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四十九章 在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上 是塞拉皮奥,即三个小伙子(我们上面说过,他们想追求新的冒险)之一,正 躲在黑溪流庄园,向“浑身亮”和兰巴里亚(恰好路过那里)讲述了巴伦廷。克鲁 斯第二次起义的意外结局以及这位起义首领和他的书记宫贝多亚律师的悲惨下场。 塞拉皮奥是第一个拔枪向圣西普里安射击的,也是第一个快速而神奇地逃过第 一批子弹的。他是利用了当时混乱的形势和借助夜幕的掩护才成功的,他跑到瓜达 拉哈拉,躲进一位亲戚家里;第二天才知道他的两个同伴受伤被送进医院;知道巴 伦廷。克鲁斯像个勇士一样地自卫,与圣西普里安展开了一场搏斗;知道贝多亚律 师一定想逃跑,结果背上中了二十几颗子弹。惊慌过去之后,塞拉皮奥害怕受到追 捕,决定返回庄园,至少那里有吃有住是不成问题的。 塞拉皮奥讲完以后(从邮差那里还没得到任何消息),便回去休息了。“浑身 亮”和兰巴里亚单独留下来。 “这正是我担心的事。”兰巴里亚开口道。“可怜的贝多亚!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的事业!我可是没有过错的,这事我对他说过,分手时还强调过,我一直不赞成 他的计划。我的良心是平静的。 “我的良心更平静。”“浑身亮”接着说道,“我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以为 他是个有阅历、有经验的人,而不是个娃娃和傻瓜,可他竟然落人狼嘴里。一句话, 根据塞拉皮奥讲的情况,错误就出在塞拉皮奥身上。要是他不掏枪射击……当然就 ……” “那也会把他们都抓起来,”兰巴里亚打断他的话,说道,“送到墨西哥城去。” “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的朋友,再说卷入所谓军事政治舞台的人,总得 冒些风险。您想怎么样?命运和财富,实际上就是让世界上少了一个无赖,让墨西 哥少了一个革命者。总统大叔看不见、也画不出这位贝多亚的形象,因此不会对他 的死感到十分悲伤。” “当您向总统汇报详情之后,这位总统大叔会怎么说呢?” “最重要的是,巴伦廷。克鲁斯这个哈利斯科的妖怪从舞台上消失了。不管怎 么说,这本身就有好处。您会明白没有人敢说这事让人不痛快;而实际上,我帮了 总统一个大忙,因此要尽可能捞到全部好处。” 两位朋友谈完与此事有关的种种打算,便登上等在庄园门口的马车,打道回墨 西哥城去了。如上所述,两人没有为那位名律师的牺牲流下一滴眼泪。“浑身亮” 刚认识贝多亚不久,自然完全无动于衷;而兰巴里亚则暗暗窃喜,因为少了一个给 他制造麻烦的朋友,当收回蒙提祖马三世的财产(只是时间问题)时,贝多亚再也 无法从中捣乱了。这就是人的本性!内地的牧场主说得有道理:上帝之外,没有朋 友;比索之外,没有亲人! 从瓜达拉哈拉发出的信件陆续到达墨西哥城,信中以千奇百怪的不同方式审慎 地讲述了事件的经过。圣西普里安的敌人一口咬定,贝多亚律师有个非常漂亮的姑 娘(在律师保护之下);圣西普里安假造出一场暴乱(其实只是一次到天黑就结束 的郊游),为的是卑鄙地杀害律师和占有那姑娘,甚至在可怜的律师死后他还在发 泄怒火,对准尸体打了多发子弹,结果律师的遗体就像是个马蜂窝。 mpanel(1); 另外一些人报告说那只不过是哈利斯科的“暴君”开了一个玩笑;如果上午或 者晚饭后他没让人们流血,那么夜里就睡不安宁。部长和哈利斯科州长之间在频繁 交换重要信函;已下令立案,将圣西普里安关押在兵营;各家报社掀起一场大辩论, 一些报纸支持圣西普里安,另一些报纸坚决反对,甚至达到决斗的程度(尽管使用 了经州长批准、由纳丘。卡斯德拉借给他们的古肯莱牌手枪,却毫无结果)。一阵 喧闹与一场可怕的骚乱之后,其结果是:摘掉巴伦廷。克鲁斯和他的书记官,政府 感到十分高兴;死去的贝多亚律师被多数报纸宣布为“祖国的烈士”。 为了结束贝多亚律师那短暂而不幸的政治生涯(在首都开始崭露头角时是何等 吉利呀),我们还是引用内地牧场主们的话吧:“上帝的惩罚不用棍子和鞭子。” 因此我们可以说,只需看看人间的事情、注视一下坎坷的人生,便可确信干坏事的 早晚要受到惩罚。贝多亚让雷希娜家周围的邻居流了许多泪,他不去追捕那个真正 的凶手埃瓦里斯托,反而将与案情毫无干系的人判了死刑,结果在一场为实现野心 的混战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实际上,除去他父亲,没有人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对于恩卡纳西翁村那位可怜的理发师来说,作为律师和演说家,他的儿子要超 过酉塞罗;作为勇士和军人,拿破仑只配给他儿子当班长;作为一个严肃、正派的 人,与杰出的贝多亚相比,加图只能算是放荡逍遥的公子哥儿。西塞罗、拿破仑、 加图这些人的名字,是贝多亚亲口告诉他父亲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些杰出的人物。 老理发师怀着一种宗教感情珍藏起这些往事的记忆,以便一旦有机会,便将这些人 物与他儿子做一番比较。在我们上面介绍过的贝多亚第二次出征首都的前几天,他 恳求村里一个曾经就读于圣卡洛斯学院绘画班的青年给他儿子画像;小伙子用炭笔 和大纸笔勾勒一番,结果还不坏。理发师把这幅画像放进原来搁圣约瑟的画框里; 每星期四,这位长老的像便被头朝下倒置,然后给贝多亚阴沉的脸前点上两支蜡烛。 理发师认为,他的儿子比这位圣洁的象征要宝贵三倍。这就是无限的父爱啊! 村民们都尊敬理发师,几天来他们极力掩盖着在圣佩德罗发生的惨案,不敢把 真相告诉他。但是,老人终日惶惶然,挨家串户地去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特 别是他儿子的情况;就算是被打败了,他也盼望着马上见到儿子。无论在什么地方 也找不到比在这村子里更好的藏身之处了,因为谁也不会去告发他的儿子,就连乡 长本人也在一定程度上牵连其中了。但是他儿子没有回来,费很大力气也无法让他 明白过来;他把大家都给弄烦了,不论在街上遇见什么人,他都纠缠个没完没了。 最后只好由神父和乡长亲自出来完成这一艰难的任务。 “好了,朋友,”神父对他说,“需要鼓起勇气来。” “怎么啦?神父先生,您想对我说什么?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啦?我猜您是要谈 我儿子的事吧?” “没什么,您别惊慌……他被俘了。” “又是在阿卡普尔科,那个该死的地方,毒蛇和蝎子会把他吃掉的。”理发师 应声道,口气还比较镇定,因为只要他儿子还活着,那么为国家吃些苦头也是值得 骄傲的。他想起儿子出狱时那副红光满面、精神愉快的样子,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不完全是在阿卡普尔科,”神父接着说道,他不晓得该怎样把这不幸的消息 讲出来。“只是在医院里。” “那就是病了!一定是病了,因为他劳累过度了!”老人家打断了神父的话。 “不完全是病了,”神父说,“而是受了伤。” “受了伤!受了伤!我的上帝啊!我的儿子受了伤?受了伤?” “对、对,您就忍耐吧,朋友。”神父继续说道,“还比较严重。” 理发师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办到。 “干吗要对他隐瞒真相呢!”乡长说道,他已经忍耐不住了,不愿意老人再受 折磨。“猜来猜去的更可怕。贝多亚作为烈士已经牺牲在战场了。听天由命吧,朋 友。有我们给您力量和必要的勇气来忍受这巨大的不幸。” 但是,老人更加张大了嘴巴,晃动着双手,翻动着眼珠。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仿佛要扑进神父的怀抱,但是没有做到,痛苦使他感到窒息,便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让贝多亚和他可怜的父亲长眠于地下吧。我们再来说说“浑身亮”先生。上述 事件所造成的全部影响,正好为实现他自己的计划提供了良机。 行动的时刻到了。对堂胡安。曼努埃尔祖居的袭击,必须由他亲自动手。但是, 他发现困难很多,要比粗略地提出的困难多得多。最好把府上那个老管家调开,如 果必要就把他干掉。这个管家名叫堂鲁西奥。金塔纳,按照内地西班牙移民的说法, 是个吃奶、光腚的移民;他像驴子一样的固执,诚实得近乎夸张,吝啬得近乎小气 ;他已为伯爵服务了三十年,不动声色地忍受着种种申斥与责骂,总是一成不变地 回答说:“很好,伯爵老爷,遵命照办。”以此成功地平息了主人的怒火。他时而 在庄园里呆上一段时间,时而在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上的住宅里过上几天,随身 携带着一本肉色羊皮外套的帐簿,记帐的方法是最明白无误的,绝不搞两本帐,因 为他在帐目上都注明收人或支出的详尽原由,以便同女出纳阿古斯蒂娜的手续完全 一致。如果由于伯爵的怪脾气和杂乱无章的经商方式而漏掉了几笔款项,堂雷米希 奥和堂鲁西奥。金塔纳很快就会发现失误,并且能够很快把款子收回来;特别是命 运之神总是在帮助伯爵,他那巨大的财富总是可以提供一切的。 堂鲁西奥。金塔纳在伯爵身边服务的这些年里已经把几乎全部工钱都积蓄起来, 因为他有住有吃;每六个月有一双鞋,每年有一身粗呢制服,可以说十全十美了。 他已买下阿尔瓦拉多大桥旁边一间小房子,他特别喜欢住在那里,尤其是阿古斯蒂 娜呆在庄园里的时候。每天十点到下午四点,他去位于看门人房间对面的一层办公 室;四点钟离开,去阿尔梅达大街散步;夜幕降临以后回到家中,九点钟上床睡觉。 每当保险柜的钱装满以后,他便谨慎地坐上一辆带保镖的马车,把钱口袋送到蒙特 比奥,伯爵总是在那里存着一大笔款子。伯爵不时地给鲁西奥或者雷米希奥写封短 信,这就是他最重的活了。 这样,首先要控制住这位管家便是绝对必要的了。“浑身亮”通过与巴列。阿 莱格雷侯爵的多次谈话,已经知道了我们上面刚讲过的事及其他有关堂胡安。曼努 埃尔大街的府邸的情况。 侯爵熟悉萨乌斯伯爵府邸的内情,甚至微不足道的细节也都清楚,之所以如此, 不仅因为他们有亲戚关系,而且还因为侯爵在去庄园旅行之前曾经不得不做过调查 ;另外,侯爵在养伤期间还赢得了雷米希奥的好感,后者十分钦佩侯爵宽宏大量的 为人以及高尚、坦荡的品格,便讲出许多秘密。这样,“浑身亮”便很高兴在晚间 聚会时同侯爵谈这些事情,而放弃打牌以及同与会者无益的争论;侯爵从自身利益 出发也想赢得这位未来岳父的欢心,便毫无隐瞒地讲出一切,渐渐减少了对“浑身 亮”的恶感,因为后者是阻挠他与安帕罗结婚的唯一障碍。 那么对堂鲁西奥。金塔纳究竟怎么办?决断的时刻已迫在眉睫。因为阿古斯蒂 娜随时有可能从庄园归来;或者伯爵本人也有这种可能,正像堂雷米希奥所通报的 那样(他在最近一封信里就是这样对侯爵说的);或者更为紧迫的是金塔纳会把交 易会上卖牲口的收人装满橡木钱箱运到蒙特比奥去。经过几个不眠之夜,反复设想 了一大堆方案,又同埃瓦里斯托(不管怎样,还必须利用此人)交谈之后,“浑身 亮”决定“干掉金塔纳”;因为如果让他活着,那么盗窃的事次日就会被发现。 还剩下看门人。这用不着犹豫。也一并干掉! 对那几个老女仆怎么办?到时候再看…… 埃瓦里斯托支持这些想法,使得正在犹豫和特意设想了一些困难的“浑身亮” 受到鼓舞,他还保证亲自出马,一定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还有一个难题不得解决。钱太多,而且大部分是银币。怎么弄出来,又不被人 发现呢?要马上藏到哪里才好呢?因为这些钱不能弄进“浑身亮”家,也不能弄进 服装车间,更不能运到蒙特比奥去,或者储存资金的英国洋行里。这事以后再慢慢 解决,再找其他的办法吧。 这个难题给他俩浇了一盆凉水,在几次谈及此事时,都几乎要放弃他们的打算 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到此时为止,它总是在给“浑身亮”帮忙)使他俩又鼓起了 勇气。一处大宅院(已经完全倒塌了)这一天要公开拍卖,以清理待继承的遗产。 “浑身亮”从官方报纸上看到这一消息,便立即去看房子,他发现那里连个委托人 都没有。庭院非常宽敞,门厅很大,可以驶进一辆马车;房间很分散,而且十分隐 蔽;这是第一批西班牙人经常建造的那种真正的迷宫,他们经商致富以后便去购置 田产了。 “浑身亮”委托兰巴里亚以他的名义买下这座宅院,因为他打算馈赠给这位律 师,另外再以酬劳的方法送给律师一笔足够重修这座建筑的钱。兰巴里亚可以建造 起一座宫殿。至于人们说什么可以充耳不闻。下午三点拍卖结束时,“浑身亮”已 是这座住宅的主人了。他的一辆马车(他有的第一辆),由于过时和破旧而弃置在 车棚的角落里,借口有碍观瞻和给新从巴黎订购的车子腾出地方,他让人送到这个 巴尔瓦内拉的住宅里来了。很快几头骡子也送了来。那里一切齐备,只差一个给他 们帮忙的人;他们便瞧上了巴莱里亚诺。后者正好要求请假回家乡转一圈、打听一 下他那几个在圣佩德罗冲突中受伤的朋友的情况。“浑身亮”批准了他的请求,但 是提醒他一定要到墨西哥城来,要求他在城里呆几天,等着带上一批货物去哈利斯 科。巴莱里亚诺告别了胡安,罗穆阿尔多及其他几位庄园工头,很快住进了巴尔瓦 内拉的住宅,负责照看骡子。原来的看门人领了工资以后就被解雇了。 万事俱备,只欠选定动手的时间了。动手的前三天,“浑身亮”去堂胡安。曼 努埃尔府上转了一趟,他对看门人说,伯爵不久要到这里来,还掏出一封信念了一 段:上校朋友(伯爵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一星期后我到那里,我很想同您较量一 番。我知道您比我有力气,因为我还在病着,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摸剑了。我和您将 在我的武器室里正式比赛,请您邀请我们的朋友堂潘菲诺。加林多出席。祝您愉快, 云云。 “看见了吧。”他一面对看门人说着,一面把那封假信装进口袋。“迎接他是 我的责任。我派人去巴耶赫城门等着,让他一看见走在伯爵前面的骑手就通知我。 这样我就至少在伯爵到这里之前的几分钟赶到门前了。” 看门人对伯爵是尊敬的,确切地说是害怕,而且不喜欢伯爵,因此听到伯爵要 来的消息,他并不高兴。 “您说怎么办吧?上校先生,我们当仆人的必须听主人的吩咐。伯爵先生就是 这个脾气,这您了解,他说来突然就来了,常常是在夜里,事先谁也不知道。这一 回竟然通知您了,真是奇迹。他不喜欢打扫和整理房子。这样,自从堂娜阿古斯蒂 娜走后,只有厨房和女仆的用房才打扫过。其他的地方,根本不让人走动。大街都 比这里干净。只要您乐意,随时都可以来。” 这方面可以放心了,“浑身亮”便着手进行除掉那第一个对象。 一天晚上,将近晚祷时分,堂鲁西奥。金塔纳浑身轻松地向家里走去,他用手 帕带回几个名叫“马镫”的面包圈。在圣迭戈面包铺买早点是他的习惯。正在这时, 一个穿着入时、但显然是农民或内地牧马人装束的汉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先生,对不起,打搅您了。可我认识您,知道您是萨乌斯伯爵的管家,所以 我想打听一下有一批母马什么时候运到这里,因为我打算买下来,至少买下一半。” 由于堂雷米希奥的确给这位管家写信说过要运出一批母马(这是巴列。阿莱格 雷侯爵告诉“浑身亮”的),所以金塔纳觉得可以同这位拦路人谈谈此事。 “朋友,这里可不是谈生意的地方啊。”他回答说,“不过,既然咱们相遇了, 我告诉您也可以:我不清楚那批母马是不是已经运出庄园;不管怎么说吧,它们在 路上得走三十天呢,因为要边放牧边走过来。这样的话,我估计到下月底就能到达 巴尔布埃纳马场。” “这时间对我合适,非常合适。因为刚好到月底我才能从牧场拿到交付买马的 现款。我很快就让您了解我的情况。” “看来这很必要,因为伯爵先生家里是不同生人打交道的。” “您说得有道理,过不了很久咱们就会成为好朋友的。” 他们就这样边谈边走,渐渐来到阿尔瓦拉多大桥。据史载,桥下的这条老河沟, 曾经有位著名的征服者只是一跃就跳了过去,现在还没有淤塞;沟两侧有居民住宅 的大墙形成一条黑黝黝的胡同,居民和警察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垃圾堆。 那个扮做牧马人的恰恰就是独眼龙西里洛,他突然狠命抓住堂鲁西奥。金塔纳的胳 臂,一下子推进黑胡同,掏出来匕首。 “老混蛋,好好听着我对你说的话。你把我送到家,紧紧抓住我的胳臂,就像 一对好朋友似的。你要是喊一声、叫一声,要是随便跟遇见的人说话,或者叫巡夜 人,我就把匕首捅进你心窝里去。听明白没有!” 金塔纳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因为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独眼龙西里洛用右臂挽住金塔纳,把他拉出胡同以后,默默地朝前走,看上去 满融洽的;整个路上,金塔纳没遇见一个可以救他命的人,他刚要开口求这个强盗 发发慈悲,就感到那刀尖顶在了心窝上;最后他俩来到圣塞巴斯蒂安小广场旁边的 一户住家门前。这是个只有两层住房的建筑物,里面有三十多个房间,全都住着盗 贼,都属于西里洛这个团伙的,因为又有一些新人伙的,他的人马壮大了;这个贼 窝设在全城最偏僻的地方,就是大白天来这里也非常危险。 这时住宅里的人已经闻声出来迎接独眼龙和他的俘虏。关上大门后,他们把金 塔纳推进一个墙上插着三四个蜡烛头的房间;有人上来搜腰包,拿走了他的金表和 随身携带的少量钱币,然后捆起他的手脚,把他扛进后院,那里有一口深井,将他 头朝下活活地扔了下去。接着,他们把许多坍塌的房间的渣土填进井去。房间之所 以坍塌是因为房主不想重修,也没有收租人敢来这里收房钱。真正的房主是独眼龙 西里洛。 可怜的堂鲁西奥。金塔纳一定是又哭、又喊、又挣扎、又哀求这帮狠心贼,这 还用猜测吗?他极力要保住老命,可他的喊声没有人听见,这帮凶狠的家伙也毫无 同情心可言。他们把水井填了一半的时候,便纷纷到一间所谓的客厅里面去了。那 是个面向街道的大房间,有个与他们同居的女人给众贼端上煎灌肠和几小桶龙舌兰 酒。他们又吃又喝,有些人喝醉了往麦草上一躺;另一些人手持锋利的匕首去逛大 街。 第二天上午,当“浑身亮”来到服装车间时,便从堂娜比维亚娜口中得知,萨 乌斯伯爵那位管家的事已经“顺利解决”了。他不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办的,再说堂 娜比维亚娜也不知道实情。如果说他还能有一丝悔过之心,这时尚可悔罪,也还能 放弃他的罪恶勾当,可是已经太晚了。上一个星期,他天天在苦恼、担忧,堂娜塞 维拉和安帕罗看出他心情不好,便大着胆子问他:“要是手头桔据的话,你可以用 我的钱。”他女人说道。 安帕罗更是坚决,她从衣柜里抱出装满金币的钱箱送到“浑身亮”面前。 “我一直给你收藏着呢。”她说着搂住父亲,在他前额上印下一吻。 “浑身亮”挣脱了女儿的手臂,一声不吭,用手帕擦擦眼睛。他就是怀着这种 心情听到金塔纳被干掉的消息的。但是,前面说过,这时已别无他法了。突袭必须 在这天夜里进行。 当晚八点左右,“浑身亮”、埃瓦里斯托和巴莱里亚诺集合在巴尔瓦内拉大街 那座住宅里。“浑身亮”的斗篷里面带着一个帆布口袋,装着锤子、夹子、曲柄钻、 撬锁器……一切溜门撬锁的工具,因为他估计找不到钥匙。埃瓦里斯托和“浑身亮” 虽然知道他们的对手只不过是一个衰弱的老头和三个胆小的女人,可还是随身带了 手枪和几把长短匕首。这两人不知为什么感到比在山上抢劫载客马车还要担心。巴 莱里亚诺没带任何武器,他心里很平静,因为他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事,他只知道 要服从东家的吩咐。埃瓦里斯托和巴莱里亚诺牵出骡子、套上马车。“浑身亮”坐 到车厢里面,另外两人爬上车夫的座位。将近九点钟时,马车离开庭院。出了大门, 埃瓦里斯托下车锁门,把钥匙装进衣袋,三人便飞快地乘车而去。 车行不久(因为路程很短,只需走过一条街),便在伯爵府门前停了下来。 街上黑糊糊的,空无一人。家家大门紧闭,住在这条街上的富人们,这时有的 已进入梦乡,有的聚在一起在斗牌。空气中湿度很大,布满乌云的天空上几乎看不 到星星。 “浑身亮”下了马车,轻轻敲了敲大门环。五分钟过去了,毫无回音。看门人 大概睡着了。他再次用些力气敲门,依然没有动静。第三次敲们之后,旁门上的小 铁窗开了,里面露出老人的眼睛和鼻子。 “是谁在这个时候叫门!” “何塞,伯爵快到了。”“浑身亮”回答说。“开门吧!点上灯!你去叫醒女 仆。我在这里等着。在城门附近,一道闪电打坏了马车的大轮子,他们停在那里修 车呢。不过是小事一桩,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到了。” 看门人仿佛有种预感,犹豫不决地停住不动,鼻子贴着栏杆,眼睛盯着“浑身 亮”。 “开门吧。”“浑身亮”对他说,“要下雨了,你看还挺大。” 果然,一片浓云正压在街头上空,洒下大滴大滴的雨珠来。 看门人不敢也找不出什么拒绝开门的借口。总不能怀疑一位上校吧,何况他那 么有钱,又是东家的朋友呢。但是有个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骑手和仆人比伯爵早 出发一刻钟,怎么到此时还不露面呢? 他有些怀疑和厌烦地走进自己房间,点燃一支蜡烛,从墙上的钉子上摘下旁门 的小钥匙;门上的钥匙还有三把,都串在铁环上,挂在另外一颗钉子上。 旁门刚一打开,“浑身亮”便走了进去。曾有片刻工夫,他真担心老何塞不给 开门。果真如此的话,不仅突袭的计划要破产,而且金塔纳已经被杀,他的失踪次 日就会被注意到;看门人会把事情通报给巴列。阿莱格雷侯爵,因为人们都以为他 是玛丽娅娜的丈夫,他还不知道庄园里发生的事情。于是会派人去调查,结果会发 现伯爵来城里的说法是假造的,“浑身亮”以此为借口夜访堂胡安。曼努埃尔的住 宅便成了他犯罪的铁证。对上校来说,这可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有十分钟的时间, 他感到垂死般的煎熬。埃瓦里斯托跟在他身后进了门,两人急匆匆地关上旁门,把 钥匙抓在手里,立刻向看门人扑了过去。老人手上端着一个蜡碗,里面有一支蜡烛, 这时手一松便扔到了地上。留下的只是房门缝里泻出的烛光。看门人一发觉他们扑 过来便吓得叫了一声。但是,他再也没喊出第二声来,因为埃瓦里斯托已经扼住他 的喉咙,在用两只粗手拼命卡紧,最后把舌头都挤了出来,眼珠也突出在外。在生 死搏斗中,看门人虽说年老体衰,还是挣扎了一番,抓下“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 各一络头发,三人一起滚倒在门厅的瓷砖地上。 三人的胳臂、腿脚、脑袋搅做一团,在漆黑的雨夜里,成了一种怪物或者一种 地狱里的形象;片刻后,它逐渐解体:“浑身亮”感到一阵慌乱,因为两个凶手面 对面地一看,发现由于恐惧和杀人对方的头发是直立的,面孔是扭歪的。被害人蜷 曲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舌头露出半截;整个脸形与堂胡安。曼努埃尔府 上屋顶飞檐的石制魔鬼与女妖一模一样。 “过了一大关。”“浑身亮”沉思片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因为他感到憋气 ;他一面用手梳理头发一面说道,“要是这个可恶的老东西不给开门,那可就完蛋 了,咱们只好自杀或者逃跑。” 他俩找到各自的帽子(搏斗时滚到院子里去了)之后,走进看门人的房间,前 面说过那里有灯,摘下大门的钥匙。但是在开大门让马车进来之前,他俩抓住老人 的双脚,把尸体拖进门房,安放在床上,就用那里的枕头和床罩把老人遮盖起来。 他俩很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大门的锁头打开。巴莱里亚诺赶着马车进了院子,他 说,一直没有人从这里经过;街角拐弯处也没有更夫,他们都提着灯笼走了。 他们重新关闭了大门。巴莱里亚诺留在院于里照看马车。埃瓦里斯托和“浑身 亮”手持蜡碗,登上楼梯。要跟几个女人进行的斗争会更加困难。“浑身亮”通过 几次与巴列。阿莱格雷侯爵的交谈得知阿古斯蒂娜装钱的雪松木箱,放在档案或图 书后面的拱顶地下室里。进出地下室必须经过一个装满书籍和纸片的书柜,但是房 间里摆满了书柜,究竟哪个才是通道口呢?这正是他需要知道的;他还想知道打开 那道暗门是否需要一把特别的钥匙,是否需要压住什么弹簧或者撬掉什么贴缝板条。 女仆们,特别是家里那两个老女仆一定掌握这一秘密。问题就是要通过软硬兼施的 办法发现这一秘密。如果这一点办不成,那么他们就白白浪费了时间,白白杀了两 个人。用一整夜的时间也不可能拆毁二十多个书柜,再说带来的工具也不够用的。 他们心里装着这个难题,终于爬完了楼梯。当他们发现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房 门全都关闭着的时候,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难题。如果女仆不肯开房门,而是吓得跑 到平台上向大街呼叫怎么办? “更夫们不会来的。”“浑身亮”针对埃瓦里斯托的看法回答说。“因为虽说 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他们已经向独眼龙西里洛做了保证:不到清晨四点, 他们绝不到这一带的街上来。不过,也许会有什么骑兵巡逻队从这里经过,或者某 个邻居听见女仆的呼叫声,因为还没到夜深的时候,不一定所有的人家都睡熟了。 真见鬼!本应该事先把一切都想好。应该先强迫看门人把女仆叫醒就好了,不该把 他先弄死。现在该怎么办?” 他俩就这样顾虑重重地向前走去,一面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借助蜡碗里微弱 的烛光―一查看房门,他俩发现房门都紧闭着,上面布满了尘土和蜘蛛网;而且都 很结实,用随身带来的工具绝对撬不开房门,因为那些家什是开箱子用的。 最后,他俩找到一扇不太结实的小门,估计是通向女仆住房的过道门。 在此之前,“浑身亮”曾经数次访问伯爵府,也曾经直接进过伯爵的房间,甚 至包括武器室;但是他没去过书房,也不曾研究和注意其他的房间,因为他与伯爵 斗剑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确切地说是一天夜里,会作为一个强盗 来偷伯爵的钱财。―一琢磨过房门,反反复复思考之后,他俩决定走这道小门,因 为实在别无选择。他们拿出那套撬锁器(毫无疑问是墨西哥的最优产品),不声不 响地就把门打开了。 果然,里面是个过道,摆着一排木柜,上面有瓜达拉哈拉的泥罐、巴兹瓜罗的 陶杯、中国的瓷盘以及大户人家通常装点过道与餐厅前室的稀奇古怪的玩艺儿。这 条过道有六七米长,终端是另外一扇门,也是关闭的。他们用撬锁器一撬,门就无 声无息地被打开了。这个门通向一套由卧室、厨房、食品贮藏室和熨炙、存放餐巾、 桌布、白罩衫的房间组成的套房。整个房子都是黑暗的,仅凭着那盏摇曳不定、快 要燃尽的蜡烛光照耀着一切。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四周。一阵长长的鼾声,好像有 人长时间侧卧之后在翻身,给他俩指引了前进的方向。他们推开了只有弹子锁的房 门,潜入了女仆的卧室,几个女人还在熟睡之中。埃瓦里斯托和“浑身亮”掏出匕 首,迈着碎步,十分小心地检查了这个地方。这里有两个房间。其中之一摆着两张 床,上面睡着两个老妇人。她们是府里的厨娘和侍女,阿古斯蒂娜的同龄人。其他 的女仆(有四五个:帮厨的、洗衣的、打扫房间的)都被辞退了,因为自从伯爵和 玛丽娅娜去庄园以后就不需要这些人了;再说,她们留在家的也必须按照伯爵奇怪 之极的念头行事:没有他本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挪动和清扫他房间的任何东西。 在另一个卧室里(非常干净整齐),只有一张床,上面睡着一个大约十八岁的大姑 娘,她袒胸露臂,两腿也伸出被单外面一截,毫无疑问是因为房间关得太严、室温 较高造成的。这位姑娘跟那两个老妇人一样,平静而安稳地做着香甜的梦,因为她 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盗贼进入这座四十多年来为人们敬畏的府邸。只需一提伯爵的 名字就令人惧怕三分。 埃瓦里斯托是色胆包天的家伙,他打算把盖在姑娘身上的被单全部揭开。但是, “浑身亮”伸手挡住了他的胳臂。 “咱们不是来干这个的。”他非常气愤地说。“将来用分给你那份钱可以买一 百个美人。” 杜蕾丝死后,阿古斯蒂娜希望有个人陪伴,便从圣伯尔纳修道院领出一个名叫 贡苏埃洛的孤女,收为养女并且在去庄园之前还确定她为遗嘱继承人。这个姑娘就 是贡苏埃洛,现在毫无提防地睡在床上,挑动得埃瓦里斯托冒出一阵阵邪火。 “眼下不能动粗,不然就弄不清箱字放在什么地方了。”“浑身亮”低声说道。 “我知道箱子放在哪里,因为我进来过几次。”埃瓦里斯托也低声说道。“可 是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在捣蛋,好像有个铁钳子夹住了我的脑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 个过道和这些房间呢?我是从这里弄走我女人的,她说自己就睡在这非房间里的, 就睡在这姑娘的床上。” “这些事我都知道。你是从这里弄走你女人的。一天夜里你喝得酩酊大醉把她 给杀了。” 埃瓦里斯托用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浑身亮”。 “行了!你走开!让我来干应该干的事。” 他动手用被单盖好床上的姑娘,然后轻轻摇动她。 “醒一醒,姑娘。”他说。“你别害怕,也别叫喊!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 姑娘睁开了眼睛,与“浑身亮”的目光相遇。这时他已收起匕首,手里只端着 那个蜡碗。 “别喊!别喊!你喊也没用。谁也听不见。我跟你说了,用不着害怕。” 贡苏埃洛果真想喊叫,可是“浑身亮”的面貌,她觉得并不陌生;再说也不显 得凶狠,而是和善的,因此产生一种信任感,便没有喊出来,虽说心里头既紧张又 害怕,牙齿在捉对打架。 由于“浑身亮”已经高声说话,埃瓦里斯托也是如此,加上贡苏埃洛控制不住 自己也曾短促地叫了一声,两个老妇人便惊醒过来,她们一看见深夜进来了男人, 便大声喊叫起来,不停地求上帝保佑和怜悯。 这时,埃瓦里斯托已经在贡苏埃洛的床头柜上点燃一支蜡烛,听见喊声便手持 匕首跑进另外那个房间。 “安静!老巫婆!要不然就把你们剁成肉酱!闭上嘴!只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绝不会动你们一个指头。放钱的箱子在什么地方?” “箱子在堂娜阿古斯蒂娜的卧室里。”老厨娘颤抖着回答说。“只要进去就行 了。看在上帝和圣母的份上,千万别要我们的命!” “安静点!不许喊!”“浑身亮”对她们说。 两人来到阿古斯蒂娜的住处。那里有两个房间,一个用做缝纫衣服,另一个是 卧室。那里果然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木箱,用随身携带的工具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锁头。 他们找到一些空的帆布口袋、一堆纸片和一个用彩色棉布缝制的小口袋,里面装着 大约六七十个小铜币。 “咱们就为这点破烂来的吗?就为这个杀死看门人?”埃瓦里斯托蛮横地冲着 “浑身亮”吼道。 “这不是咱们要找的箱子,埃瓦里斯托。”“浑身亮”回答道。“装财宝的箱 子在图书室放着。必须做些让步,好让她们给咱们带路。” 说着,他俩回到女仆的房间。她们吓得浑身发抖,既不敢喘大气,也不敢睁开 眼睛。 “行啦,别装蒜了!”“浑身亮”口气温和地说道。“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告诉我们伯爵的钱箱放在什么地方了。我们看见的这几个木箱只有纸片和空口袋, 大概是堂娜阿古斯蒂娜的箱子。” 两个老妇人只好服从命令,在被单下面穿好衣裳。贡苏埃洛早已把衣服穿好了。 老厨娘说:“伯爵老爷的箱子,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没有见过;它们都放在图书 室后面的地方。可我们不知道哪个书柜是入口。既然你们吩咐,那咱们就走吧。” 三个女仆在埃瓦里斯托和“浑身亮”看押下走在前面,他们穿过几间阴森森的 房间,里面的家具都蒙上了布罩,地毯上布满了一层尘土和蜘蛛网。最后来到读者 已熟悉的大客厅。一扇精工制作带有帘幔的门就是通向图书室的进口。图书室是个 长七米、宽六米的长方形房间,几根粗大的雪松梁柱支撑着镶有神鬼形象的天花板 ;房间四周摆了一圈制作粗糙的松木书柜,并用粗粗的铁丝紧紧相连。 哪个书柜通向藏有财宝的拱顶地下室? “浑身亮”用近乎亲热的口吻对三个女仆说:“我们说过了,如果你们说出哪 个书柜是藏箱子地方的入口还有开书柜的方法,我们保证不伤害各位。要是故意作 对,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我希望你们别逼我们走极端,我们可不愿意走那一步。” 他转身望着老厨娘,她年龄最大,估计会掌握家里不少秘密。 “我凭着十字架起誓,”她用手画了一个十字,“我不知道入口在什么地方。 我想我这一辈子是有二十年伺候伯爵老爷的,大概只有两次来过这个房间。因此, 我说不出什么来。看在基督流血的份上,你们别再说什么了。即使把我杀了,也还 是这么回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浑身亮”自然认为在大户人家干事的女仆会以忠诚于主人为荣的,这就妨碍 厨娘说出秘密,因此他转向另外那个老女仆,结果答案是一样的。 于是他同那姑娘交谈起来,尽管他估计她不可能掌握秘密,他还是不仅百般许 愿,而且达到乞求她的地步,答应她当天夜里就接她出去,保证她有好运气,如果 必要,还要认她为义女。当然,这些许诺他是不会兑现的,不过他一定要在硬逼之 前,使出最后一着来劝她、甚至哀求她讲出秘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的努力毫 无结果,回答总是否定的。实际上,两个老女仆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一秘密;只有 贡苏埃洛知道秘密,每当她进地下室拿钱时,都是她同阿古斯蒂娜一道进去,给她 做助手。贡苏埃洛年轻、健壮,干这种事要比那个衰老的看门人强多了。 “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她们什么都不想说,那咱们是在白浪费时间了。只好把她们都干掉了。” 强盗说这番话时的坚决态度以及他从衣袋里掏出匕首的动作,使那三个女人明 白生命的末日来到了,她们跪倒在地,一面痛哭,一面喊着“发发慈悲吧”。 “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浑身亮”说道。他对埃瓦里斯托挥舞匕首所产生 的效果感到高兴。“把灵魂委托给上帝吧。不过,这事取决你们自己。如果说出秘 密,那就饶了你们。” “上校先生,我知道秘密,要是我说出来,再帮你打开书柜,您能饶我们一命 吗!” “混帐东西!你认识我啊?”“浑身亮”吼道。 “开头因为害怕和吃惊,我没认出来。后来我想起您来过几次,你和伯爵老爷 一起去过武器室。我是站在走廊看见你们进去又出来的。” “浑身亮”不知道伯爵府上是否有这样一个姑娘,但是姑娘把他给认出来了, 他并不感到惊讶,因此他镇静地回答说:“姑娘,这样更好。你就可以相信,我绝 不会对你干坏事。给我们把书柜的门打开吧。这对我们很重要。” 贡苏埃洛走到屋角一个书柜前站住,转动了贴在书柜里面的钥匙,门打开了。 书柜里的书籍是纸做的,仿造得非常逼真,与其他书籍毫无二致。书柜后面是空的, 抽掉一根窄木条,伯爵临时安置的一道小木门便被打开了。本来伯爵要派人去做一 道铁门,但此事一直没有进行。 经过一番焦急和苦恼,“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终于占有了这笔财宝;他俩手 执蜡碗那摇曳不定的烛光照射在两个巨大的雪松木制的箱子上,每个箱子有三个把 手,四角包着铁皮,显出十八世纪佛兰德工匠细致、认真的精神。 “钥匙呢?”“浑身亮”问贡苏埃洛。 不必等姑娘回答了,因为用烛光一照,他发现在漆黑的拱顶地下室的墙壁上, 有个钩子,上面挂着一串钥匙。 ‘阿古斯蒂娜由于心中十分难过,身上患病,一听到庄园里的可怕消息,便原 封未动地扔下家里事情走了,因而未采取任何预防措施。另外一方面,当时还没有 保险柜,也没有支票簿,更没有储蓄银行;存钱的办法是,要么放在蒙特比奥,要 么存在一个可靠的商人家里,要么自己埋起来。但是,不管哪一种,这两个强盗不 用费力,也不必动用工具,便打开了箱子。 “满满一箱子钱!” “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看得发呆了。 “不要浪费时间了。”“浑身亮”说道,一面掏出怀表看看。“现在十点半。” 然后他对贡苏埃洛说,“你跟我去找腰带、绳子什么的,一句话,捆人的东西。装 钱的时候得把你们捆起来,时间不长,绝不会伤害你们的。这是我们必须采取的措 施。走吧,还得多找几盏灯来。” “浑身亮”和贡苏埃洛到别的房间去了。留下埃瓦里斯托在黑暗中看管着两个 老女仆。 不久,两人端着两盏灯,拿着腰带、绳索和披巾回来了。 他俩把两个老女仆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最后是贡苏埃洛。然后分别把 三个女人放在各自的床上,接着动手掏箱子里的钱币。 箱子里究竟有多少钱? 天知道!总之是很多,由于大部分是银子,要装走是很困难的。但他们没有望 而却步。“浑身亮”给埃瓦里斯托宽宽的肩膀上放了三口袋的比索(每袋一千), 他自己扛起一口袋。两人手持蜡碗,穿过黑暗的房间,下了楼梯,把钱袋装进马车 里。接着,又运下来四袋。这一车足够运的了,否则有压坏车底的危险,因为这车 子既不新又不结实。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街门,看看街上是否有人经过。街上空无 一人,几乎漆黑一团。巴莱里亚诺便赶着马车走出大院。另外两人关好街门(不再 上锁),带上旁门的钥匙,上了马车。“浑身亮”坐进车厢,埃瓦里斯托爬到车夫 的位子上。不久,便来到巴尔瓦内拉的旧住宅门前,他们下车开门、进门、再次关 门,把钱袋卸到事先安排好的房间里,然后又回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去了。 不管他们倒腾钱箱的速度进行得多么快,到清晨三点时也只运了六趟。必须歇 手了,因为五点一到,城门大开,成群结队的印第安人就会赶着驴子,驮着煤炭、 木柴纷纷涌进城来;城里的人也会到大街上来了。再说,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浑 身的汗水把内衣紧紧地贴在身上。箱子里还有很多钱币,但都是银制的。最后他们 决定把箱子倒空,看看最底层是否有黄金。果不其然,真的有金子。箱子底层有个 羊皮口袋,打开一看,大约有一千盎司黄金。 “上校,看来只好到此为止了。明天还来吗?”埃瓦里斯托问道。 “无论如何也不能来了。今天夜里咱们还算顺利,谁知道明天会出什么事呢。” “可是您看见了,剩下的比运走的要多两倍呀!把钱扔在这里可实在太傻了。” “这很遗憾。”“浑身亮”说道。“可是明天说不定会有人为某件事来到府上, 也可能有男仆从庄园里回来,或许就是堂娜阿古斯蒂娜本人回来了……不,什么都 不干了。我已经决定了。今天晚上咱们把事情干完。” “那就听您的吧,上校。”埃瓦里斯托愁眉苦脸地说道。“咱们走吧。可是, 怎么处理这几个女人?” “浑身亮”摇摇头,沉思片刻后,回答说:“咱们往外运钱的同时,我就在想 这件事……可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埃瓦里斯托掏出匕首,向几个女人躺着的卧室走去。 “不,不!”“浑身亮”说道,“不能用匕首,那样会把床上弄得到处是血… …不行,不行!” “那怎么办!”埃瓦里斯托问道。 “浑身亮”想起了贡苏埃洛,确切地说是想起安帕罗。贡苏埃洛差不多与安帕 罗同龄,眼睛和长相都很像。 “如果她也是我的女儿呢?”他想。“我这一生总是跟女人交好运……嗨,这 怎么可能!我想起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我的上校。” “如果我们把贡苏埃洛带走……” “说真的,我挺喜欢她。上校您也认识她。可是把她带走就等于把绞索套在咱 们脖子上了。她认识您,不管她怎么保证不说出去,不知道哪一天她就可能逃出去 ……这主意想都不要想,上校……我很喜欢这姑娘,可是不能让她活下去。” “浑身亮”又一次想到了安帕罗。这时,他不仅想放弃这些偷来的金钱,而且 为了今晚若能不迈进伯爵府的门槛他可以拿出双倍的钱来。 “我的上校,您心肠太好了,不适合于这种事。您上车上等着我去吧。这里的 一切,我来处理。我发誓绝不让她们流一滴血。” “浑身亮”心里想着贡苏埃洛,确切地说是安帕罗,慢慢走下楼梯,钻进马车 里。 埃瓦里斯托独自一人手持蜡碗向女仆的卧室走去。他抱起一个捆着手脚的女仆, 扛在肩膀上,向放置钱箱的拱顶地下室走去,路上他一再担保绝不会伤害她的。在 地下室里,他用在图书室找到的中国纸片堵紧女仆的嘴巴,再用披巾包上她的脑袋, 最后将她放进箱底。 对另外一个老女仆,他也如法炮制。 最后轮到贡苏埃洛。 由于为找黄金(果然被找到了)他们把所有的银币都从箱子里掏了出来,于是 埃瓦里斯托便把这些银币全部倒在三个不幸女人的身上,直到把她们的身体整个掩 盖起来并且填满钱箱方才罢手。剩下的钱,他装进另外一个钱箱,把两个箱子上了 锁,最后把钥匙放回原来的钩子上。 “真遗憾!”他端着蜡碗走下楼梯时自言自语道:“没能把那姑娘和剩下的钱 带走。不过这也不可能。我的钱足够塞西莉亚生活用的了。可她的命名日快要到了。”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