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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我与弗洛伊德之异同 作者:荣格 荣格(1875――1961),瑞士精神病学家。生于图尔高州。1895年入巴塞尔大 学学习,1900年获医学博士学位。1902年获苏黎世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907年与弗 洛伊德相识, 参加精神分析运动。 1911年任国际精神分析学会主席。1912年发表 《里比多的变化与象征》后,与弗洛伊德产生分歧。其它著作有《无意识过程心理 学》、《心理类型》等。 其实弗洛伊德与我个人的观点之差异的问题,本该由丝毫未受两者之影响的第 三者来讨论才恰当。我个人有足够的公平态度吗?他人可来担当此一工作吗?我很 怀疑。如果有人向我说,已经有人完成了此一壮举,其成果可与慕休森男爵①媲美 的话,我有把握,这个人的观念一定是从他人剽窃而来的。 ①慕休森男爵(1720一1797):系德国著名冒险家及军人,以探险事业著称于 世。 凡是能为众人接受的观念,绝对不可能是作者独自创造出来的;相反地,他只 能算是其观念的奴隶。一般为人奉为真理的妙论都有其特殊之处。虽然它们是在某 一特定时代才出现,然而却是无时间性的;它们都是队那块具有滋生力与繁殖力之 心灵生活园地里长出来的,在那块园地里,短暂的人类精神就像一棵树一样地开花、 结果,然后凋零、死亡。观念的出现并非在短短的一生中便可创造出来。我们并不 创造观念;而是观念创造了我们。当然,当我们接受或传播观念时,我们便不免表 现出这种现象,因为观念可将人的优点与缺陷――表露无遗。尤其是谈到有关心理 学的观念时更是如此。除了依靠人生的主观见解外,心理学的观点是不可能出现的。 难道我们在客观世界中所获取的经验能够免除主观成见的色彩吗?难道每一种经验, 即使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不都是属于主观的解释较多吗?然而,主体本身其实也 就是一种客观事实,仍然是属于世界的一部分。凡是自主体源生出来的,亦是从大 地生出的。正如那些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禽异兽,亦同样地受到我们所共有的大地之 涵育与滋润。实际上,只有最接近自然本性与生物的主观观念,才能算是最真实的 东西。然而,什么是真理呢? 为了讨论心理学起见,我想最好还是放弃一个观念,即认为我们今天的立场乃 是要讨论心灵之正确与否的问题。我们至多只能就事论事。我所谓的就事论事是, 开诚布公地、巨细靡遗地把我个人的意见说出来。也许有某种人只注重其表达观念 的体裁,自认为那便是所谓的创造观念;另外一种人则主张,他本身只是一位“观 察者”,而以自己所意识到的感受,来表示主观所带给他的外象。其实,真理乃是 介于此两者之间。就事论事该是将你所观察到的加以组织而表达出来。 姑且不论其发展的前途如何,现代心理学本身所应有的容忍态度与表达的合理 性,可以说离标准还相当遥远。目前,我们的心理学可以说只是综合了几个人的研 究结果。他们的表达形式不一。因为一个人多多少少总会偏向某一类型,因而其成 果亦只能代表某一部分人的看法。此外,既然那些偏向另一类型者亦代表了人的一 种,我们自然可说,虽然其正确性的比例低些,它仍然有其道理在。弗洛伊德所谓 的性学说、婴儿享乐说、现实原则冲突说和乱伦说等等仍可说是其研究心得之表现。 他把他个人所发现的,用适当的形式表达出来。我不是他的反对者;我之所以被加 上此一称谓,乃是因为他本人及其门徒们的度量不够。许多有经验的心理治疗学者 都不否认,弗氏的理论和学说确实与不少病例相符合。就其将他个人所见者但然公 诸于世而言,弗氏可说是一项伟大真理的促生者。他曾经全心全力去创出一种完全 由其个人心血融铸而成的心理学。 mpanel(1); 由于我们每个人的处境不同,因此便有见仁见智的判断事物法。而且,因为每 个人的结构不一,对事物的看法与说法亦难免有所差别。弗氏最早期的门徒之一, 阿德勒(Adler) 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和弗氏一样地以相同的经验素材去研究, 他对事物的看法观点和他的老师便有极大的差异。他判断事物的方法至少亦可媲美 弗氏,因为他亦代表了一种有名的类型。我个人很明了,这两派的门徒都毫不客气 地宣称我的观念是错误的。可是我希望,有一天历史和有公德心的人将会为我作证。 他们两派,根据我个人的浅见,其过分强调生命之病理部分,及其为人作解析工作 时过分重视人之缺陷,是不应该的。举个最简明的例子,弗氏无法了解宗教经验, 这一点从他《谈错觉之未来》一书里我们便可得到充分的证明。就我个人而言,我 倒喜欢从一个人的健全方面下手,使得病人免受那些充满于弗氏著作中之观念的苦 恼。弗氏理论之所以显得有点偏激,乃是由于其大部分理论只是根据心理症事实而 推敲研究出来的;其适用性当然只局限于那些情况而已。在这些范围之内,弗氏的 学说仍然有其道理在。虽说其学说不免有所偏差缺陷,但缺陷到底亦是属于其学说 整体的一部分,它说明了他的坦诚态度。总而言之,弗氏的学说并不是谈论健全心 理者的心理学。 弗氏心理学的病态症结是这样的:其学说只观察那未为人批评过的,或甚至是 属于潜意识的世界,如此一来,乃将人类之经验范围及其了解力加上一个相当大的 限制。他曾经屡次批判过其个人观念之假说或前提。其实,正如上面我说过的,我 们可推想而知,自我批判是需要的;因为如果他曾经站在批评的立场去研判自己之 假说的话,他一定不会在《梦之解析》一书里导出那么幼稚的结论。总之,他一定 亦会和我同样尝尽苦果之味。我个人从不拒绝亲自去体验哲学性批评的甘苦味道, 我一向的态度总是小心翼翼、循序渐进。也许反对我的人要说,这未免太少了,而 我的感觉却会说,这几乎太多了。因为自我批评常易于破坏人的纯朴性,这种纯朴 是一项无价之宝,它不是一位无创造力者所能享有的。总而言之,哲理性的批判已 令我发现,每种心理学――包括我的在内――都具有主观的色彩。可是,我应该尽 可能避免让我的自我批判毁去了我的创造力。我深知,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有我的主 观成份在内――有我个人的历史背景与特殊环境成份。就是当我论及经验性的资料 时,我所谈到的亦是自己。然而就是因为我看出这种不可避免性,我才从事于对人 类之知识与学问的贡献――就这层贡献而言,弗氏的愿望也是如此,而严格说来, 他的成就确是不少。学问不只是建立在真理之上,而且亦建立在错误上面。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们才有明白下面之事实的必要:凡是由个人单独创造出 来的心理学说,必定染有主观的色彩,而弗洛伊德与我也才有差异存在。 另外我和他所不同的一点是,我尽量避免不受那些潜意识的以及未受批评的假 说之影响。我之所以说“我尽量”乃是因为,没有人敢断言他有办法免去一切潜意 识的假说。我尽量避免不陷入极偏见的深渊,因此,我也就很容易允许那些对人类 心灵可能有所影响的各种各样神抵存在,不论我们称自然的本能或冲动为性欲或冲 创意志,我并不否认它们都是人生中的推进力而且常相互冲突的东西。既然如此, 那我们为什么不称这种东西为“精神”呢?到底精神为何物,至今我仍然不得而知, 此外,我也不知本能为何物。两者对我说来都一样具有其神秘性,不过我总不能够 以其中之一来否认另一个的存在啊!这样做便等于大错特错了。世界上只有一个月 亮的说法并不是错的。自然界本身不会有误解,但它只能从人所谓的“了解”才能 找到。当然本能与精神非我所能了解。我们只能视其性质乃是无法为人所知的强大 力量之代表而已。 显然,我认为每种宗教都有其特殊价值存在。根据其象征的说法,我发觉,那 些人物和我从病人梦中与幻想中所发现的人物非常相似。就其道德教义而观之,我 发现,其目的相当于病人凭自己之见解或灵感去寻求内在生活时所花的代价。对于 各种各类的祭典、入会礼及苦修等繁文褥节之形式与种类,我都有深厚的兴趣。因 为凭借其众多的手法,我便可寻出其与内在生活之力量的关系。同时,我亦认为, 生物学以及一般自然科学的经验主义等都有极大的价值存在,因为根据这些东西, 我又发现了另外一种经由外在世界去研究、了解,探讨人类的有力办法。我亦把诺 斯第①教当做是,从另外角度来看,具有同等宝贵价值;从其中我们可获知许多有 关宇宙的知识。我个人对宇宙的看法是,不但其外在世界的范围相当广大,其内在 范围亦同样广泛,而介于两者之间的便是人,时或内在,时或外在,此外,他更时 常根据其情绪或性情肯定其一为真理,而否定或牺牲另外一个。 ①诺斯第教崇拜某种属灵的直觉,为初期基督教之一派,含有希腊、东洋哲学 想,曾被视为邪教。 当然,这种说法是假设性的,可是由于其价值相当大,因此,我不拟放弃它。 就启发性与经验性两方面而言,它都有其道理的;而且那亦是大家所公认的事实。 虽然我可以想象到,那一定是经验所给予我的灵感,但此一假设确实是我发自我的 内心。而我的类型论便是根据此假设推论出来的,而且我方才可能与我在观念上有 所不同的弗洛伊德达成妥协。 我发现,世间万事万物莫不相生相克,根据此一看法,我又领悟出心灵能力的 观念。我主张,心灵能力有相生相克的现象,和物理能有冷热高低的电位差之道理 是一样的。弗洛伊德最初只知性欲为唯一的心灵推动力等,到后来我和他决裂了, 他才承认,其他的心灵活动亦有其地位。我曾经根据能量的说法,将各种动力或物 力加以详细分组,以避免一种只谈论动力或冲动力的心理学。是故,我所谈论的动 力或物力并非是个别存在的,而是“价值量”的问题。我上面所说的话并不是要把 性欲在心灵生活中的重要性加以否认,虽说弗洛伊德曾一再声称我确实已否认其重 要性了。我的目的无非是想借此以遏阻目前这种用“性”一词来以偏概全的趋势, 这种现象使得一切研究人类心灵的意志都被打消了,我希望在此能把性欲的真正地 位指出。根据常识来判断,我们知道,性欲只不过是所有生活本能之一――许多心 理与生理功能之一而已――虽说此功能有其深广的影响力存在。 毫无问题的,今天人类的性生活,领域内确已呈现一片混乱。大家都知道当吾 人感到身痛时,我们一定要痛得再也无暇他顾。弗氏所谓的性欲当然是指,当一位 患者到达了被迫或被诱导去改正其错误态度所形成的,显然那一定是指对性抑制的 过分其词;只要正常发展之门一打开,它自然会立刻回复正常的。显然那是一种向 其双亲和有关人士的反抗现象,一种陷于令人生厌的。令其生命力感到受阻的家族 关系现象。这种受阻现象便是常见于所谓的“婴儿”性欲说。其实,真正的原因并 非由于性欲受阻,而是由于某种完全属于另一种生活领域的不自然紧张表现。事实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在这洪水涛涛的地方留恋不去呢?与其要在泛滥洪灾中驾舟 奔逃,倒不如再开凿另一排水鸿沟。我们该设法找出一种态度的改变或一种崭新的 生活方式,以便这杜塞的能量得以宣泄。要是此一目的无法达成,势必会造成一种 恶性循环,这便是弗氏心理学所提出的危机。这种情况将使人类无法超越那不易变 动的生物史上之循环。此一绝望一定会迫使人像保罗一样地呼叫:“我罪大恶极, 有谁能为我解脱呀?”于是乎,我们之中的圣者便走上前,摇摇头,模仿浮士德的 口吻说:“你们只知道一种推动力而已吗?”那便是你和你父亲、母亲,或你和你 的子孙的血肉关系束缚――与过去、未来血族之“交合”,这便是家族关系之延续 的原罪。除掉生命之另一种推力――精神力――外,再也没有可免除此一束缚的办 法了。那不是肉体的衍生,而是不受桎梏的上帝化身,于巴拉赫所着,叙述家族生 活的悲剧小说(《死亡之日》)一书中,母鬼最后说:“最怪的事是,人都不知道 上帝便是他们的父亲。”这便是弗洛伊德永不可能晓得的道理,亦是所有与他持有 相同看法者所避免去知道的事。至少,他们缺少一把开启通往此一真理的钥匙。而 神学对一个只找寻窍门的人是用不上的,因为神学要求的是诚心,而诚心是无法凭 空杜撰出来的;它完完全全是来自上帝的一种恩赐。我们现代人正面对着一种重新 寻回精神生活的需要性;我们得重新亲身去体验。这是我可以摒除在生物循环史上 所受到之束缚力的惟一办法。 这便是我和弗洛伊德观念不同的第三点。因此,便有人指责我是个神秘主义者。 我并不是说,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自然地培养出宗教的表达形式,更不是说,人类 的心灵远自大古洪荒时就有宗教感与宗教观念存在。我是说,凡是无法洞悉人类心 灵之此道理者,可以说是缺乏了察觉力,而企图将之否认或将之蒙蔽者,可说是最 缺少了解事实真相的能力。难道我们可能从弗洛伊德本人及其学派者所创立的“恋 父结”找出任何可解除那根深蒂固之家族关系的宝贵证据吗?他们以过分之固执性 及过敏性为“恋父结”作不可思议之辩护的现象,实际上可以说是误解了宗教性质, 并且为它遮上一层外衣;那才是假生物学与家族关系之字眼所表达出来的神秘主义。 至于弗氏之“超自我”的观念也只能算是一种要偷取那一向受人尊敬的那和华意象 的企图,然后穿上心理学理论之外衣而已。如果一个人这样做的话,他最好还是公 开承认为妙。就我个人而言,我一向总是喜欢按照一般人所知的名称去叙述一件事 物。历史是不会开倒车的,而人类从原始的入会礼到今天的精神生活之进步是不该 被抹杀的。科学尽可将其研究分门别类,建立其有限的假说,也唯有如此,科学方 能有所成就;可是人类的心灵却不能与之混为一谈。它是一种涵盖意识的整体物, 亦是意识之母。由于科学只能算为其功能之一,因而也就无法穷生命之奥妙。心理 治疗学者不该让他的幻想染上病理学的色彩;他不该忘掉,病态的心理是一种人类 的心理,而虽说它是病态,却仍然并不失为人类精神生活整体中之一部分。心理治 疗的学者应该有办法承认,自我之所以有病乃是因为它和整体脱离了关系,同时也 和人类与精神失去了联络。正如弗氏于其《自我与原我》一书中所说的,自我确是 “恐惧所栖息之地”,不过那也得当本能无法回到其“父亲”与“母亲”(即精神 与本性)时才有可能。弗氏于谈及尼可获玛斯一问题时,遭遇到了难题:“一个人 是否可能再进入母亲的子宫内,然后再被生出来?”当然我们可以说,像这种情形, 历史就等于重演了,因为这种问题今天不会再一次地在现代心理学的争论中出现。 好几千年来,入会礼之仪式所教给我们的都是精神再生;然而,奇怪的是,人 却屡次把神圣的生殖意义遗忘了。这当然不是一种强壮精神生活的证明;可是今天 误解的现象却愈演愈烈,因为这不过是一种神经质性的堕落、一种痛苦的加剧、一 种萎缩和无思想的现象。要把精神摒除于门外是很简单的事,可是当我们把它赶了 出去,我们的人生势必索然无味。幸亏我们可得到证明,精神最后总会恢复其力量, 因为古代的入会礼仪式及其教义已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人类将再度站立起来,将 再度了解上帝乃是吾人之父的道理。人类亦不会失去肉体与精神的平衡现象。 弗洛伊德和我之间的主要差异在于我们的基本假说。既然假说乃是不可避免之 事,那么故意佯称我们并无任何假说便不应该。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有探讨基本问 题的必要;以这些问题作为出发点,以便让大家对于弗氏与我之间的许多差异有个 了解。 (黄奇铭 译) 电子波的发现 作者:戴维森 戴维森(1881――1958),美国物理学家。芝加哥大学毕业后,在普林斯顿大 学获哲学博士学位。在著名的贝尔实验室从事研究工作,以对金属的热电子发射研 究而著名。 因发现电子在晶体上的衍射,和乔治・汤姆森共获19 37年诺贝尔物理 学奖。著有《电子的波长》。 电子束具有波束的特性,这是1927年初在一个大城市中心的一座大型工业实验 室和一个俯视着冷寂的大海的小型大学实验室里发现的。这种巧合看来很令人惊奇, 因为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在全世界许多实验室里经常使用着能够作出这一发现的 实验设备。但是,事实上这个巧合毫不稀奇。物理学上的发现往往是在时机成熟的 时候,而不是在此之前得到的。条件具备,时机成熟,于是往往在相隔很远的不同 地方几乎同时地发生了某个事件。 人们可能会说,发现电子衍射的这一契机是从伽利略开始的。但是我不想和一 位讲述故国的历史时总是从伊甸乐园开始讲起的先生去争辩。我将把导致物理学家 们在一定的情况下必须把光看作是微粒这一事件作为我讲述的起点。 这个思想在 1800年托马斯・扬之后销声匿迹了,但在1899年又在自满的物理学界东山再起。就 在这一空。 M・普朗克提出了光的量子化的概念。正像他指出的那样,如果接受这 个概念,那么,黑体辐射的能量分布就能得到一种完美的解释。量子化指的是辐射 和物质间的能量交换正比于辐射的频率,能量和频率之间的比例因子总是等于普朗 克常数h。光在某种意义上是微粒的概念就这样重新产生了。 光的微粒性的这种间接证据如何才能真正作为结论被接受呢?这种概念仍然是 一种猜想,因为旨在作出同样结论的一些最初的直接证据是在实验室的仪表和刻度 尺上取得的,光的真正面目往往被歪曲而失去其真实,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是一个十 分勉强的证据。 理查孙、卡尔・康普顿、休斯和密立根等人进行了广泛的研究,阐明了光传给 单个电子的能量正比于它的频率,阐明了能量和频率之间的比例因子正是普朗克以 前从黑体能谱中推出的数值。爱因斯坦迫切想要证明后一点,他在接受量子化方面 不仅比普朗克还普朗克,而且他把光量子想象成整个地传给单个电子的真实的小能 包或能量粒子。 现在提出光的微粒性,理由已非常充分,特别是由于1922年A.H.康普顿说明了 在某些情况下,光量子(现在称为光子)按照粒子动力学的简单规律与电子发生弹 性碰撞。光总是不合情理地出现干涉现象,所以毫无疑问,光既是粒子的飞行,又 是波的传播,这对于我们许多人来说过去是个矛盾,现在仍然还是个矛盾。 常言说,祸不单行。本世纪初,物理学家的试验为这种悲观的论调提供了依据。 光,这个物理学的宠儿,不仅变成了一个双头的妖魔,而且也使电子遇到了麻烦。 在公开场合,它的行为彬彬有礼,毫无反抗地遵守洛伦兹教本所规定的法则,但它 隐藏在原子中时就放肆任性,行为古怪异常,没有一个端正的力学系统能适应它的 振荡方式。对于这样一种连动力学的基本原理都还一无所知的粒子,还能讲出些什 么呢?谁能为这种反常的行径辩解,谁能使光谱学的数据合理化呢?需要请一位天 才来, 而且天才也真的出现了。1913年,N・玻尔提出了“稳定的”轨道这个奇怪 的概念。电子在“稳定”轨道上不停地转动,没有辐射;电子可以从一个轨道上消 失,经过短暂的而且是不能解释的消失后又出现在另一轨道上。这是一个古怪的图 像,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喜欢的图像,但又是一个使观看者着迷的图像,因为它相 当逼真地描绘了当时已知的光谱数据所包含的最突出的有规律的特征,如巴耳未系 和里德伯常数,并且连最后一位有效数字都是正确的!这是一件杰作。非常值得注 意的是,在完成这件杰作时,玻尔明智地使用了普朗克从黑体能谱中导出的常数h。 在1913这一年,打开光谱之谜的可靠钥匙似乎是最后找到了,似乎只要有时间 和耐心就行了。但是这种愿望从来未实现过。在这个理论最初取得辉煌成就之后, 虽然也还有一些前进,但是很快就遇到了困难,最后,尽管无数的助手不屈不挠地 努力,工作实际上停滞不前了。人们产生了一种感觉,玻尔深深地下沉了,但还没 有沉到底。人们感到需要寻找新的途径,寻找新的原子理论,它应该能够包括玻尔 理论的全部优点,而且要超过玻尔理论。新的理论应当包含玻尔理论所缺少的某种 尚未明确的统一原则。 几乎从一开始,人们就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根本原理。到了1924年,曾提出了 一两个大有希望的想法,并且在不断地发展着。后来又出现了一种非凡的想法,旨 在发展成一种绝妙的综合,即今日的量子力学。德布罗意在他的博士论文中提出的 思想是,物质也象光一样具有二象性,它既有波的特性,又有粒子的特性。玻尔理 论中的各种“限制”被看作是电子在原子内形成驻波的条件。 根据与光学的类似性和普朗克常数作为玻尔理论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德布罗 意设想这个常数也可以把电子的粒子性和波动性联系起来,如果后者确实是存在的 话。德布罗意假设,物质的粒子性和波动性也像光那样,应当有下列关系: (粒子的能量)E=hv(频率,即波/单位时间) (粒子的动量)P=ho(波数,即波/单位距离) 后者可以写成更熟悉的形式λ=h/P,式中的λ表示波长。 在物理学上或许还没有过一个概念能象这个概念那样迅速地或者说深入地发展。 德布罗意本人曾是这个发展的先驱,但主要的贡献是更年长和富有经验的薛定谔作 出的。 在最初的那些年月里,即在十多年前,注意力都集中在原子中的电子波。可以 说,波动力学产生于原子,当然它也最先应用于原子,当时似乎没有考虑到应用于 自由飞行的电子。在理论上还没有明确地表明,电子束也像光束那样会表现出波动 性,会被合适的光栅散射而显示出衍射,并且还没有一位重要的物理学家提到过这 个有趣的推论。首先注意到这一点的是埃尔萨瑟,他于1925年指出,衍射实验将证 实电子波在物理上是存在的。发现电子衍射的舞台布景现在已准备就绪。 我愉快地告诉大家,埃尔萨瑟的建议刚提出不久,显示电子衍射的实验就在纽 约开始了。更令人高兴的是,德布罗意论文的复印本到达美国的第二天,这项工作 就开始了。实际情况与其说是判断正确,不如说是偶然机会。这项工作实际上开始 于1919年的一次偶然的发现:次级电子发射的能谱以初级电子的能量为其上限,即 使是用几百伏电压加速的初级电子亦是如此。实际上,这是电子在金属上作弹性散 射。 由此便开始了弹性散射电子按散射角的分布的研究,后来又出现了一个纯粹是 偶然的发现,弹性散射强度随晶体的取向而异。由此很自然地引起了对在预先确定 好取向的单晶上作弹性散射的研究,这方面的工作是在1925年开始的,即德布罗意 论文发表的次年,波动力学开始第一次大发展的前一年。由此可见,纽约的实验开 始时并不是为了验证波动理论。只是到了1926年夏,我在英国和理查孙、玻恩、夫 兰克等人讨论了这项研究工作,才使其具有这种特征。 对衍射电子束的研究开始于1926年秋,但到第二年才发现了一些,先是一例, 后来接连发现了20个其他的事例,其中有19个可以用来验证波长和动量之间的关系, 而且每次都在测量精确度范围内证明了德布罗意公式λ=h/p的正确性。 我想扼要讲一下实验的结构。这一系列的实验持续了八九年,而且需要制备和 更换复杂的仪器。不用我说大家就会知道,这些工作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的许多 同事自始至终都对这项研究作出了贡献,其中主要的有两位:特别能干的C・H・孔 斯曼博士和L・H・革未博士。孔斯曼博士在研究工作的早期阶段就和我在一起。革 未博士的才能和努力使大部分关键性实验得以成功,他是1924年接替孔斯曼博士的。 借此机会我还想对贝尔电话实验室研究主任, 故的H・D・阿诺德博士和对w・ 威尔逊博士表示敬意。 w・威尔逊博士是我的直接领导人,他非常有远见,他预见 到这些研究对通讯科学会有贡献。事实上他的看法是正确的,今天在我们的实验室, 也像在其他工业实验室中一样,电子衍射应用于分析物质结构是非常成功和有力的。 但是我今天要讲的既不是这些,也不是从1927年以来在全世界各地的实验室中 所进行的关于电子衍射的许多出色的和重要的研究。我只想借此机会对汤姆逊实验 表示我的钦佩。这些实验在各方面和我们的不同。汤姆逊在那遥远的亚伯丁用这些 实验与我们在纽约同时地证明了电子衍射和验证了德布罗意公式。我还应提到斯特 恩和爱斯特曼于1929年卓越地进行了一些很难作的实验,这些实验与我们的研究课 题有密切的关系。 他们用这些实验说明了氢原子也遵循德布罗意-薛定谔的理论发 生衍射。 电子衍射的发现对于增强我们关于物质波的物理真实性的信念是重要的和及时 的。大家可以设想,假如没有发现衍射的话,那么,今天我们在这方面的信心就不 会有如此之大,建筑在波的概念上的力学就不会如此成功地去说明原子物理和亚原 子物理中的现象。 科学史上的东方和西方 作者:乔治・萨顿 乔治・萨顿(1884――1956),美国科学史专家。生于比利时的根特。在大学 期间,学习过哲学、化学、数学、结晶学等专业,1911年获博士学位。1912年创办 国际性科学史杂志《Isis》,担任该杂志主编近40年,并发起成立国际科学史学会。 他为科学史研究作出重要贡献,一生著述甚丰,出版著作15部,发表论文800余篇, 代表作是《科学史导论》。 你听过美国西部牛仔的故事吧,一天他突然来到了科拉多大峡谷的边缘,感叹 道:“上帝,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如果这位牛仔指的是在一定时间内 迅速完成的事情,那么他错了。在这个意义上,大峡谷什么也没发生。同样,科学 的发展虽然比大峡谷的断裂快得多,但它是一个渐进过程。它看上去是革命的,因 为我们没有真正看到这个过程,只看到巨大的成果。 从实验科学的角度(特别是在其发展的现阶段)来看,东方和西方是极端对立 的。然而,我们必须记住两件事。 第一件事,实际上科学的种子,包括实验科学和数学,科学全部形式的种子是 来自东方的。在中世纪,这些方法又被东方人民大大发展了。因此,在很大程度上, 实验科学不只是西方的子孙,也是东方的后代,东方是母亲,西方是父亲。 第二,我完全确信正如东方需要西方一样,今日的西方仍然需要东方。当东方 人民像我们在16世纪那样,一旦抛弃了他们经院式的、论辩的方法,当他们一旦真 正被实验精神所鼓舞的时候,谁知道他们能为我们做什么,谁又知道他们为反对我 们(上帝饶恕我)而做什么呢?当然,就科学研究领域来说,他们只能是与我们一 起工作的,但是他们的应用可以是大不相同的。我们不要重蹈希腊人的覆辙,他们 认为希腊精神是绝无仅有的,他们还忽视犹太精神,把外国人一律视为野蛮人,他 们最后衰亡,一落千丈,就像他们的胜利顶峰曾高耸入云一样。不要忘记东西方之 间曾经有过协调,不要忘记我们的灵感多次来自东方。为什么这不会再次发生?伟 大的思想很可能有机会悄悄地从东方来到我们这里,我们必须伸开两臂欢迎它。 对于东方科学采取粗暴态度的人,对于西方文明言过其实的人,大概不是科学 家。他们大多数既无知识又不懂科学,也就是说,他们丝毫也不应享有那种被他们 吹嘘得天花乱坠的优越性,而且如果听其自便,他们关于这种优越性的支离破碎的 想望,要不了多久就要消灭。 我们有理由为我们的美国文明而骄傲,但是它的历史记载至今还是很短的。只 有300年! 和人类经验的整体相比是何等渺小,简直就是一会儿,一瞬间。它会持 久吗?它将进步,将衰退,抑或灭亡?我们的文明中有许多不健康的因素,如果我 们想在疾病蔓延起来以前根除它们,必须毫不留情地揭露它们,但这不是我的任务。 如果我们希望我们的文明能为自己辩护,我们必须尽最大力量去净化它。实现这项 任务的最好的办法之一是发展不谋私利的科学;热爱真理――像科学家那样热爱真 理,热爱真理的全部,愉快的和不愉快的,有实际用途的和没有实际用途的;热爱 真理而不是害怕真理;憎恨迷信,不管迷信的伪装是多么美丽。我们文明的长寿至 少还没有得到证明,其延续与否,还不一定。因此,我们必须谦虚。归根结底,主 要的考验是经历沧桑而存活下来,这一点我们还没有经历过。 新的鼓舞可能仍然、而且确确实实仍然来自东方,如果我们觉察到了这一点, 我们会聪明一些。尽管科学方法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它也还不是十全十美的。当 科学方法能够被利用,并且是很好地被利用的时候,它是至高无上的。但是,若不 承认这种利用也会产生两种局限,则是愚蠢的。第一,这种方法不能永远使用。有 许多思想领域(艺术、宗教、道德)不能使用它。也许永远不能应用于这些领域。 第二,这种方法很容易被错误地应用,而滥用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的可能性 是骇人听闻的。 十分清楚,科学精神不能控制它本身的应用。首先,科学的应用常常掌握在那 些没有任何科学知识的人手中,例如,为要驾驶一辆能导致各种破坏的大马力汽车 并不需要教育和训练。而即使是科学家,在一种强烈的感情影响下,也可能滥用他 们的知识。科学精神应该以其他不同的力量对自身给予辅助――以宗教和道德的力 量来给予帮助。无论如何,科学不应傲慢,不应气势汹汹,因为和其他人间事物一 样,科学本质上也是不完满的。 人类的统一包括东方和西方。东方和西方正像一个人的不同神态,代表着人类 经验的基本和互相补充的两个方面。东方和西方的科学真理是一样的,美丽和博爱 也是如此。人,到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这种特点稍稍显著一些或是那种特点突 出一些罢了。 东方和西方,谁说二者永不碰头?它们在伟大艺术家的灵魂中相聚,伟大的艺 术家不仅是艺术家,他们所热爱的不局限于美;它们在伟大科学家的头脑中相会, 伟大的科学家已经认识到,真理,不论是多么珍贵的真理,也不是生活的全部内容, 它应该以美和博爱来补充。 我们怀着感激之情回忆起我们得之于东方的全部东西――犹太的道德热忱,黄 金规则,我们引以为荣的科学的基础――这是巨大的恩惠。没有什么理由说它在将 来不该无限增加。我们不应该太自信,我们的科学是伟大的,但是我们的无知之处 更多。总之,让我们发展我们的方法,改进我们的智力训练,继续我们的科学工作。 慢慢地、坚定地、以谦虚的态度从事这一切。同时,让我们更加博爱,永远留意周 围的美,永远留意我们人类同胞或者我们自己身上的美德。让我们摧毁那些恶的东 西,那些损坏我们居住环境的丑的事物,那些我们对别人做的不公正的事情,尤其 是那些掩盖各种罪恶的谎言;但是让我们谨防摧残或伤害那许多善良、天真事物中 最弱小的东西。让我们捍卫我们的传统、我们对往昔的怀念,这些是我们最珍贵的 遗产。 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认识事物――当然如此,但是我的灵魂的最高意向,我对 那看不见的事物的怀恋之情,我对于美与公正的渴求,这些也都是真实的和珍贵的 东西。那些我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不真实的。我们必须准备经常去探求这 些感觉不到的真实,正是它赋予我们的生活以高尚的情操和最根本的方向。 光明从东方来,法则从西方来。让我们训练我们的灵魂,忠于客观真理,并处 处留心现实生活的每一个侧面。那不太骄傲的、不采取盛气凌人的“西方”态度而 记得自己最高思想的东方来源的、无愧于自己的理想的科学家――不一定会更有能 力,但他将更富有人性,更好地为真理服务,更完满地实现人类使命,也将是一个 更高尚的人。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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