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圣维森特和奇贡瓜克 “浑身亮”在寒水岭停了下来。在那里，埃瓦里斯托像往常一样在德国人开的 酒馆里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在酒馆里，两人破口大骂堂佩德罗。卡塔尼奥， 大骂政府当局，大骂墨西哥城的有钱人，大骂整个人类……他俩商定，由埃瓦里斯 托率领讨伐队出其不意地袭击圣维森特和奇贡瓜克，抢光、杀光、毁掉锅灶及一切 可破坏的东西；从那里再进攻圣克拉拉对加西亚家族也照此办理。 特佩特拉斯托克最凶狠、好斗、逞强的好汉们已经按三五人一伙沿着巴希约平 原分散开来，他们不时地抢劫这个或那个庄园。塞拉亚、萨拉曼卡、伊拉布亚托等 地的居民都惊恐万状，因为强盗们的胆量大到竟然敢深人象牙峡谷的程度。此种情 形迫使州长亲自出马，带着秘书和现有的武装部队去追剿强盗；但是，一到夜晚， 他就不能再追击了，而是凯旋回城。 “浑身亮”已回到墨西哥城，他怀着报仇计划即将实现的阴暗心理，对家里人 做出一副好丈夫的样子，对情妇做出一副多情的样子，做起生意来又是一副干大事 业的架势，同时也丝毫未忽略他在总统府应尽的军人义务。在内心里，他对自己已 经施展的犯罪才能颇为得意，因为人们根本不会怀疑他是主犯。堂胡安。曼努埃尔 大街的府邸依然紧闭着大门，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即使某一天（这总会发生的） 这桩抢劫案被发现了，有谁敢猜想他会是罪犯呢？ 佩佩。卡拉斯科萨，依然保持缄默，他逐渐把柜橱里的首饰和古董运出，寄放 到拍卖行里；他让仆人们各守其职，不对任何人讲家里发生的一切；他仍像往常一 样参加拍卖活动；见到“浑身亮”时，两人握手、寒暄、购买各自认为合适的东西，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一切给“浑身亮”注人了新的活力，因而在上床以后， 他一心盘算着新的活动计划。 短短几天，埃瓦里斯托便集合起那群匪徒，组织好对热地的征讨。他取道山区， 因为了如指掌，然后从乌伊奇拉克大坡出山。 从那里开始，他极为小心地手持卡宾枪，继续一步步走下山岗；大约在夜间九 点钟，到达了圣维森特庄园。看到大门紧闭而且屋顶平台上有警戒人员，他没敢敲 门。他让手下人分散开来，他本人在万籁俱寂之中，退到较远的地方思索究竟如何 是好：进攻还是等到天明开门时发动突袭。进攻庄园？想都不必想，他不是堂佩德 罗。卡塔尼奥那样勇敢的人。如果真的要进攻，那么肯定要失败，因为庄园里有武 器以及决心自卫的职工。 埃瓦里斯托踱来踱去，总是同庄园保持一段距离，他看见在通向奇贡瓜克的小 路上走来一个男人。他催马追去，打手势要那过路人停下来，五分钟后他已站到那 人身旁。 “到哪儿去！”他把手枪对准那人胸膛问道。 “我只有一块破表，三个比索在口袋里，还有这匹瘦马。您可以都拿去，用不 着拿手枪对着我，再说我身上也没带家伙。”那路人相当沉着地说道。 “我既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表，而是要你告诉我这个钟点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要上哪儿去？我猜想你是不会呆在旷野里的，这条路也不是去墨西哥城的。” 那过路人不肯回答。可埃瓦里斯托口气坚决地说：“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宰了 你。”说着打开了扳机。 那过路人，在旷野里是绝对孤立无援的，天空又是这么黑暗，匪徒们又在四面 围着，因此看不见有任何得救的可能；这时，埃瓦里斯托又一次威胁他，给他五分 钟的时间做决定，最后他只好回答说：“我就到附近的圣维森特去，我是庄园的职 工。” “好了，这话你开头就该说出来。我也去那里。”埃瓦里斯托接口道，“我是 政府军的军官，因为马匹跑累了，我们需要休息、喂马。” 说到这里，有个匪徒走近那个职工，用牲口套拴住那瘦马的颈部，摘掉了马嚼 子，捆住了鞍。 “这样就好了。”埃瓦里斯托说道，“你前面走吧。” 匪徒们分散开来，十分肃静地走着，最后来到圣维森特庄园的门前。 埃瓦里斯托一面掏出匕首一面对那人说：“现在您去敲门，就说有一支政府部 队在追捕‘金光闪亮’强盗团伙，他们要求停留一下，因为人困马乏走不动了。请 他们放心开门。一句话，你可以做各种保证，只要开门就行。假若他们不开门，反 到开枪，那我就一刀捅进你的心窝。” 那个庄园职工感觉到埃瓦里斯托的匕首就架在脖子上。那个走在他身旁、牵着 瘦马的匪徒也用手枪顶在他的太阳穴上。毫无办法，那可怜的人只好敲门，一面清 清喉咙跟里面的人说话；最后，大门慢慢打开了。魔鬼们立刻蜂拥而人，他们一手 持刀一手开枪很快就占领了院落。庄园的职工也开了几枪，结果使得埃瓦里斯托以 为遇到了正规的抵抗，起初他胆怯了，后来则大为恼火，下令将三名职工用砍刀和 匕首剁成肉酱；这还不包括那个把他们领进门的倒霉工人：那个牵着瘦马的匪徒这 时把他拖在地上赶着马满院乱跑。对其他在庄园干活的人，匪徒们用马撞、用刀背 打，把他们赶进仓库关起来。 控制了庄园之后，匪徒们纷纷钻进各个房间和办公室，去找钱、酒和食物。他 们从帐房和办公室抢了四五千比索；把食品贮藏室抢掠一空，不能吃喝的东西就肆 意毁坏；嗜血与酗酒使匪徒们醉倒了，埃瓦里斯托费了好大力气，用刀背一个个去 敲，才把他们集合起来；黎明时分，强盗们离开了庄园，踏上进山的路。埃瓦里斯 托对这一胜利感到后怕，决定不去圣克拉拉了，这样加西亚家族的人才幸免于难。 当这一血腥屠杀的消息传到首都时，人们普遍感到恐惧与愤怒。中央政府立即 向热地派出步兵与骑兵部队；向全国各地方当局发出措辞强烈的通知，希望各地为 歼灭在逃匪帮做出贡献；政府还委任一位特别法官，请他审理此案；总之，力所能 及地要平息公众的呼声。西班牙外交使团的代办强烈照会政府当局，声称如八天之 内不将凶手匪徒捕获并处以绞刑，外交使团将撤离墨西哥并且向墨方宣战。由于八 天之内不可能满足上述要求，那位代办离开使团返回马德里去了。 “浑身亮”是如此地害怕，以至于竟然病倒了，有一周的时间无法离开寝室。 堂娜塞维拉和安帕罗已经忘记圣物盒的事，对“浑身亮”百般关心与照顾。 奥海达大夫这时已获得行医资格并且拥有数量可观的主顾，他把上述消息带到 了黑溪庄园。 他对他的朋友、佯装无知的堂佩德罗。卡塔尼奥说：“我是来救你出地狱的。 你那个朋友‘浑身亮’和那个乡村警备队上尉，毫无疑问一定是他们干的，实在是 太可怕了。现在，为了避免同西班牙开战，政府不解开这团乱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跟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就因为你不明白发生的事和这一阴谋的来龙去脉，而尽管 你毫不沾边，也可能被人当成卑鄙的杀人犯。另外，堂雷米希奥给我写了一多信， 让人非常震惊。科曼切人的人侵，往年都是小股的，他带领牧工就能把他们赶跑， 今年有可能是大规模的。一个从多雷翁庄园脱逃出来的人把全部细节都告诉堂雷米 希奥了。科曼切人的几个部落已经集结在布拉特拉斯大草原，是由曼卡斯。科洛拉 达斯指挥的，这个人你是了解的；他们人数有五百到六百，准备袭击奇瓦瓦州、科 阿韦拉州、杜兰戈州和新莱昂州，准备把能弄到手的马群全部抢走，然后卖掉或者 去美国人开的商店用马匹换火药、枪支和玻璃珠。你想想那里的庄园会有什么样的 后果吧。庄园的管理人员有的已经跑了，有的也准备离开。你父亲知道该怎么办： 首先是活命，然后才是庄园。请你记住这一点。堂雷米希奥告诉我，玛丽娅娜好一 些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堂雷米希奥对我说，那个叫金塔纳的职员 好久没有给他写信了，往常他总是每八天写一封信的；因此堂雷米希奥委托我打听 一下这个职员是不是病了或者是死了。于是，我到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的府邸去 了，我敲敲大门，里面没人回答。阿尔瓦拉多大桥我也去了，同样，我足足敲了半 个小时的大门，可是连个活人影子也没有。大概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可我不想 卷进调查的麻烦里，因为最紧急的事就是跑来看你。你说怎么办？” 堂佩德罗。卡塔尼奥叫来胡安。 “明天天一亮，咱们就离开这里。这样，今天晚上你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不要 反对，因为这是为了你好。” “我没有别的打算。上帝一定会领我走正路。”胡安回答说。 第二天清晨四点钟，堂佩德罗。卡塔尼奥、胡安、罗穆阿尔多、奥海达大夫以 及集合起来的仆役们彻底地离开了这神秘的黑溪庄园而永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