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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记忆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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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每当皓月如舟 在云海颠簸, 每当驿路如月色的丝带 飘过紫色大漠……             《响马》――阿尔弗雷德・诺伊斯 他又来到了她身边,一次……又一次。 每当贝蒂娜合上眼,开始坠入梦乡时,他总在。他高大、雄健的身体伸展在窗边的 椅子上,满脸清醒的神情。透过支起的手指审视着她。可是,她张开眼,却只看到下弦 月下闪光的黑暗,只看到邓迪为她拂去恐惧记忆。邓迪愤怒地搂住她,充满激情地亲吻 她。他讲述那个传说和那丛玫瑰时,满面凄凉,听到她说花已开放时,震惊不已。 邓迪使她相信。 她把被单拉到颌下,使劲闭上眼睛。她一直都相信魔力,不过那只是在想象中相信。 她也相信自己的幽灵存在,但只是在梦中。只在她少女的爱情理想中,只在幸福到永远 的情节里。 不!不!不!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出现了,朦朦胧胧的影子,带着力量和耐 心,慢慢地向她起来。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他的长靴悄然无声。他酒红色的外套和麂皮 马裤在寂静中没有发出一点唏嗦。月亮在天空中低垂着,拉长了他身前的影子。 “贝丝,我有个影子!” “我们都有啊!” “我们都有……我已经忘了。” 她抽泣一声,把这些记忆和那个意志坚定的幽灵从她梦中赶了出去。 他没有走,却坐在了她的床边,臀部紧挨着她的。然而她却浑然不觉。既然她没有 感觉到,那么他一定不在那里。她分析着,“是个梦,一个傻里傻气的梦――” “不,不是梦,”他说,他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回荡。 “是个傻极了的梦。”她坚持着。 “这是一段记忆,贝丝。是你不愿意接受的记忆。”他伸出手,到她头顶解开编织 的睡帽,睡帽掉到地板上。然后他的手又回到她的头发上,解开了辫子。 她紧闭着双眼,可是她却全部都看见了。她知道他在抚摸她,却只感到一股神奇的 感觉暖暖地流过她的身体。她猛地扭过脸,却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再看一眼,害怕如果 看了,就会看见太多。“你并不存在,是我把你创造出来。我做到了,你是一个梦。” “乌黑的头发闪着点点红光。”他轻轻地说,一边把她卷曲的发丝从她脸上拂开。 提起发梢吻了吻,然后铺在枕头上。 她的心狂跳了一下,接着便在胸中蜇伏下来,悄然悸动。 “你午夜一般的双眸深处星光闪烁。”他的双唇在她紧闭的一只眼睑上印上一个吻, 然后又去吻另一只。 她感觉到了,哦,天哪,她感觉到了――干爽的嘴唇暖暖地压过来,流连片刻,又 悄然而去。 “你的肌肤如同清晨的玫瑰花瓣一样光润,凝脂一般白皙。双颊染上一抹黎明的粉 红,嘴唇向上翘起,好像即使你没有笑意,你的灵魂也在微笑。”他的嘴唇依次爱抚她 的双颊。然后向下滑向她的嘴唇,摩挚她的嘴角,舌尖扫过其余的部分。然后悄然而去。 她追寻着他的嘴唇,追寻他那令人迷醉的甜美气息和味道。可是她够不到太高太远。 她慢慢张开双眼,见他正俯在她的上方,张开了双唇。感到了他臀部的挤压。她抓住弯 在她身体上方的手臂,把他拉得更近。 他坐在她身边,望着她,双眼是银白的月色染上一抹清晨的湛蓝。她看见他了,感 觉到他了,却没有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望着他的影子投在她的身上,她颤抖 了。用手指抚画着它的轮廓。因为触到他的勃勃生机而感到刺痛。他不只是她的幽灵, 不只是一个梦想。 mpanel(1); 他是梦幻,是伸手可及的现实。他是黑暗的欲望和催眠的诱惑。在那一刻,在夜的 幽暗静谧里,他是她无以名状的记忆和希冀。 “贝丝曾经说,我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他说。 “是吗?” “愿望是一种苍白的东西,贝蒂娜,一种梦幻的东西。我能从你这里得到的,比愿 望要多。” “除了愿望,我几乎不知道其它东西。”她悲哀地回答。 他摇了摇头。“只有在你别无所求时才会这样,贝蒂娜。是否期望多些或者接受少 些完全是你的选择。”说到这里,他笑了,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忧伤和哀怨。 “人怎么能寄希望于魔力?”她问,“那只是梦想而已。” “是吗?”他双手张开,伸向她,却只让影子触到她,但她却感到它在自己身体上 游走,感觉到小腹深处的紧促,和肉体与肉体相接的温热。他的手指在她胸部、脖项和 脸颊的上方移动,她感到了每一下抚摸。 魔力在空中漂游――那是一团雾气,溶入她的身体,在她周围泛起涟漪,带着令她 迷醉的新鲜的玫瑰芳香。魔力触摸到她,如同他的双手向她伸来,用手背摩挲她的面颊, 隔着薄薄的衣衫爱抚她的躯干和腹部。魔力随着他的声音对她耳语。 “这是个梦吧,贝蒂娜?” “啊,天哪,”拉恰希丝叹息了,被火焰中的情景深深吸引,一动不动。在她身边, 伊丽希亚跪在地上,双目圆睁。她的呼吸像贝蒂娜卧室的床上翻滚的人们一样粗重。娜 米希丝坐在摇椅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望着这一幕。阿超波丝站在壁炉边,她的双拳紧握, 双唇张开,身体摇晃,恍惚出神。 “这可没有织到他们的线里。”克罗苏哑声说,舔着嘴唇。 “没有?”娜米希丝问,“你知道你认为很漂亮的那些线的本质是什么吗?”克罗 苏拿起她正在纺着的线,捡出一根半透明的线。它闪着霞光般的光彩。时光之初,那线 便由霞光而来。“这个吗?我以前也用过。” “没错,”伊丽希亚说,眼光仍没有离开火焰。“你不记得你用它纺过谁的生命了 吗?” “我当然记得。谁能忘了兰斯洛特和吉尼维尔,安东尼和克里亚潘德拉……啊,对 呀,我明白了。” “他们俩在一起真美呀。”拉恰希丝感叹道,“请你留意,这次不要让那些细丝缠 乱,或者崩断。我会让他们的结局比别人快乐些。”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幽灵化作雾气在贝蒂娜身上飘动,包裹着她,渗过她的躯体。 “克罗苏用玫瑰油来加固那些线,”娜米希丝说,抚摸着她的椅子扶手,好像那是 肉体一样。 阿超波丝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转身离开炉火,在宽敞的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人哪,”她咬牙切齿地说,“甚至睡觉时也那么堕落。” 娜米希丝从阿超波丝望到火焰中的情景,又望回去。“我们得给她找一个无畏的年 轻人来舒缓她的无奈。” “或者找个人头马身的森特尔来,”伊丽希亚说。 “为什么不在安息日把她送到地上去呢?”克罗苏建议“一个像邓迪那样的男人― ―” 拉恰希丝皱了皱眉,“你还要这么作弄他,难道他受的苦难还不够吗?” “我会早点把这些线打成死结。”克罗苏说。 “我们是开玩笑的,”娜米希丝抚慰说,“让我们的妹妹来做这样的恶事。” 伊丽希亚转回火前,望着贝蒂娜向上拱起身体,迎接她的爱人,吸纳着他,却不知 道她只在拥抱影子和迷雾。“我倒是更替他们俩担心,他们没事吧?” 阿超波丝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望着贝蒂娜屋里的情景,又一次攥紧了拳头。 “这已经超出我的控制了。”克罗苏忧伤地说,“那些线现在要按自己的方式去纺 了。我能做的只是引导它们。” “那就好好引导它们,姐姐。”阿超波丝说,这时贝蒂娜屋里的雾气升腾旋转,然 后消散了。 娜米希丝扬起眉毛,“你改变主意了,阿超波丝?” “我只是承认善恶终有报应。”阿超波丝向她姐姐深鞠一躬,然后就直直地挺起后 背,重新控制了自己。“你把决定说得非常清楚。我可厌烦这种事了”――她的手朝着 壁炉的方向一挥――“这种暧昧的娱乐。” “我希望你能承认像邓迪和贝丝――贝蒂娜这样的人应当有第二次机会。”拉恰希 丝一边说,一边打了一个响指。火焰中的画面转移到邓迪,他正在自己的床上焦躁地翻 动。“相信魔力的人太少了。” “我只承认疲倦。”阿超波丝甩出一句话,朝自己的房间大步走去。“晚安,姐妹 们,我会祷告你们因为偷窥长出疣来。” 伊丽希亚掩口偷笑。 克罗苏离开纺车前的椅子,站到壁炉前。 “一定要找一个人头马身的森特尔。”娜米希丝说,“你要干什么,克罗苏?” 克罗苏伸手从绣花皮褡里摸出一个小瓶,她拔开塞子,向手中倒出一把小颗粒。 “我倒是厌烦了无缘无故地留着这些东西。” “你不是说要扔掉这些吧?”阿超波丝在门槛边说。 “一点点而已……也许能帮助他们记住美丽是可以存在的,就足够了。即使在人类 世界也是这样。” “哈!”阿超波丝说,“人类缺乏这样的想象力。” “大多数人是这样。”伊丽希亚说,“这两个人不同凡响。”她把花瓣撒入火中, 与克罗苏五彩的尘屑混在一起。 花瓣与尘屑一起飘进一座老客栈的窗子,在一位熟睡的女子上方飞舞,还有一些落 在楼下房间里刚刚醒来的男子肩头。 邓迪颤抖了一下,跳起来,坐在床上,双眼圆睁,脑中还萦绕着残留梦境的迷雾。 被单滑到腰部,空气冷却了他汗水涔涔的胸膛。他的心跳减缓到平稳的搏动。他深深地 吸了口气,感觉好像从他看到贝蒂娜躺在床上抽泣,雾气滑过她的身体,他还没有吸过 一口整气。 他的瑟瑟发抖,好像他真的到过那里,成了迷雾的一部分,爱抚她,陷到她身体里 面,而她则回应着他的嘴唇和双手,分开双腿,拱起身体来迎接他。 可那不是他,不是有血有肉的他。而是他影子和那一部分在他熟睡时与水气混合在 一起……那时贝蒂娜梦到了他的眼睛,他的脸庞,他的身体,梦到他爱着她,直到她叫 出声来。星星点点的尘屑落在他们周围。 他翻到一侧,伸手到桌上摸索菲尼斯称做火柴的小棍子。擦亮一根。突然的闪光使 他避了一下,然后把它举到灯笼捻上。 他看到一根长长的黑发绕在手指间,颤抖起来。那是她的头发,依顺着他手指的曲 线。 玫瑰和欲望的芬芳还缭绕体畔,那是贝蒂娜的芬芳。 他移动身体的时候,微粒在他周围飘浮起来,闪耀着彩虹的所有颜色。 这不可能,他告诉自己。这是个梦。他没有去过她的房间,她的床上……她的体内。 汗水从额头涌出来,他掀开被单,低头审视自己的身体。他的乳头缩紧,好像被女 人的手抚弄过。他的阳具湿润地闪闪发光,依在大腿旁边,睡去了。 被激情消耗得精疲力尽。 他呻吟一声,把头埋进手中,想起那感觉,诱惑而令人迷醉,想起那比梦更真实的 经历……真实得多。 这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一定会知道。 他感觉到体下床单的湿渍,懊恼地摇摇头。他根本没有离开自己的床,而是沉湎于 那种幻境。他以为自己早已长大,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这是个有着切实的结果的梦。 是个梦。他做了个青春期的梦,弄得湿乎乎的。在梦中完成了那晚上早些时候没能 跟贝蒂娜做成的事。他对自己感到厌恶。翻到床的另一边,把被单拉到腰部。 这就是他的命运吗?――永远也得不到成就感,除非在自己放松警觉时,他才能给 自己这样一种感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是他妈的最好的笑话,刚好揶揄他试图拥有 敏感和尊严企图。 从他许久以前第一次把目光投到贝丝的身上那一刻起,他就爱上了她。没有一次能 有另一个女性让他回眸,或者降低他对她的忠诚。他没有一次屈服于那既不要求似水柔 情,又不要求高尚情节的需要。贝丝一直是冰清玉洁。他自己也想做到这样――为了她。 他把年轻的浪漫理念放到一边,用真正德高望重的楷模的禁忌约束自己,他在等待 贝丝……把自己留给她。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个诚心诚意的人,做出了如此有耐心 的姿态。他和贝丝会一起纯真地到达那一时刻。他们会一同学习,一同发现爱在身体上 的表达。 而口口声声地谈着男女平等的贝蒂娜肯定会喜欢这个讽刺的,虽然他并不喜欢。但 是如果今夜她与他做了同样的梦,他们会成为床上平等的人,了解彼此的质感、味道和 气息。尽管他们的肉体并没有如此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他们会一起到达那个时刻。在路边,贝蒂娜对他亲吻的反应已经足够证明她是个性 感,明晰一切的女人,而不是贝丝那样天使一样的小姑娘,足够证明她想要他,就像他 想要她一样。 她对他的渴望比贝丝要强烈得多。 如果命运之神不想让他们重新结合,她们不会再让她回到他身边。 他和贝蒂娜要完成很久以前开始的事情。 小题大作的疑虑在这想法后面消退,他把它忽略到一边,抓过枕头,蒙住脸,笑自 己的迂腐。即使在他心里,他也对性这个题目战战兢兢。他总是躲躲闪闪,不敢想那些 明确的字眼,而其他男人却把它们挂在嘴边显示他们的人世。 他是个大胆的响马,鲁莽的贼寇,诱人的浪子。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总要一边叹息, 一边讲起他打劫她们和那些高傲的男人果敢的魅力和面具下面持久的笑意,潇洒的风度 和恶作剧的眼色。 连贝丝也没能对这样的浪漫产生完全的免疫力。 贝蒂娜也没有这样的免疫力。如果她更羞涩一些,她一定会坐上马车,在遍布车辙 的道路上用最快速度落荒而逃。如果更实际一些,她会叫来红衣军把他装进囚车。 他想,如果她知道了事实,她会激动吗?什么样的事实使他在她看来才更傻呢?他 实际上已经有一百二十九岁了吗? 抑或他仍旧是个见鬼的童男?   网络图书 独家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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