,或者趁自己不备还在自己身上安了什么别的东西,都再不会起任何作用了。 眼看梁海妮的立足之地和那楼只有数十步之遥,但在这短短的路上,如果有一 点不小心,让倪绍乾看出破绽,她立刻就会命丧黄泉。 梁海妮的表演天分绝不在欧阳慕玫之下,她颤声道:“凤姨……”忽听枪声一 响,她连忙腾身闪避,两枚子弹贴身而过,但随之又有一排排无数的子弹射向她, 梁海妮一路翻转腾挪,一边躲着子弹,一边越来越靠进楼门。忽然脚底下被一条藤 条一绊,一个踉跄立足不稳,一条腿跪在了地上,她要就地一滚起身避开,就这么 慢了一慢,脑袋已被两名保镖的枪一左一右分别抵住。她立刻大叫:“凤姨!凤姨 饶命……” 薛君的声音又通过传音装置传了出来:“你为什么背叛我?” 梁海妮恐惧地说:“凤姨我没有背叛你……我不是有意出卖你……我……是倪 老头逼我的……凤姨你饶了我吧……” 薛君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回来?” 梁海妮低头跪在那里,哀求道:“凤姨,求你念在我跟你多年,原谅我这一次 ……” 薛君问:“你说倪老头逼你?” 梁海妮连连点头:“是……” 薛君道:“你给我老实讲。” 梁海妮当下把倪绍乾、何霁用她的克隆人杀人意图嫁祸她,又以欧阳慕玫的性 命相挟的事说了一遍,表面说给薛君听,其实只是为了让倪绍乾对一会儿薛君准许 自己进楼去不起疑心。末了她说:“凤姨,是我对不起你……就算你要我现在死, 也求你让我最后再见你一面……” 薛君冷笑道:“好啊,你们带她进来,我倒要亲眼看她死在我面前。”说是要 梁海妮死,语气却已不如先前凌厉。 在通过监视器窥视的倪绍乾听来,显然薛君已有意从轻发落梁海妮,他派梁海 妮重回薛君身边使他得以监视薛君,以便彻底了解她的底细,最终将她的财产势力 全部谋为己有的计划多半能够成功,即使不成,只要梁海妮能接近薛君,自己也随 时可以把她们两个一起炸死。 想到这个与自己为敌多年的女人的命今天总算掌握在了自己手里,眼看着梁海 妮被两名保镖架着一步步进入了薛君的楼里,倪绍乾忍不住一阵得意的大笑。然而 他笑声未绝,突然发现显示屏上一片雪花,自此再看不到梁海妮和薛君的情况了。 倪绍乾立刻觉出不妙,同时也觉出了不对:为什么梁海妮一到薛君马上就发现 了她?薛君一向冷酷,梁海妮既然害得她损失巨大,她怎会听罢梁海妮的诉说就要 饶过她呢?他蓦地醒悟:莫不是梁海妮身上除了自己的监视器外还带着薛君的监视 器?所以薛君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而她根本不是害怕了他们的要挟,只不过因为 薛君派她到自己这儿来卧底…… 他一抬手,一名手下赶紧过来他身边。倪绍乾问:“何霁带梁海妮来的时候走 的是哪条路?”他一直以为何霁已经把梁海妮身上搜得干干净净了,因而从没往这 方面想过。 他的手下答道:“他们……好像是从山谷进来的……” 倪绍乾一惊,要想走那条路,没有绝高的轻功是万万不能的,因而这条路只是 何霁为图方便,免去从隧道那条路走要过重重关卡的麻烦而开的,平时一般只有何 霁从那里来去,他怎么带梁海妮从那儿走而不仔细查查她身上暗藏了什么? 倪绍乾厉声喝问:“何霁呢?” 手下人道:“他还没回来……” 这时,又一名手下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叫:“教授,警察已经把咱们这座山包 围了,衡兴公司也给查封了,出路都被封住……” 倪绍乾心里一沉,命令道:“给西藏9号仓库打电话。” 手下嗫嚅道:“教授……那里……那里今天早上起火了……” 倪绍乾一震,又道:“那么拉美7号……” 手下摇头,倪绍乾又说了一串地名,那人始终摇头,最后说:“今天早上这些 地方同时起火……” 倪绍乾一下瘫坐在椅上,刹时升起了一股大势将去的不祥预感,他疯了似的猛 按那控制梁海妮身上炸弹的按钮…… 可惜就算倪老头按断了手指,也奈何不了梁海妮了。她已经走进了楼里面,在 这儿绝对安全。 梁海妮一进来,立刻就见到欧阳慕玫站在薛君身旁。欧阳慕玫一见到梁海妮, 马上跑过来紧紧和她搂抱在一起,大叫道:“阮阮,你可算回来了!”一会儿她像 又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捂小嘴儿,“哎呀对了,奶奶说我应该叫你姑姑的……姑姑 ……”她嘴里叫着,脸上显得怪不自在的,“你这么年轻,被我叫的这么老,多冤 枉啊……我还是叫你姐姐好不好?” 梁海妮一听说她们已经相认,不禁大喜,高兴地望着薛君:“凤姨,你们已经 ……” 薛君一板脸:“我不认怎么办?我就知道是你这丫头泄的密。” 梁海妮知道现在皆大欢喜,薛君才不会怪自己真生自己的气呢,她笑着叫道: “凤姨――” “教授!教授!……”又一名手下跌跌撞撞奔到倪绍乾面前,“教授,自动换 气系统失灵!咱们……咱们马上就没有氧气了……” 倪绍乾起身就向试验室狂奔,几步间,忽然眼前一黑,霎时楼里一片大乱,人 声嘈杂:“没电了!……没水了!……通讯失灵啦!……”现在他们才意识到,这 座大楼的设计是多么的糟糕:最致命的设备的关键部件都有在楼外的部分。当外界 有人向里面闯的时候,防御系统会自动做出反映,启用各种武器抵御攻击者,可如 果攻击者是像警察们那样的强敌,双方便立刻会激战起来,到时弹片横飞,极有可 能破坏楼里的各种重要系统,随之自然是楼里面缺氧、停水、停电、通讯中断…… 而且偌大的一座楼竟只有两个出口,现在还都被封住。 一时间,楼里面的数百人一片恐慌,他们四处奔逃,你挤我我踩你,短短几分 钟,就已经有许多人因跌在地上而被乱窜的人踩死。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想:还是赶 紧向警方投降吧,就算得判死刑挨枪子,也总比现在就在这儿被憋死困死强啊!有 人甚至去按动控制按钮解除防御系统对警察的阻击,让警察快进来解救他们。但这 时一切按钮都已经失灵了,强大的防御系统根本不听从指挥,依旧不顾一切的抵挡 着警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倪绍乾脚下一步不停,冲进了自己的试验室。他的试验室中的各种仪器因为有 自动蓄电、断电后自行供电的装置,因而没有太受整座大楼停电的影响,电脑显示 屏上依旧闪动着幽光…… 当警察们最终完全破坏了大楼的防御系统攻进去时,已经是七个小时以后了, 楼里横尸遍地,除一部分人是在慌乱中被踩踏而死,大多数人包括试验室里的倪绍 乾全是窒息而死,死象狰狞恐怖。这座山腹中的宫殿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几天内,官方有许多人进入了这座大楼,来者皆为其中藏有的巨大财富以及匪 夷所思的高科技成果而瞠目,更为其庞大的犯罪势力,作案的手段、数量、严重性 而震惊…… 倪绍乾这个大魔王一死,欧阳慕玫在体会到报仇血恨的快意的同时,觉得整个 世界都和平安全了,她再也不用整天闷在家里躲避杀身之祸了! 这一日,欧阳慕玫到岭峰公司去找楚笑岳,正巧楚笑岳在和人谈生意,她坐在 他的办公室里等,片刻玩电脑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打开电脑接连拜访了网上数个新 生的网站,这些网站支持使用思维识别装置,主要的服务是一些聊天、游戏等等的 项目。 她玩了一会儿,眼睛有点累了,正要把手上那个作为思维识别装置的小球放下 休息一下,突然脑袋一疼,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笑岳的秘书正在外面整理文件,忽见欧阳慕玫拉门从里面出来像是要走,以 为她是看楚笑岳总不回来等得生气了,叫了声“欧阳小姐”想留一留她,欧阳慕玫 却没听见似的理也不理,径自走进电梯,下楼离开了岭峰公司。其实这时她的脑子 里面一片空白,一切所作所为都不是受她自己思维支配的,就像她自己的思想已经 睡着了,此刻她不过是个不知受了谁的支配的行尸走肉,不由自主地钻到车里,开 车向远方驶去。 她的方向似乎是薛君的别墅,但却在离那里不到一公里的岔路口处选择了另一 条南辕北辙的路,她把车开进了另一座别墅。这里和薛君那儿仅隔着一片宽阔的湖 泊,两座别墅隔湖相望,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她把车停下来,钻出来后便呆呆地 立在院内的花园里,一动不动。 这别墅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霁。在警方攻入那座山腹中的大厦之后,他们 得到了倪绍乾的犯罪集团的各种犯罪记录、证据,但一切资料之中却都没有何霁这 个人,他已经把他在那里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抹去了,警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有何霁 这个人。然而何霁明白,警方不会缉捕他,薛君却肯定要找他。他深信最危险的地 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而他现在别的地方不躲,单选中了薛君眼皮子底下的安身 之处。 何霁正闲来无事吃了午饭准备到园子里坐坐,一抬眼却见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儿 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望着他,他微微一惊:欧阳慕玫?她到这儿来做什么?薛君派 来的? 他笑了笑:“欧阳慕玫……” 他这一叫欧阳慕玫的名字,立刻唤醒了她。她蓦地清醒,不知自己这是在什么 地方,一看到何霁,不禁大为惊骇:“何霁?你……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总 不放过我?” 何霁莫名其妙,明明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听她说的倒好像是他硬抓她来的。他 眯起眼睛好笑地看着她。欧阳慕玫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知他又有什么阴谋,一时 不由得慌乱无措。眼睛向四处瞟了瞟,虽是看到院门就在身后,却知自己就算跑得 再快也无法从何霁面前逃脱的。心里思忖道:“他要干什么?杀了我给倪老头报仇? 还是……要用我要挟我奶奶……” 何霁见她不语,问:“薛君派你来的?” 欧阳慕玫一愣:“你说什么?明明是你抓我来的……” 何霁隐隐觉得不对劲,沉声道:“我抓你来?你是怎么来的,难道自己不清楚?” 欧阳慕玫怔住了:“我是怎么来的……”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回 头一看,自己的车就停在身后,难不成还是自己鬼使神差地给他主动送货上门?再 往前想,自己好像是在楚笑岳的办公室里玩电脑,然后开始头疼,然后……然后就 不记得了……再然后……就见到了何霁……啊!她恍然大悟,叫道:“你……你居 然通过电脑网络害人!” 何霁脸色一沉:“欧阳慕玫,你以为我这里可以任你无理取闹?” 欧阳慕玫听了不禁怒道:“你才无理取闹!暗算了人家还不敢承认!你究竟想 怎么样?” 这事蹊跷,何霁不知欧阳慕玫来意,索性说:“既然来了,就先进去坐吧。” 口气随和,丝毫没有强迫。欧阳慕玫却认定他是逼自己进去,心想现在落在他手上, 硬向外闯绝对不可能走得了,也只得想办法说动他主动放自己了。无奈之下,只得 硬着头皮随他进去。 何霁和她面对面坐下,原本以为欧阳慕玫是被薛君派来,却又深知薛君就算再 想对付他,也不可能让自己宠爱的孙女来冒险,于是问道:“你说我通过网络害你? 我记得我和你在网络上见面似乎只有半年前的一次。” 欧阳慕玫奇怪:“半年前?” “半年前,证券交易所的计算机系统。” “哦――是你!”欧阳慕玫恍然:那个曾把全市金融系统弄得一片混乱陷于瘫 痪,和自己一番比拼后却又很快撤手,临去前叫破自己的名号,说了句“好一个刁 钻的红玫瑰”的人原来就是他。她叹息道,“哎,想不到鄙市一些小事也劳动得了 你何先生亲自出手。”她还要再说其他讽刺之语,但想现在自己的小命儿捏在人家 手里,会惹人家生气的话还是先自己咽进肚子里。 何霁倒是不以为意,道:“至少,它让我领教了你这朵红玫瑰。” 欧阳慕玫摸不透他的心思,随口问:“就是这件事我得罪了你?” 何霁摇首:“这件事救了你,它使我不想杀你,你是个电脑天才。” 其实,他几次对她手下留情,又怎是因为她是个难得的电脑天才? 他占有过数不清的美丽女人,对于她们,不过是因为他的一时色欲,他从没把 她们其中任何一个放在心上;他也遇见过很多特别的女人,她们精明绝顶精于世故 文武双全,无论是想和她们为敌或是为友,作对亦或利用,他都很欣赏她们,固然 她们很美,但他对她们的欣赏并不与她的性别有多大关系。 在他心里,永远只有梁海妮是不同的。除了她,再没有人可以让他有怦然心动 的感觉。 至于欧阳慕玫,不是她的绝色姿容令他惊艳,她确实聪明机灵娇柔可人,网络 上一战,他也见识了她过人的才华。但,他会对她手下留情,确是因为梁海妮。第 一次见到她,她是和梁海妮在一起,那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梁海妮可以和一个人 如此亲热。 这个冷艳如梅的女子除了对薛君尊重恭敬;对他恨之入骨;对其他人她从来是 要么冷漠傲然,要么彬彬有礼亲切和善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拒之千里;可在欧阳慕 玫面前却完全不同――他蓦然发觉,这才是他从未见过却是绝对真实的梁海妮。他 在暗中,望着她纯然真切的一颦一笑欣赏了好久…… 他很奇怪,这欧阳慕玫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可令梁海妮将她视为知己至交?但 他见面时并未表露对她的好奇,甚至使得欧阳慕玫认为他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其 后倪绍乾亲自安排打击欧阳暄宇的计划,要他绑架欧阳慕玫,在她脑子里设置控制 程序使她去暗杀欧阳暄宇,他得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并不想就如此了结这个女孩的 生命,但终究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表示反对。 而当宋星天派人抓她到他的面前,一看到她的娇躯静静躺在床上,清纯若水, 他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梁海妮,想到了那个华盛顿圣胡安群岛的黄昏……他感到自 己竟下不了手,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梁海妮的不忍竟已扩展到连她的密友都不 愿伤害的地步! 梁海妮……念着她的名字,他暗暗苦笑。 况且出于其他秘密的目的,他也并不希望倪绍乾的这个计划成功。刚好欧阳慕 玫因为那天早上有周成保护,没让宋星天的人抓她得手,他知道这时间一错原先设 计的程序就需要加以修改方能发挥效用,而他索性将错就错,直接把那一段没有效 用威胁不到她的性命的程序置入了她脑内。 原先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见欧阳慕玫就会引他想到梁海妮,从而不忍伤害她―― 她不过只是她的一个朋友;现下想来:欧阳慕玫是薛君与欧阳暄宇的孙女,而梁海 妮的基因完全得自薛君与欧阳清婉,她们间的关系如此亲密,难怪会令他见到欧阳 慕玫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马上情不自禁的想到梁海妮。 欧阳慕玫不信何霁的话:“你真的不想杀我?” 何霁颔首:“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是你……”欧阳慕玫想说是你抓我来的你怎么就不承认,转念又想:自己都 已经落在他手里了,他还有什么必要不承认呢?她疑声道,“难道……真的不是你 抓我来的?” 何霁笑望着她:“你认为呢?”其实他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显然这不 是自己要她来的,同样也非薛君安排,那么是谁?他又有什么阴谋? 欧阳慕玫想了半天:“那我为什么会到你这儿来?” “这是我在问你的话。” “我……”欧阳慕玫满眼迷茫,又问,“既然不是你抓我来的……就算……是 我自己来的,你会不会不放我走?” “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离开。” “真的?” “嗯。” 欧阳慕玫盯视了他好几秒,突然站在身来就走,几步间到了门口,回头一看何 霁一动不动的依旧坐在那儿,没有任何要拦住自己的意思。她强烈的感到,他不会 伤害自己的,而她心中对他的惧怕也渐渐消失了,她停下来望着何霁,喃喃:“我 真的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霁点点头:“我也一样。” 欧阳慕玫犹豫了一下,重新回到刚才的座位上坐下,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是 怎么来的?” “我只知道你自己开车到了我的院子里。” “可是我……我不记得我开过车……我……好像一睁眼就看见了你……”她把 刚才是事说了一遍。 何霁默默无语地听着。 欧阳慕玫说完问:“你想没想出来这是为什么?” 何霁双眉微皱:一瞬间,他似乎隐隐觉出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但那脑中闪 电般划过的信息却没有被他马上捕捉住。 欧阳慕玫叹口气:“也许这就叫鬼使神差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自从知道 了他的身份之后,她就很怕他,怕他会杀她会害她,但现在她感到,他不会伤害她 的;而她对他也并没有什么仇怨:害她爷爷和她奶奶良缘破碎的是倪绍乾,害她奶 奶和她爸爸母子不得相认的、害她妈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和丈夫、女儿分别二十 年的、派人暗杀她爷爷她父亲和她的……全都是倪绍乾,至于他在她脑子里安装程 序,使她头疼了数月险些送命,也全是倪绍乾的命令……现在那老头死了,这些仇 恨也就了了,她并不如何憎恨何霁;相反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对他很 好奇,好奇他与梁海妮之间究竟…… 她低头沉默片刻,说:“我想现在走了,可以吗?” “好,我送你出去。” 何霁和欧阳慕玫走出楼,一步步向她的车走。何霁忽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 么地方?” 欧阳慕玫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来时的路,何霁向院门外一指:“湖对面 就是你奶奶那里了。” 欧阳慕玫觉得奇怪,随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蓦然悟道:“你在躲我奶奶?所 以故意住得离她这么近……你真聪明!” 何霁一摊手:“现在住不成了。” “不,你继续在这儿住好了,我不会告诉她我曾经在这儿见到过你。”欧阳慕 玫不假思索的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何霁一怔,遂又微微一笑,看得出她是真心的。 忽然,欧阳慕玫又想起了什么,笑问道:“你告诉我一件事好不好?”不待人 家答应,她马上接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阮阮?” 何霁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在了那儿。欧阳慕玫顽皮一笑,实际已经得 到了答案,当下钻进车里,开着车出了他的院门,渐渐消失在湖边蜿蜒的林荫路上。 何霁好半天才把被她一句话搅乱的思路重新理好,想着她今天的突如其来,又 想起倪绍乾那次突然派克隆人去杀她…… 须臾,他蓦然顿悟,霎时脸色大变…… 欧阳慕玫绕过湖泊,把车开进薛君的院子里,突然她的脑袋又疼了起来,就跟 刚才坐在电脑前的疼痛一模一样,她心里大惊暗叫不妙,但一瞬间又“魂不附体” 了。 她像一个被鬼魂操控的机器人似的走出了车里,但在外人看来她行动自如毫无 异样,她毫无意识地向里面走,正遇见站在楼门前的一个保镖。 她冲他一笑:“把你的枪给我。” 那人犹豫道:“小姐……” 欧阳慕玫不耐烦地催促:“哎呀,你快给我嘛。” 由于欧阳慕玫自从上次在晚宴上向树上开枪,却没能打中那名刺客,使他得以 继续向欧阳昱开枪害欧阳昱险些送命,她就后悔自己不该荒废了以前跟詹姆斯学的 枪法的,所以现在没事的时候常磨着梁海妮教她练枪法,这会儿那保镖见她要枪倒 也不觉奇怪,掏出枪来便递给了她。 欧阳慕玫拿着枪上了楼,梁海妮正陪薛君在书房看书,见欧阳慕玫进来,笑着 道:“慕玫,你不是去找楚笑岳吗?” 欧阳慕玫摇摇头:“他不在。”走到薛君身边,叫了声“奶奶”,像是要撒娇 似的凑近了她,薛君一笑,正要说话,却突然看她举起枪冲自己扣动了扳机。 梁海妮事先对欧阳慕玫毫无防备,千钧一发之际本能地迅速推开薛君,但距离 太近,她推开了薛君,自己却避不过去了,枪声一响,她胸口中弹向后倒去。 枪响惊醒了欧阳慕玫,她茫然望着眼前的情景,手一松把枪掉在了地上,她看 着自己的一双手:她杀了梁海妮?!她回过神来,立刻和薛君一起扑了过去,两个 人大叫:“海妮!”“阮阮!” 薛君见她向自己开枪,料定她一定不是真的欧阳慕玫,这时保镖们听到书房中 的枪声和叫声冲了进来,薛君当即下令:“给我杀了她!” 保镖们不明内情,不知欧阳慕玫为什么要杀害梁海妮,但他们长期跟随薛君, 也很快意识到她一定是个克隆的假欧阳慕玫,当下举枪就要杀她。 欧阳慕玫惊骇无措,大叫:“奶奶!奶奶!那不是我……奶奶!我真的是你孙 女……你听我说啊……” 薛君现在没工夫辨析真伪,一挥手:“带她出去。” 欧阳慕玫暂时的死里逃生,却惦着梁海妮,叫道:“奶奶,你不要让我走,我 ……” 薛君搂着梁海妮不理会她,保镖们把她拽出了书房。 这致命的一枪正中梁海妮心脏,薛君纵然医技通神,也回天无术了。梁海妮仗 着内功深厚一时没有断气,望着薛君断断续续地说:“凤姨……我……” 薛君紧紧抱着梁海妮,泪似滂沱地颤声唤她:“海妮……” “凤姨……我不能……在你身边……你保重……” 薛君把她抱得更紧,梁海妮的血把两人的衣服一起染红……临到即将死别,她 才感到梁海妮在她心中要比她平日感受到的重要得多,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这么多年来她在自己身边出生入死,而从她一出世,自己就用她做试验……现在她 为保护自己舍了性命……自己实在对不起她! “凤姨,你别难过……”梁海妮想伸手去擦擦薛君脸上的泪水,但她手臂动了 动,却再也抬不起来了,“我要死了……你能……能答应我……” 薛君拼命地点头:“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滚滚 热泪决堤般从她眼出涌出,又从腮旁滑落,落在梁海妮的脸上,两个人的眼泪汇在 了一起…… “你……能让我……我叫你声……妈妈?”梁海妮渴求的眼神凝望着薛君。 薛君心中一震,再难抑制地失声痛哭出来:“孩子!”梁海妮是她以自己的基 因和欧阳清婉的基因结合而出的,她是她的孩子呀!她却一直让她受着无父无母的 孤苦……她连声道:“你是我的女儿!……好女儿……” “妈妈……”梁海妮的眼里放出兴奋的神采,忽然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香消 玉陨了,嘴边依旧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海妮……海妮!……”薛君疯了似的用力摇晃着她,呼喊着她…… 欧阳慕玫痛不欲生地把自己今天简直像是被鬼“借尸还魂”似的不由自主的所 作所为向薛君讲述了一遍。薛君脸上毫无表情,却比悲怒之情流露更显得可怕,欧 阳慕玫站在她身前不敢做声,想着梁海妮的死,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这时,一名保镖走进来,薛君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保镖道:“何霁要见您。” 欧阳慕玫听了脸色一变,薛君不动声色:“让他进来。” 欧阳慕玫一见何霁,情不自禁冲着他大叫:“何霁,你这个骗子!你在我脑子 里设置程序,骗我回来杀了阮阮……” 何霁见薛君在座,竟像是松了口气:“好在你杀的是梁海妮……” “你……”欧阳慕玫瞪着这个卑鄙阴毒的小人,怒火中烧说不出话来。 何霁摇摇头:“你从我那儿出来,回到家就鬼使神差的杀了人,如果你不怀疑 是被我所害,那到奇怪了。” 薛君淡淡道:“我给你时间,尽管说你解释的话。”言辞间,蕴藏着无尽杀机。 何霁微微笑着:“我可以用还你一个梁海妮来解释。” 薛君对他无语盯视。他摊开手递到薛君面前一个芯片:“你应该承认倪绍乾的 医术比你高明,你只是可以移动一个人的精神,但倪绍乾能够复制一个人的任何部 分,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精神。” 薛君眼里闪出一丝似信非信的惊疑,接过那小小的芯片:“你说这是海妮全部 精神的副本?” “不错。” 欧阳慕玫忍不住问:“就算倪老头有这个技术,你又从哪得到阮阮的……” 何霁说:“别忘了她在那座山里住了一个多月,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在她不 知不觉间复制她的精神。” 欧阳慕玫心里升起了希望,看看那芯片,又盯着何霁问:“你能让她复活?” 何霁理所当然地颔首:“她的精神在这儿,至于躯体……她的克隆体都已经在 那山里憋死了,不过她的尸体既然在,你们也可以随意复制。至于怎么把它们结合 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薛君忽道:“为什么?” 她这猝然一问,连欧阳慕玫也听不懂她指问的是什么。何霁却心里明白,知道 就算自己不说,其实她一看那芯片便也早料到了,于是照实作答:“本来我复制她 就是要另造一个绝无真假可分的‘梁海妮’,而我可以在她的脑中安装程序加以控 制,以后便能找机会让真的梁海妮消失用她代替,到你身边……但一来让梁海妮消 失不是件容易的事,二来这件事拖的越久,梁海妮新的记忆就增添的越多,到时即 使我造的‘梁海妮’能混到你身边,由于她只知道以前的事而不知道近期发生的事 照样会像普通克隆的行尸走肉一样被你识破,其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现在,我倒 正好可以用她来和你解除眼前这个误会――梁海妮的死和我无关。”另一个不会对 人说的理由:他只想要梁海妮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薛君手里玩弄着那芯片,听他说毕道:“海妮真能复活,是你的幸运。”何霁 清楚她的意思, 只听她顿顿又说,“我需要几个小时来验证,你给我留在这儿。”语 罢薛君起身而去,欧阳慕玫看看何霁,嘴唇动动,却也不知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 追到了薛君身后。 梁海妮的克隆体几个小时就制好了,容貌很美,却和她死前并不一样,相信这 是她六年前相貌未变时的本来面目。薛君把她的精神移入这个躯体,她已然相信, 何霁没有骗她,不出差错的话,几分钟后梁海妮就会像沈馨玫一样复活。薛君坐在 她的床边,用手轻轻抚摩着她的额头。 欧阳慕玫在一边问:“奶奶,阮阮真的能活过来?” 薛君的目光始终在梁海妮脸上,随口对孙女道:“你应该叫她姑姑,以后不许 再这么没大没小的。” 欧阳慕玫嘟囔:“我从来都是这么叫她的,叫惯了嘛……”随即大喜过望,知 道假如梁海妮不会被救活的话,她断断没有闲情来和自己说什么辈份的问题。登时 眉开眼笑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叫:“太好了!……”得意忘形了半天,忽又问: “奶奶,这么说一个人真的可以从肉体到精神完完整整的复制许多个了?……比如 ……九十四个希特勒……” 薛君点点头:“可以……”因为心情很好,开了个玩笑说,“这里面的原理我 已经明白了,我愿意的话也可以复制一百个孙女出来。” 欧阳慕玫不依地撒娇说:“那可不行,那么多个欧阳慕玫,你喜欢哪个?”又 想,真要是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欧阳慕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恐怕会个个都 喜欢的――这倒还好啦,就当那些都是自己的姐姐妹妹吧;关键是:楚笑岳喜欢哪 个,他会娶哪个!真到了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时候,楚笑岳还分不分得清,他也 会对每个欧阳慕玫都好?他也个个都爱?法律上会不会许他个个都娶?哎,那些“欧阳 慕玫”和她这个“原版”的思想、记忆等等任何都是完全相同,哪还比得出谁好谁 坏?难不成让欧阳慕玫吃“欧阳慕玫”的醋……那时怕是连她的小狗皮皮都无法在 一堆的“欧阳慕玫”里嗅出她这个原版来了……想着想着她不禁呻吟一声:“天呐 ……” 这时,床上的梁海妮动了动,欧阳慕玫立刻上前攥住她的手。梁海妮睫毛微颤, 睁开了眼睛,马上就看到了薛君慈爱的目光和欧阳慕玫殷切的眼神,她不知发生了 什么,吓了一跳,喃喃疑惑道:“凤姨……” 欧阳慕玫简直要乐掉下巴了:“奶奶,成功啦!阮阮……不,姑姑醒了,她活 过来啦!哈哈……她没被我杀死!……”一时喜极而涕,抱着梁海妮就不住的亲吻 上了。 梁海妮被她亲蒙了,惊奇的道:“你……和凤姨相认了……”原来由于她的这 个“软件备份”是何霁在那山腹中复制的,因而她的记忆就只到随何霁进了那座山 中大厦,以后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了。 可在薛君和欧阳慕玫的主观上,却不自禁的疏忽了这点,薛君满眼爱怜地抚着 她的脸,柔声说:“傻孩子,还叫我凤姨?你是我的乖女儿,叫我妈妈。” 梁海妮呆住了:薛君从没有这么温柔的对她过!薛君认她做女儿了!这是她从 小就万分渴求的,万万想不到此时竟然成真了!刹时她心潮起伏,激动的扑在薛君 怀里,不住地叫着:“妈妈!妈妈……”薛君眼里噙着泪光,紧紧楼着她。 半天,梁海妮不解地问:“这……怎么……我怎么回来了?……你们这是…… 慕玫刚才说我没被她杀死?……”欧阳慕玫和薛君一怔,随即恍然,都笑了起来… … “对了,奶奶,何霁还在下面,咱们……”欧阳慕玫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好好向 他道谢。 梁海妮自从听到是何霁救了自己就没再开口。 薛君微微笑笑,看看梁海妮说:“我倦了,下面的事交你来办。”顿了顿,意 味深长的续道,“随你怎样处理。” 梁海妮一呆,“随你怎样处理”――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她霎时明白,薛君 对自己与何霁之间的恩怨早已一清二楚。这世上有什么能瞒得过她呢?那么,她是 要她现在亲手杀他报仇?亲手杀死他――这曾是个堆满了她头脑的念头,如今可以 轻易如愿,她却突然心里一片空白茫然。 欧阳慕玫自觉是旁观者清,见她这幅神态,噗嗤一笑,搂着她问:“阮阮,你 舍得吗?” “舍得……什么……”梁海妮下意识的喃喃重复,蓦然悟到她的意思,吓了一 跳,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欧阳慕玫顽皮一笑,随即正色道:“你喜欢他。” “不!”梁海妮倏地站起来,不由自主地望向薛君,眼中掩不住惊恐,“慕玫 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啊。你怕奶奶怪你吗?其实如果你喜欢他,上一代的仇怨又能 算个什么东西?那是莎士比亚那家伙骗稿费的宝贝,有什么好顾虑的?像我和楚笑 岳……再说倪老头都死了。”欧阳慕玫撒娇地拉着薛君摇晃着问,“奶奶,你不会 怪阮阮吧?”她心想老爸能够不计前嫌接受并欣赏楚笑岳这个未来女婿,但愿他的 这个优良基因遗传自他的母亲。 薛君笑而不语。 梁海妮这会儿工夫却已恢复常态:“慕玫,你别胡思乱想啦。”遂又好笑地问: “你怎么会产生这种误会?你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究竟有什么仇怨。” 欧阳慕玫一怔,摸摸鼻子,兀自不死心:“你真的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好感?我 也看到过你对付其他敌人的样子,但是对他,你表现得真的不一样……或者因为奶 奶和倪老头的原故,你始终没有发现过心里的那种念头……你想,这些年你为什么 从来没有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过,为什么对那些其实各方面都出类拔萃且苦苦追求 过你的人你连他们的名字都懒得记住?因为你心里只有一个何霁。别跟我说你只是 恨他!” 梁海妮呆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欧阳慕玫句句犹如重磅炸弹的话语不住击在 她心头,把她心里轰成一团乱麻。她问自己:是这样吗?是吗……她立刻想喊:不, 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真的就只是恨他……可心里隐隐冒出的声音却在冷冷的阻 止:你从来没有了解你自己,你从来不敢正视你对他的感觉,现在,你总该明白自 己了吧?你还要瞒自己多久?还要骗你自己多久?她没有勇气再把这些可怕的话听 下去,她不要想这件事。她情不自禁低声哀求:“不要说了,不是的……” 何霁坐在大厅里,众多保镖虎视耽耽地看着他,他倒并不在意,手里面端着茶 杯,品着香茗,状态悠闲。但实际上直到望见梁海妮走下楼来,他的心里才真的松 了口气。 他看着她含笑道:“终于又能看到你恢复如初的容貌了。” 梁海妮沉着脸不应他。默然片刻,拿出一个精致的淡蓝色水晶小瓶递给他。 他见里面是一颗药,同时听她说:“吃掉它。” 他打开瓶盖把药倒在掌心,看了看送进嘴里。梁海妮微露奇色,想问他为什么 不问这是什么。 “是毒药,我让你如愿。要不是,吃了又何妨?”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小瓶收藏 在衣兜里,开口解她疑窦。 梁海妮盯了他一会儿:“我身上有种专门针对你的基因而制出的特殊药物,没 有任何仪器可以检验出它有毒性,事实上它只会对你一个人有致命的效果――除非 你也有和你完全相同的克隆人。在山里你曾经在给我治伤时和我亲密接触,已经很 深地染上了它,不吃解药,一个月以后你会‘无疾而终’。” 何霁双目中隐隐露出疑色,想不到她竟然计划如此周密,在自己以为控制了她 的同时,却被她险些不露痕迹的要了命,心中一叹:原来她对自己的杀意果真从未 消减。 她不愿再解释,淡淡说道:“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这次是你救了我。一命还 一命,你走吧。” “‘无论我出于什么目的’?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这儿?” “你在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那天你一个人跟我去见倪绍乾,又怎么知道倪绍乾不会随时杀死你?你也很 爱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不,我有把握你不会让他杀我。” 他闻言心中怦然一动,凝目盯住她的双眸,明知不会有他真正想要的答案,却 还是忍不住开口一问:“哦?别忘了是我要挟你去见他的。” 她的声音不出他所料的淡漠:“倪老头远没有你了解我。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梁 海妮才不在乎那区区几桩命案的嫁祸?你不过是故意给我们置他于死地的机会。你 要把话摊开,那好――”她走到他对面处坐下,“你以为你那借刀杀人的计策安排 得天衣无缝?” 何霁神色微微一变。 “你绝不是一个会甘居任何人之下的人。”梁海妮一叹道。她的目光凝在他脸 上,语气虚无飘渺,只像是在叙述一个寻常的故事:“这次真正被警方控制、查封 的不过是倪老头在中国――且仅是在中国南方的一小部分财产,虽然他们光凭这些 就已经认为倪老头势力庞大惊人,而现在他所有的罪恶全都大白天下了。但彼此打 交道这么多年,我们还不知道这些不过只是他的九牛一毛吗?就说他留下的在中国 官场里的势力吧,像那些被你们控制的……”她接连说了一串上至京师下至地方各 省市的高官显贵的名号,“……他们现在还都安然无恙,随时供你差遣吧?” 何霁双眼望着她,不发一言。 她续道:“你这些年离了倪老头身边四处走动,表面给他办事,其实被你自己 暗中收买的各国官员、给你控制的富商、科学家……这些人里面,倪老头他怕是一 百个里也不知道一个吧? “这一次你是蓄谋已久,倪老头让你摆平欧阳暄宇,这人虽然在中国的官员里 算是比较难对付的,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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