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39 打给福特汽车制造厂的几个电话在早晨8点之前叫来了一辆卡车, 车上载有供 一辆T型车用的所有可换部件。 那家潘达索特公司送来了一个车篷。摩根的助手们 已经同意由摩根支付全部帐单。在人群从拐角处投来的目光注视下,消防队长康克 林由两名修理工指导着把那辆福特车逐件拆卸下来,然后在汽车底盘之上装配了一 辆崭新的福特车。一组滑车装置被用来绞起汽车的发动机。康克林汗流浃背,一边 干活一边哼哼着,抱怨着,时不时还叫唤几声。新轮胎替换了旧的,新的挡泥板、 新的水箱和磁电机、新的车门、踏脚板、挡风玻璃、前灯和装有皮面的车座。到下 午5点太阳仍然在纽约上空放射光辉的时候, 一辆覆有一顶潘达索特车篷的亮闪闪 的黑色T型福特汽车立在了马路沿石边。 为了让科尔豪斯改变主意,他的追随者们整整一天不断到他跟前恳求他。他们 的议论越来越荒唐。他们说他们是一个国家。他耐心地对待他们。事情明摆着,他 们不知道没有了他怎么办才好。他们认为他的决定无异于自杀。在这种被遗弃的情 况下他们感到绝望。日暮时分,图书馆一片昏暗。那些年轻人无精打采地从窗户中 看着那辆科尔豪斯曾经乘着它前去求婚的汽车重新出现在马路边。 科尔豪斯本人一次也没去窗旁看过那车。他坐在西厅皮尔庞特・摩根的书桌前 写自己的遗嘱。 弟弟在静穆的悲哀气氛中退下去了。父亲现在作为官方的人质被关在图书馆里, 他想同他谈谈。他在考虑将来跟母亲怎么交待。直到天色转暗,离别的时刻越来越 迫近,父亲才前去见他。这大概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在一起了。 这个年轻人在门厅后的盥洗间里。他正在洗脸上的软木塞炭。他朝镜子中的父 亲瞥了一眼。父亲说,我本人对你一无所求。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应当向你姐姐作个 解释吗?只要她想起我来,弟弟说,她就会得到她的解释的。我不能通过你来传达。 你自鸣得意,从不关心历史。你付给你的雇员的报酬少得可怜,对他们的要求麻木 不仁。我知道,父亲说。你以为你自己为人处事都像个正人君子,弟弟说,事实上, 那纯粹是所有那些压制人性的人对自己的错觉。你曾住在我家,也曾在我的公司里 工作,父亲说。你慷慨施舍的,弟弟说,无非是那些你觉得还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何况,他补充道,你将来会发现的,我已经还清了欠你的债。弟弟用肥皂和热水洗 他的脸。他的头俯在洗脸池上,做了一个强健有力的动作。他用一条绣有摩根姓名 的3个开头字母的擦手毛巾把自己擦干。 然后,他把毛巾扔在地上,穿上衬衫,在 口袋里摸找衬衫袖口的链扣和纽扣,把硬领套在衬衫上,系好领结,再把吊裤带系 上。你曾经到各处旅行,却什么都没有学到,他说,你认为进占这座属于另一个人 的建筑物并且威胁毁掉它的财产是犯罪的行为。其实这是一个强盗的巢窝。这是一 个豺狼的洞穴。他穿上外衣,用手掌摸摸剃过的头,把圆顶礼帽戴在头上,朝镜子 中的自己瞟了一眼。告别啦,他说,你不会再见到我了。你可以告诉我姐姐我将永 远想念她。他两眼盯着地板停了片刻,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不得不清一清,你可以 告诉她我一直是爱她,崇拜她的。 这伙人在门厅会合。他们现在穿上了他们的科尔豪斯式制服――套装、领带和 圆顶礼帽。科尔豪斯告诉他们应当把帽边拉下来,把上衣领子翻上去以免被人识认。 护送他们安全通行的工具是那辆T型汽车。 他讲了讲如何点火,减速和如何转动曲 柄。你们一旦自由就挂个电话来,他说。父亲说,我不用去了吗?人质在这儿哪, 科尔豪斯说着指了指弟弟。一张白脸看上去就跟另一张一样。他们全都笑起来。科 尔豪斯在黄铜大门前拥抱了他们每个人。他以对待其他人的同样的热情拥抱了弟弟。 他看了看怀表。这时街上的探照灯灭了。他走进了门厅后部的凹室,跨坐在那条大 理石长凳上,两手按着引爆箱。插棒按下去半截可不够,弟弟朝他喊了一句。知道 啦,科尔豪斯说,现在走吧。一个年轻人打开门,他们没有再告辞便鱼贯而出。接 着,大门关上了。请插上门,科尔豪斯命令道。父亲照办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 听到的只是自己那沉重而惶恐的呼吸声。然后隔了好久,久得似乎像受刑一样难熬, 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已不再抱有生还的希望, 随后他听到了T型车引擎发动时带咝 音的噗噗声和噼啪声。不久车轮也响起来,于是他听见汽车开走了。汽车从盖着弹 坑的木板上驶过时发出了沉重的砰砰声。他跑到门厅后头。他们走了,他对科尔豪 斯・沃克说。那黑人正专注地望着放在引爆箱插棒上的手。父亲背靠大理石墙壁席 地而坐。他蜷起腿,把头靠在膝上。他们就这样坐着,谁也没再动一动。过了一会 儿,科尔豪斯请父亲讲讲他儿子的情况。他想知道他走路怎么样,胃口好不好,是 否已经会说话,以及凡他能想得起来的琐碎细节。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