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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最后一次闹翻以后的几周,沃尔特和玛乔里生活在一种异常的令人不快的虚伪 之中。他们互相体贴备至,彬彬有礼,而且每当他们俩单独留在一起时,还文雅而 不亲切地高谈阔论。露西。塔特蒙的名字从未被提及,也毫不提到沃尔特几乎每夜 都不在家。有一种默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假装一切都是在完美无缺的世界 上做到完美无缺。 在怒火中烧的初期,玛乔里实际上开始打包整理衣服。她想在他回来之前,当 夜就马上离开。她要给他颜色看看,她所忍受的凌辱和侮辱是有限度的。回到家里 还散发着那个女人的香水味!这真是令人憎恶。沃尔特似乎在想象,她是如此卑下 地献身于他,而在物质上又如此依赖于他,他可以继续侮辱她而不用害怕会促使她 公然地反叛。她犯了一个错误,以前没有拿定主张。她不应该前一个晚上让自己被 他的痛苦而感动。但是迟下决心总比不下好。这次该结束了。她要考虑自己的自尊。 她从贮藏室里拿出大衣箱,开始整理装箱。 然而她打算上哪儿呢?准备做什么呢?应当以什么为生呢?这些问题每一分钟 都越来越尖锐地冒出来。她唯一的亲属是个已婚的姐妹,又穷又有一个令人不以为 然的丈夫。科尔太太同她争吵过。没有别的朋友可能或者会支持她。她没有受过专 业训练,没有特别的天赋。此外,她即将生孩子;她决不会找到一份工作。而归根 结蒂并不顾这一切,她很喜欢沃尔特,她爱他,她不知道没有他她该怎么办。而他 也爱过她,仍然爱她一点点,她确信。也许这种疯狂会自行消失;也许她能够渐渐 地使他复原。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匆忙行事。最后她又打开了衣服,把大衣箱拖回到 贮藏室里。第二天她开始扮演假装的滑稽剧,有心装糊涂。 而在沃尔特一面,他实在太高兴扮演在滑稽剧中分配给他的角色。什么也不说 到,行动起来就像什么特别的事也没有发生过,这样完全适合于他。愤怒的消失, 欲望的松弛把沃尔特从一时的力量和无情降到他正常的温文尔雅和内疚式的怯懦。 肉体的疲惫对精神组织产生一种软化的效果。他从露西那儿回来,自感有罪地极大 地伤害了玛乔里,并担惊受怕地期待着她必然爆发的大哭大叫。然而,当他蹑手蹑 脚地溜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玛乔里睡着了。或者不管怎样她假装睡着了,她没有叫 他。第二天,只有她的更加彬彬有礼和礼仪问候才暗示了一点不适当。沃尔特如释 重负,他对不祥的安静报以安静,对琐碎的彬彬有礼报以一种礼貌,在他那种情况 下,这种礼貌大于仅仅是形式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这种礼貌是一种真正的尝试 (他的良心深感不安),尝试去效劳,去关心和体贴,以弥补过去的冒犯,并预先 请求一种宽恕,宽恕他将来不再存心冒犯。 没有大哭大叫,没有相互责骂,只有文雅的令人忽视的安静,这一切令人大为 释然。但随着一天天过去,沃尔特开始发现他们虚伪的关系越来越使人苦恼。滑稽 剧使他神经紧张,安静像责问人似的。他变得越来越文雅、关心和体贴;但是尽管 他确实真正喜欢她,尽管他真正地渴望使她幸福,他每夜去看露西使他对玛乔里的 即使是真正的体贴也似乎成为一种谎言,而他的真正的关心有一种虚伪的味道,只 要他在发慈悲的当儿坚持做那些他认为必然会使玛乔里不幸的事,他甚至对自己也 是虚伪的。 “但愿,”他自言自语,带着一种无能的自我埋怨的生气,“但愿她能满足于 我能给她的,并不再苦恼于我无法给她的。”(因为显而易见,尽管有安静和礼貌 的滑稽剧,玛乔里在使自己苦恼。她那憔悴的瘦脸足以戳穿她外表上的有意的无动 于衷。)“我所给她的是如此多。我所不能给的是如此无足轻重。无论如何对她是 这样,”他补充道;因为他无意取消那天晚上同露西的无足轻重的约会。 mpanel(1); 享受,但不久被痛加藐视;过去的原因被追逐;不久过去的原因会被人憎恨。 如同往常,文学一直是误导的。占有和享乐远不能使他感到憎恨和藐视自己,只是 使得他渴望更多的占有和享乐。诚然,他仍有点愧于自己的欲念。他要用某种更高 的东西来使之合理化――用爱情。(“归根结蒂,”他辩明,“同时爱上两个女人 没什么不可能或不正常的。真正地爱上。”)沃尔特在自己的热情上附加了种种微 妙和迷人的温柔,这是他有点虚弱并仍然是青春期本性的反映。他对待露西就是这 样,不是把她当做一个难对付的、无情的寻欢作乐者,这在他成为她的情人以前是 看得一清二楚的,而是把她当做一个理想化的优雅大度和感觉敏锐的女人,可以被 崇拜同时又可以被渴望,一种孩子、母亲和情妇的三位一体,对露西,一个人应当 母性地加以保护,也应当被母性般地受到保护,同时也是男子气概地,是的!动物 性地做爱。 纵欲和多情,欲望和温柔常常既是朋友又是敌人。有的人享受不久,可他们藐 视自己所享受的。但是还有的人把享受同厚道和爱心联系起来。归根结蒂,沃尔特 想要用爱情来合理解释他的欲望只是一种口齿伶俐的道德托辞,在这种托辞之下, 他自然倾向于把性的享乐之举结合于那种既是骑士式的保护又是孩子般的自贬的温 柔之情。在沃尔特的身上,纵欲产生了温柔;相反地,没有纵欲,温柔仍然得不到 发展。他同玛乔里的关系太缺乏性冲动太柏拉图式了,无法充分地展开温柔之情。 温柔只能滋生在温柔的氛围之中。沃尔特正是作为一个冷酷的,愤世疾俗的纵欲享 乐者征服了露西。然而一旦付诸实施,他的纵欲享受把他变得多情善感了。把露西 赤裸裸地搂在怀里的沃尔特同想要这样做的沃尔特是不同的;而这个新的沃尔特为 了纯粹的自我保存,需要相信露西在他的爱抚的影响之下,也同他一样地感受到了 那种温柔之情。继续像老的沃尔特所相信过的那样,相信露西是难对付的、自私的、 无法感受温暖感情的,那会毁掉新的沃尔特的柔情似水的温柔。对他来说,相信她 的温柔是至关重要的。他极力欺骗自己。每一阵的无精打采和自我放弃,都被他迫 不及待地解释为象征了一种内在的温和,一种深信和屈服。每一个爱情的字眼―― 露西时髦地毫不吝啬于“我亲爱的”,“我的天使”,和“我可爱的”,她那热烈 或恭维式的句子―――一被沃尔特当做直接发自肺腑的字眼珍藏起来。对这些想象 的温和同温暖之情的标志,沃尔特报以感激倍增的他自己的温柔;而这种倍增的温 柔倍增地焦急地在露西身上寻找一种回应的温柔。爱情制造了一种被爱的渴望。被 爱的渴望产生了一种紧张的靠不住的他被爱的信念。他被爱的那种信念加强了他的 爱情。于是,自我强化地,循环的过程又开始了。 露西为他爱慕的温柔所感动,又感动又吃惊。露西要沃尔特是因为她厌倦了, 是因为他的双唇柔软,他双手知道如何爱抚,是因为在最后一刻,沃尔特从卑下突 然转为征服似的厚颜,这使她感到好玩和开心。那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夜晚啊!沃尔 特正同她面对面地坐在餐桌的两侧,他脸上带着一种生硬的表情,咬牙切齿,就好 像气得要命;但他十分好玩,讲述着关于每一个人的最恶毒的故事,展现着历史知 识中最怪异和可笑的片段,引述着旧书中的最令人吃惊的语录。用完餐后,“咱们 回你的房子,”他说。但是露西想去看奈莉。华莱士在维多利亚宫的节目,然后顺 便到“大使馆”吃点东西来点跳舞,然后也许开车兜到卡斯伯特。阿克赖特那儿指 望……并非她真的很想去音乐厅,跳舞,听卡斯伯特的谈话。她只是想要肯定自己 的意志以反抗沃尔特的。她只是想要主宰,领导并且叫沃尔特做她想做的事情,而 不是他想做的事情。然而沃尔特没有动摇。他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当出租车来 到餐馆门口的时候,他给了勃鲁顿街的地址。 “但这是强奸,”她抗议道。 沃尔特笑笑。“尚未,”他回答。“但即将。” 在灰色和玫瑰色的起居室里几乎就是如此。露西挑起又屈从于无所不至的激烈 的纵欲享受。但是她没有预想到会挑起的,是在那第一阵激情之后随之而起的那种 爱慕和热情的温柔。发怒的生硬表情从沃尔特脸上消退,就像他身上一层保护皮被 撕掉了,只留下他光着身子,处在颤抖的、脆弱的爱慕之情的赤裸裸之中。他的爱 抚就像痛苦或恐怖的抚慰,就像愤怒的平息,就像微妙的邀宠。他的话语有时像对 一位神的沙沙的低语和断续的祈祷,有时像低声对一个病孩进行宽慰。露西吃惊, 感动,几乎被这种温柔的热情所羞愧。 “不,我不是那样,不是那样,”她抗议地回答他那低声的爱慕。她不能在虚 假的基础上接受这种爱情。但是沃尔特柔软的双唇在轻触着她的皮肤,沃尔特轻轻 引诱的指端把露酉抚慰而爱抚进温柔之情,并且有魔法地把她转变为他所爱慕的那 种文雅、有爱心、亲切的对象,并像充电般地使她具有那些他在低语里归属于她而 她却加以否认的所有特征。 露西把沃尔特的头拖到自己的胸前,她把手指划过他的头发。“沃尔特我亲爱 的,”她低语道,“沃尔特我亲爱的。”长久的沉默,温暖而又幸福。然后,正因 为这种沉默的幸福太深太完美了,因此在她的眼睛里,从无瑕的非人格性角度显得 内在地有点荒唐,甚至有点危险,有点威胁到她的意识,“沃尔特,你睡着了?” 她突如其来地问道,揪了揪他的耳朵。 随后的几天里,沃尔特绝望地竭尽所能地相信露西也具有他自己所体验过的种 种热情。但是露西并没有使他的日子好过。她不想要感觉那种脉脉温情,那意味着 意志的投降和人与人距离的崩溃。她想要成为她自己,露西。塔特蒙,完全控制局 面,有意识地极度自我享受,无情地寻欢作乐;自由,不但在经济上和法律上,而 且也在感情上――感情上自由地要他或者不要他。像捡起他那样丢掉他,任何时候, 随心所欲。她无意拱手投降。而他那种温柔――哦,无疑令人感动,令人受宠若惊, 本身也有点迷人,但是有点荒唐,并且,这种温柔焦急地从她一面要求回应,那真 的是相当令人讨厌的。露酉会让自己朝投降的方向走一小段路,会容忍自己让沃尔 特的柔情备加爱抚;只是突然地,她会从他那儿脱开身去,变得取笑、挑衅似的超 然。而沃尔特会从他的爱之梦中醒来,回到露西称为“寻开心”的现实中来,回到 清醒意识到的、可笑的有意的纵欲享乐的使人冷静的大白天来。露西任凭沃尔特得 不到合理的解释,沃尔特的内疚感得不到掩饰。 “你爱我吗?”有一夜沃尔特问露西。他知道她不爱。但是他违反常理地想要 确证他所知道的,使其明白无误。 “我认为你是一个亲爱的,”露西说。她微微地朝他一笑。但是沃尔特的眼睛 仍然是没有得到答复地阴沉和绝望。 “可你爱我吗?”他坚持道。沃尔特撑着手肘,几乎是带有敌意地俯在露西身 上。露西朝天躺着,双手叠在脑后,平平的双乳由于肌肉延伸的拉力而抬起。他俯 看着她;他手指下是曲线的有弹性的温暖的肉体,它曾完全彻底地被他所占有。但 是肉体的所有者透过半闭的眼皮微笑地看着他,遥远而不可及。“你爱我吗?” “你是迷人的。”黑黑的眼睫毛下闪出某种讥笑的眼神。 “但这没有答复我的问题。你爱我吗?” 露西耸耸肩膀,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爱?”她重复道。“这是个相当大的字 眼,不是吗?”她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抬起手来稍拉一下落到沃尔特前额上的一缕 棕色头发。“你的头发太长了,”她说。 “那为什么你要我?”沃尔特坚持道。 “要是你晓得你看上去多么荒唐就好了!一张脸一本正经,再加上眼睛前的一 络头发!”露西笑道。“就像一只呆呆的牧羊犬。” 沃尔特捋回下垂的头发。“我要答复,”他顽固地继续道。“为什么你要我?” “为什么?因为我感到有趣。因为我想要。那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没有爱?” “为什么你总要把爱扯进来呢?”她不耐烦地问道。 “为什么?”他重复道。“但你怎么能够把爱漏掉呢!” “要是没有爱我可以有我所要的,为什么我应当把爱包括进来呢?此外,一个 人并不把爱包括进来。爱发生在某个人身上。爱是多么罕见的!也许永远不会发生 ;我不晓得。而且,在那当中一个人做什么呢?”露西又拉住了沃尔特的额发,把 他的脸朝下拖向她的脸。“在那当中,沃尔特我亲爱的那就有你。” 沃尔特的嘴离露西的嘴只有一两英寸。他直着脖子不让自己再被拖下去。“不 提到别的所有的人,”他说。 露西使劲揪了揪他的头发。“白痴!”她皱眉蹙额地说。“还不感激你所得到 的。” “可我得到了什么?”露西的光滑而温暖的肉体在他手下弯弯曲曲地挪开;但 是他仍盯着她讥嘲的眼睛。“我得到了什么呢?” 露西还在皱眉蹙额。“为什么不吻我?”她追问,就像在递一份最后通碟。沃 尔特不答也不动。“哦,好啊。”她把他推开。“两个人才能玩那种游戏。” 排斥之下,沃尔特焦急地俯身吻她。露西的声音带着敌意的生硬;他恐惧于失 掉她。“我是个傻瓜,”他说。 “你是个傻瓜。”露西把脸偏开。 “对不起。” 但是她不肯和解。“不,不,”她说,当沃尔特用一只手放到露西的面颊下, 想把她的脸扳回来接吻时,露西迅猛地挣扎,并咬了他拇指底部的肉球一下。沃尔 特充满仇恨和欲念,他用暴力占有了她。 “还为爱而烦扰吗?”露西终于问道,打破了沉默,这种沉默是一种继完成欲 念的狂热过后的懒散的恢复。 勉强地,几乎是痛苦地,沃尔特振作起精神来回答。在那深深的默默无言之中, 露西的问题就像在黑暗的夜空中突然冒出一根火柴。黑夜是无限的,广漠的,满布 着星星。火柴划亮,所有的星星瞬间消失;不再有距离和深邃。宇宙被降为一个从 实心的黑暗中挖掘出来的发亮的小洞穴,挤满了被照得发亮的面孔,手,肉体,和 普通生活中近乎熟悉的物件。在那默默无言的深夜里,沃尔特感到幸福。狂热之后 复原了,他把她抱在怀里,不再仇恨,而是充满了昏昏欲睡的温柔之情。他的精神 似乎在存在和毁灭之间的温暖的宁静中漂浮。露西在他的怀里动弹,说话,于是那 种奇妙的非人间的宁静动摇了,打破了,就像平静的光可鉴人的水面突然被打扰那 样。 “我没有为任何事情烦扰。”沃尔特睁开眼睛,发现露西正有趣而好奇地看着 他。沃尔特皱起眉头。“为什么你盯着我看?”他问道。 “我不晓得这是被禁的。” “这当中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这个想法令他奇怪地不快。 “几小时,”露西答道。“但是赞美地,我向你保证。我认为你看上去真的令 人着迷。简直跟睡美人一样。”她讥嘲地微笑道;可她说的是真话。审美地,带着 一种鉴赏家的眼光,露西真的一直在赞美沃尔特,当他躺在那儿,在她的身边,皮 肤苍白,双眼紧闭,就像个死人。 沃尔特并不为这种恭维而软化。“我不喜欢你因我而欢欣鼓舞,”他说道,还 皱着眉头。 “欢欣鼓舞?” “好像你会杀掉我似的。” “一个多么无可救药的浪漫派啊!”露西笑道。但这仍然是真实的。沃尔特曾 经看上去像个死人;而死亡,在这种环境中,其本身就有点可笑和屈辱。露西本人 活着,清醒而有意识地活着,她研究过他那美丽的死亡状态。赞美地,但是带着有 趣的超然,她观看着这具苍白的优雅的造物,这具造物她用以享乐过,而此刻死了。 “多么傻的傻瓜啊!”她曾经想到。“为什么人们要自找痛苦,而不是抓住机会寻 欢作乐呢?”露西在讥嘲的问题中表达过她的想法,这个问题把沃尔特从永恒的状 态中召唤出来。为爱而烦扰――多么傻的傻瓜啊! “反正一样,”沃尔特坚持道,“你刚才在欢欣鼓舞。” “浪漫派,浪漫派!”她讥讽道。“你从这样一种荒唐的非现代的方式来想象 一切事物。杀害,并因尸体、爱情和其余的一切而欢欣鼓舞。真是荒唐。你也许还 会穿着套头燕尾服去散步。尽量稍稍地合时一点。” “我宁可人性一点。” “生活现代化就得生活节奏快,”露西继续道。“如今你无法带着一大车观念 和浪漫主义外出。乘飞机旅行时,必须把重行李留在后面。当人们还慢吞吞地生活 时,善良的老派灵魂是行得通的。但如今太笨重了。飞机上装不下这种灵魂。” “连一颗心都装不下吗?”沃尔特发问。“我倒不大在乎灵魂。”他曾经很在 乎灵魂。但现在他的生活已不再存在于阅读哲学家们之中,他不知怎的对灵魂少感 兴趣了。“但是心,”他补充道“心……” 露西摇摇头。“也许这是一个遗憾,”她承认。“但是有得必有失。要是你喜 欢速度,要是你想快结束旅程,就无法带行李。关键是了解你要什么,并准备为此 而付出代价。我确切地了解我要什么;所以我牺牲了行李。要是你选择用搬家的行 李车来旅行,你也可以。但不要指望我会跟你一起去,我亲爱的沃尔特。也不要指 望我会把你的大钢琴放进我的双座单引擎飞机。” 长久的沉默。沃尔特合上了双眼。他但愿自己死了。露西的手触及他的面孔使 他感到惊颤。他感到露西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了他的下唇。她轻轻地捏着。 “你具有最可口的嘴巴,”露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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