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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隔墙有耳 “浑身亮”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到生丝市场胡同来了,他的朋友急得坐卧不宁, 多次到他家里去找,并已决定去拜访堂娜塞维拉,打听“浑身亮”是否出了什么大 事。正在这时,上校本人跨进了读者已经熟识的那间客厅。 “我专门挑了一个星期天,”“浑身亮”紧紧抓住朋友的手,亲热地说,“而 且,正像人们说的,还是个大清早,这样,我们就可以详细地谈谈,也不会有任何 人来打断我们。也许您得放弃十一点钟的弥撒,去望两点钟的弥撒,教堂就在您的 手中。” “您已经很久没有到这个家来了,见到您我很高兴,以致让我多少年来第一次 不去望十一点钟的弥撒,因为这是您的愿望。您请坐,咱们畅所欲言,现在就我们 两个人,因为厨娘到市场去了。” “这更好。”上校回答着,坐在了长沙发上,把扶手椅让给了他的朋友。 随后,他又接着说:“我多次给您说过的那项计划尚未基本制订就绪之前,我 不想来见您。现在,已经部分制订完毕,您马上就会知道,我以布道的方式――或 者随便您叫什么方式吧――给您简短地解释一下。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在您与我之 间没有秘密,没有奥秘,更没有欺骗。那项计划就是尽一切可能的手段捞钱,大量 地偷窃,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独霸偷盗这一行。” “朋友!”银匠惊叫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事情就是这样。您请坐下,听我说,也不必大惊小怪,已经采取了全部措施, 一旦取得信誉,还将采取其他措施,扩大经营。” “我的朋友!……” “您坐下,安静点儿,不要惊慌。我相信我的谈话至今会使您对我的计划产生 某种概念,不过,我看您或者不理解我,或者不想理解我。‘请您听听我的个人信 仰吧,是告诉您的时候了。世上的人有一半生来是要偷窃另一半人的,而当这被偷 的一半人,睁开眼睛,回过味儿来,就要偷窃曾经偷窃过他们的那一半人,不仅夺 回那一半人偷去的东西,而且要夺去他们合法占有的东西。这就是为生活而斗争, 例外只是极少数。店主不仅卖货,而且只要一有可能就偷顾客,他们以次充好,缺 斤短两,使用假秤伪钞,往牛奶和酒里对水,在黄油里边掺油脂,在油脂里边掺奶 油,出售瘟死的母鸡和变质的肉。总之,他们不断在货物的数量和质量上掺假使坏, 他们走私贩私,借以节约开支,挤垮同行。这样的事情天天有,而且规模十分广泛, 以致我们全城所有的居民,都必须为那些囤积居奇者聚敛财富而付出这笔强迫的捐 税。全年下来,这笔钱可达到一百万。对于车夫和厨娘,我无话可说,这您知道得 比我更清楚。当然,您的那位漂亮厨娘除外,她给您做出了美味可口的饭菜,让您 在寂静的饭厅里吃。也许除了饭菜,她还为您提供了别的什么。” “朋友!” “您坐下,朋友,我再说一遍。我们实话实说,不要遮羞布,那些偷得越多的 人越爱用诚实这块遮羞布。我不是偷窃国家偷得最多的人,您信不信?每天去总统 府一个小时,十五天一换班,每月可挣三百比索多一点儿,大部分军人和职员都是 这样。一篇不超过一页纸的拙劣的公文,通常要国库花去六七十比索,因为抄写员 一个月也不过于这么一件事,或者什么都不干。您对那些叫作银行家的人,对那些 公众给他取外号叫证券投机商的人有何见解呢?您以为他们那百万财富在世界上无 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像您那样通过日复一日的老老实实的劳动而得吗?您靠着一锤一 凿的劳动富了起来,可您的背却驼了。您为教堂做的那些圣体龛和圣杯或者抵押钻 石和偷来的银器又给您带来了什么呢?” mpanel(1); “朋友,看在上帝的份上!” “这是真的,朋友,现在是说出来的时候了。我有一个朋友是例外。他开着一 个丝织品商店,有一个精干的店员。商店是在分割父亲死后留给好几个人的遗产时 分给他的。一商店的生意很兴旺,那个店员是怎么经营的呢?利用顾客的无知或疏 忽而渔利。一他卖给印第安人一块价值两个半雷阿尔(商店的合法价格)的绸料, 却向人家收四个雷阿尔。一卖给女仆一磅绸料,却给包在一张值三个铜市的纸里, 多亏他的秤精确,这就是一切。当我朋友得知他这套鬼把戏时,便解雇了这个店员, 他自己呆在店里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到年底一算帐,几乎破产。做生意想赚钱,就 得靠偷。‘一天他对着我的耳朵这样说。”唯一合法赚来的钱,是土地给的钱。一 上帝给个好收成,粮食的价格不高不低,是市场价,能这样卖产品就是福气,心里 也就踏实了。我给了他一个小庄园,小庄园的产品使他挽救了那个丝绸商店。他从 此回去种田,过起隐士生活来’,离开了商业这个强盗世界。“两年前,他来到我 家,对我说;‘我的良心不允许我继续呆在庄园,那些印第安人每天只能挣到一个 半或者两个雷阿尔,他们仅仅用几张玉米饼和少量辣椒养活家庭,冬夭连买衣物的 钱都没有。看来我是在不受惩罚地掠夺这些不幸的人们,我强迫他们从月出劳动到 日落,此外,那些以给炮兵的骡于筹办草料为名的人,无偿地向他们摊派大麦,不 付现钱而让他们便宜卖掉大麦,如果我和他们竞争,就会赔钱,因此,我要在收获 之前先卖掉庄园。’我好容易让他出好价钱买下了大麦,现在他每天按十二个雷阿 尔生活。一比索二比索地吃掉他的余额,他不做任何生意,因为他以上位真正的基 督徒的良知察看了一切人,发现无偷不赚钱。我那朋友不仅是普遍规律中的例外, 而且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一的人” “这是诚实得过了头。”朋友打断他的话说,“他不过是个性情乖僻的人而已。” “朋友,”“浑身亮”回答说!“我很高兴您已经理解了我的思想,您的心眼 儿也开阔了一些。请相信吧,不偷不摸的人是因为他没有得手,或者害怕被人发现 ;任何人只要确信,只要绝对确信不会受到惩罚,便会将手边的东西据为己有。若 不是这样,在我们的语言中――或许在别的语言中也同样――就不会有这些十分著 名的谚语:-一慢藏诲盗;敞开的箱子使正人君子犯罪。” “您说的有一部分对,朋友,但不是全对_我不完全赞成您的意见。不过,我 们不谈这个问题了。您来这里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已经给给您说得很明白了,朋友,今天是在装聋作哑、那我就给您解 释得更清楚些、您了解我在社会上的良好地位,我同都城和各州的许多最著名的人 士都有联系;由于我妻子的无可挑剔的举止,我的家庭受人尊敬;此外,我还有钱, 尽管有时不足以填补我对豪华、显赫和向上爬的追求,但是。现在还过得去,我处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在墨西哥城和任何认识我的人的地方,谁能相倩我会偷。只别 针?正如没有人相信朋友您能以一块面包赎回您在高兴时卖给我的价值连城的赃物 首饰。您可以看到,首要和本质的是逍遥法外,这是肯定的;您不要以为我会骑着 马。跑到大道上去拦截客运马车,更不会夜间出来,手持尖刀,抢夺那些从剧院出 来向城市的远处和灯光昏暗处走去的人们的手表,我不会干这些;要偷就来大的, 讲究方法,讲究学问,采取最佳方案,如果可能的话,不诉诸武力,不打不驾。我 们不偷穷人,首先,因为穷人没有值得一偷的东西,其次,因为这会有损于‘民意 ’,而‘民意”能击溃那些受到机智的和有条不紊的偷窃的富翁们的中伤和不义的 追踪。我娅,是首领,不过是个无形的、神秘的首领,我的那些副手们既不认识我, 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他们根据我的命令和情况的许可而东 偷西抢,事情就这样在我的计划中分门别类地进行。“ 他的朋友面色苍白,惊恐万状,站起身来,又坐下,大张着嘴巴困惑的目光溜 过客厅的墙壁,听完他的朋友以稳重而坚定的语气讲述的人类的诚实,他感到头昏 脑胀。 “浑身亮”停顿了一会儿,点燃一支古巴雪茄,吐出了几口烟,使小客厅烟雾 弥漫,致使银匠咳嗽起来,他翘起二郎腿,舒坦地躺在长沙发上,继续说道:“实 行我的方案的机会已经到来,正如人们说的,所需要的那些主要因素来到了我的家 里。我还缺另外一些因素,不过,您来判断一下我已有的这些,距从墨西哥城到韦 腊克鲁斯的公路不远处的两个庄园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此事只要我一开口,一 个精明强干、雄心勃勃的律师就会为我办理,他手中还有一件拖了多年的事情,就 是为一个听说是蒙提祖马二世的继承人的土著青年归还财产的问题,如果我为他了 结了这桩案子,他还会给我更多的好处呢。那件事的真伪对我没多大关系,我会利 用总统情绪好的时刻,向他讨要一个归还庄园的命令,这件事办成了,律师将给我 他许诺下的一笔优厚的酬金。兰巴里亚不是我讲的其他律师,正如人们所说,我把 他攥在手心了。我要用他来保护小偷、论棍和酒鬼,对于这些人,只要我好歹写一 封保荐信,他就会释放他们,只需六个月,兰巴里亚就成为最受那些流氓无赖欢迎 和喜爱的人。我要通知他,让那帮人为我服务,还不让他怀疑我的意图,也不让那 帮人知道我存在。” “不过,我不明白,朋友,”银匠打断他说,“购买那两个庄园同您正在谈的 这些计划有什么关系。” “您的脑子走神了,朋友。平时我稍一说您就懂了,今天都谈了一个小时,您 还完全不理解我的意图!您请坐下,不要着急,在厨娘从市场回来及我们吃午饭之 前,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谈,因为今天我要和您共进午餐,您得让我尝尝这些陈年老 酒,我知道这酒是巴列。阿莱格雷侯爵夫人送给您的。顺便问一句,您知道侯爵是 不是已经带着妻子回来了!” “一点儿也不知道,朋友,从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到他,他那天是来取首饰的, 我为他把旧首饰刷洗和溶化了,做成新首饰,的确,他那旧珠宝可真多,放在今天, 七万比索都买不来。” “咳!要七万比索?”“浑身亮”满有兴趣地说。“不过这事现在无关紧要, 我们不要岔开话题,厨娘快回来了,这种事情不能当着任何人的面说,即使小声说, 也是危险的,因为‘隔墙有耳’嘛。朋友,我买庄园,是因为那两个庄园十分富饶, 价钱又很低廉,要支付的现金也很少,付出的余额和利润也很方便,我会从别的方 面赚回来。这两个庄园将作为大本营,其中的服务和农活――如果到那时有必要的 话――将由在主要生意中专门的和浑噩的人承担。在共和国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像圣 马丁川地和佩罗特地区这样有条不紊,这样安全可靠,这样风平浪静,这一切对我 很有利。另外,我从此同那位固执的老律师堂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汉塔拉上了 关系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立即把一个属于修道院里那种假虔诚的女仆,送到我 家来当刺绣教师,那姑娘长得不赖,像一块儿糖一样讨我喜欢,不过,您知道,在 我家里,我是个圣徒。堂佩德罗。马丁的监护孤女,不几天就赢得了塞维拉和安帕 罗的好感,这就够了,对我来说,那孤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另一方面,巴列’阿 莱格雷也会感谢我,这个高贵的傻瓜十分可爱,他能够为我提供任何服务。您已经 看到,买这两座庄园我捞到了多少好处,起初我买它只是为了虚张声势,掩盖我在 潘萨科拉的惨重失败,那次差点儿使我们破产。” 稍微平静了一点儿的银匠,这时才向他的朋友投去迷茫的目光,点头赞同他买 下如此富饶的庄园。 “我缺少管理庄园的内行人,一个偶然的机会给我提供了这种人材。”“浑身 亮”继续说,“我在总统府时已经见到了那个指挥普韦布拉公路护卫队的民团团长, 我甚至许诺说我设法让总统接见他;所有这些都是无意中的事情,因为路途的安危 和这位团长本人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但是,当我在路途遇上他时,却完全不是那 么回事。关于他,已经有许多传闻,但是,认识他的兰巴里亚给我讲了他的生活和 冒险,为此,我确信他是一个杀人凶手和职业土匪,他有某种才能和手腕,足以制 服恰尔科镇和特斯科科镇的居民,以至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了巴尼内伊,巴尼内伊推 荐他,让他当上了民团团长,授权他组建了一个中队,也许您能想象得到,那里边 的士兵都同他一样是土匪和杀人犯。不过也好,他们全成了我的人,包括这位头领 在内。他也懂农业,因为他是布兰卡庄园的一个田庄的主人或租种者,他一旦经手 我的庄园,一定会精心耕种,毫无疑问,他还会执行我交给他的各种使命。我拴住 了他,是因为他为了自身利益,一定会保守秘密,并按照我的意旨为我服务。只要 我说半句话,总统就会下令把他交给巴尼内伊,他连两个小时都活不了。,至于奥 拉汉塔律师,为了让他在法院提供服务;我也在一步步地控制他妹妹克拉拉的丈夫。 这位大名鼎鼎的律师,被看作是墨西哥城最严厉、最自负的人,其实,不过是个伪 君子。克拉拉痴心地爱着他,这女人性情高傲,挥金如上,真是独一无二;她需要 未婚夫和堂佩德罗。_马丁付出大量的钱供她挥霍,堂佩德罗虽然反感,但在他们 举行婚礼几个月之后,还是把钱给她了。这个律师爱克拉拉爱得发疯,而她对待他, 正如人们说的,粗暴得没有限度。克拉拉在答应他之前就明朋白白地告诉他,说她 习惯于舒适的生活和周到的待遇。并说她的哥哥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爱她胜过爱 普鲁登西娅和科蕾塔(这倒是真的),如果她为结婚而失去这种优越条件,她宁愿 继续当处女,这样~来,她就会在该城的一条主要大街上有一所宽敞的住宅,门口 有马车,家中有仆人,桌上有好菜。丘皮塔律师把一切都答应了下来,不计代价地 在阿拉梅达对面买下了一所漂亮的住宅一,摆上了他所见到的最精美的家具,买了, 辆英国马车和两对骡子;至于馈赠物品,那更没说的,拿是能够买到或者订做的昂 贵华美的东西。克拉拉十分满意。兴奋异常、就连奥拉涅塔律师在某种程度上也产 生了幻觉。然而;这种奢华耗尽了他的钱财,他又难以后退;于是。以他一个富裕 主顾的名义。伪造了一份期限为六个月的信用状,获得钱款一万五千比索一在他的 事务所里并不缺少主顾和生意,因为,奥拉涅塔律师尽管不喜欢他,不相信他有做 律师的才能。总还是不断地为他兜揽一些生意,并把他推荐给自己的许多熟人。但 是,他被迫维持的那种排场,不允许他有任何节约。、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倒霉 鬼的痛苦也在日益增加。如果付款的期限到了他还收不回票据,当事人就会向那位 富裕的主顾讨帐。这样,他的违法行为必然败露、他就成了遗臭万年的罪人。他的 身体垮了,消瘦得不成样子、脸颊瘦得皮包骨,以至他的助手们嘲笑他。给他取了 个外号叫‘瘪三’,他们认为,他的消瘦更准确点说,是被‘吸干的’。由于一次 偶然的机会,在兑换和交易――您知道我经常干这事――中,他们给了我这种我当 场拿到手的票据,那签字好得不能再好了。但是,当我看到这位律师那么早进入我 家时,真叫我大惊失色,他形容憔悴。面目全非摇摇晃晃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头 扑倒在我的脚下,抱住我的膝盖,给我讲述了他的全部情况,描绘了他的绝望处境, 眼含着泪水请求我要么杀掉他,要么他从危难中解救出来。正巧我前一天晚上在蒂 布西奥大街的秘密赌博中赢了一些盎司,加之当时我的心绪也好。因而,不费多少 口舌便谈妥了。我为他签署了三万比索的期票,其中四张期票由我掌握,我保留着 使用信用状和向法院指控他的权利。每张到期的期票。便是这位律师末日的来临, 他得请求我一再延期,我相信,不出四五年。他得给我凑齐一万五千比索。您已经 看到这个人是我的,绝对是我的了。他能够伪造一个签字通过这种方式弄来一笔他 明知无法偿还的钱,那么,他也能干胸在何事情。在我们将要开始的营生中,他是 我的伙伴、我倒副手,当我不在或生病时,他可以代替我。如果说他有当律师的大 本事,却有干坏事的才能。民团团长和克拉拉的丈夫将在我的领导下创造奇迹。我 还要告诉您另一件事情,它像一个富矿一样绝对保险而又取之不尽,这就是一副既 神秘又奇妙的纸牌。您一生中见到的所有那些碰运气气者,都没有玩过我看着制作 的,并且可以说是我的那种纸牌。这种纸牌,想赢多少局就赢多少局,在适当的时 刻,为了迷惑,避免嫌疑,还可以输掉,如果有亲身,还步会相信呢。为了有意识 地把各个行业都垄断起来,我拥有为公鸡提供饲料的斗鸡饲养者,他们可以根据自 己的兴趣大小干一些其他勾当,我还有牲口贩子,他们倒换和贩卖劣等伤残的马, 换来健壮珍责的马。一句话,我让这些无赖们学会肆定忌惮地剥夺他人。我个人不 参与所有这些事情,只不过给他们提供一点儿钱。如果事情败露,活该他们进监狱, 我则以债权人的身份出庭,扣押他们所留下的东西,如果不被发现――这本来也不 可能被发现,我将不声不响地获取我的那份收益。正如我说的那句话,我们是在毫 无风险地下赌注,朋友,您信吗?” 他的朋友怀疑地摇了摇头、但是,他最后表示赞同说,凡是人能办到的任何事 情,都要慎之又慎。 “还有7 宗同样重要的事情,”“浑身亮”继续说道,“那就是铸造伪钱币。 我们把工厂建在佩罗特的水磨坊,您就是厂长。您有制造机器设备的相当熟练的技 术,您现在就在这里,在这银器作坊,开始做冲模。零星钱币您可以让别人做,但 是,做冲模,没有一个人能像您做得那么完美。要模仿,说得确切点,是复制―― 就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要疏漏――瓜纳华托铸币厂的新比索,由于来源丰富,这些 钱每月有不少运往墨西哥城。我们的磨坊经常要有五六口袋真比索,在运往墨西哥 城时加进两三百我们制造的比索,就这样连续不断地更换。您估算一下,加入百分 之八到十的合金,并不会改变响声――同印第安人常给您的贿赂比较,也不会发现 是假的――或者留下同柜台铁皮磨擦的痕迹。一句话,不会‘露馅’,您比我更在 行,朋友,您就放手干吧。” “啊!关于这方面您放心。”银匠机械地回答,对推荐他做这种艺术品感到兴 奋,他答应要像给罗萨里奥小教堂做圣体龛和雕花圣杯那样以最精湛的技艺完成这 项工作,但他随即又想挽回这种轻率的许诺,便接着说,“这件事关系重大,需要 三思而行……下次见面时我再谈谈我的意见。” “不必,不必再说了。我们不需要再谈一次,动手干吧,从明天开始,您就准 备制造机器设备。我将为磨坊买一些新器具,因为原来那些都不中用了,一切都要 更换,这样谁都猜不着那里是在磨面还是在制造比索。” “那么,工人呢?” “这太容易了,只要一句话,兰巴里亚可以从监狱放出那些无赖来为我们效力, 就连兰巴里亚也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服务呢。这事由我办理,技术方面的事由您负责, 快干吧,八个杜罗!不要犹豫不决了。您也许忘了我的重托:您应该担任最主要的 角色,调查您这银器店的所有顾客以及其他尽可能多的人的生活和秘密,您可以通 过直接和间接的方法了解。比如:女经纪人同往日一样到这里来,告诉您说她把一 只戒指卖给了某某夫人。这就需要了解这位夫人是已婚的还是生活在一种十分舒适 的环境中;有没有儿女、兄弟、叔伯、侄子或朋友;是不是富户,有没有首饰和私 房以及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忘掉了钥匙;是不是一个人睡觉;是不是敞开着大门 ;什么时间出门或回家,一句话,就像一个吃醋的丈夫为抓住妻子的奸情所作的那 种调查……” “我明白,我明白,朋友。”银匠低下头,机械地回答,不敢看他一眼,“浑 身亮”时而站起来,时而又坐下,用火具点燃刚刚熄灭的雪茄。 “干这种事情需要时间、耐心和计谋,不过我了解女经纪人,她是一个单身女 人,不用吩咐她就会干这些事的,此外,由于重要的首饰交易――特别是近两年― ―她已经在这方面同您建立了联系。再晚些时候,我还要通过间接的方式成立一个 代办处之类的机构。这样,我就可以了解半个墨西哥城的家庭的内情。” 说话说得精疲力竭,口干舌燥的“浑身亮”,从放在桌子中央的银托盘里拿过 一个装满陈年老酒的玻璃瓶――那是巴列。阿莱格雷侯爵馈赠的,斟满一杯,一饮 而尽,兴奋地咂了咂嘴唇,又坐在了长沙发上,似乎累垮了,不过那不是因为说话, 而是因为他向他的朋友展示的那项宏伟计划。 大约沉默了十分钟。 银匠既说不上话,又难以在“浑身亮”随之而来的冗长、坚定的谈话中插嘴, 他感到茫无头绪、心神不宁。他忽而觉得每项计划都有弊端和危险,忽而又为能通 过各种渠道轻而易举地剥夺他人财富感到吃惊。“浑身亮”的影响振奋了他的精神, 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对做这样一个儿子的父亲感到满意,他的儿子在各个领 域发挥的才于和丰富的想象力使他着迷。父爱和怕他有朝一日会露出蛛丝马迹的担 心激发了他,他犹豫了好一阵,准备开口把“浑身亮”出身的秘密告诉他,恳求他 放弃他的所有那些危险而邪恶的计划,恳求他过简朴的生活,满足现有的地位,满 足守在漂亮的安帕罗和贤慧的妻子身边这种合法而纯朴的享受;而作为父亲的他, 还将继续自己的工作,还将把锁在橱柜里的珍贵宝石和保存在当铺的金银钱币据为 己有。这种健康的思想只是一闪即逝。 把装着蓝宝石、红宝石、绿宝石和钻石的那些匣子交给“浑身亮”?从蒙特比 奥的钱柜里取出他的西班牙斤币?不可能,这同做生意是两码事。他的朋友是个精 明强干、福星高照的人,除了那天在潘萨科拉的惨败之外,从没有辜负过他的信任。 一他的计划在向他微笑,尤其是制造伪币那项计划,他已经考虑着去一趟磨坊,将 那里的事情安排一番,待工厂一旦被发现。只需十五分钟,那里便只能找到面粉和 小麦。另一方面,泄露了秘密就等于败坏了那位莫雷利亚女人的名声,而如果“浑 身亮”打算认她为母亲,那就会导致她的贫穷,还得多费口舌,只需一句话,她那 众多的所谓亲戚中就会有某个人出来要求实施遗嘱的条款。一这一切都很遥远,兴 许根本不会发生,但银匠认为,迫在眉睫的危险是对付如同飞人迷途的鸽子一般在 自己头脑中闪过的正直的念头,并使之不能实施。最终。比道德概念更强烈的野心 胜利了。但是。突然间一个他在整个谈话中没有想过的可怕念头向他袭来,他抛弃 了头脑中不断涌现的各种思想,随即打破了良久的沉默,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叫喊道 :“您就不怕地狱吗?朋友。” “浑身亮”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自己等待的竟是这么一句话,他如同被弹簧弹 起似的,一个跳跃站起身来。一他过的是欢乐的生活,从来没想到过死,更没想过 地狱。但是,在这一时刻,朋友的质问并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想象 出了硫磺沸腾的大锅和熔化了的如同河流般的铅水,那里边浸泡着被罚人地狱者的 赤裸的躯体,这些人大部分生前是强盗、杀人凶手。色鬼和赌棍。然而,他逐渐恢 复了镇静。重新落座,并心平气和地回答他的朋友说:_“的确我还没有想过这个, 不过,我认为这种事情在世间很容易处理占首先,这不是残杀。伤害或虐待任何一 个人,更不是从穷人口中夺走面包,恰恰相反。在我的计划中,一切都会干得有条 有理,您已经看到,这里几乎没有犯罪的行为,即使有,也不过是轻微的犯罪;至 于偷富人的钱,这很难说是犯了死罪呢还是立下功劳。我几乎全卷读完的《圣经》 说:富人有义务帮助穷人,事实上,他们连一口水都不给穷人。不过,我们先把这 些论据放在一边,我想到了另一个可以使您完全心安理得的论据。您是狂热的基督 徒吗?” “就算是吧,朋友,”银匠回答说,“否则,我不会想起我刚才对您说的那句 话。” 飞好。一个罪人,哪怕心再狠,罪孽限,只要做一次真心实意的临终忏悔,便 会得到宽恕,因为上帝的慈悲是无限的,还有什么比做了一次忏悔更容易的?尤其 像您这样一个如此规矩行事,如此忠厚善良的人。“ “如果我突然死于中风或者遭了雷击――这在墨西哥城的雨季是经常发生的, 我到哪里去忏悔呢?” “您现在就去仟悔,因为您和女经纪人的交易很容易犯些小罪过;不过这是极 意外的事情,也许出于偶然,而我永远冒着死罪的危险,因为我们不是圣贤。_另 一方面,当我们的生意兴旺发达时,我们不能忘掉积德行善,或许建造一座教堂, 像从前的贵族们做的那样,用以保障能上天堂。不过这一切都很遥远,以后再说i 我们应该先顾眼前。” 他们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着,可是,尽管“浑身亮?极力摆出他的论据,还是 不能说服他的伙计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银匠请求给他八天考虑的时问。 “同意您的意见,”“浑身亮”说。“不过您应该知道、最实质的问题是我需 要钱;需要许多钱意欲取之,必先予之。我给您八天期限,是让您想办法的,您不 要在如此庄严的时刻把我撇在一边。拉戈斯的圣约翰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必须在 那里开始行动,并要取得丰硕成果。” 在这漫长的谈话中,只有最后几句话在银匠的心头留下了深刻印象。自从在潘 萨科拉的惨败之后,他对他的朋友在几个月前的一次大获红利的生意中所表现出来 的运气和本领深感怀疑。然而,他没有作出任何特别的表示,只是向他重复着那句 话:“八天之内。” 脚步声、钥匙开门声和铁锅的响动,终结了这场谈话。 “厨娘已经回来了,我们到此为止。”银匠说。 “那好吧,”“浑身亮”回答说,“您不妨把厨娘叫来,告诉她说我今天同您 一起吃午饭,在她为我准备可口美餐的同时,我也不能浪费时间,因为您已经知道, 我有多少事情要做。十二点钟之前我再回来。” “浑身亮”出去了,他的朋友给厨娘嘱咐了一番,取出了一瓶陈年老酒,洗了 洗脸,比平时更仔细地穿好衣服,显得十分安静地向大教堂走去,因为祷告和望弥 撒的时间还绰绰有余。 但是,这个难忘的早晨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厨娘出去时把门敞开着,因为 星期六到处都是丰富的物品,没必要到市场去,只在住区的生丝市场大街的货摊和 店铺就可以采购到足够的东西,她打算提前五分钟回去,并果真这样做了。她无声 无息地上了楼,厨娘同塞西莉亚一样穿着一双丝绸鞋,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在家 中的地毯上悄悄地溜了进去。她发现主人一反常态,今天不在卧室,往日她每天在 去市场前或从市场回来后,都要进卧室接受他的命令或者询问他午饭或晚饭有什么 特别的要求。她来到客厅,见客厅门锁着,却听到有声音,便从锁孔往里面窥视, 见银匠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抱住头,好像忍受着剧烈的偏头疼(他经常头疼),又 见到“浑身亮”站在他的面前,指手划脚地大声说话,如同九月十六日在阿拉梅达 发表演说的那个人一样。 厨娘屏住呼吸,双眼和双耳轮换着在锁眼窥探和谛听。她看到了全部经过,也 明白了谈话的大部分意思,当里边的谈话终止,她跟起脚尖离开房门,朝厨房门口 走去,抖动着钥匙,好像刚刚进门似的。她来到厨房,尽可能地把盘子、餐具和铁 锅碰得哗哗乱响。 “浑身亮”说得很对,他想得很周到,一切都预见到了:“隔墙有耳……厨娘 更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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