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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融合前世今生 睁开眼时,那女子――我已想起她叫凌曼,就在我身边,正要扶我走出飞碟, 我刚才闭目仅是片刻,但飞碟已带我回到另一个世界,那个我原本属于的世界。 凌曼一直看着我,我没好气地问:“你盯着我做什么?抓我回来怕我再跑掉?” 不自禁地,我用上了这个世界的语言。 “你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说了句很有趣的话。” 我叹口气:“我说,我还以为我是外星人。” 恢复记忆前,我的想法有一处错误,认为自己前世可能是外星人。不,这里不 是另一个星球,即使飞行工具快速如光,也不可能弹指间便从地球飞到另一星球的。 这里,唐烁霄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其实还在地球之上,但如果你想在地球仪上找到, 只能把它先劈开。你们世界的人认为古登堡界面以下就是地核了,其实两者间还有 一段极广的空间,这里和地球表面一样,有空气、山水、草木等等,以及高智慧生 物:人类。 由于地处地球夹层,这儿的上下引力抵消了许多,使人可以轻易飞起来。凌曼 拉着我,飞进了一座高大的、淡蓝色的,几乎与天空浑然一体的殿堂之中――是的, 这里的天空也是蓝的,只是没有日月星辰,究竟为什么,以后我会慢慢介绍。 这座巍峨的殿堂,是这个世界最高权力的象征。(以前这个世界也有许多国家, 后来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人们觉得这种划分方式很妨碍各方面的发展,所以经 过几百年的努力,使那种制度成为了历史。)可能“权力”这个词很让你失望,但 事实上,这里其实比你们的世界发达不了几个世纪,确实还没达到消除等级、人人 平等的理想境界――即使从最高统治者到众多官员,整天都在用“平等”云云来标 榜着他们的政绩。 我立刻知道凌曼要让我见什么人了,我脸色一变,甩脱了她的手:“我不会去 见她。” “她”的名字叫宸――这个音可以用很多字来译,但用“宸”译也许更合她的 身份。她还住在这里,证明她依旧大权在握,二十八年前的风波没有对她造成丝毫 不利的影响,她还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凌曼沉默了一会儿,凝望着我:“我知道,你还是恨她。否则当年你脱险后不 必费尽心机地隐蔽到中国去――这确实是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是,我就是再也不想让她找到我。” 凌曼叹息着:“她毕竟是你母亲。” 我忍不住冷哼一声:“我没有母亲。从她六百年前遗弃我开始,我就再没有母 亲。” 什么?女人的年龄是秘密我不该乱说?不,这种观点的出现是在女人会老会死 的时候,到了寿命无限时,谁还在乎年龄?医术的发达已使人的寿命没有了极限, 在你看来,我是个六百岁的老怪物了,其实这个世界早没有什么中年、老年的概念, 大家看上去都青春焕发,只看你喜欢把自己的外貌停滞在哪个年龄上。也正是因为 几乎没有了死亡,弄得这儿的人全没什么时间概念:像一个人能当政六、七百年, 除中间几次竞选失利,让另一大党前后共占了几百年的上风,到现在她竟然还身居 政坛,当着最高统治者,真是岂有此理! 她遗弃我,因为我的父亲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六百多年前,不知她为了什么, 竟去地球表面的世界住了几年,她和那里的一个男人相恋,后来她和他分手。回来 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她生下我但立刻把我抛开。她是个野心勃勃的政客,她 绝不能让人从她身上发现这样的丑闻――我没有诋毁你们的世界的意思,但不妨想 想,如果你们的世界的某个总统/国王和原始部落的人有了私生子,若被人发现, 那该是何等难堪?那会成为她的致命伤。 我度过了和大多孤儿一样的童年,并成为了一个武器专家,几百年来我在事业 上还算春风得意,颇有成就。但就在二十八年前,我的一次试验失败了,当然,此 前我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可从未如此惨痛,从未造成如此严重的事故,也从未 如此出乎我的意料。它使得数百人无辜丧命。我是主要负责人,理所当然是罪魁祸 首,可我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失误,更找不到什么辩解的理由。我不想 推脱责任,只希望能明白我失败的原因。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再没有人去深入调 查这次事故的真正原因,社会上对这件事极其关注,舆论压力极大,但好像所有处 理此事的人都希望把所有责任推在我身上之后就尽快让一切了结。 mpanel(1); 我被判处死刑――死刑的形式是体现文明发展的最佳途径:最落后时是把人大 卸八块;进步一点后是一颗子弹或一支毒针把人了结;还有诸如用绳带勒死人、用 毒气毒死人、用电椅电死人――算是很大度地留人家一个全尸;我们这个世界发展 到一定水平之后,死刑就更“好玩”了:他们甚至让你的躯体丝毫无损,直接毁灭 你的灵魂――彻底删除所有记忆,让你在接受死刑之后,躯壳还植物似的存在于世 ――何等高明!何等仁慈! 就在我完全绝望的时候,有人来救我了。宸,我原本只通过各媒体了解她,本 来对她挺不以为然,想不到她会如此英明地亲自到我身边来主持正义,我真是万分 感激,对她的看法立刻转变。谁知,她并不想为我澄清什么真相,只是要帮我逃走。 我不是犯了错就只想逃避惩罚的人,何况不明不白地从此亡命天涯算是怎么回事? 她见我不肯,只好把实情告诉我。她说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说多年来她一 直留意着我的状况。又说,这次事故其实是与她竞选的另一大党操纵来陷害我的,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些她与我之间存在特殊关系的蛛丝马迹,陷害我的目的正是逼她 出面尽力为我洗脱冤情,好从中抓住把柄,把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暴光,这宗丑闻自 会使她丢光颜面,在竞选时一败涂地。 我看出她的心思:她不可能为了女儿使她的权力受到丝毫影响,但出于良心, 又不想眼看亲生女儿冤屈而死不管不顾。我好笑道,你何必为难呢?本来我们俩就 毫无关系,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但我无力改变她的任何决定,很快,在她的 安排下,关押我的地方发生爆炸,我被炸得粉身碎骨,而我的“软件”早已被她提 取出来,植入另一个躯体中。我一平安逃离,她就开始对她的政敌大举反攻,极力 调查出他们在提供给我的绝密数据中做了手脚,说“他们因被我掌握了他们的某些 军事秘密而陷害我”,又指责“他们故意安排爆炸事件是要尽早杀我灭口”,她的 手段如此迅捷凌厉,她的政敌们被弄得手忙脚乱、走投无路,其头号政敌甚至在众 叛亲离的谴责声中羞愤自杀…… 我懒得再看这些尔虞我诈的疯狂角逐,我要彻底摆脱宸,摆脱这一切,于是我 穿越海洋(海洋自然只是航程的一部分,但总比全程穿越地幔地壳要容易)遁入另 一世界。我知道宸很了解我对政治的厌恶,我却偏要躲到当时荒唐野蛮的政治运动 折腾得最最如火如荼的中国,我把自己的记忆储存在了一个刚出世的婴儿(陶泠) 的脑中,同时毁掉了自己的躯体。 但是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体毕竟与我原来所在的世 界的人体有些微的差异,我的记忆竟暂时无法运行,只能被封存着,偶尔才发挥一 些作用,于是,我重新体验了一次从小长大的过程。宸显然猜到了我的去处,她也 了解我可能会出现的状况,终于,她的助手凌曼把我找到了,并帮我开启了封存已 久的记忆。 眼前的处境,见不见她又怎由得了我?我被半押半请地带到她面前。她还如从 前般美丽高贵,她让其他所有人都离开,走到我面前,含笑地望着我,眼中满是怜 爱,标准的与爱女久别重逢的慈母的样子。哼,当不了演员的人如何当得了政治家? 我气鼓鼓地站在那儿,不愿看她一眼。 她柔声笑道:“你已经长大了,不能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赌气。” 我不耐烦地问:“你不择手段地抓我回来究竟要干什么?” 她悠然地扬扬眉:“不干什么,只是我想见你。”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多霸道又似乎多么多情的回答!二十八年和六百年相比何 等短暂,她会二十八年不见我就想见我?见鬼!我冷冷地说:“你现在见到啦,我 要回去了。”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逃脱两次。” 我怒道:“我不是你的囚犯!”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 怒气冲天的我实在不知道和她还能再有什么话好说,我飞快地转过身冲向屋外, 正要推门,却蓦地顿住:我想起我的身份未被这儿的保卫系统识别,贸然乱触什么 东西,说不定会触发报警系统:本是被绑架来的,若再让人当作擅自闯入的贼抓走, 那才冤枉!我僵在门口进退两难。 她笑着说:“很好,知道不能乱闯,你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为什么她总像逗弄小孩子似的对我?我强压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再说一遍: “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你如果觉得这个世界丑陋,那么你已经作了二十八年那个世界的人,难道还 天真的认为那里是一方净土?” 我没开口,对这个问题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以前我只觉科技愈高度发达的地方, 罪恶只是隐匿得愈难露痕迹罢了;现在我知道,相对落后也未必就能代表相对淳朴。 “既然这样,留在哪个世界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个世界?”她 看了我一会儿,续道,“因为这个世界有我,而另一个世界有你的程逸?你爱他?” “是的。”看来她已经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 她似乎对关于程逸的话题很感兴趣,又说:“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有没有想 过,你和他并不是一类人,即使你们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变成你真正希望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她这番话真正的意思,可当时我只认为她是反对我和一个另一世 界的男人在一起。我不以为然地还击:“你自己不适合和那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就 以为别人都不适合吗?” 她的脸色一变,我说中了她最大的伤处,但刹那她已恢复如常:“你至少应该 考虑一下他的身份,他是……” 我实在忍无可忍,打断她的话:“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生活!”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看到她的身子立时微微一颤。她凝望了我好久,才黯然道: “是的,我甚至没有资格祝福你。” 我闻言一震,呆在那里,想不到她竟能支持我!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那 些话也许说得太过分了。霎时,我发现她双目隐隐含着泪光,我只见过她叱咤风云 的一面,却从不知她也会如此伤心,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时冲动想帮她擦去泪 水,但手在半空却又僵住。她把我的手握住,我有些不自在,可毕竟没有挣脱,我 在她面前从未如此柔顺。 她目光柔和地说:“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但你又太率直,太不会保护自己, 如果你们真的相爱,由他来保护你也很好。” 我喃喃地问:“你好像很了解他?” 她说了句我意料不到的话:“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立时愣住,呼吸都在片刻间停止,这其实不是很不可思议,既然我可以逃到 另一个世界去,别人自然也能。可是…… 她忽然笑了:“你是还没完全恢复记忆,还是真的从来不知道他是谁?对于这 个世界的人,这是个常识性问题。”略一思索,她又道:“对了,他接替华斯的职 务时,你还没离开这个世界,不应该不知道他。” 我简直搞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华斯就是二十八年前陷害我,后来被她整治得 畏罪自杀的那个她的头号政敌,他死后他们党派里自会有人接替他的职务,那个人 顺理成章拥有了这个世界里仅次于宸的地位……他的名字译成汉语倒和“程逸”发 音极像,而且…… 我怔了怔,随即好笑地一摇头:“你说的这个人只是长得和程逸像罢了。” 宸向外面一指:“看清楚。”墙壁自里向外看是透明的,外面几百米处正有一 个人急匆匆走近这屋,他身后有一些随从人员由于难以跟上他过快的步伐,被他落 在后面较远处,他索性挥手叫他们别再跟着他。 我一看到他就不禁呆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望向宸,喃喃地重复刚才的观点: “他们……只是长得……非常像,即使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相像不是不可能……” 她拍拍我的肩头:“你在自欺欺人,孩子。” “别再跟我开这个玩笑!”我用力一挥手,指着远处那个人,“他会有时间到 另一个世界去当医生?尤其这半年我们朝夕相处,他从没离开我……”我脸上一红, 停住了口。 “五年前由于某些原因,他必须隐退一段时间,如果你能够耐住性子,其中的 细节我可以详细地讲给你……” 我哪有心思听什么她与政敌间彼此明争暗斗的内幕?我急急地问:“你是说, 程逸……” “他从政前本就是个医生,官场失意时到另一世界去行医,也算是个不错的消 遣,何况……”她隐隐露出一丝冷笑,没再继续说。 这实在太难接受,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惊诧之际难以正常思维,我用自己听 来都觉陌生的空洞声音问:“他……退出了政坛……” “半年前他已经度过了危机,但正该归来时,”她笑吟吟地看着我,“却偏遇 见了你。他回来过十几天,但后来知道有个叫唐烁霄的人可能劫持你,便又亲自到 那个世界救你。” 我的脑中已乱成了一团麻,只觉得浑身冰凉忍不住发抖,心里一遍遍喊着“这 不是真的”,但她有什么理由骗我呢? 如果她所言不虚,程逸在那个世界为我所做的一些事岂非全无意义?他真的认 为我只是那个世界一个普通的拥有了一组“外星人”记忆的女子?不,看了唐烁霄 的日记,他至少应该了解我是从这个世界逃出去的,为什么,他还要就唐烁霄的想 法将错就错地做出那些“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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