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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浑身亮”的旅行 “浑身亮”不仅获准在集市上想逛多久就逛多久,而且,总统还委托他顺便视 察克雷塔罗州、瓜纳华托州、阿瓜斯卡连特斯州和瓜达拉哈拉州,了解这些州长们 的表现和公众舆论,因为有传闻说,巴伦廷。克鲁斯再次集结众人,图谋重演圣佩 德罗的暴动,而该州的州长是总统的政敌,他将闭起眼睛,不负责任地听凭暴乱之 火蔓延。的确,哈利斯科州的新任州长正是那种勇猛、固执、深受教会控制的老练 军人,他当然不是总统的好朋友,并试图取总统而代之。 怀着这种傲慢心情,“浑身亮”不无根据地认为,他的差事将是最赚钱、最容 易的,他将亲手操办这些事情,而把对其他几个州明察暗访的任务放在返回时办理。 他命人提前去圣约翰租下他所熟悉的两处最好最宽敞的房子,因为他已经不是 第一次来集市了;这房子,一处为他和他的朋友准备着,另一处专门给堂摩西和他 的帮手及随从居住。 从十一月初开始,前往哈利斯科首府以及拉戈斯和圣约翰的交通工具数量大增, 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车店的客运马车也由平时的每周三次改为每天一次了;从 十二月起增加驿站,并增加两三辆驿车。此外,墨西哥城和普韦布拉车店总是预备 着大批足够借出的双轮轻便马车,因为时而有赌徒,时而有富商,时而有整个的家 庭愿意乘车出游,这些图舒服的人们宁肯惜一辆专用车,带上孩子、女仆、褥垫甚 至家具,还要带上一个装得满满的食品贮藏柜,他们乘坐这种流动房子可以在旅途 行进十天半个月,正如我们说过的,还用不着寻找旅店和住房,因为他们可以舒舒 服服地睡在车里,早饭和午饭可以在任何一个客栈里吃,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堂摩西租赁了这样一辆车,和他同车的有两个庄家帮手,司库会计和坐在车板 上的两个仆人。在马车的车厢里,小心翼翼地放两袋金盎司和一些路途用的银两; 沉重的马车的前面和后面放着衣箱、食物和大量的美酒。布置赌博室和“浑身亮” 住处的椅子、桌子、绿桌布、大蜡烛、床铺、褥垫和家具装满两车,已经提前运去 了。一言以蔽之,这真是王子的车队。 “浑身亮”坐着自己的豪华的专用马车跟在后面不远处,车上预备着路途所需 的一切,因为这条路上没有太多的客栈和好饭店,旅馆只有在客运马车店才能见到, 这些旅店是为客运马车道路的主人和我们相识的马夫马特奥的东家堂安塞尔莫先生 准备的。 在马车里,“浑身亮”侧身斜躺着,将整个面部倚在坐位的靠垫上;他的对面, 坐在后向坐席上的是兰巴里亚硕士,现在是这家事务所的律师和代理人,他每天拿 现钱,年底还有一份丰厚的年合同金。 斗鸡饲养者早在一个月前就去了,他们随身带着木匠、装配工、仆役以及建造 一座宽敞斗鸡场所需的一切材料,为向内地的同行们挑战,他们从哈拉帕和韦腊克 鲁斯州的其他村庄带来了五十只高傲的公鸡。 马贩子索特罗早已将他在城里搜寻到的伤残的和恶习满身的马聚集在一起,他 每天只走一小段路,沿途精心照管和育肥这些牲畜,以便以现钱或交换的方式高价 脱手。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利润,因为“浑身亮”给钱。 堂哈维尔。埃拉斯同马里亚诺、“修女”、“奇诺人”和其他几个长矛手也去 碰运气,并草率地修造了一个斗牛场;堂乔莱带着八个能歌善舞的妇女和他的木偶 箱,分乘两辆由瘦骡子拉着的双轮小车慢慢行进。 mpanel(1); 从墨西哥城到内地的公路上全年都是那么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到了十一、十 二月,它几乎承受不了如此多的过往行人,如此多的驮着各种能够想象得出的货物 的骡群,如此多的由八匹或十四匹骡子拉的球形体的双轮双座马车,如此多的牧民 和妇女,这些人成群结队地走着,一路上唱歌,嬉笑,吃饭和在路旁睡午觉;总之, 正如人们说的,全世界的人走出家门,汇聚一处,朝着拉戈斯的圣约翰集市行进。 前往穆罕默德陵墓的朝圣队伍,塞维利亚的集市,卡塔卢尼亚的狂欢晚会和法国的 义卖市场也许可以同它相提并论,但是,在参加的人数上,在流动、欢快和财富上 却不及墨西哥大集市。 本书中的人物从我们刚才记录下的那种方式,缓慢地、步履艰难地在浓密的灰 粉尘雾中前进。他们每日恰好走完一定的路程,有时则在破茅屋里过夜,但是, “浑身亮”和兰巴里亚情绪极佳,不管是不是吹嘘,他们在路上走了十四天,有不 少个夜晚,他们只得置身车厢,藏在玉米地里过夜。 至于那些小伙子和好汉们,一部分充当了堂摩西和“浑身亮”的护卫队,另一 部分由他们的长官统领着,但不多时,他们便单独或者成群结队地分散和融合在旅 行者的人群之中,约定到了集市再集合,最后编人组织。在这期间,他们每天只拿 到一个比索,可谓两袖清风;他们已被告知不可过分放肆,因为,如果他们被抓获 或者被关人这异乡的监狱,他们的保护人上校也许无法将他们救出。哈利斯科州是 一片陌生的土地,需要人们进行了解,因为谁也不知道上帝管辖的这个地区的法官、 警察和宪兵是什么样的人。如果适宜,堂佩德罗。卡塔尼奥的小分队以后应该染上 一种政治色彩,但眼下这连想也不敢想,也没有必要。任何起义的企图甚至于小小 的骚乱都将惊扰整个地区的商业,集市也将告吹,将毁之一瞬。所以,“浑身亮” 招募的人很快便同布置在墨西哥城至克雷塔罗州、克雷塔罗州至瓜纳华托州、瓜纳 华托州至哈利斯科州的护卫队并肩合作,共同保护道路的绝对安全。 对这些与商业有益的谨慎而适时的训示,小伙子和好汉们答应遵照执行,但是, 他们骑着马,带着武器和自由仆役在这上帝的世界游荡,消遣,并不放弃顺手大捞 一把的机会。混在前往集市的两千、三千、一万五千人当中,谁能认出他们来呢? 头领们又怎么能注意他们呢?他们试图混入各个分队,来一次“圣灵”,就连堂摩 西的分队也不放过,得到装满金盎司的提包之后便远走高飞,再到别的地方去发财。 他们就这样在路途一面交谈,一面策划着阴谋,正如生活中的一切都有个尽头,本 书中的人物和所有那些行进在大道上的相识的与不相识的人,一批接着一批,陆续 到达了集市。、当“浑身亮”的马车停在了他事前在圣约翰租赁的豪华住宅的门口 时,集市也就在这当口开张了,集市的场面之奇特,竟使“浑身亮”在走进布置一 新的房间之前,沉默而茫然地呆立在大门口,想用目光浏览和审视这座连接老城而 建的新的临时城市,这沿着起伏不平的地带建立起来的城市,如同画家笔下的一块 奇特的画布,展示出一座半像东方半像俄国的村镇,它跟一切村镇都相似,只是不 像通常在墨西哥和欧洲中心见到的那些村镇。 的确,今年的集市优胜于前两年,这有几个原因。今年这个地区一直保持着平 静,除了一些像埃瓦里斯托的印第安人假面具者一样微不足道的盗窃团伙之外,道 路安全,庄园和村镇安静,已经发生的最紧迫最严肃的事情是特佩特拉斯托克的好 汉们集结起来了,不过,尚不能看出其后果,因为他们即将前往集市第一次作案。 至于巴伦廷。克鲁斯,已经没有人记起他了,自从得知贝多亚律师被押解到马岛、 巴尼内伊的军团又恢复到一千两百名士兵并前来驻守哈利斯科州,他便销声匿迹了。 从利物浦开来的三艘三桅船已经抵达马萨特兰。投机商和走私犯们同政府做了一笔 生意,被免去关税百分之五十,八千或一万箱英国商品已经投入集市。 再加上哈利斯科州州长又向圣约翰派去了一支强有力的驻军,在沿途布满了精 锐的骑兵护卫队;同时,圣约翰的地方长官也是一个积极和富于进取心的人,他廉 价租用地皮,负责新的木制城市的建造,安置商人们的售货摊位。这里有东西南北 四条笔直宽敞的大街,每条街都有恰当的名字。地处市中心的那条最宽的街取名叫 “快活街”,街道两旁有旅馆、客店、水果摊和糖果店、流动乐队、小剧院、木偶 戏、跳舞、冷饮店、冷食店、泥娃娃、莫雷利亚的陶杯、塔毛利帕斯的咸肉干、巴 尔卡和索诺拉的乳酪。一言以蔽之,一切能引起嗅觉、视觉和听觉快感的东西这里 都有;出于害羞,我们把那些天发生在居住于茅屋里的大群可爱、漂亮、风趣、典 雅的姑娘们中的许多隐秘之事略去不写,这些姑娘几乎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其中 也有一两个法国和美国姑娘。 马萨特兰大街以其财富著称。该镇的房子已经难以盛放这么多的货物了,只好 把它们分两排露天堆放,因而形成了一条街。一万五千或两万箱来自南海口岸的货 物在夜晚或下雨的白天都用油布加以遮盖,以防任何损伤。所有这些货物的不同主 人,在他们租赁的住房里都有自己的办公室,他们在那里工作,吃饭和睡觉,与此 同时,在外面照管货堆的店员站在大街上向公众展示货物的样品,使公众看到各式 色彩鲜艳的丝绸手绢和大围巾,各种印花布,透明雪白的爱尔兰亚麻布,成打的苏 格兰线织袜子,为太太们准备的绚丽多彩的布料,为穷苦阶层准备的印花布,做男 服用的呢料和开士米,不计其数的小镜子,戒指,陶瓷和玻璃梳妆台的装饰品,儿 童玩具,千百种来自世界各地以至中国的稀罕物品,因为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圣约翰 集市上才能见到奇特的中国大技巾,这种令人陶醉的披巾是专供瓜达拉哈拉、墨西 哥城和韦腊克鲁斯的富贵太太们使用的。若要把陈列在马萨特兰大街的东西看一遍 并有所了解,两天工夫勉强够用。 在糖街,堆放着来自韦腊克鲁斯、库阿特拉、库埃纳瓦卡、马塔莫罗斯的蔗糖 以及利纳雷斯和蒙特雷伊的塔糖,此外,还有塔瓦斯科和索科努斯科的可可,墨西 哥湾的香子兰、甘蔗、海枣、过了时令的香蕉、无花果和仙人掌罐头,帕丘卡的核 桃树枝,温樟树皮,帕特斯夸罗的罗望子,以及诸如此类的数不胜数的东西。 在毛皮大街,有松软带色的绵羊皮,经过鞣制的老虎皮和豹子皮,几乎是边境 草原野蛮的印第安人唯一工业的大块美洲野牛皮和岩羚羊皮,以及制作皮裤和鞍套 的山羊皮,那里还供应克雷塔罗的十分有趣的马鞍,马具,绣花后鞍和鞍轿。 地区长官的幻想和行动对今年集市的巨大成就影响很大,按照种类划分商品并 将其堆积成街的作法,使商人们很高兴,这样堆放既方便了出售和交换,也为那些 怀着纯粹好奇心的游客提供了新的、连续不断的消遣。 大约早晨九点钟,“浑身亮”来到了他的拉戈斯的住所门前。这时,集市已经 全部准备就绪,货物上遮盖的凉席被揭开,一箱箱货品被整理和堆放在各自的位置。 那些披着遮面斗篷、身穿白净衬衣、裸露着双腿,小巧的脚上穿着彩色绸缎鞋的优 雅姑娘们兴高采烈地在街上游逛。她们以吉他和小吉他的音乐为前奏,唱起了欢快 而稍嫌单调的歌曲。大车和小车,赶脚人和骑马人源源不断地流动着,如同整个集 市要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各种牲口以不同的方式鸣叫着,恳求早餐,或者讨要昨 天的晚饭。总之,这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声音,清脆悦耳的笑,欢乐爽朗的笑,喊 叫声,口哨声以及不少无须诉诸笔端的感叹声,所有这一切都置于湛蓝的天空之下, 空中一轮冬日以其自身的热量温暖着不时从山区吹来的阵阵寒风。 “浑身亮”喜不自胜。尽管他疲惫不堪,眼眉和睫毛都积满灰尘,但他并没有 进屋,而是沿着其住宅的这条斜面大街向广场走去,那里是新建筑的起点,也是我 们说过的景色如画,游人如织的那几条大街的开端。 “所有这些财富可以在两个小时以内全变成我的。特佩特拉斯托克的英雄好汉 们的一个突然袭击,就可以把这些分散的毫无戒备的驻军一举歼灭,那些商人们则 难以组织防卫……多么幸运!两个小时就可以变成富人,巨富,百万富翁,因为正 如人们说的,在这凄凉的村庄和贫瘠的土地上的确摆放着百万财富。堂卡耶塔诺。 鲁维奥、堂格雷戈里奥。米埃尔和阿盖罗。贡萨莱斯同我比起来,也会变成可怜虫。” “浑身亮”饶有兴趣地在街上巡视,眼睛里跳跃着欢快的光,其贪婪的梦想和 偷盗狂的偏执心理,使他想象着自己已经成为他所看到的所有这些财富的主人和先 生,这些货物堆成了长长的街道,街道的尽头是许多没有住处的人用毯子、凉席、 叉形支棍和卵石搭成的房屋,这些房屋如同画卷一般脆弱。 一群紧追着一条黄母狗的公狗撞在了“浑身亮”身上,使他全身一抖,同时从 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 “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绢擦裤子。“该死的狗!即便这些东西全归了 我,我又该怎么处理呢?把它们藏在哪里?向谁去出售?我们人类有什么东西!让 我们满足上帝所提供给我们的东西吧,这些东西无须冒险和作弊便可得到。金于! 银子!这是最好的,最容易保存的,尤其是金子,金子。” 他较为冷静了,转身准备进入已经收拾就绪的房子。他在路途遇见了埃瓦里斯 托,埃瓦里斯托身穿宽大的蓝色厚外套,肩上别着标明其级别的银质肩章,正得意 洋洋地跟随着三个瓜达拉哈拉妇女,这几个女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每晃动一下 身体便露出半截又粗又红的腿肚子。 “您这爱情之战打得也太早了点儿吧,护卫队长,”“浑身亮”微笑着对他说, “更奇怪的是您不来找我,倒先找起女人来了。” “我正是从您的住处来的,您那地方真叫我好找啊。”埃瓦里斯托摘下帽于, 故作谦恭地回答说。“在街上遛骡子的车夫告诉我说上校您到集市上去了。” “好吧,我不想让您失去机会,瓜达拉哈拉女人已经走远了。我们晚上再见面, 到时候合计一下该干的事情。让我们的人要遵守秩序,不要酗酒,也不要犯任何轻 微的过失。我们需要博个好名声。请您注意看看哪里兑换零钱,您以我的名义给小 伙子们每人分一点儿,不过,您得劝诫他们服从命令。” 说完,从兜里掏出六个盎司递给埃瓦里斯托,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讲,扭头就走。 埃瓦里斯托接过金币,把帽子戴至耳朵,对上校的无礼举动大为恼火;他迈开脚步 横冲直撞地在人群中行进,寻找已经不见踪影的瓜达拉哈拉女人。 “浑身亮”走进客店,屋里的一切全收拾停当,连饭都已经摆上了桌子。他的 律师、代理人、店员和得力助手兰巴里亚把一切都想到了,他在离开墨西哥城之前 便作好了一切准备,因而,当他们到达目的地,家具已经摆好,厨娘来到万事俱备 的厨房,食品储藏室里装满了美酒、优质乳酪和各种罐头及调味品。 堂摩西也并不落后,这个老赌徒,工于心计的能手和好仆人利用这个机会大捞 一把,自然也没少花钱。他发明了点金石,全部本钱将出在赌家们身上。“浑身亮” 租住的房子很不错,但堂摩西的房子更好。阳台上挂着红色窗帘,宽敞的大厅里铺 着绿呢桌布,镀金的金属烛台上点燃着粗大的蜡烛。在餐厅里,台布已经铺好,上 面摆放着冷饮、冷餐和酒,这一切都兔费供给那些在门口收到东道主一张请柬的来 客。地痞流氓被禁止入内;三四个巡街的警察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以阻止任何混乱 的发生。在村庄的中心有四五个金币赌场,此外,还有几个银币赌场和不计其数的 地下赌场,然而,所有这些赌场没有一个能像堂摩西的那样高雅和讲究。 晚上八点钟赌博开张,堂摩西在他的店员和帮手的陪伴下开始做庄家,赌博应 该在夜间十二点钟结束。随后便是小赌注赌博,一直赌到天亮。所有的椅子都被蒙 特雷伊、奇瓦瓦、圣路易斯和瓜达拉哈拉的最富有的商人占据着。“浑身亮”第一 个投入赌博,他不等第一张牌出来,便带头慷慨地把十盎司押在第一张牌上。有什 么必要把我们在潘萨科拉看到的情况再重复一遍呢?赌博如同斗牛一样,是一种野 蛮而单调的娱乐,需要同样的招数,可以体会到同样的欢乐和惊恐。在斗牛中看到 的是体力上的野蛮,在赌博中则是精神上的不道德。一个阔绰富裕的男人一个晚上 便会弄得孩子们第二天连饭都吃不上。 堂摩西这天晚上堂堂正正地赌博,他相信自己的运气。 正在集市的贡萨莱斯也当了一个小时庄家。这场赌博共输掉了四百盎司左右, “浑身亮”一个人就输掉了大约一百,但是,堂摩西和“浑身亮”都竭力夸大损失, 公众更是大加渲染。 大家确信堂摩西已经下台,墨西哥城的上校在桌布上放下了六百枚金币。 这样便把赌博张扬了出去。第二天晚上,警察来干预了,因为聚赌者(全都经 过挑选的)之多,连大厅和院子都容纳不下了。 堂摩西大半个晚上都在十分谨慎而又理智地为那些贫穷或令人厌恶的赌家轮番 提供好处,但到了十一点半,他拿出了那副神奇的牌,只几个回合,便捞回了比上 半夜输掉的多得多的钱。“浑身亮”总是输钱,于是逢人便讲自己如何倒霉。 他白天在大吃大喝、纵酒作乐中度日,晚上便在赌博室里混时光,他的桌旁常 有与他交际不深的著名的商人和政治家光临。他以食客的面目出现,在推杯换盏中 搜集情报,他手法十分精明,谁也没察觉到在干什么。这样他摸清了集市结束后他 们将把那么多的货物存放在何处,这些腰缠万贯的各类商人在什么地方居住,有些 什么珍贵物品以及他们在家中或庄园里是怎样同店员和仆役们合计的。当他凌晨两 三点钟离去的时候,在文件夹里写上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数字和话语,随后关上所 有的门,盖上被单,心满意足地人睡了。他等待着调查完毕,以便制订进攻计划, 并且给堂佩德罗。卡塔尼奥和民团团长下命令。 一天清晨,大约十点钟左右,“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正在住所门口谈论问题, 忽然听到一阵尖利的钟声,几乎在此同时,那位打钟的教堂司事来到了眼前,他身 后紧跟着的神父身披法袍,手持神圣的十字架,一顶华盖的四根撑杆由几个小伙子 抬着,他们高兴地微笑着,一面走一面跳着舞。走在这支小小队伍最后面的是一个 手提小圣水桶的侍僧和几个好奇的围观者。“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机械地跟着神 父,神父沿街往下走,来到集市,而后穿过人群,来到一个被围成斗鸡场、斗牛场 和马戏场的类似小广场的地方。在这个小广场上,有一个由士兵组成的方阵。由于 好奇心的驱使,“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得以拨开人群,紧跟着神父来到方阵前面, 在这里他们突然遇上了头一天晚上赶到这里来的哈利斯科州的州长将军。 “浑身亮”认识他,如同认识绝大部分被授以军衔的将军和军官一样,于是, 他便走上前去以一种崇敬而又略带傲慢的神情向他问好。 “上校,”州长点头回答他的问候,并向他伸出了手,“我猜想您会和许多人 一样来集市散散心,您将会看到一个您根本意想不到的场面。在集市开张前十五天, 我便颁布了一道法令,对于偷窃任何东西――即使价值不到两比索――的人一律处 以死刑。我曾经十分仁慈地放过那些偷了价值不到两社罗的手绢的小偷,这样一来, 他们便无所顾忌了。昨天晚上,三四个不务正业的家伙袭击了几个玩轮盘赌的人, 抢走了他们约三十多比索的资财,但仍不满足,还动手打人,打破了他们的脑袋。 是四个人,有两个人逃跑了,另外两个被当时路过那里的巡逻队抓获。昨晚当即验 明正身,现在一刻钟以后便要执行枪决。” “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交换了一个眼色。 上校几乎是热情地赞扬将军的断然措施;他补充说,为了那么点儿小事便杀死 一个人,看来是残忍的,但是,为了保障商业的安全,不得不如此。说完这番话, 他便同将军握手告别,想尽快远离这个地方。 “不,请您不要走,您应该看看他们伏法,”将军对他说,“因为我想让您回 墨西哥城后把这件事报告给总统。罪犯马上就到。” 果然,几分钟之后,一队士兵押解着两个男人迎面而来,那两个人没有戴帽子, 双手被细绳子反绑在身后。埃瓦里斯托立刻认出这是特佩特拉斯托克那帮好汉们中 的两个,并用胳膊肘撞了撞“浑身亮”。 “我不想让你们的灵魂下地狱,因此,我请来神父为你们做忏悔,给你们带来 十字架,为你们祝福和洒圣水。上帝将宽恕你们,并把你们带进天堂。而我则不能 原谅你们,我所遗憾的是几只肥鸡没有落网,据墨西哥城的来信说,有几只肥鸡在 这一带活动。” 埃瓦里斯托的脸色如同纸一般苍白,“浑身亮”则心惊肉跳,他认为将军已经 猜透了他的心思,并得知他的全部计划。他剧烈地咳嗽,捋鼻涕,拿手绢擦脸,随 后瓮声瓮气地对将军说:“您做得对,对盗贼只能这样。” 鼓敲响了,军官委派了行刑队,特佩特拉斯托克的罪犯被置放在州长面前,州 长被助手们簇拥着,他的左边站着埃瓦里斯托,右边站着“浑身亮”。两个罪犯并 没有被这个阵势所吓倒,他们用目光扫视着聚集在一处的人群,最后把目光停在将 他们判处死刑的州长身上,向他投去仇恨和轻蔑的一瞥;但是,当他们看到“浑身 亮”和埃瓦里斯托时,目光中充满了希望,心中一时想到他们能够挽救自己。 “浑身亮”和埃瓦里斯托承受不住那两个行将走上永生之路的人的目光,他们 明白这是在向他们祈求保护,而如果得不到这种保护,他们便会被揭发。两人一时 陷人了绝望之中,尤其是“浑身亮”,他已经束手无策,州长对临死前孤注一掷的 人是不会理睬的,不过,“浑身亮”的良心受到谴责。 神父把十字架放在一张他从一个商贩那里借来的桌子上,走近罪犯,规劝他们, 给他们念了几句祈祷词,听了他们的重新忏悔,再把十字架递给他们,并给他们洒 了圣水,因为这一切都是州长所希望的。神父随即退下,给士兵们让出地方。 妇女们哭出了声音。 “可怜的孩子,”几个妇女说,“他们直接上天堂了!” 特佩特拉斯托克的可怜虫们向“浑身亮”和民团团长投去求救的目光,但这一 切都是徒劳。 行刑队已经组成;人们蒙上了罪犯的眼睛,尽管他们竭力反抗;一声令下,枪 响了,被子弹穿透的特佩特拉斯托克人像无生命的桌子似的倒了下去。军士长打过 慈悲枪之后,其余的士兵抬起尸体放在担架上,随即运送到墓地去。回营号吹响了, 部队开回兵营,州长将军挽起“浑身亮”的胳膊对他说:“您满意吗?” “十分满意。”“浑身亮”回答说。 “等您回墨西哥城后,请把您在集市上看到的事讲给总统听。” 将军朝着他投宿的市区住所走去,“浑身亮”耷拉着脑袋,满腹心事地回到自 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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