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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顿河军由谢克列捷夫指挥的一个由三千名骑兵组成的突击兵团,配有六门马拉 的大炮和十八挺驮载机枪,六月十日以歼灭性的进攻在白卡利特瓦河口镇附近冲破 了红军的防线,沿铁路线,向卡赞斯克镇方向挺进。 第三天清晨,顿河第九团的军官侦察队,在顿河岸上遇到了叛军的战地哨兵。 哥萨克们一看见骑兵,就都跑到荒沟里,但是指挥侦察队的哥萨克大尉,从衣服上 认出他们是叛军,就挥舞着系在马刀上的手绢,大声地喊:“是自己人!……别跑, 乡亲们!……” 侦察队毫不戒备地跑到沟岔里。叛军哨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司务长,――他一 面走,一面扣着被露水打湿的军大衣,来到队前。八个军官都下了马,大尉走到司 务长面前来,摘下帽箍上钉着白亮的军官帽徽的保护色制帽,笑着说:“喂,你们 好啊,乡亲们!咱们按照哥萨克的老规矩,亲亲嘴吧。”他k 下左右亲过了司务长, 用手绢擦了擦嘴唇和胡子,感到同来的人们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就露出意味 深长的讥笑,从容不迫地问:“喂,怎么样,你们都觉悟过来了吗?自己人总比布 尔什维克好些吧?” “一点儿也不错,老爷!我们是将功折罪……苦战了三个月,没想到你们会来!” “好啦,虽然说晚了一点儿,但是总算觉悟过来啦。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是 不念旧恶的。你们是哪个镇的?” “是卡赞斯克镇的,老爷!” “你们的队伍在顿河对岸吗?” “是的!” “红军从顿河撤到哪儿去啦?” “顺着顿河往上游撤去啦,大概是撤到顿涅茨镇去啦。” “你们的骑兵还没过河吗?” “没有。” “为什么?” “我不知道,老爷。我们是第一批派到这岸来的。” “这里的红军有炮兵吗?” “有两个炮兵连。” “他们什么时候撤走的?” “昨天天黑的时候。” “应该去追截嘛!唉,你们这些胡涂虫,”大尉用责备的口气说,然后走到马 跟前,从军用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地图。 司务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两手贴在裤缝上。哥萨克们聚集在他身后两步远的 地方,看着军官们,打量着那些跑路太多、疲惫不堪的良种战马和鞍子;他们脸上 的表情是复杂的:既有喜悦,又有莫名其妙的不安。 军官们都整齐地穿着剪裁合身的、戴肩章的英国式翻领制服和肥大的马裤,他 们一面舒展着腿脚,在马匹旁边来回走着,一面斜眼打量着哥萨克。他们已经不像 一九一八年秋天那样,谁也不再戴那用化学铅笔画的自制肩章了。皮鞋、马鞍、子 弹盒、望远镜以及拴在马鞍上的马枪――全都是新的,而且都不是俄国造的。只有 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军官,穿着一件薄呢子蓝上衣,戴着金光闪闪的布哈拉卷毛 羊皮的库班帽,穿着没有后跟的山民长简靴子。他头一个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到哥 萨克跟前,从背囊里掏出一盒包装漂亮、印着比利时国王阿尔贝特一世肖像的纸烟, 对哥萨克们说:“请抽吧,弟兄们!” 哥萨克都没命地伸手去拿纸烟。其余的军官也走了过来。 “喂,你们在苏维埃的统治下过得怎么样啊?”一个大脑袋、宽肩膀的少尉问。 “不怎么舒服……”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哥萨克矜持地回答说,他贪婪地吸着纸 烟,眼睛直盯着紧裹着少尉的粗腿肚、长到膝盖的护腿套。 这个哥萨克脚上穿的是将能穿在脚上的破毡靴。补过多次的白毛袜子和掖在袜 筒里的裤子,全都破烂不堪;所以这个哥萨克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使他羡慕不已的 英国式皮靴、结实的厚皮底和金光闪闪的铜扣环。他按捺不住,天真地表示出了自 己的高兴心清:“你们的皮靴可真好啊!” 但是少尉并不怎么喜欢谈这些家常话。他露出狡猾、挑衅的神情说:“你们不 愿意要外国装备,宁愿穿莫斯科草鞋,那就不要看到别人的东西眼红!” “我们打错了算盘。犯了错误……”哥萨克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伙,希望得到支 持,难为情地回答着。 少尉继续嘲笑、数落说:“你们的脑子都是牛脑子。要知道牛总是这样的:先 迈一步,然后就不走啦,盘算起来。馊主意就出来啦!去年秋天里你们放弃阵地的 时候是怎么想的啊?!想当政治委员啦!唉,你们这些保卫祖国的勇士嗅!……” 一个年轻的中尉对大发雷霆的少尉耳语说:“住口吧,你说得太多啦!”于是 这个少尉才把纸烟踩灭,呻了一口,大踏步朝战马走去。 大尉递给他一张纸条,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身体笨重的少尉竟令人意想不到地、轻捷地跃上战马,掉转马头,向西飞驰而 去。 哥萨克们都难为情地沉默不语。大尉走了过来,耍着花腔,用响亮的男高音, 高兴地问:“从这儿到瓦尔瓦林斯基村有几俄里呀?” “三十五俄里,”几个哥萨克同时回答说。 “好极啦。就这样吧,乡亲们,请快去报告你们的长官,叫他们一分钟也不要 耽搁,立刻命令骑兵渡河到这边来。我们派一个军官跟你们一起到渡口去,由他指 挥骑兵。命令步兵以行军队形开赴卡赞斯克。听明白了吗?好,就像命令所说的, 从左向后转,开步走!” 哥萨克们挤在一起,往山下走去。大家都好像商量好似的,一声不响地走了约 一百沙绳远,然后那个其貌不扬、身穿棉袄、被热心的少尉数落过的哥萨克,摇了 摇脑袋,伤心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啊,弟兄们,我们会师啦……” 另一个哥萨克马上补充了一句:“洋姜一点儿也不比萝卜甜!”接着花哨地骂 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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