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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就在他带着这种心情虚度光阴、做工、幻想、企盼的时候,卡萝塔・威尔逊― ―在她出入的社交界里被人称作诺曼・威尔逊太太――有一天上丽瓦伍德母亲家来 了。她是个三十二岁、身材修长的女郎,皮肤、眼睛、头发都微带黑色,具有英国 式的漂亮风度,模样很好,仪态大方,通达世故,不仅具有生来的智力和一种幽默 感,还有幸运与不幸的经历,这使她看到了生活的浮华面和丑恶面。原先,她的丈 夫是个赌棍――一个专靠赌博吃饭的人――这个人属于那一类特殊的人物,他们充 作绅士,装出一副神气,无情地诈骗他们结交的不小心的伙伴。卡萝塔・希伯黛尔 那时跟母亲一块儿住在马萨诸塞州的斯普林菲尔德,在当地的一次赛马会上遇见了 他。她是跟父母一块儿去的;威尔逊恰巧为了别的事也在那儿。她父亲是个地产商, 一度相当成功,对于赛马向来很感兴趣,自己也养着几匹马,他的马虽然不大出名, 却也有相当不错的记录。诺曼・威尔逊也装作是个地产投机商,在地产上办过几件 相当成功的买卖,不过他主要的本领和他所倚仗的却是赌博。他对市内所有赌博的 门径都很熟悉,认识一大批喜欢赌博的人――纽约和其他地方的男女――而且他的 运气或是技巧有时好得出奇,有时也挺坏。有些日子里,他能够住在最高贵的公寓 里,上最好的饭馆吃饭,光顾费用最大的郊区娱乐场,再不然就跟朋友们一块儿玩 耍。有些日子里由于倒楣,他享受不起这些玩意儿,虽然他挺费劲地保住了自己的 地位,可是却不得不借债来维持。在解释事情上,他多少是个宿命论者,总抱着一 种信心,认为他的运气会转回来的。当然,运气总会转变,因为每逢困难开始蜂拥 而来的时候,他就拚命去想,通常总能想出个主意让自己脱身出来。他的计划向来 是去结一个网子,象蜘蛛那样,等待某一个不小心的苍蝇错飞进来。 卡萝塔・希伯黛尔在和他结婚的时候,并不知道热恋自己的人的特别癖性和刁 猾嗜好。象所有他那种类型的人一样,他是殷勤的、热切的、多情的、能说会道的。 他还有一种潜在的魅力,这迷住了她。那会儿,她不了解他,后来一直也没有了解。 他随后表现出的跟她和跟别人的放肆,使她又吃惊,又厌恶。她发觉他自私、跋扈、 在他熟悉的那个领域以外就很浅陋,一点儿也不文雅、多情、超逸。有钱的时候, 他就坚持要把物质环境布置得极其考究(就他所了解的那样),可是她非常遗憾地 发现,他压根儿就不懂。在对她和对所有别人的态度上,他是傲慢的、优越的、丢 人现眼的。他的夸张话有时叫她生气,有时又叫她好笑;等最初的热情过去以后, 她开始看透了他的虚伪,直看到他的动机和行动,于是她变得很冷淡,然后简直就 厌倦了。理智上,她是一个很自负的女人,不乐意跟他多吵闹,对整个生活又很淡 漠,不会真正在意的。唯一热切盼望的,就是有一个某种样的理想的情人。她在威 尔逊身上既然彻底错误了,于是向外探望,不知道有没有一个理想的男人。 各色各样的人都上他们的公寓里来。有赌棍,有酒色过度、委靡不振的社会人 士,有采矿专家和投机商人,有时候跟老婆一块儿,有时候干脆就没有。从这些人 和她丈夫那儿,以及从自己的观察中,她知道了各种各样的坏蛋,不相配的婚姻, 脾气不合的古怪表现,以及性欲所勾起的奇想。由于她相貌很美,很文雅,态度又 很大方,于是无穷尽的求爱、撩拨、挑逗和诱惑勾引纷纷投向她来。她早就习以为 常了。因为丈夫公然扔开她去追逐别的女人,而且还老脸厚皮地承认这一点,所以 她瞧不出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该洁身自爱,避开别的男人。她带着微妙的鉴别力极其 审慎地挑选情人,并且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打算先从一个她最喜欢的男人开始。她 寻找有教养的、情感丰富、知情识趣、还得有点儿才具的人,而这种人可不是容易 找到的。她的私生活的冗长记录跟这个故事没有关系,不过它们在她性格上留下的 痕迹,却是非常重要的。 mpanel(1); 平时,她对大多数人的态度多半是冷淡的。一个好笑话、一篇好故事偶然逗得 她哈哈一笑。她对书籍并不感觉兴趣,除去那些性质很特别的――现实主义的―― 而这些,除了给私下预订的读者以外,她认为是不应当公开的,不过她又不喜欢什 么别的。艺术是叫人神往的――真正伟大的艺术。她喜欢伦勃朗[1] 、法兰士・哈 尔斯[2]、科勒佐[3]、提香[4]这些人的绘画,还喜欢卡巴纳尔[5]、布格罗和热罗 姆[6] 的裸体画。她对这些并不大加区别,而且多半是从肉感的观点上出发的。在 她看来,这些人的作品里有真实性,可是又被丰富的想象力渲染得相当淡薄。大多 数人都叫她感觉有趣――他们心里的妄想,性格上的特点,撒谎,推托,做作和恐 惧。她知道自己是个危险的女人,所以象只猫似的悄悄地走着,经常带有一种要笑 不笑的神气,有点儿象挂在蒙娜利莎[7] 嘴上的那种微笑,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替自 己发愁。她胆量太大啦。同时,她又很随和,极宽大,心肠柔软。碰到有人说她过 分随和的时候,她总回答说,“我干吗不呢?我住在这样一所华丽的玻璃房子里。” 这一次她回家来,因为丈夫实际上已经暂时遗弃了她。他为某种原因上芝加哥 去了――主要是因为纽约的气氛对他太“热”啦,正象她怀疑的那样。由于她不喜 欢芝加哥,并且懒得陪着他,她拒绝跟他一块儿去。他气得了不得,疑心她跟人私 通,但是他自己又没有办法。她很冷淡。况且除了他所代表的财源以外,她还有别 的财源,至少也是可以取得的。 一个富裕的犹太人多年来一再劝她离婚,好嫁给他。他的汽车和钱财都听她使 用,但是她只是虚与委蛇。他日常所能做的,就是打电话问她,他能不能乘汽车来。 (他有三辆汽车。)她多半总冷淡地加以拒绝。“有什么用?”这是她拿手的问话。 她丈夫有时候并不是没有车子。高兴的时候,她有办法乘汽车,欢喜穿什么就穿什 么,还应邀去参加许多有意思的远足。她母亲很知道她的古怪心境,婚姻的烦恼, 夫妻的失和,以及好挑逗的脾气。她尽力管束住她,因为她想给女儿保持离婚再嫁 的权利,希望她第二次的婚姻美满一些。可是诺曼・威尔逊不肯轻易答应她在法律 上与他分离,虽然绝大多数的证据都是对他不利的;如果她做出有失自己名誉的事, 那也就没有希望了。她有点儿疑心女儿或许已经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不过她还 不能确定。卡萝塔太难捉摸了。在家里口角的时候,诺曼公然地指责她,不过那多 半是出于嫉妒。他并不确切地知道什么。 卡萝塔・威尔逊听说过尤金。她并不知道他的名气,不过母亲提到过他,说他 寄住在那儿。母亲所作的一些谨慎的评论,以及他是个艺术家、病了、为了健康在 做劳工的这件事,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原打算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跟有些朋友上纳 拉甘西特[8] 去,但是在去之前,她决定回家来住几天,亲自瞧瞧。母亲直觉地怀 疑她对尤金有好奇心。她放出话来说,他不会呆多久的,希望女儿失去兴趣。他妻 子就要来了。卡萝塔觉察到这种反对――这种想不叫她挨近的希望。 她决定要来一次。 “目前,我有点儿不大想上纳拉甘西特去,”她告诉母亲。 “我厌倦啦。诺曼把我弄得烦累不堪。我想回家去住上一星期。” “好,”母亲说,“可是你现在的举动必须检点些。这个威特拉先生似乎倒是 个挺好的人,而且人家婚姻又很美满。别去招惹他。如果你那样,我就不让他住在 这儿。” “嗳,瞧您怎么说话,”卡萝塔怒恼地回答。“请您别老把我看得那么坏。我 又不是上那儿去看他。我厌倦啦,我告诉您。如果您不要我去,我就不去。” “不是这样,我要你去。但是你知道你的脾气。如果你自己行为不检点,你怎 么能希望自由呢?你知道你――” “嗳,看在老天爷份上,请您别再唠叨啦,”卡萝塔辩护地嚷起来。“老说那 个有什么用?我们说过上千遍啦。不管我上哪儿去,或是做点儿什么,你总要大惊 小怪。我并不是上家里去做什么事;我只是去休息。您干吗老是把一切都糟蹋了呢?” “嗳,你是够明白的,卡萝塔――”母亲反复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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