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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女人--非凡的埃玛 巴巴拉・泰勒・布雷德福 著 曹振寰 译    第一章   美国西特斯石油公司的私人喷气座机钻出云层,蔚蓝的天空、翻腾的云海在舷 窗上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埃玛・哈特向前探着身,饶有兴味地观赏着。一会,她 觉得明亮的晨皤有点儿刺眼,便扭过脸,把头轻轻地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也许 因为眼前仍旧闪青蓝色的亮光,一阵思乡的情绪,象股热浪突然袭来。是啊,在佩 尼斯顿・罗亚尔自己家里客厅壁炉的上方,那幅出自特纳之手的画上,天空就是这 种湛蓝湛蓝的颜色;在出生地约克郡,当春风吹走薄雾时,天空也是这样。埃玛沉 浸在怀乡的思绪之中,脸上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连嘴角那代表坚强性格的线 条也变得柔和多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家,她就是这种表情。她的家,是一座又高 大、又古老的房子,矗立在平缓的山坡上。每当在家门前面一站,将附近婉蜒起伏 的山丘尽收眼底,她总觉得自己刹那间显得高大了许多,这种神奇的感觉与其说是 这座高大的房子所赋予的,还不如说是周围大自然那神奇的造化。在充满暴力的世 界上,埃玛总算找到了这个唯一给她以无限安宁的归宿。可是,这次,她离开家的 时间太长了,几乎整整六个星期。只能等到下周她才能返回伦敦,月底才能回到北 方,回到佩尼斯顿,回到自己恬静的家园和可爱的孙孙们中问。   想到这一切,埃玛顿感心情愉快’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几天 来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了下来,嘴里如释重负般地叹了一口气。几天前在位于 奥德萨的西特斯公司总部里进行的持续了好几天的斗争使她精疲力尽。现在。终于 可以离开得克萨斯,返回相对来说较为安静的纽约办事处。埃玛并非不喜爱得克萨 斯,相反,美国这个幅员辽阔的州对她很有魅力,因为它那蓬勃发展的气势很象她 的家乡――英国约克郡。可是,这次得克萨斯之行确实把她累坏了。我老了,听任 飞机的摆布巳经不行了,埃玛心里自语道。可她立即又驱走了这一念头,她是一个 坚强的人,从不认为自己年事已高,只是稍稍觉得有点累。特别是在特定的条件下, 被迫和一些笨蛋庸才,诸如西特斯公司董事长哈里・马里奥特之流打交道,更让人 觉得疲劳。而事情往往是:越是庸才,越是潜在的威胁,不可掉以轻心。不是吗? 哈里・马里奥特这家伙从来不老实,埃玛不得不提防这种人。现在,问题总算解决 了,从长远看,将来可以既省时间。又省精力。   埃玛睁开眼睛,挺直身体,又开始考虑她的生意。一切只要涉及她那无法计数 的巨大财产,她马上会聚精会神,那笔巨大的财富是她的兴奋点,常使她变得精力 充沛不知疲倦,坚韧不拔和机敏过人。埃玛干脆把座椅靠背拉到直立位置,把头按 习惯姿势,高傲地昂起来,蓝色的大眼睛中,透出一股威严。这时,她举起一只小 巧、洁自而有力的手,自然地梳整了一下发型修剪税无懈可击的满头银丝。她身上 的一切穿戴都可谓无懈可击,那灰色法兰统套装,虽线条简洁,但看上去是那么漂 亮高雅,那串乳白色的珍珠项练和衣领上翡翠胸针,更给她增加几分雍容华贵。一   埃玛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外孙女,她在纸上写东西,安排抵达纽约后 一周的工作。埃玛想孩子也累了,为使她早日成才,我似乎督促得太紧了。她觉得 有些内疚,但很快又驱走了这种柔情。她还年轻,经得住,随我走南闯北,对她是 最好的学校。   “亲爱的,去问一下乘务员,我记得他叫约翰,能不能给我烧杯咖啡?”   姑娘抬起头。看来,只用“漂亮”这个词的传统含义去形容她是太不够了。只 见她发亮的秀发盘在头上,宽宽的额头曲线分明,鹅蛋型的脸蛋儿洁净细腻,颧骨 高低恰如其分,整个面部犹如优质大理石雕刻似的,两道细眉卧在那双蓝色的大眼 睛上,平添不少风采。从其脸上不难发现酷似姥姥的那种表现钢铁意志的线条。苞 拉的最大特点是那双蓝色的大眼睛,蓝得象百合花,而且时刻闪着聪慧的目光。她 的外表加上她那独特的气质和活力, mpanel(1);   使人立即觉得这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苞拉向姥姥嫣然一笑,高兴地说:   “好的,姥姥。我也喜欢来一杯!”说着,一弯灵活的身躯,   从座位上弹起来,象个活蹦乱跳的小马驹一样。看着戴西的宝贝闺女,自己最 喜欢的外孙女飘然而去的身影,埃玛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眼里充满了慈爱和自豪。 她真够瘦的,太瘦了。埃玛想。   是啊,埃玛的大部分梦想和希望都寄托在苞拉身上了。这孩子从小就受到姥姥 的强烈影响,奇怪的是,她还主动接受了整个家族的生意经的熏陶。从刚刚懂事的 时候起,她的最大乐趣,是到埃玛的办公室。大模大样地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地 看着姥姥怎么工作。少年时候,苞拉对极为复杂的金融业务已具有惊人的理解能力。 埃玛对此简直又惊又喜,因为她的几个儿子、女儿都没有在经济贸易方面表现出任 何天赋。埃玛从心底感到欣慰,同时又以担忧的心情注视着外孙女的成长,怕她随 着年龄的增长而使少年时表露的天赋悄然消逝。然而,事实并不如此。16岁那年, 苞拉断然拒绝赴瑞士上一所声望极高的女校,却开始和姥姥一起工作。四年之中, 埃玛用最严格的方法对苞拉进行了培养、训练。训练之严超过了埃玛对哈特实业集 团所有其他高级职员的训练。现在,苞拉已经23岁了,她已变得是那样精明强干, 完全成了行家里手,比哈特集团中埃玛精心挑选并委以重任的任何一个年轻人都要 成熟得多。尽管同在哈特实业集团工作的长子基特感到惊愕和反对,埃玛还是把芭 拉任命为她的私人助理。   姑娘满面笑容地从配餐室走回来。一边往椅子上坐,一边说:   “他刚才正在给您沏茶。我猜他可能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英国人除了茶,别的 什么也不喝。我跟他说,最好还是换咖啡。我做得对吗?”   埃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思考她的生意。   “当然对,宝贝儿。”埃玛顺手从公文箱里取出眼镜,同时掏出一叠材料递给 苞拉,“亲爱的,请把纽约商场的统计数字核阅一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的印 象是:这个商场正向赢利迈出关键性的一步。”   苞拉点点头,说:“可能比你预期的要早。是吗?另外,整修工作进展迅速。 也该看到成果了。”苞拉打开文件夹,开始全神贯在审核数字。她和埃玛一样,对 预算或结算数字具有惊人的理解力,一瞥能辨利弊,对生意同样有一种独特的机敏。   这时埃玛戴上规精眼镜,拿起一本厚厚的西特斯石油公司的卷宗。快速地翻阅 着,脸上流露出满意的微笑。到底还是她胜利了!经过整整三年的明争暗斗,哈里。 马里奥特终于丢掉了西特斯石油公司董事长的宝座,明升暗降,被委以有职无权的 理事会理事长职务。   很久以前,埃玛就发现马里奥特缺德少才,特别是对国际高等金融的迅速变革, 简直是两眼一摸黑,没有丝毫的敏锐和起码的预测。但他死抱住董事长坐椅不放, 恳请埃玛高抬贵手,留点停面,乞求她别忘昔日友情和为公司效力40年之久的历史。 然而,埃玛不为所动,对这种自卑自残的表白她置若罔闻。只有双眼射出的冷峻的 目光明白无误地告诉哈里,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最终,还是埃玛获胜,哈里被免 除了董事长的职务,由埃玛信任的人接替了他。现在,西特斯石油公司可以阔步前 进了。然而,埃玛并没有喜形于色,一个人的升迁贬降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乐趣。   埃玛摘下眼镜,放下卷宗,靠在椅背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咖啡。忽然,脑中 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她对苞拉说;   “既然你已经几次参加了西特斯的理事会会议、现在把这个公司交给你独立掌 管,干得了吗?”   苞拉从材料上抬起眼,十分惊讶地说:“您真想把我独自一人派去呀!那不是 让羊羔落入狼群!姥姥,那派我去,至少现在不行。刚才您在开玩笑,是吧?”   “谁跟你开玩笑!”埃玛的眼神表明,她有点生气了。既然外孙女已习惯于高 级会谈,并表现得很为冷静、敏锐,现在又为什么如此胆怯,埃玛感到意外,她甩 过硬邦邦的几句话:“难道我有言不由衷的习掼吗?看来,连你也得好好了解了解 我,亲爱的。”   苞拉默不作声了。在这片刻寂静之中。埃玛已经感到了外孙女的紧张和局促不 安。她怕了?当然不会,埃玛想。一以前她从未害伯重担。她不是那种软弱无能之 辈。是不是我把她看错了?这一可怕的闪念,象把利刃,刺得埃玛历来清醒的大脑 感到阵阵发痛。她实在无法接受,她了解自己的孙女。如果说最后次会议似乎有点 过于残酷,从而使孩子有些心烦意乱,这也许是真的。   虽然埃玛面孔还是板着,显得很严肃,但声音却变得柔和多了。“总之,在你 尚未信心十足之前,我是不会派你一人独当一面的,尽管我深信不疑,你能够担此 重任。”   苞拉把手中的文件夹放下,如释重负似地靠在椅背上。她又重新平静下来,偷 偷地瞄了一眼姥姥,谨慎地问道:“姥姥,您怎么会觉得他们会象眼您那样服从我 呢?理事会对我怎么看我是知道的。、充其量,他们只把我看成一位大亨膝下娇生 惯养的外孙女。他们会把我当成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姑娘任意摆布的。绝 不会象对您那样敬重我的。他们干吗听我的?归根结底,   我不是您呀。”   埃玛双唇微启,一丝微笑爬上嘴角。从外孙女的话中,她已清到:与其说是外 孙女害怕西特斯公司的对手,不如说是她担心在那种环境中自尊心受到伤害。于是 埃玛用更为缓和的语气说:“是呀。我知道他们对你会那么想。但是你我都明白, 他们将大错特错。也许他们的态度会使你气馁。但是,我更相信,你会易如反掌地 让他们改变对你的看法,让他们知道你的才干和力量。   但是,我亲爱的孩子,又何必那样认真呢?”说到这里,埃玛看着外孙女,眼 里闪着狡黠而愉快的光。看到姑娘无言以对,她继续说:“被人看不起,在我一生 中这是压在我脊背上最沉重的十字架之一。在你这个年纪时,我也曾为此十分恼火。 但是,有一点,   我应该告诉你,多年的实践中我发现,被人小看有时却给你带来意外的好处。 苞拉。你知道,当一个人过于自信,盲目地认为他在与一位傻瓜女人打交道时,会 变得心不在焉,甚至失去警惕,   他会不知不觉地亲自将胜利果实用银盘子托给你。”   “是这样。但是……”   “不要‘但是’,苞拉。现在,你,不必说了。你以为我会真的把你送到危险 的困境中去吗?”埃玛笑着摇摇头说:“我知道你的能力,亲爱的,对你的能力我 从没丝毫疑问。除了你母亲之外,我对你的信任远远超过我的几个亲生儿女。”   “谢谢您,姥姥,谢谢您对我的信任。”苞拉以坚定语调说:“和那些不把我 放在眼里的人,确实难以有效地合作。西特斯理事会那帮人不会看得起我,这点您 是很清楚的。”   “你可真让我感到意外,知道吗?”埃玛说,“你对自己历来很自信,从孩子 时候起就和各种级别、各种类型的人接触。但你从未象今天这样不自信。”埃玛深 深地叹口气,又说:“我跟你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对方对你个人怎么想,怎么看. 对交易的成败是无影响。关键是自己要自信,要自强不息,而且目标明确。”   “话是不错。但我的才干和经验和您确实无法相比。”苞拉申辩说。   埃玛沉下脸:“刚好相反,你比我还强。你受过教育,我就没有。所以,我不 愿再听你这些自我鉴定了。缺少经验,这我同意,但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日积月累, 你会越发老成持或 坦率地说,苞拉,如果需要,即使明天派你去西特斯独掌大权, 我也不会有片刻迟疑,而且,我深信,为时不长,你就会成绩卓著。   归根结蒂,是我培养的你,训练的你。你想,我对自己精心塑造的作品能不了 解吗?”   苞拉不无痛楚地想:我是你的复制品,可惜再完美的复制品永远赶不上原作。 可是她嘴上却说:“姥姥,求求您了,别生气。   您呕心沥血地培养我,这我知道。但是,我毕竟不是您。理事会也很清楚。不 能不看到这一点。”   “现在,你听我说!”埃玛向外孙女探着身,皱着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用比平时慢得多的语速,加重每个字的分量,一字一句地说:“似乎有一点你忘了! 当你进入西特斯办公大楼时,   有件东西会随你而行,那就是:权力!有了它,不管他们对你、对你的能力怎 么想,但是,谁也不敢藐视你所代表的权力。有朝一日,我百年之后,你要把企业 的命脉操在自己手里。你的妈妈将是西特斯的最大股东,而你就代表你的妈妈。有 了这一法定地位,你就可以掌握这个年营业额达数百万美元的大企业,因为你手里 掌握着它20%的优先股和15%的普通股。”埃玛停顿了一下,看着姑娘的眼睛,继 续说:“这不是简单的权力,芭拉,特别是当它集中在一个人手中时,这是个巨大 的、无限的权力。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到关键时刻,他们也不会忘记这一点。昨 天的最后一次会议上,他们就没有忘记。尽管他们的所作所为空前反常,但他们无 法藐视我和我所代表的权力!回想起来,我现在才明白,他们的激烈反应使你有些 心烦意乱了。”说完,埃玛重新靠回到椅背上,眼睛还在观察着外孙女的表情。   苞拉全神贯注地听完姥姥的话,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确实如此,西特斯石油公司上层激烈的争斗,曾使她感到手足无措了,而看看 处于斗争旋涡中的姥姥,她不能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埃玛已是78岁的人了,老了。 然而,她既不老态龙钟,昏聩糊涂,也未完全失去昔日风韵,仍是精力充沛,思维 敏捷。芭拉货常十分冷静地想到,将来自己很难具有姥姥那种保持青春、驾驭他人 和控制竞争对手的巨大能力、坚强意志。虽然,姥姥的一席话说得对人而且道理深 刻,但苞拉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只是姥姥的教诲已唤起姑娘内心深处潜在的青年人 的好胜心,这打消了她刚才的顾虑,于是,她用自信的语调说:”   “当然,你讲的有道理。权力是最有效的武器。可能比金钱更有效。必要时, 这是对西特斯理事会唯一可用的语言,对这我丝毫不怀疑。”说到这,苞拉有点迟 疑,看着姥姥的眼睛说:“我并不是害怕他们,姥姥,请你不要这样以为。但我承 认,我讨厌他们。如果说害怕,我只害伯辜负了你的一片希望。”说完,对埃玛平 静而自信地笑了。   埃玛拉住外孙女的手说:“苞拉,不用害怕失败。害怕失败的情绪,不知捆住 了多少人的手脚,使他们裹足不前,以至一事未成。我在你这个年纪,没功夫担心 这些,只想到以辛苦换取生存。你刚才的话很对,万万不可忘记,权力是最让人望 而生畏的武器,而不是金钱。金钱自然也有它的作用,一般用于人的衣、食、住、 行等方面。当这一切生活必需得以满足之后,钱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工具。如果有 人说,权力使人堕落,你不要相信。   并非都是如此。只有那些有权而滥用的人,才会堕落。相反,正确地使用权力, 能增加人的尊严。”埃玛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的好 孩子。”   “我也希望如此,姥姥。对哈里・马里奥特这个人,您怎么看?如今,他可是 理事长。我觉得,他穿不得我。”   “不会,我不相信他容不得你,苞拉。我倒觉得他怕你。”想起这位宿敌,埃 玛声音变得尖厉,一脸色也阴沉了。   “怕我!那为什么?”   埃玛眼中闪着轻蔑的目光。“因为你能让他想起你的老爷,这会使他心神不宁 的。哈里一直害怕你老爷。当他们俩合建悉尼一得克萨斯石油公司并开始钻探石油 那时起,他就害怕他,当你老爷把西特斯公司的股权转让给我时,我曾对他起誓: 只要我活着,股权绝不出售。我要认真负责地移交给你妈妈和你妈妈的孩子们。你 看,你老爷的眼光看得多远哪。他已预见到西特斯的远大前途,并希望我们都从中 受益。他的愿望今天实现了。他当时就曾告诫过,对哈里要严加控制,永远如此。”。   “现在,我相信他已无法给西特斯造成损失了。实际上。他已有职无权。姥爷 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说完,苞拉又天真、好奇地问:“我真的象他吗?我 是说象我姥爷?”   埃玛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外孙女一眼。机舱外面阳光灿烂,从舷窗射进的光线正 好落在姑娘身上。也许是光线太强的缘故,姑娘的满头秀发更是显得乌黑发亮,象 一团黑丝绒簇拥着牙雕玉刻般的脸蛋,嵌在脸上的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越发水灵灵的。 是啊,   她的眼睛、头发,多象她老爷啊!埃玛在回答之前,先慈祥地笑了一下,然后 才说:“象,有时你真象他,比如此刻。除了相貌不说,关键是你为人处事的作风 更象你老爷,这也更让哈里・马里奥特一见到你就如坐针毡。好了,不说他了,他 已被咱们永远甩掉了。”说完,戴上眼镜,顺手拿起苞拉膝盖上的文件夹子,开始 审阅巴黎商场的营业数字,并考虑如何改变那里的经营状况。埃玛知道,巴黎商场 因经营不善而情景很糟。她一边看着、一边思索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缝儿。   苞拉又倒了一杯咖啡,一边品着,一边专注地端详着姥姥。   这副面容我是多熟悉啊,这个老太太你就是以全部身心去爱她也爱不够。想到 这儿,一股温情涌上苞拉的心头。看上去。姥姥怎么也不象78岁高龄的老人,最多 象60岁。她知道,姥姥的一生   曾历尽艰辛,吃尽苦头。但到晚年居然鹤发童颜,体态优雅、甚至眉宇间仍透 着点年轻人的朝气。苞拉琢磨着,猜想这或许是因为姥姥骨骼结构的天然条件造成 的。当然啦,她也注意到鱼尾纹巳悄悄地爬上姥姥的眼角、嘴角,但老人的面颊仍 然光滑平演,特别是那双生气时闪着冷峻光芒的著名的绿眼睛。既没褪色,也没昏 花,依然是炯炯有神、洞察一切。看着姥姥嘴角和前额的线条。苞拉想。坎坷的岁 月还是在她的面孔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打下了深深的印记。她的脸上偶尔露出女 性特有的柔情,   但更多的时候,是被威严的表情所掩饰,只有此刻,周围没有外人,她才没有 注意控制自己的仪容,以至被精明的外孙女从那天性刚强的脸上找出一丝女性的脆 弱、开朗和热情。   突然,埃玛抬起头,打断了外孙女的思路,说:“如果精力许可,离开纽约之 后,你能不能去趟巴黎?从这营业统计报表可以看出那里的状况很糟,必须立即改 变。”   “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就去。但是,说真的,我很想回约克郡呆一段时间, 姥姥,我正想建议您派我到北方几个商场去转一圈。”苞拉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后 面一句话。   埃玛顿感惊奇,并且丝毫不想掩饰这种表情。她慢慢地摘下眼镜,饶有兴趣地 盯着外孙女。在这种目光的审视下,姑娘两颊鲜红,一边躲避姥姥的目光,一边嘟 吹:“只要需要,您派我去哪儿都行,姥姥。那么,我去巴黎吧。”说完,坐在那 一动不动,   心里边想着,不知道老太太那令人捉摸不定的目光里的含义所在。   “为什么对约克郡有特别的兴趣?该不是那儿有一股特殊的引力在吸引你吧?! 但愿会是吉姆・费尔利。”埃玛自问自答,几句话,就触及外孙女急于掩饰的要害。   苞拉在座椅上转了一下身子,尽力回避姥姥的眼神,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开 始反击了,“可别笑了,姥姥。我不过偶尔想去北方几个商场查看一下库存情况。”   “如果你心里想的真是检查库存,我敢把个帽子吃了。”埃玛容光焕发地说。 心想:你才是个小姑娘,我一眼就看穿你心底的.隐秘。她更加肯定地说:“当然 是费尔利!我知道,你们经常见面,苞拉。”   “不,已经不来住了!”姑娘迫不急待地辨解道,声音都哽咽了,“我已好几 个月不见他了。”话一出口,她已觉察到走了嘴。   她曾发誓把此事埋在心底,永远不告诉姥姥。如今,姥姥轻而易举地挖出了她 不想说的秘密_   埃玛开心地笑出声来,眼睛继续审视着姑娘。“别在意,孩子。我没生气。说 心里话,你们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没生过气。   我只是在等待着,看你什么时候会主动告诉我。你可是历来什么都对我说的。”   ‘开始,我什么也不想对您说。我知道您对费尔利家族成员的态度。您对他们 的报复是尽人皆知的。我不想让您焦虑不安。您的一生遭了许多磨难,我怎么能再 给您增加痛苦哪!再说,既然我已停止和他往来,把一桩已被窒息并被埋葬在心底 的事情说给您听也是毫无意义的。就这些。”   “费尔利家族的人不会再让我焦虑不安了。”埃玛说,“你似乎忘了,吉姆・ 费尔利是作为我的下属在为我工作。如果我对他缺乏信任,我也不会让他领导约克 郡报业发行公司,你知道,这是北方各日报的最大发行集团。”她用锐利的目光瞥 了外孙女一眼,   疑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见他啦?”   “因为我……我们……他……因为……”苞拉张口结舌,她犹豫不决,怕说出 来伤了姥姥的心。但一转念,老太太对我们的关系自始至终一清二楚,只是装作不 知道而已。现在,我完全进了圈套儿,还是说了吧!苞拉喘了一口气说:“我之所 以停上和他往来,主要是因为事情太大了。我觉得,如果我们继续接触,我们会达 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到头来无法结合,倒弄得终生痛苦,也让姥姥难过。”她停 顿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飞机窗外,平静地说:“我道,姥姥绝不会同意招一个费尔 利家族的人为婿的。”   “这可说不定”。埃玛低声说。原来,他们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她想。突然, 一她感到自己十分疲倦,想对外孙大笑一笑,但动了动嘴唇,没张开口。埃玛心里 感到阵阵发紧,阵阵悲伤。她似乎多年没这样的体会了。埃德温・费尔利的形象, 简直象有血有肉的活人站在埃玛面前,己经淡漠的记忆重新清晰地闪现在脑海中, 一切是那样的突然,对埃玛是个巨大的冲击。而吉姆简直是埃德温的活的画像。毕 竟,因年代久远,埃德温在埃玛的记忆中已渐渐模糊了。她又突然想到外孙女在心 灵上遭受的痛苦,心里感到沉闷,沉闷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苞拉两眼一直盯着姥姥,看到老人的表情,很担心她的身体。混账的费 尔利们,一群混账东西,姑娘心里骂着。她向前曲下身,把姥姥的手缀在自己手里。 “好了,姥姥,一切都过去了。我本来就无所谓,真的,一切都无所谓。我去巴黎, 好吧,   姥姥!行了,行了,我的好姥姥,别这样了,求求您。我受不了!”   几秒钟后,埃玛脸上呆滞的表情才消失。喉咙里费劲地咽了咽什么东西,重新 以坚定的意志控制自己。她曾用这远近闻名的钢铁意志创造了财富、获取了权势, 当然也能用这种意志控制自己的感情。“吉姆・费尔利是个好小伙子,和其他的…… 不一样。”说到这儿,她又停顿了。原想告诉苞拉可和吉姆继续保持友谊,但话到 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管是今天还是昨天,往昔如东流之水总是难以挽回的。   “姥姥,不谈费尔利家族的事了。我说了,我去巴黎,就这么、办吧。”苞拉 紧握着老人的手说:“您向来自有主张,我觉得确实应该看一眼那里的情况了。”。   “是的,我也觉得你还是去一趟好,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回伦敦后,我立即飞往巴黎。”苞拉温顺地说。   “好吧,主意不错。”埃玛表示赞同,心里高兴的是苞拉改了话题,借此也好 争取一点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实际上。埃玛一辈子都在拼命争取时间,并且 一往直前,永不停步。“抵达纽约后直接去办事处,让查尔斯把行李送回家。我很 为盖伊担心。   你和她通电话时没觉察到什么?”   “没有,没觉察到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埃玛字斟句酌地说:“我有个强烈的感觉,似乎 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这次我和她通话,她的口气总是急促不安。从伦敦抵达美 国第一夭,她在西特斯打电话时我就有感觉。你怎么什么都没觉察?”   “没有,我没觉得出了什么事,姥姥。我实际上和她没说几句话。您是不是担 心伦敦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苞拉也有点紧张了。   “但愿不会的。”埃玛还是无法消除自己的担忧,“西特斯的事已经够瞧的了。” 她指头轻轻地敲着小桌子,眼睛茫然地望着窗外,心里掂量着自己的生意和自己的 私人秘书盖伊・斯隆。善于精打细算的大脑,把伦敦可能出现的问题理了一遍又一 遍,还是觉得不必过虑。不管出什么事,现在凭空想象也只能是浪费时间,徒劳无 益。埃玛转过身,对苞拉说:“咱们很快会知道的,亲爱的,咱们就要着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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