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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堕落 ----------------------------------------------------------------   摩斯迪在施迪凯的帮助下在他家换了衣服,以掩盖他的灰斗篷里新的左轮枪。然后 他走到后门和那些吉普赛人会合,混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离开了花园。 当然,他和祖父的谈话并不愉快,但是斯迪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告诉他祖父 他已经与珍妮结婚,而且合乎法定的程序,就在艾富兰愤怒的注视下,斯迪坐在写字台 前龙飞凤舞地写下遗嘱,声明他所拥有的财产都留给珍妮.“这张纸要妥善保存。”他嬉 皮笑脸地说,艾富兰不禁更为生气。” “你似乎己忘记我们早先谈过的话!”老人咆哮着,“我告诉你,你要为自己的行 为负责。你现在又在玩什么把戏了?” “如果我今晚不溜走,你就会看到我带给你的所有麻烦都将结束。他们会把我拖到 行刑队前面,一枪把我给毙了。”斯迪注视着他的祖父平静地说。然后他镇静地告诉他, 他参与了某些革命活动,而宾客中已有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分。他又加了一句:“当然, 珍妮也知道。”艾富兰不禁冷冷地说,也许他该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嫁给雷纳,她在他心 中似乎还不如他随手玩弄的那些风尘女郎重要。 老人愤怒的吼声,使杰密也不禁畏缩,他怕老爷会令他杀了维特少爷。幸好施迪凯 闯了进来,才解除这种危机。因为艾老爷是个很重视荣誉和家族自尊的人,不管他如何 痛骂他的家人,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然后斯迪就半得意地告诉他祖父,不管情况多危急,迪凯都知道如何和他取得联系, 最多两三天就会联络上,然后他把手搭在他朋友肩上,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他就坐在明艳美丽的康妮身旁离开施家庄园,他的脸藏在他的墨西哥宽边帽里,斯 迪又开始觉得血液中有种熟悉的律动。他沉思着觉得自己愈来愈不喜欢这种豪华上流社 会的生活,他觉得自己的心中已逐渐变成一个狂徒了。 那两枝枪的重量压在他臀部的感觉好亲切。她的肩膀抵着他,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 着,康妮的心中既爱又恨地想,这次他不知能和她共处多久。 当他们驶出大门走远时,马车就换了个方向,离开大马路走小径。 康妮变得沉默而热情,紧倚着斯迪,要他驾马车。他一手绕着她,感到她的手紧贴 着他。他们彼此认识很久了,早已惯于坦白,但他身体虽想回应她的热情和欲望,他的 心思却有些恍惚而不安。他到底怎么啦?他现在又自由了,这是他这几个月来所不曾有 的,在那几个月中,他必须带着珍妮东奔西走,和她反复无常的个性,及突如其来的争 辩对抗。她甚至激起他的良心,使它因此不停地骚扰他。当然,他已尽力补偿了,不是 吗?黑暗中,他的唇角嘲弄地掀起。偌用他祖父的话,这是名誉赔偿。他给了她的姓, 立了有利于她的遗嘱,并让她能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她一定松了口气吧!他记起 她曾威胁着要追求自己中意的爱人,如今想来竟不再觉得有趣。是的,他娶了她,从此 却不能够再碰她,他们两个如果同意的话,大可中止这桩婚姻的效力。不过他是绝不会 再跳人婚姻的枷锁。陷进去一次已是够糟的了,老天,当女人开始执意要人关心时;实 在很令人厌烦。 他的心思突然又被另一种强烈的想法震慑住了,如果我会对她厌烦才怪呢,那个绿 眼的小妖精……她总是让我生气,使我失去控制。而她自己甚至知道,她是一个诱人的 尤物……时而嘲弄你、取笑你。突然又变得沉默安静; mpanel(1); .咒骂、尖叫时,又象只凶猛的母老虎。她是巫婆,长于在男人脸上留下她的烙印! 他想起那个晚上,他看到她和凯尔躲进马车中,过了好一会几,才头发凌乱、衣衫 不整地出来。那时他非常恨她,更气自己没对她陪着笑脸,说些甜言蜜语,而让凯尔捷 足先登了。即使她是个处女,却也是女人之中最热情的一种,当男人挑逗这种女人时, 她会无法控制她强烈的欲望。然而,他矛盾地想着,我永远也无法完全驯服她。好一个 刁钻的女人啊。我想我应该同情她的下一任情人。 可是,甚至当晚上马车停在隐蔽的山谷里,他把康妮搂在怀里,为方才的寻欢作爱 而喘气、疲累时,他仍满心不愿地想到了珍妮。她应该料到他会突然失踪的。早先,她 甚至鼓励他逃走呢,但是婚礼的请束已经寄出,却公然抛开她扬长离去,对她是否公平 呢?一定会有很多人,对他的秘密结婚和突然失踪议论纷纷。而他又是从何开始学会了 内疚呢? 真不可思议!他会内疚这件事象箭一般刺人他心中,他不禁狠狠地咒骂自己了。傻 瓜!原来他就是一直渴望着她,才会把她带在身旁,她是他的,即使他欲望消退时,决 定不再强迫她。也嫉妒的想杀掉她想追求的爱人。 当他这样想时,斯迪发现自己已陷入黑暗的深渊。事实上,这是很可笑的,从现实 的观点来看,把她甩掉是最实际的。她已成为一种习惯。这会叫人受不了!当然在他所 有接触、利用和玩过的女人中,她是个很大的挑战。只是,一切已结束了。他提早发现 自己即将掉入某个陷阱,现在他已小心避开。想到他竟也会为女人睡不着觉,象个单相 思的傻瓜,就很受不了。 斯迪坐起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康妮,她想再把他抱进怀中:“你要去哪里?我好冷……” “天老爷,我只是很渴。大概是酒喝多了。” “好吧,快点吧。看你把我也弄醒了,多可惜!再让我入睡怎么样?” “你是我所知道最贪心的女人了,你还不满足啊?” 但是他回到她身边时却嘿嘿地笑着,在他躺下前,康妮已一扭身跪起来,她的手臂 抱着他的腰,“她的长发搔着他的腿,然后他就迎上去了。 “嗯……”过了一会儿康妮低语着,同时咯咯笑着,“太棒了!你和我一样贪心呵?” 他发现她的呼吸急促。康妮是个前所未有的好情人,她虽是个女孩,却从不扭捏作 态。斯迪想着。她才是我想厮守的那种女人,她喜欢我,而且她知道如何争取她所要的。 他的手缠绕在她的头发中,拉着她的头使它后仰。在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她的眼 中闪着坚定的光辉。她把舌头伸向他,他开始大笑,把她向后推,感受到她狂野、温热 的身体在吸引他,她象动物一样自然,在这种半野蛮、半玩笑的调情中,斯迪让全身都 随着身体的动作起伏。 天刚破晓,斯迪觉得方才入睡却听到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习惯使得他把耳朵贴 在地上静听,他知道来人只有一个。他刚穿好衣服,就看到杰密跨下马背。 斯迪听他气喘吁吁地把发生的事情重述一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祖父在耍诈, 想诱使他回去。不可能的! 杜雷瓦这个狡猾的畜生绝不敢这么做。但杰密继续讲下去时,斯迪开始感到一股困 顿、寒心的愤怒。老天,这是真的了。杜雷瓦的聪明远超过一般人对他的估价,他的逻 辑的确很正确。如果斯迪出面,就释放珍妮。也就是说,此事关系他的名声和荣誉。如 果他不出面,社雷瓦上校就可以对众人宣布,艾维特宁愿躲在他妻子身后,让她去顶罪。 而且他也不能忍受她被囚和受费达明摆弄的事。 他开始紧枪袋,杰密忧虑地望着他:“少爷……”杰密欲言又止,他的脸扭曲了, “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不要去,少爷!他们不敢伤害夫人的一一他们只是虚张声 势。” 康妮也从杰密后面冲出来,她紧抓住斯迪,斯迪可以感觉到她身体颤抖着。她的眼 睛狂暴地瞪着他:“他们一见革命党就枪杀的,你这个傻瓜!自痴!你真的活得不耐烦 啦?这人说得对,他们不敢伤害珍妮小姐的。难道你真得那么迷恋她,宁可牺牲你的性 命?我不能让你走。”她疯狂地看着那些聚拢来的人,“你们不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 不阻止他呢?” “康妮!斯迪亲吻她半张的唇,惊讶地舔掉她脸颊上的泪水,”镇静一点。”他极 力冷静地说。 “我不!他妈的!”她嘲弄地望着围观的人,“如果他们不愿阻止你,就让我来吧!” “别再胡闹了,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斯迪把她的手臂从他的颈子上拉下来,谨 慎的向后退。她的神色愤怒而绝望,他温柔地对她笑笑,“宝贝,他们不会处我死,我 们还会见面。” “让他走吧!”桑杰沉重的吼着。他用力拖开她女儿的手臂,坚定地把她拖走。 “拉住他!拉住他!”她尖叫着。 斯迪已翻身上马,现在也沉默无语了,他一向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沉重忧伤。 你怎么拉住他?桑杰沙哑地说,“这件事事关荣誉,傻女孩,你不会懂的。” 斯迪虽然骑马出了峡谷,仍听到康妮尖叫地骂着:“荣誉,狗屎!他是为了她,为 了那个比我还泼辣、淫荡的绿眼女孩。呸,我知道,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有这种感觉。你 这个傻瓜!傻瓜!她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就会知道的,等着瞧吧!” 他又回到大路上,骑马行在通往萨卡泰卡斯满布灰尘的泥路上。从这条路往西南方 走,可到萨利那和圣路易斯波托西,但他突然想到他已没机会再到萨卡泰卡斯以外的城 市去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浮上嘴角。好吧,行刑队总比吊死好。 斯迪放马奔弛,在路上驰骋着,尽量享受短暂的生命吧! “他是为了她。那个绿眼女孩!”哦,珍妮,珍妮,她早已经成为他魂牵梦莹、日 思夜想的人,为何他却不肯承认呢?情绪多变的珍妮就象深不可测的海洋,时而平静无 波,时而波澜;如梦如幻,深不可测,叫他永难忘怀。老天,他想,我竟陷入爱恋的危 机中而一无所知。真是陷阱!一向自视理智冷静的摩斯迪,在奔往萨卡泰卡斯的路上, 竟然发觉再见珍妮的渴望值得他去面临行刑队的威胁。如果他们决定把他处死,至少会 留几分钟让他们俩单独相处。他可以把她拥人怀中,让她小而挺圆的胸脯贴着他。他会 告诉她,对,虽然那时已经没用了,但他要在他们杀死他之前。告诉她,他爱她。 上校房间虽然宽敞而舒适,他的床也宽大舒服,但是珍妮根本睡不着。事实上,从 离开施家庄园后,杜雷瓦上校对她出奇地体贴、和气。 他亲呢地拍拍她的手,要她别担心:“我们都太冲动了,不过这件事情一定有办法 解决。我亲爱的小姐,别以为我在责备你,你对那无恶不赦的坏蛋的忠诚实在让人钦佩。” 他又轩轻地加了一句,“但值得吗?他会欣赏你这个勇敢的妻子吗、他低声自语着, “我们等着瞧吧!” 他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和她话家常,只偶尔插进来一两句劝诫的话,让她了解她的忠 诚只是愚忠,而她固执地拒绝合作,已使他处于很尴尬的情况中了:“而且还是在那些 年轻的墨西哥军人面前。夫人,这对你而言是太糟了,你使我没有转圈的余地,你懂吗?” 然后,剩余的时间中,他只问她一些私人的问题,问她父亲、继母和她在纽约、华 盛顿认识的人。当他提到雷马克时还严厉地看她一眼,他说雷马克的伤已经痊愈了,贝 元帅勉强同意他加入军团,远离墨西哥城舒适豪华的生活投入对付游击队的战场。 珍妮整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掀开毯子,使得她的头无情地悸痛着。 现在几点了?她躺在这儿为这些思绪所苦有多久了? 是整晚吧,从她抵达萨卡泰卡斯的法军总中开始,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使她摆脱 了可厌的环境所加诸她的不快。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不使唇颤抖,以保持一种高傲不屑的神情,其实她几乎有种 泫然欲位的冲动。 但最后,珍妮还是在她的自尊心驱使下,极力克制住了。她甚至还强自镇定地感谢 杜雷瓦上校把他妻子的睡衣和睡袍借给她。 “我的小爱丽是个热情的女孩,”他对她说,“有时她会骑马来此和我共度一两晚!” 珍妮毫无搭腔的心情,现在,她躺在上校的床上,想到他和她妻子会在此共度好几 晚,就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厌恶。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的居心何在?刺眼的阳光从窗帘射进来,想到室外的酷暑,珍 妮不禁有些倦懒。几个小时以前,她听到法国号的声音响起,兵士在下面的庭中操练着, 但是关在这酷热的小房间里,她有种被放逐的感觉。 珍妮努力坐起,一手去拿床边的水瓶。水是温的,昧道有些怪异,但至少能够暂时 消除她喉中难以忍受的干燥感觉。 珍妮突然想着,这一切是多么荒谬夸张啊!她真希望自己醒过来时,发现这只是一 场梦,然后我会狂笑不停,笑这个可笑的梦境。她努力回忆巴黎剧场,那些永远使她发 笑的情节。但她确实在这里,确实置身于一出足堪与任何戏剧比拟的事件中。 就在昨晚,她结婚了,被丈夫抛弃,还被视为革命党囚禁起来。真是太可笑了!而 且以为斯迪会挺身出来营救她的想法,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斯迪绝不是那种高贵、无私 的人,他是冷酷、无情、又工心计的人。现在,他可能已远走高飞,庆幸自己的安排是 多么聪明巧妙。他娶了她,又把她甩了,而他如果知道其后发生的事情,一定更会狂笑 不已吧。对,他知道她的下场一定很得意,她真的成了活祭品。 珍妮又在猜测她的命运了。这个房间会成为她的牢房吗?他们还会审问她吗?杜雷 瓦上校会处死她,以杀鸡儆猴吗?不可能,他不敢这么做!艾富兰一定会和他们所有的 达官显贵朋友及她父亲联络。她会被救,只是这个上校会留给她这么多时间吗? 她突然想起斯迪阴沉、不笑的脸,当他心情好时,他冷硬的蓝眼会变得柔和,当他 生气时,他的眼神就变得刺人而阴沉。昨晚他真的生气,不过发现自己竟能使他吃醋, 她也很得意,然而这或者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对他或许毫无意义,只是他泄欲的 玩偶罢了。 门吱嘎一响,珍妮迅速转身把她放在椅背上的睡袍披上。 “夫人,请你和我一起下楼。”一个墨西哥女佣走进来,急急地传达上校的命令。 “可是,我没有衣服穿呢,我的礼服在哪儿?” 女佣告诉她,礼服拿去熨了,穿睡袍就可以了,上校不喜欢等人。 这番话提醒了珍妮,她只是一个囚徒而已。她看着女佣冷酷的脸、壮壮的身于和男 性化的手臂・・…・这个女狱卒显然已准备在她不听话时把她拖下楼,她还是乖乖听话 的好。 虽然珍妮的脸因屈辱和愤怒而胀红了,但仍静静地站起来,紧好睡袍的腰带。她还 来不及梳理头发,那个女人已经伸出强而有力的手把她往外拉了。 两个站在门外的法国士兵,看到她们出来马上立正视线则故意回避,接着厚重的靴 子便随在她身后踩在窄梯上。那女人打开一扇门,把珍妮推向前,她便发现自己正站在 一间窄小、阳光充足的小房间中。一切好不协调!而上校也只穿了件绣有猛龙的织锦袍 子;他微笑地望着她; 他前面的桌上摆着典型的法国早餐,令珍妮垂涎三尺。奶油蛋卷、新鲜的黄奶油和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咖啡。她真不敢相信! “啊,夫人,请进来,坐在这儿,我想你睡得很舒服吧?” 珍妮步履沉重地走向前,听到大门在她的背后轻轻阖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 急着把她拖到这里来? “我想你可能饿了。亲爱的夫人,你昨晚一定无暇吃饭。不要这么惊讶!请坐下, 我们吃完再谈,如何?” 他走过来,替她拉开椅子坐下,殷勤的象在正式的宴会场合中。珍妮难以置信地盯 着他,她的手不自觉地拉紧睡袍。上校的眼睛揶揄地闪着。 “我亲爱的夫人!何必遮遮掩掩的?我告诉你,如果我不是已婚的男人,像你这样 美丽的女子,我是绝对会加以追求的,但我既已结婚,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上校!”珍妮极尽讽刺他说,“你会这样想,真令我惊讶!” “可是我并没下定论。你这头发垂散下来的样子,的确很象迷人的法国女性。来吧, 亲爱的夫人,让我们坦诚相待,不要再彼此回避了吧,嗯?其实你只是个纯真的法国小 女人,我们法国人应该更聪明、更世故的不是吗?我们可以互相帮助的,相信我,你必 定会发现夏普特宫比艾富兰的庄园华丽许多,也不必老有个保姆监督你……” 珍妮的眼睛闪着泪光,快气哭了,而她的睡袍又被脚压住,不能冲出房间。 “先生,你这些建议实在难以接受!我并不饿,我告退了。” “坐下!”他站着,声音突然变得冷硬,“你还需要我提醒你是我的犯人吗?你喜 欢和那些人一起吃上米饼和水吗?那些暴民会把你撕成碎片,象你这么可人的尤物,多 么可惜……坐下吧,理智一点。别这么天真了。我又不会强暴你,没有一个法国人会用 武力使女人就范的。夫人,坐下来吧?还是要我把你绑在椅子上?” 他的恐吓使她害怕。珍妮紧咬着唇压住怒气坐下来把眼光移开。 “这样不是好多了吗?你瞧,其实我们很相像,相信我,你真的可以信任我!将来 你会了解。现在吃东西吧,别固执了,亲爱的小姐,顽抗对你这种女孩多不合适。” 哦,老天,他为什么要折磨她!珍妮突然记不得上一餐饭是何时吃的,这些食物的 香味使她突然异常虚弱。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着,我把东西吃了有什么关系?不管如何,他都在想办法欺凌我, 食物可使我强壮一点,而且对我无伤。对,为了自尊而不吃,我就是傻瓜! “别愁眉苦脸了!吃吧!我相信你一定饿了。你以为我的早餐都这么丰富吗?才不 是呢,我特别为你准备的,你瞧,我还不大邪恶吧?吃吧,我不谈那些令你不快的话题。” 珍妮感到她的胃开始绞扭,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上校殷勤地上前扶她,倒了一杯 咖啡给她喝:“宝贝,吃饭吧,昨晚那只冒着怒火的眼睛去那儿了?如果你不吃点东西, 你就没有力气抗拒我的逢迎和阿庚了。””珍妮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她悲哀地想着,要 击倒她也真是轻而易举啊。他们只需饿她一顿,她就乖乖投降了,好可悲!但她虽然这 样想,还是拿了一块奶油蛋卷放进口中。上校仁慈地点头望着她。珍妮叹了口气,她什 么也不管了。她吃着,上校也遵守诺言不再讲话,只是平静地帮她挟菜。 她抗议说再也吃不下,而开始喝咖啡时,上校就对她讲述巴黎最近发生的一些趣闻。 珍妮虽不信任这个男人,但她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健谈。他很幽默,使每样事都变得极 可笑。他又把咖啡递给她,继续讲着,直到珍妮忍不住大笑为止。 她怎么啦?她有些心痛地想着。我一定是快疯了!这个男人不仅侮辱我、恐吓我, 向我提出各种恶心的建议,而我却像傻蛋般听他讲那些笑话,狂笑不已。 一个念头掠过了脑际,她皱起眉头望着对面的上校: “我可不是傻瓜,你真的没在我的咖啡里动手脚吗?我原先怎么没想到?” “唉,珍妮,珍妮!你竟会怀疑我,让我好难过!你以为我放了什么迷药在你咖啡 里吗?没有,我只加了一点甜酒,那是墨西哥的特产。你以为是什么?” 珍妮忍不住又咯咯地笑起来。你真是鬼计多端,可是你也很好笑,你还要告诉我什 么笑话吗?”她顽皮地对他笑一笑,但她的理智仍极力警戒着。“或者你还想引诱我? 我警告你,上校,这是不可能的。” “哦,不可能?你昨晚在床上靠着我时,并没有这样说啊!你真会说笑啊!”他的 手很快越过桌面扣住她的手腕,他语气中些微的变化她警觉了,但她来不及思索他话中 的含意。 事情发生得有如梦魔般。当她仍然痴痴地傻笑时,睡袍的前襟散开了。然而门口有 人不安地咳嗽着,她扭过头去看,一个法国军官抱歉说打扰了,费达明邪恶地笑着,然 后……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斯迪?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那样冷酷凶 恶看着她? 珍妮感到血往上冲,昏眩不已,她向后跌入椅中,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上校正得意平静他说着话,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她只注意到斯迪的手反绑着, 他的下巴处有条伤痕,而他的眼睛,老天,她作梦也没想到他懒洋洋、嘲弄人的蓝眼中 会露出这种深恶痛绝、恨之入骨的眼神。 ・・我必须向你道谢,可人的女士,我们的计划,也就是你的提议非常成功。是吧? 可是说真的,又有哪个男人不愿意冒险来救这么迷人而可爱的女性呢?把他带下去吧,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珍妮用手捂着嘴,呆呆地站着,怎么回事?她只看见斯迪倾着头,嘴角掀起一抹冷 酷讽刺的微笑:“再见,我可爱的妻子,很高兴看到你在囚禁中仍这么快乐美丽。” “斯迪!”她疯狂地叫着,“哦,老夭,不是的一一斯迪,斯迪!” 但太迟了,门早已关上,当珍妮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时,上校的手臂己搭在她肩 上。 宝贝,对不起,我们不得不如此,也许,我们使他恼怒生气时,他才会说实话。嗯! 而且那样对我们来说比较省事……”他轻抚着她的头发把她拥抱过来,而她早已哽咽震 颤得无法移动了。硬块哽在喉中,她几乎无法呼吸:。“我们再谈吧,好了,好了,尽 情地哭吧,这样会比较舒服,然后再听我说好吗?” 她开始咳嗽,为这一泻不可止的哭泣愤怒着。珍妮开始怀疑,她如何才能不哭?她 如何才能忍受那种全然孤寂的感受?” 怎么也没想到会受到这种欢迎!摩斯迪被押过阳光普照的中庭则想着,你们早已确 定他会来似的:“傻瓜!白痴!”康妮的叫声在他脑中回响着。果然让她给说中了。他 飞奔来萨卡泰卡斯时,还以为自己是救美的英雄呢!他一向嘲笑女人,为什么就没有想 到珍妮是多么会照顾自己的人?为什么想到珍妮曾和那个胖上校在床上缠绵亲热的想法, 仍令他怒火中烧而几乎为之目盲? 真他妈的,斯迪蹒跚了一下,背后马上有来福枪顶上来,这整个情况都可笑极了! 他成了傻瓜,而珍妮则达到报复的目的。真可笑,他竟会想去救她,其实她压根不想获 救呢!她和上校跳舞时就计划好了,她想得真周到啊! 看他遭到了这种报应,她一定很得意吧!她是对他说过: “我要看你慢慢死去。”他太低估她了!这真是最大的败笔,这次他败得极惨。 现在他们几乎到了中庭的尽头,萨卡泰卡斯的士兵们沉重的步伐使尘土飞扬。他猛 抬头向上望,一眼就看出他们准备如何对付他。摩斯迪不禁迟疑了一下,浑身起鸡皮疙 瘩。 站在斯迪两侧的冷面士兵抓起他的手臂,让费达明解开他的手铐。他有种强烈的冲 动想冲出去,把他门全部打倒,但他知道费达明就等着这一招。算了,现在反抗也没有 用。斯迪冷笑几声,听任那些士兵把他的两臂吊起,在他的腰间绑了条皮带在木栓上。 士兵们忙碌着,费达明则站在一旁阴险地冷冷而笑。 “不太舒服吧,嗯!但你现在不必担心,你很快就会尖叫着求饶而忘记一切了。我 还没有看过不会叫的囚犯。 嘿,你这个杂种,等会儿就会祈求我把你一枪毙了!” 然后他们都走了。“你好好想想吧!”费达明说。下午的烈日无情地射下来,被太 阳烤焦地土地象个大火炉,斯迪感到全身汗水淋漓,眼前也一片模糊。他一再地咒骂着 自己的愚行。他这时本可在山中某个阴凉的地方,和华瑞兹的军队会合,柯华度正统领 他的部下朝萨卡泰卡斯逐渐逼近。他在墨西哥时也听说贝元帅正在召回军队,朝首都集 中。当然不是撤退,只是要集中力量。”说者傲然地告诉他。杜雷瓦为何没接到命令? 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他用理智而不是用肚量来思考,他原本是可以静候的。 他现在所能想的,只是珍妮。他不情愿回忆起他亲眼目睹的那一幕。早餐桌上,杯 盘狼藉;杜雷瓦还穿着睡衣,而她……穿着睡袍,半露出她美好的身材。她不停地笑, 象刚经过整夜狂欢的女人,但至少在看到他时,脸上曾经吓得发白,一脸愧疚的样子。 娼妇!为什么想到她,还会使他神智不清,影响他的判断力。难道他想要她?难道她轻 易变节和水性杨花的行为,让他如此痛恨吗?她所谓要选择自己的爱人就是这个意思吗? 太阳一直直射他的头部,斯迪愤怒地想着。他已经失去理性了,是的,他真正难以 面对的,就是她己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件事。他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信任何人, 尤其是女人,现在却栽在她手,真是受不了! 但至少她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也无法得意。她所加诸于他的折磨和痛苦,竟和眼前 即将遭遇到的伤害不相上下了:虽然他嘲笑自己幼稚的匹夫之勇:但他仍然决定,不管 他们如何拷打,他绝不叫出来。也许她还会和上校一同观看,等着他招供呢!但他是宁 死也不会招的。 法国士兵推开那扇隔开校阅场与外界的大门。每当法国军队和墨西哥军趾高气扬地 从街上走过时,镇上的人都板着面无表情的脸孔作自己的事,只等这些法国人一走,平 日假装忠于皇室、拥护军队的百姓们,便要尖叫着欢迎华瑞兹一派的人。 挨家挨户敲着门的玛特班长边走边想。在同样烈阳下,他曾在阿尔及利亚打过仗, 对方是全世界最狠毒、最可怕的阿拉伯人。但是在所有走过的地方中,他最痛恨墨西哥 人。你完全不能信任他们,他们虽对你微笑、鞠躬。 却时时准备在背后捅你一刀。你甚至不能信任这儿的孩童。一个带炸药的小孩,很 可能把整排的士兵都炸死。多么黑暗的国家,多么虚伪的土地。他觉得留在这里真倒楣, 如果能够去墨西哥城那种大城市,至少不必受到人们的窃窃私语,和随时可能飞来的子 弹的威胁。可是男人必须要忠于职守…… 此刻,玛特班长的责任就是在这个午睡时刻,抓一大群市民到校阅场来,目睹一个 华瑞兹间谍的受审。公开鞭答罪犯,目的是要吓阻同情革命的人,但是他确信,半数以 上的市民都拥护他们的“总统”。他们还是会来看的,这场表演和以往的鞭苔处刑没有 两样,这是个野蛮的地方,生命根本不值钱。而且一量他们决定恨恶时,他们会恨得很 彻底。 玛特班长想到在骄阳下烤晒的犯人,那人一定会崩溃,虽然他的器字不凡,和他们 抓过的华瑞兹走狗不大一样。他还有一只迷人的蓝眼,难道他真是为了那个漂亮的绿眼 女郎而自首的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费达明最长于这种逼供技巧,他会用“九条鞭” 好好侍候他。 士兵们赶着一群沉默、愤怒的市民回到中庭。时间差不多了,上校照例会先演说一 番,再开始重头戏。他诅咒着,今天下午又得站在烈阳下,忍受那个倒楣犯人的尖叫了。 他希望费达明能不花太久时间便使他屈服。 上校破例地亲自走下来和犯人聊天;斯迪有些吃惊。 杜雷瓦是个狡猾的人,也是个危险的敌人,他显然不怀好意,他一定己把珍妮纳为 情妇了。哪个男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呢,尤其她又是摩斯迪的妻子。他现在只有听天由 命了,他既无法逃脱,何不勇敢地面对一切?至少,他觉得自己可以对上校的讽刺保持 冷漠。绑在身上的生皮索在艳阳的照射下,已经开始紧缩;往上后吊的双手也酸痛难耐 了,开始渗出血丝。他觉得象被钉在烤架上似的。 “少爷,考虑好了吧?我可不愿再重述一遍,但你该了解,你几乎没有给我选择的 余地。” “难道我就有吗?上校,还有哪些你还没有占有的东西需要我补充呢?斯迪的蓝眼 瞪着上校黄棕色的眼睛,故意用法文反击卖弄西班牙语的上校。 “啊,你的法文不错,提醒我很多事。”上校深思地说着,随即叹了一口气:‘我 有种感觉,你好象决定顽抗下去。为了你和你的妻子着想,我希望你不要如此。” “先生,我的妻子根本不在我的考虑之内,而且你显然已把她纳为己有了。我们的 婚姻和你的一样,是为了利益而结合。当然我会为你们俩的私通而祝福的,难道她没告 诉你,我是个明理的丈夫?” “够了!我不是来此和你讨论你的妻子,我只关心你的间谍活动。谁送你来墨西哥 的?谁支付你的费用?不可能是华瑞兹,他没有钱。为何美国政府急欲推翻我们?” 斯迪大笑,看见杜雷凡上校的眼睛在冒火:“上校,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问我?” “你捣乱我们的工作,增加我们很多的困扰。你在那些无知的村民中是一个英雄, 但我恐怕英雄就要变成狗熊了。你很快就会屈服在我们的鞭子下,跪地求饶,而且会把 你所知道的情报都招出来!” 杜雷瓦上校开始踱步,他的手背在后面,活象他仰慕的拿破仑,斯迪已把他导人激 烈的愤怒中,杜雷瓦又抬头看他,勉强放柔声调说:”算了吧,摩斯迪,我相信你是个 很理智的人。我也一样,所以何必动怒呢?如果你把我所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会公 平地对待你。你喜欢危险和冒险对不对?你喜欢这些事情同时还可以享受生活吗? 嗯,我们愿意用你这种人才。你可以替我们做事,等你一旦把华瑞兹党的人都招出 来后,我们才敢相信你不会再回去。”上校眨着眼睛,“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给你优厚 的待遇,而且让你的才能能在适当的地方发挥,这不是更好吗?我极为尊崇你的祖父, 如果你能回心转意投效到他所效忠的旗帜下,他会多开心!你以为呢?” 斯迪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多说什么。而且,他厌恶地发现这个抢走他妻了,自大、 虚荣的小人,正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会出卖朋友以免肉体吃苦。 “上校,如果要我出卖我的朋友,我宁愿死。”斯迪尽量平静他说:“你也知道, 你们早已败了,撤退只是迟早的问题。而你个人方面,败得更惨,只要等大地主被消灭, 你就完了。你是施家的客人,却抓走一个弱女子,也许你会劝她当你情妇,但等你妻子 的娘家人发现时,将是何种场面?我和我祖父虽然对政治有不同的看法了:但他绝不会 容忍任何人侮辱他的家人。他的财力雄厚,在这儿及法国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足 以毁灭你。你现在唯一的逃生的机会,就是释放我,并向我道歉。” “哼,你竟敢威胁我?可别忘了,你不过是华瑞兹的走狗、间谍,我的犯人!看谁 会垮台!” 上校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走。斯迪耸耸肩。好吧,去试试看吧,只可惜他不能等着 看到上校的下场。 只可异他必须站在烈阳下,浑身肌肉崩紧等着……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挨过他们的 酷刑,而不招供。炙热的阳光象个燃烧的烙印般晒下来,鞭子打在身上会更痛。斯迪舔 舔原已龟裂的唇,向后靠在木柱上,决意什么也不想。 好久以前,那个印度老医生就告诉过他,要空乏其身,把心、身的感觉全抛掉,专 心一致地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 斯迪曾试过一次。那一次他的肩部中弹,于弹抵着骨头,附近又没有医生,他告诉 自己要熬过去。后来酒吧里的酒保在斯迪威迫下,笨拙地拿着刀子替他取出于弹。他使 自己不乱动,眼睛直望着天花板上的梁柱,几乎不觉得痛。他就在这种半昏迷的情况中 过了好几天,直到他的肩膀开始疼痛地悸动为止。 他逐渐意识到杂沓的脚步声、低语声和小孩的叫声。 他无需睁眼就知道已有成百的人围在场上了。可恶的法国人!总想杀一儆百,他们 以为他的叫声足以打击所有想投效华瑞兹党的人。让他们来作鉴定吧!看法国人如何对 付他们的犯人,这将是一出滑稽的闹剧。 他的眼睛四处巡视着,落在一对特别的黑眼上,他皱起眉头。那个女人头上包了一 条黑围巾,站在第二排……他们的视线交会,她大而黑的眸于中闪着泪光;他认出她时 他警告地眨了眨眼。是康妮!现在谁是白痴啊?她不应该来这儿,而且希望她也没有拟 好什么大胆的计划。在法国军人层层包围下,他根本不可能逃脱,他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这些法国人会幸灾乐祸地拷打她的。 沉重的马靴声由远而近,在他身后停住。他们粗暴地提着他的衬衫往下撕,露出整 个背部。时限已到,不必再等,也不必再胡乱想了,疼痛将使他忘记一切。 斯迪的心跳加速,粘在身上的汗水转冷。他害怕了,他的胃因一种本能的、动物性 的恐惧而扭紧了起来。 费达明讽刺的声音,夹着幸灾乐祸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来:“准备好了吗,摩斯迪?” 斯迪深吸一口气,全身止不住地打颤。对这种无法避免的酷刑,谁能准备好?他看 过人受鞭答时的惨状,而他突然知道他无法承受这种苦。虽然他的意志坚定,但也并未 强壮到能阻止这种疯狂、畏缩的惧意,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正在逼他叫出来,要他们干 脆杀了他。 他听到费达明大笑着,知道费达明已看出他的惧意,且正在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滋 味。 “如果你发觉你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勇敢,还来得及改变主意。看到上校了吗? 他正和你妻子站在阳台上。 他等会儿会对同情你的朋友说几句话,等他一挥手,我就要动手了。我们都知道你 现在有多害怕。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胆小鬼,没胆子家伙。对吧?” 当法国兵四处巡视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斯迪虽然不安,仍向他的右上方看去, 杜雷瓦上校全身披戴着勋章缓节站在那儿。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知道, 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就是珍妮。她闪亮的绿色礼服看起来好不合时宜,她的头发仍披散着, 在阳光下闪耀。 上校开始演讲了,他宏亮的声音清楚地在鸦雀无声的中庭里回响。斯迪没有听,他 只是在冥想,她真的这么恨他吗?竟和上校一起观赏,等着嘲笑他的下场吗?我以前真 是笨得可以,给她那么多炫耀的机会。想到此,他原以为瓦解的意志又重新复苏了。他 小心地回过头看着康妮。 她吓呆了,斯迪对她鼓励地笑一笑,看到她的嘴半张着。 别担心,”他真想告诉她:“事情不会如你想象得那样糟,也不要做傻事,不要让 他们看出你的恐惧!” 这次,杜上校并没讲大多,他和费达明一样急着看这场戏。。 就在鞭子呼啸而下时,摩斯迪缩紧下巴,等着它猛力地划过他的肩头。这份疼痛比 他预期中来得厉害,火烫的感觉在他缩紧的肌肉上绞扭着,斯迪还来不及喘口气,火辣 的鞭子又斜斜地刷下来,撕裂了他的皮肤,血滴涔涔流下。“老天!”他的身体不自觉 抖颤着。 费达明听到了,邪恶地大笑:“怎么了,摩斯迪?要求饶了?” 摩斯迪脑中每一分的意志、都顽强凝结起来,使他心中充满不屈不挠的毅力,排除 其他的一切。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身后的木柱不时迸出许多木屑弹在他脸上和胸前。 集中意志,你必须集中意志,这想法鞭策着他,使他尽量淡忘皮肉撕扯之苦。费达明失 望地发现他的受害人没有吭声,就更疯狂地继续挥鞭。 皮鞭唰唰作响,穿过他的肌肉砍下去。费达明是个专家,鞭鞭打在要害,那个法国 班长目瞪口呆地看着。现在问题是,犯人在这无情的猛攻下还能支持多久? 这个犯人几乎体无完肤。他的身体垂在木柱前,只靠两手撑着。摩斯迪的内心在交 战,他极力克制住尖叫的冲动,直到他的肺都快要爆炸了。他手臂上的肌肉好象已慢慢 地裂开,他的手腕被钉得太紧,皮索几乎要穿透腕骨。 他屏住呼吸希望能昏死过去,然而鞭子又落下来,爆出深红色的血花,把他压向木 柱,使他忍不住又大喘了口气。 他几乎受不了了,想要向费达明求饶,但是想到这等于承认他是懦夫,和任何可怜 虫一样软弱时,就又再忍下去。 斯迪的思绪渴切要逃离这具正在蒙受苦难和身躯。他的耳中传来微弱的声响一他脉 搏的每个跳动,都使他全身疼痛地战抖着。 集中意志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了你自己,集中心思想想其他的事吧。他心中持 续的狂喊,几乎要挣脱他似的。他如在火中;如果他能找个清凉安静的地方就好了! 他开始集中他迟钝的思绪,想那深幽冰凉的水。他会在密林中看过一泓泉水,深不 见底,绿意盎然,只有微弱的日光从叶中筛下,那是雨林区,满是雾气,潮湿而阴暗, 只听到瀑布声。奇怪的是,那份疼痛似乎渐渐消褪,只剩下麻木的感觉。每次鞭子打在 扯裂的肌肤上时,只有从身体不自觉的扭缩中才感觉得出来。他看到太平洋的浪花拍打 在湿淋淋的巨岩上,在那猛烈的、令人室息的鞭打中,他终于失去了知觉。 “先生,不用再打了,他已经昏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上校要你住手!” 费达明觉得有种疯狂的情绪护住了他,他紧咬着唇,陷入一种狂野的挫折中。他妈 的!滚下地狱吧!这和他预料中大不相同。为什么摩斯迪不大叫?为什么他不象其他人 一样跪地求饶?没人能忍受费达明全力挥打时所发出的威力! 他的手臂酸痛,汗水滴人他的眼睛,浸湿他的衣服。 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家伙,这次他决意要把他的背绑在柱子上,以便大展身手。等他 打完后,如果摩斯迪还不开口,他就不是人! “他以为他是什么?英雄?”费达明大吼着。他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班长,“你到 底在等什么?他不过在装死,把水倒在他脸上!我保证这次他象那些猪一样,尖叫不己!” 费达明气疯了,他举起手想再打下去,马班长却及时拉住他的手腕:“我说够了, 这是上校的命令。只有他才能决定,你懂吗?”班长冷峻他说,一边注视费达明的表情。 “去他的!”这个美国人狂喊着,“他是我的人。你们的上校最好作个明智的决定, 否则我们都没脸在这里混下去了。看看那些人,他们看这个间谍的表情;活象他是大神 似的。告诉你;我们最好再继续下去,否则他们会以为你们都是如此软弱。” 杜雷瓦上校站在小阳台上,两手反背在后,和费达明一样沮丧。这个人已经给他够 多的麻烦了,为何还如此强硬?他很清楚,费达明是专家,这个艾维特或摩斯迪早就该 崩溃了。而他,杜雷瓦也个该陷入这种束手无策的境况中。 去他的!他真不该公开举行这场拷问。但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疯狂、自负、可恶的 美国人!他原想惩一儆百,让这些农夫明白,高唱“爱国”“自由”的华瑞兹党人也不 过如此。但斯迪骄做而不愿求饶,已经使众人视他为英雄、革命的殉难者。太过分了! 艾维特只是个间谍,一个理该受罚的犯人,他应该让这些人明白,法国人会严厉处置间 谍和卖国贼。 然而,他的怒气勉强平息后,又有个令人不舒服的想法涌人心中,还要考虑到这个 女人。她的手腕上扣有手铐,紧锁在阳台的栏杆上,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他知道 她也是个棘手的问题。正如他的犯人所言,艾富兰是个极具影响力的人,也是全墨西哥 最富有的大地主,他并不希望增加艾富兰的愤怒。而现在……杜雷瓦的目光忍不住又驻 留在珍妮的金发上。 这个女人!当她知道她丈夫所遭遇的一切,而对他尖叫恐吓侮辱着,至今想来仍令 他气得满脸通红。她说她要把他的诡计公诸于世,要找美国军队替她报仇,要她巴黎的 姨父,那个皇帝的宠臣把上校撤职。然而,她又哭哭啼啼地恳求他停止这种折磨。也许 他不该带她来此。可是,他忍不住想要占有她的渴望,他想要技巧地挑逗她、诱骗她、 再逼她就范,享受她的身体在他抚摸下颤抖的感觉,而她竟敢威胁他! 她对她丈夫真的这么深情吗?有多深呢?或许他可以用其他手段达到目的,而不会 造成任何后果,对,要不然他就不是别人戏称他的“老狐狸”或“狡猾的魔鬼”了。 他脑中灵光一现,很快对玛特班长作了个手势。玛特班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似 乎正在待命,还有下面围观的农人,也在等上校采取行动。艾维特无疑也在等待,他希 望他在为他命运悲叹,为即将面临的酷刑颤抖。对,他要让他们知道顽强反抗是愚蠢的, 而在他旁边颤抖、呜咽的她也将知道这点。 玛特班长鞠躬离去时,那个女孩红肿的眼睛瞪大了,乞求地望着他。 “不要!不要这样,看在老天的份上,我求你,可怜可怜他吧!” 他虽然暗自得意,却故作冷峻地说:“要我可怜他?他是个间谍,他威胁我,你也 恐吓我。夫人,法国的上校在处决犯人时,是不会因胁迫而退缩的。” 她用身体扑向他,眼泪簌簌地流下,不停地恳求着: “求求你!哦,我发誓我什么也不会说了。我愿意照你的话去做,你要我做什么, 我就做什么……” “可惜这里没有关犯人的恶魔岛。好了,夫人,少出丑了!”也许你的丈夫还会有 更精彩的表演。” 她疯狂地大叫着,他急忙弯身,用手按住了她的嘴: ‘不准叫!你别发疯!我还以为你很勇敢呢!”他强迫她看着他,声音放轻了, “如果你愿意照我的话去做,也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我这个人心肠很软,最受不了女 人的眼泪。你理智一点好吗?你不叫我才放手!” 她迟钝地点头:“我愿意做任何事,”她仿佛被催眠了喃喃地说:“我愿意做任何 事。只求你别杀他!看在老天爷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站起来!”他命令道,“你得站在我旁边,看着他们在你丈夫身上烙下花印,这 是我们法国人标示罪犯的方法。 你若叫一声,我就叫他们再表演一次,直到他求饶为止。 明白了吗?” 她象个木娃娃一样点了点头,她的脸色苍白,汗珠在猛烈的阳光下闪耀着。最后还 是上校把她拉起来,她似已无法移动了,只有那僵直的躯干和她大大的绿眼似仍在恳求 着他。 好个深情的女人呵!社雷瓦钦佩地想着。她虽然哀恸不已,仍能骄做自重地木然站 着,她紧紧抓着身前的铁栏杆,骨节都发白了。他想如能强迫她,占有她一定是乐趣无 穷;甚至嘲笑她、为了她丈夫而甘心卖身的滋味也很不错。啊,到那时她就骄做不起来, 也不敢再威胁、侮辱他了!他心中的渴望在胀大。不得不转身看着阅兵场,以免再看她 那丰满诱人的身体。 他们在烧烙铁了。他忍不住指给她看,并虚情假意地把手放在她的腰肢上,她轻轻 闪躲了一下。“看!”他异常兴奋地说,“他们都快准备好了。我的手下都是专家,班 长将会执行命令。我们每天都在牛羊和马身上烙印,当然你自己也看过吧?” “请你别讲了!”她沙哑而哽咽地说着;他笑起来。珍妮和他站在这里,看她丈夫 象一般罪犯一样被人烙印,对她也有好处。也许在她眼中,他将不再是个英雄。烧红的 铁烫在人身上,经常会使一个壮汉变成摇尾乞怜的流浪汉。 他希望犯人会抬起头来,看看他妻子,让他知道她正在此享受他被公开羞辱的快感。 对,也许这个想法会使混蛋的摩斯迪骄傲不起来啦! 杜雷瓦皱了皱眉,他承认他恨这些西班牙移民,这些人自己是“外国人”,自以为 是纯欧洲血统而趾高气扬。去他的“外国人”,他们以为他们比别人强,甚至比帮助他 们、巩固他们皇上地位的法国人还强。顽固、自负、骄傲的杂种,自以为是第一等人; 他们享有世代的财富和权势,以过分有礼的态度对待他们的保护者,反而掩不住他们施 恩于人的心理。 今天总算出了这口气,真是痛快,因为他已经忍受得够久了。他要用对付畜生的态 度对付这个公子哥儿,让他享受比奴隶还不如的待遇,看他作何感觉。对,让大家知道 他鄙视那些过着帝王生活、享尽富贵荣华的大地主们。 象艾富兰、施哲西以及他的岳父魏嘉都是这种骄做自大的富翁。难道他们真以为他 这么蠢、这么无知,连他女儿嫁过来时已非处女之身都不知道?他们以为他不知道这就 是她女儿委屈下嫁的原因?呸,强把这种货色塞给一个无知的法国人,还让他兴奋了半 天,以为是雀屏中选娶个魏家的千金!不管他妻子的情人如何,至少他并没有教她如何 作爱。她象个受惊的笨女人,全非他想象中那样热情。不过,他最初仍渴想她。因为她 长得可爱,有淑女风范、但最主要的还是看在她丰厚的妆奁分上。是的,最初当法国人 踩着胜利的步伐来此时,他也会想到要走居下来,当个大地主,而今,一切都开始走样 了。 局势变了。华瑞兹党人变得强硬顽抗,加上美国运进的枪枝,他们开始转败为胜。 甚至贝元帅,那只老狐狸也开始认清这点。他决定将军队撤至中央的省分集合起来。 真是耻辱,疯狂呵!但尽管不满,他也只有听命。 杜雷瓦皱起眉头,想到他下令拷打之前,一个风尘仆仆的信差赶到。要他们立即离 开萨卡泰卡斯,朝杜良哥前进以加强那边的防御力量。那个可恶的外国杂种,刚对象条 狗似的被人鞭答,他竟也知道了。“你们已经失败了,撤军只是迟早的问题!”他就是 这样嘲讽地说。难道他真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的骄做还能支持多久?还能在别人奇 异的眼光下忍受多久。我们等着瞧,杜雷瓦想我们等着瞧! 他注意到玛特班长仰头望着他,静等着。他轻轻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站在他身 边的女孩激动不已,在杜雷瓦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腰时,抽着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夫人,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不准尖叫,不准发癫,等拷问结束后,你可以给我一 个理由,让我愿意留下你丈夫的性命。”珍妮几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虽然她很不忍心, 她的眼睛仍牢牢地盯着下面的动静,牙齿紧咬着下唇。 如果他能忍受,她疯狂地想着,我也可以忍受。我绝不尖叫,绝不放弃,否则他们 会更狠。哦,老天,助我忍受这一切吧,助我忍受我的罪恶吧;她的牙齿不觉咬着下唇, 似乎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恶梦,她很快就会醒来,象往日一样,躺在斯迪的怀中,彼 此相偎相依。 班长用长柄铁条搅着煤炭。她几乎不敢正视那个血肉模糊、静静地绑在柱子上的躯 体,他的背已被那个恶魔打成碎片!她心痛地记起她会因爱的激荡而抓紧他时,那指间 下触摸到的滑润有力的肌肉。对,是为了爱!她为何早没想到这点?从他第一次强吻她, 嘲笑她时,她就爱上这个英俊、强硬的陌生人了。哦!天,她为何要这么固执任性?她 现在才突然了解,他也爱着她,他是为了她才甘愿来此受折磨,如果他不在乎,大可逃 之夭夭了。她心痛地想着,我们两个都太骄做,不肯承认这一点现在已太迟了,如果他 们现在杀他,他会在恨我、鄙视我的心情中死去。 玛特班长踏步走到罪犯身后,面无表情地说:“华瑞兹的走狗,你现在还有机会招 供!听到没有?如果你不快点说,我就要拿烙铁烙在你背上了。别太顽固,赶快招供吧,” 虽然被泼了一桶水,摩斯迪仍处于半昏迷中。那些话象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人群中引 起一阵愤怒、同情的叹息,然后才穿透他沉重苦痛的心灵。奇怪的是,他竟然想仰头大 笑。这些法国人真是傲慢、荒谬啊!如此守旧!还想把识别法国罪犯的花印烙在他身上, 可惜他们没有把断头台带来。 费达明失败了,换成那个班长。他走上前,等待他的答复。斯迪眨眨汗水模糊的眼 睛,想要看清楚那些议论纷纷的群众。他模糊地想着、康妮为何还坐在那儿?形容枯槁 皱着一张苦脸,脸色都发青了。哦,对了,他们要把他当成法国罪犯看待,他应勇敢地 回报他们。他知道他们期待他尖叫,他会的,他会让他们气愤得宁可杀了他,结束这种 可笑的表演。 玛特班长戴上手套,拿着烙铁棒的长柄走到面前。不必摸,他也知道铁棒很热,热 悉的法国徽章标帜因灼热而发红。玛特班长走上前斜斜地把火棒向下压在他背上,直到 听得撕裂得血糊糊的肉发出嘶嘶的声音为止。 犯人垂下头,他饱受折磨的身体因紧拉的手臂而僵直了,一条条肌肉扭兹着几乎要 绷断,他闭上只眼,一张脸因难以抑制的苦痛而变形。摩斯迪沙哑地叫着,但这并非杜 上校所期待的痛苦、恐惧的叫声。在那血淋淋的肉上,烤焦的肌肉已变成黑色,清楚地 印出花样,这个顽固的走狗竭尽他最后一丝力量大叫着:“革命万岁!” 全场观众在法兵手执枪刃的严密监视下,爆出了一阵喝采。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大胆地骂他们是屠夫和压迫者、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大喊着:“打倒法国人!” 玛特班长抬头望着上校。他妈的,他恶毒地想,如果他再不采取行动,很快就会发 生暴动了。这个犯人无畏的勇气已经使他变成一个英雄,我们应该立刻枪毙他,结束这 个危机,可是只有上校能做决定。 杜雷瓦倚着阳台的栏杆,勉强抑住怒气大叫着:“班长!把那些混帐农民赶出去! 快点,把他们通通赶走,关上大门!” 玛特班长双脚并拢立正:“是的,上校!”他犹疑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问道: “上校……犯人……” “照我说的话去做!把那些人赶走!这个家伙就让他在太阳底下烤吧,等我决定如 何处置再说。” 班长机警地行礼转身,对他手下大吼着,传达这个命令。其实这容易得很,在步兵、 枪刃的胁迫下,围观的人都象绵羊一样沉默地退出场外,而他,也暗自高兴即将离去吧, 至少得要有醇酒美人来调剂一下。听说杜朗哥很不坏。嗯,他们天黑前就会上路,让那 些非正规军去收拾残局吧! 班长好奇地揣度着,不知上校会如何对付这犯人。心狠手辣的杜老头绝不会留下他 活口的,当然,原因是那女人。她今早还和上校一起吃早饭,也许她已成了他的新情妇 吧! 玛特班长耸耸肩,这不干他的事,感谢上帝,他们即将离开此地。他随意往阳台瞥 一眼,上面已空无一人。上校又忙着去亲热了,他想着,幸运的上校! 玛特班长派了两个穿着绿白制服的墨西哥皇家士兵看守囚犯,就大踏步朝自己的营 房走去。他要去收拾行李了。 ------------------   白鹿书院 歪歪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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