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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了赶路,提马斯在黄昏出发。 邓巴中尉坐在地上相送,他点着一支烟,看篷车惭行渐远,当篷车完全走出视线时,太 阳也下山了。他继续在黑暗中坐了一阵子,很高兴周围的宁静,不过,久坐使他僵硬,所 以,他站起来,缀缓地进入卡吉尔的小房子里。 一进入屋内,他才感觉到他有多累,没有换衣服,碰一声地便躺在堆满补给品的小床 上。 然而,这荒山第一夜,并没有使他熟睡,周围很静,不过,安静中却夹杂着奇怪而遥远 的声音。他睡不着,一心一意想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声音的。 然而,他是大草原的陌生人。大自然的声音对他太陌生了,他听不出唧唧秋秋,究竟是 什么声音,就在他被疲累击垮之前,河流突然传来水花声,这声音他认得,他立刻清醒过 来,他感觉不安,这个地方,有着白天所没有的奇异感,他不知道,是否有野兽或印第安 人,会在他熟睡时,进屋子里攻击他? 所以,他把耳朵张得更大,他应该提高警觉,不过,他更应该睡,他太累了,有千百个 声音在告诉他:他错了,他是一个傻瓜,留在此地,可能会死掉,担忧几乎使他落下泪,他 和自己作战,努力从担忧中安静,他要睡,这场仗直打到第二天,在令人愉快的晨光降临之 前,他终于踢掉疑虑而进入睡眠。 2 他们停下来。 总共有六个人。 他们是波尼族人,也是所有部落中最可怕的一族。蟑螂色的头发,皮肤少年老成容易 皱,以及固执的意识,都是邓巴中尉将来有可能变成的,但是有关波尼族对事情的看法,就 是邓巴中尉永远也不可能同化的。他们的看法单纯、草率且无常,譬如,他们看某样人与 事,只需眨个眼皮,便可决定出它应该是生还是死。在决定某样生命必须停止生存时,他们 有精准的意识力,但是在处理死亡时,便变成一种下意识的反射动作了。在这种情况下,大 草原上的每一个印第安人都怕他们。 现在他们停下来,因为他们看到某样东西了。他们停在马背上,看见有东西在峡谷内冉 冉升起,大约在半哩路外,有一缕弯曲的白烟,飘入清晨的空气中。 由上往下,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白烟,但是却看不见来源,来源隐藏在峡谷的尽头。 由于不明白白烟所为何来,他们开始讨沦,他们用喉音讨论,声音压得低低的。要是在往 常,他们信心十足时,根本不用讨论,一看到飘烟,便会立刻催马急驰过去,但是现在,他 们离家很久,沿途又发生许多不幸,而使他们犹豫。 离家时,他们总共有十一个人,他们向南前进,准备行窃苏族人的马匹,奔驰了一个星 期后,在河边碰到武力强大的基奥瓦人,两军交战,基奥瓦人杀死了他们一名战友,并刺伤 另一个人的肺。 这个人的伤势十分严重,导致拖累了其余九个人的行程,不过,他在一个礼拜内就死 了,其余九个人又可放手一博,继续去进行原来的目的,然而,他们的运气也未免太坏了, 苏族人总是早他们一步走,使他们永远在追逐寻找之中。 最后,终于给他们找到一个大的部落,里面有精良的马匹,他们兴奋不已,以为恶运已 经离去,其实,他们不知道最大的恶运才真正来临,这是一个苏族部落,几天以前才被强悍 的犹兹族攻击过,犹兹族来势汹汹,不仅杀死了族里许多年轻英勇的战士,而且还掳走他们 的三十匹马。 所以,整个部落在一种愤怒报仇的情绪中,全部落老老少少,都在高度的警戒状况中, 波尼族人不明就里,夜里摸黑而入,他们的脚步才靠近部落而已,整个部落在刹那间倾巢而 出,所有人都欲置他们于死地,他们仓皇而逃,马匹疲倦。地形诡异,他们有可能在这个晚 上全部被歼灭,然而,到了最后,他们竟然只死了三个。 现在,就只乘六个了。这六个人挫折之至,平时烧杀掳掠,无所畏惧,现在,半哩外的 一缕烟,竟然会引发他们是否要察看的辨论。 为了建功而攻击,是印第安人的本分,但是,其中较软弱的人说,何必为了半哩路外的 一缕烟而浪费力气呢? 他们分裂了,有人认为应该撤退,有人则主张不妨上前察看,就在争论不休时,最勇敢 的战士站了出来,他认为不必浪费时间讨论是否要察看,应该直接进攻才对。 没有人同意他的,大家还在讨论,他缓缓离开,其余五个人停止说话,靠边怀疑地看着 他。 他回过头来痛骂朋友,他认为他们不配做波尼族的勇士,如果他也和他们一样地站着讨 论的话,就不是男人,以后永远不再和女人一起骑马,他要他们双腿夹紧尾巴,像狗一样地 逃回家里去喘气,而他,他宁愿死在敌人手中,也不愿和不像男人的人在一起。 他朝白烟驱驰而去。 其他人则尾随而去。 3 提马斯不喜欢印第安人,事实上,他对印第安人一无所知,这块领土虽然有过一段长时 间的平安,但是由于他是唯一没有自卫武力的人,所以,在生火时,就不应该弄出烟来。 然而,他大饿了,他只想到吃,而没有想到危险,今晨一醒来,他就感到饥肠辘辘,非 弄点熏肉和咖啡来吃不可,所以,他用生柴生了一个漂亮的小火。 就是这把火,而使提马斯引来波尼族人的攻击。 当时他正蹲在地上煎熏肉,一手拿着平底锅的柄子,一手铲锅内的肉,突然,一支箭射 入他臀部,他向前趴倒,远处传来欢呼叫声,他挣扎地爬起来,但是另一支箭又深深射进他 腿部,他踉跄倒地,一直想爬起来,却无法爬起来。 由于对方只有一个人,因此波尼族人可以从容行事,所有人都去掠夺篷车,只有那个最 英勇的武士,把目标对准提马斯。 提马斯做垂死前挣扎,他一只脚颠跛跌倒,另一脚站起来,转头望向马蹄声起处。 一把石斧迎面击来,他的脸摔向一边,头颅应声裂开,直到死为止,提马斯没有看见到 底是谁杀了他。 4 波尼族人尽情地抢劫,能带的都带,不能带的则焚毁,他们烧掉篷车,在离去时,踩过 提马斯的身体,连多看一眼也没有,这名马车夫的头皮,已挑在杀人者的长矛上,做为胜利 的纪念。 提马斯的尸体一整天躺在长草中,只等待夜幕低垂,野狼来发现,他的死亡对野狼而 言,比嗅闻到活人还要有意义,由于意外死亡,大自然的一个生命巡回已完成。 现在,这个巡回正接近约翰・邓巴中尉。 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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