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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布斯先生的计划 “那么说纪念碑还没有修好,”迈特说,眼睛仍然望着碑的上面,这让他生出 一些烦恼。 “我想他们把钱都花在了买子弹和枪炮上了。”士兵对着纪念碑基座挥了一下 手,“买大理石可不便宜。” “况且,”牧牛人停了一下,喷了口烟,“为我们的国父修纪念碑有什么用, 假如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到底有无宁日。” “对于这件事,我们都是随便聊聊,”士兵说,“国家刚刚走上发展之路,可 是南部邦联军队,就在我们的眼前毁坏了一切――就在眼前。” “你的意思是,盖兑斯堡战役?”迈特问。 “对,就是盖兑斯堡。”士兵忧郁地点点头, “我没有参加盖兑斯堡战役,不过我听说过。” “假如你参加了盖兑斯堡战役,”牧牛人说,“你可能还在那儿――是在地下。” 这个笑话让迈特听起来伤心,可是那两个男人却都笑起来了。“是的,先生,” 士兵继续说,“有两万人死在盖兑斯堡。看,就像我在弗特・斯蒂文斯战役丢了一 条腿――他抬起他的假木腿――要是在盖兑斯堡,我想我的命也丢在那里了。” “弗特・斯蒂文斯?”迈特问,“在什么地方?”关于美国内战,迈特知道很 多,可是他从没有听到过这次战役。 “就在眼前,”牧牛人说,“去年七月,就在那面山坡上。”他从面对河面的 方向转过身来,指着城市以远的地方。 迈特望着远处的山丘,那儿是农田和小片的丛林。南部邦联军队曾到这儿占领 了华盛顿城。迈特能够想象到那隆隆的炮声和那农舍燃烧时的烟柱――离美国首都 只有几里地远。 士兵很高兴有一个听众,战争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讲。迈特干脆爬到栅栏上,坐 着听。比如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是讲士兵的同伴怎样为他们吃的腐肉举行葬礼。有 一个可怕的故事,是讲一次战役中的杀戮情景。还有一个悲伤的故事,是讲士兵们 发现他们的同胞,穿着南部邦联的灰色制服,在战场上穿行。 后来,迈特的目光从士兵身上转移到运河桥上。约纳森和艾密丽还是没出现。 出了什么问题?“对不起,先生,”他问士兵,“现在什么时间?” “现在是找地方躲雨的时候,”牧牛人说。说话间一阵冷风吹来。“天气又变 了。” 士兵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带链的怀表:“一闲聊这就到了五点差一刻。” 谢过士兵,迈特折回运河。当然,艾密丽和约纳森没有来,有几种可能。也许 他们没有看到华盛顿纪念碑,就猜测一定是迈特弄错了1865年华盛顿纪念碑所在的 位置,也可能是他俩为他们的任务所缠,不愿中途罢休。 也有其他可能性,但这些可能性都让迈特烦躁不安。他记得在一本书里读到, 国防部长斯坦顿脾气很坏,只要他对谁稍有怀疑,就会把他扔到监狱里。要是斯坦 顿也对约纳森产生怀疑,会怎么样? 迈特走到运河桥中间时,他想到了艾密丽,一种更坏的可能性使他打了个寒战。 他最后一次见妹妹是在弗德剧院门前分手时。当时,迈特站在剧院对面的马路旁边, 看到一个长着两只会说话的眼睛、留着小胡子、穿着讲究的年轻男士,正帮艾密丽 上台阶。就在这同时,迈特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家伙。现在他担心, 这个似曾相识的家伙就是凶手约翰・韦尔克斯・布斯。 要是布斯发现艾密丽知道他的阴谋并且还准备制止他,会怎么样?艾密丽一时 昏了头,会什么都讲出来的。迈特一想到这些,喉咙里就像卡了鱼刺一样难受。 现在,迈特加快了步伐,朝弗德剧院方向走去,他要到那儿看看艾密丽怎么样。 迈特没有走第17大街,他估计顺着运河到第15大街,然后再到宾夕法尼亚大街会更 快点。到宾夕法尼亚,迈特就会想起去剧院的路。艾密丽应该还在那里,约纳森也 应该在那儿,因为按道理说,弗德剧院是一个最有可能会面的地方,除了华盛顿纪 念碑。 mpanel(1); 刚走到第15大街,迈特很快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贫民窟之中。这里到处都是 用油布搭起来的简陋小屋,穿着破烂的黑人小孩,站在门口看稀奇一样盯着迈特看。 迈特心里受到了不小的震动,想,即使穿上哈克・芬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夹克, 在这个贫民窟里都显得无比排场。 就在这个贫民窟里,一场庆祝活动正在举行。街道中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斑卓 琴在洗衣盆一样大小的皮鼓和击节器的伴奏下,奏出了激扬的乐调。欢乐的人群围 着篝火又是跳舞又是鼓掌,唱了一首又一首歌曲。每次到了合唱曲的时候,他们都 指向站在乐师旁边的黑人士兵,士兵骄傲地一笑。“约书亚勇往耶利哥之战,”他 们唱道,“大墙轰然倒塌!” 迈特沉浸于这种欢乐气氛中。对于这些人来说,战争的胜利有着特殊的意义, 远胜于美国作为一个国家能否存在下去(实际上,他们连这里的公民都不是)。战 争对他们来说是关系着他们做奴隶还是做自由人。 迈特也参与到了这种欢乐气氛中。他也跟着鼓掌击节,跳哇唱呀,乐而忘己。 后来,他朝篝火和人群外面一望,突然发现,天已经黑了。呀!他必须赶到剧院, 找到约纳森和艾密丽。 来到宾夕法尼亚大街,迈特匆匆经过宾馆、酒店和报馆。这里也正在举行庆祝 活动。夜色渐渐变浓,庆典的蜡烛在楼上每一层的窗户里闪闪烁烁,激越的歌声仍 不断从酒店传来。“光荣,光荣,赫利路亚(赞美神)!”这是迈特听起来非常熟 悉的一首合唱曲。 回到今天早上三个小孩降落的第十大街时,迈特打算穿过大街到对面的弗德剧 院,正在这时,从剧院中间拱廊处走出一帮人来,其中一个人显得特别突出,就像 一个雄孔雀立于一群鸽子中间。 就是他,迈特想。约翰・韦尔克斯・布斯!穿一身时髦的黑色外衣,手执马鞭, 领着一群人下台阶。和他走在一起的人,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像是做体力活的人, 也可能是混混儿。 布斯还在到处走动,这可不是好消息,看样子艾密丽的计划根本就没有起作用; 约纳森的第二步计划,说服国防部长来抓布斯也没有成功。 必须有人来监视布斯,并且找机会制止他。就算是今天晚上约纳森和迈特的努 力能阻止林肯去弗德剧院,但这并不能根本摆脱危险,就算是迈特、艾密丽还有约 纳森阻止了谋杀林肯的阴谋,可是到明天,到下星期,谋杀事件照样会发生,他们 的行动有多大帮助呢? 这个仇恨亚布拉罕・林肯的人带着他的随从走进了明星酒店,就在剧院的隔壁。 迈特跑过街,跟在他们后面溜进了酒店。他担心又被人赶出来,不过没有一个人注 意他,只看到一巡酒过后,布斯付了账从后门出去了。迈特尽量躲在阴影里,跟着 他走进小巷。 让迈特吃惊的是,布斯径直去了小巷的一个马厩里,然后牵出一匹马来。这一 下子没指望了,迈特心想布斯骑上高头大马,我怎么能赶上他呢。 不过,布斯骑着马沿小巷朝第九大街走时,迈特还是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幸 亏交通堵塞布斯跑不起来。即使如此,迈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肚子疼了。迈特一直 盯着布斯转过街角上了宾夕法尼亚大街,然后直朝国会大厦方向走去。正当迈特犹 豫着要与他保持着多远为好时,布斯在国家宾馆前已经勒马止蹄。 布斯把马牵进这里的马厩,接着从有大柱子的门廊那儿走进宾馆。迈特也想跟 进去,但被门卫搡了出来。门卫用带着手套的一根手指点着迈特说:“衣冠不整的 小孩不能进来,谢谢合作!” 迈特鼓足勇气,竭力争辩道他是来送信的。门卫只是笑笑:“用电话联系,在 角落那儿!” 现在只有等了。他在宾馆前的人行道旁等了很长时间。过往的马车在这里停下 来,等待从宾馆出出进进的先生和女士,但就是不见约翰・韦尔克斯・布斯。 这时,天开始下起雨来,一个卖肉馅饼的老板,主动让迈特到他的遮雨棚下躲 雨。 “有没有后门到宾馆里?”迈特有点讨好地问卖馅饼的老板。他解释他有重要 “信息”要传递给布斯先生。 “不要担心!”小摊贩笑了笑,“约翰・韦尔克斯・布斯先生总是喜欢别人把 他的马牵到前面来。 这个人喜欢出风头。 不过他很大方,”小摊贩很快补充道, “他在我这儿买馅饼从来不要找钱。” 起雾了,路灯柱上的煤气灯罩上了一层光晕。此时,迈特等的时间越长,越感 到不安。布斯已经离开了,执行他的谋杀任务去了? 迈特的担心,并没有使他忘了自己的肚子,他忍不住朝小摊贩盘子里的馅饼偷 看了两眼。要是下一次旅行(假如有下一次旅行的话),一定要带点什么东西,可 以换吃的。 很快迈特忘了点心的事,因为一个穿黑衣服高筒马靴的人,正朝门廊那儿走去。 “我给你讲什么来着?”小摊贩对迈特说。 迈特很紧张地盯着布斯。这位演员在门廊处稍停片刻,用他那黑色的忧郁的眼 睛朝夜色里深深地一望。接着,他戴上宽沿呢子帽和手套,跃身上马,碎步上了大 道,向白宫方向走去。 迈特紧跟其后,庆幸刚才还休息了一会儿。在第九大街,布斯转了个弯,又穿 过几条街道,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勒住了马。迈特忍不住朝路口转角处的一栋高大 建筑望去,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几十个窗户里都闪烁着蜡烛的光辉。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警察慢慢走过来,向上顶了一下帽子。“晚上好,布斯先 生。”他朝街对面的高大建筑点点头,“他们在专利局庆祝胜利,嗯?” “我希望它着了火,烧光。”布斯狠狠地说,接着他跳下马,把缰绳交给一个 等在路边的小孩手里。他进一个小酒店时,马刺擦在石阶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迈特朝小酒店门前溜一眼,看到几个大字:赫顿酒店。远非国家大酒店那么漂 亮。他悄悄跟随演员走到门廊处,非常小心地打开门。他不想再一次被踢出酒店。 迈特瞥见布斯的马靴一直消失到楼上。他敢不敢跟上去?坐在桌子旁的一个女 人正朝他望着呢。 这时门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迈特问到一边,一个顶着柳条篮子的白发男人走 过来。男人放下篮子,喘息着向迈特做手势。“来,小孩,嘘!里面有一枚五分硬 币,一会儿给你。”他示意迈特拿起篮子跟他上楼。 多幸运呀!迈特心想,迫不及待地抓起篮子。上楼,这是一个多好的理由。 上了年纪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直上三楼,迈特跟在后面,当然,这会儿他还看不 到布斯。迈特装了那枚五分硬币,踮着脚尖从破地毯上走到厅的一端。他好像听到 了从顶头的那一扇门背后发出的声音。 真是老天有眼,刚好门上有废弃的钥匙孔。迈特跪下来,一只眼睛对着钥匙孔。 噢,这太好了――他能够看到房间的大部分。 布斯背对着门站着,一点不会错,一看他电影明星一样的姿态就知道。房间里 其他三个人,谁也没有明星的样子。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长得像一个足球 运动员,肩膀和胸膛都显得很有力量。不过他软塌塌地靠着墙,目光近似于呆滞地 望着布斯,就像一个危险的歹人正等他的主子的命令。 站在洗脸架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小撮蓬乱的小胡子和红眼睛,他望着 布斯的时候,两手神经质地扯动着他那发皱的夹克。另外一个人比布斯还年轻点, 半坐在床边的踏脚板上。他的下颚松弛,听布斯发话的时候,嘴巴大张,脸上耸出 几道皱纹来。 迈特的心一阵狂跳。这就是大家知道的阴谋家。 “希沃德家,准十点钟,路易斯,”布斯说,“告诉他们,卫生部长要你送一 封信,而且必须亲自送到。你被带到他的卧室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布斯最后 一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路易斯的回答很平静:“我会知道怎么做,头儿。”他咯咯地笑了。 迈特身上发抖。他们连希沃德州长也不放过? “你行动的时候,”布斯继续对路易斯说,“记住,就在同时,我,也举起了 我的武器,就像上帝对暴政者的惩罚。”说着话,他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手,张开, 手掌上是一个小巧的铜手枪,饰以金丝饰品,像是一个玩具。 “但是如果有什么不测的事发生了怎么办?”面貌愚蠢的年轻人问,“他要是 出不来怎么办?” “你只须在希沃德家外面等着,备一匹马,戴维,”布斯严厉地说,“要像个 男人样子!路易斯需要你把他带出华盛顿,我和你们两个在海军造船厂大桥另一边 会面。” “布斯先生,”年纪大的插话进来,带点轻微的德国口音,“我们喝点白兰地 可以吧?只为了祛祛寒。” “过一会儿我们会干杯的,”布斯冷冷地说,“不过佐治,你记住你的任务了 吗?你得回到柯克伍德酒店你的房间。十点钟你下楼到副总统约翰逊的房间,然后 ……我们要行动如一,为神圣的南方雪耻!” 迈特的肌肉因恐惧而变得僵硬起来。这比他意识到的更糟糕。布斯并不是仅仅 要谋杀总统――他计划要颠覆整个美国政府。迈特摇晃了一下身体,好使自己更清 醒一些。现在该做什么呢,待在钥匙孔这儿?那他听到这个卑劣残忍的计划起什么 作用?迈特必须出去找个警察,现在,马上,否则就太晚了。 情急之中,迈特正要跳起来,他的鞋跟挂在了地毯的裂口处,身子直朝后趔趄, 他本能地一把抓住门把手,发出“咔啦”一声响。 房里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迈特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走开,希望这并没引起他 们警觉。然而,有人尖厉地问:“谁在那儿?” 接着,门很快被拉开了,长着一身横肉的路易斯猛扑向迈特,抓住他的后衣领, 掼进屋内。 布斯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讥讽地笑道:“一个联邦特务――一个小孩。”然 后又敲着桌子大叫道:“谁派你来的?” “我们没有时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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