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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贝多亚的外交使命 装载着贝多亚和他的秘书兰巴里亚的专用马车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城门,为了不 引人注目,继续在大街上缓缓行进,停留在后面的护卫队随后从另一个城门进去。 其实,队伍是前一天就出来的,但公众们并没有在意,因为时常都有军队往来于韦 腊克鲁斯,不过,他们从来不与强盗们纠缠。当然,埃瓦里斯托早就让开大道,放 他们畅行,他只要一得到密探们的及时报告,便躲藏起来,或者装作安闲的行路人。 贝多亚和兰巴里亚两位律师在他们的房间里掸掉旅途的灰尘,喝了一点儿冷饮, 便来到大街上,朝一个外国富商的家里走去,这个富商同州长的友谊深厚,并对他 有一定的影响。他们向他通报了他们此行的缘由,并添油加醋地说,总统异常愤怒, 决意讨伐普韦布拉州,从而准备了四千名士兵和二十门大炮,如果三天以内他不能 回去复命,军队就将出动。为了商业的利益与共和国的和平,他恳求立即把这件事 情秘密通报州长,告知他该州目前所面临的危险,并请求同他进行一次会晤。 兰巴里亚还算见过州长一面,而贝多亚不仅同州长没有友谊,对他没有影响, 就连见也没见过他。至于那位外国富商,他只在财政部见过一面,部长把他作为内 地一位知名人士介绍给外国商人,他们只不过是握了握手而已。然而,贝多亚却决 不错过这个机会,他在接受做调解人的使命时,便想到了这位富商可以在这件事情 上助他一臂之力。 第二天晚上,已经很晚了,贝多亚和兰巴里亚被领进了州长办公室,州长十分 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使用了普韦布拉风俗中所有亲切柔和令人愉快的礼仪。他们一 支接一支地抽着雪茄,然后,进入了严肃的会谈。 起初,州长对联邦政府的行为表示了怨恨和气恼。他竭力夸张这个州的经济实 力,鼓吹阿尔托市区的久经考验的勇气,他的军队的严明的纪律,尤其是他那个排 头兵营,他坚信所有士兵都毫无例外地是一些真正的狮子,他们可以把任何来犯之 敌撕成碎片。 贝多亚律师见州长向他炫耀其军队的勇猛和顽强,他便走到州长跟前,与此同 时,他向兰巴里亚使了个眼色,兰巴里亚便像坐困了似的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取出一支雪茄,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到房间的另一头抽烟去了。 贝多亚又靠近了点,直至凑到了州长的耳朵上。 “我的秘书是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尽管如此,最好还是不要让他听到我出于 友谊才悄悄告诉您的事情。” 州长把椅子往贝多亚跟前挪了挪,以极大的兴趣倾听他的谈话。 “我是内务部长最亲密的朋友。多年来我们一直是赤诚相见,我几乎是他的同 学,他做任何一件重要事情都要和我商量。他十分敬重您,认为您是联邦国最好的 州长之一。他出于信任,派我到您的身边来,让我把事情的真相跟您说明白。共和 国总统自从得知您的报告,大为震惊,他发誓要剪除您和您的排头兵。还说他要立 即准备军事占领普韦布拉并宣布戒严。他派人找来了他的朋友堂曼努埃尔。埃斯甘 东,此人同另外几个受他控制的富翁联合一起,共同处理这件事情,他借了八千比 索现金;同一天晚,他还发出一份急件,调来哈利斯科州的六千人的一个师;在墨 西哥城约莫有九千或一万人。很快,也就是说,我们谈话的今天,他们将组织一个 步兵营,两个骑兵团和一个炮兵中队,所有这些军事力量都归巴尼内伊上校指挥, 这位上校将在圣马丁听候命令。城里人对此一无所知,因为这一切都是在非常神速 和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四天之内,您将会有灭顶之灾,在这样短的时间里, 您将不可能组织军事力量,顾不上加强城防工事,来不及向其他各州求援。我对您 的好感是在我有幸认识您之前就已经产生了的,理智启示了我,无疑这也是上天的 启示,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内务部长,是他答应我耗费钱财,冒着路途上的危险, 前来把这个消息通知您。碰巧,我遇到了一支前去增援运币车护卫队的部队,这样 才使得我一路上免遭寒水岭强盗的抢劫和危害。这一下您该知道所发生的事情了吧, 我在这里听您的吩咐,为您效劳我可以不顾一切,如果可能的话,为了祖国的利益, 当然,尤其是为了您的利益,我甚至可以牺牲个人生命,这是为了向您证明,我对 您的尊敬决不是一句空话。” mpanel(1); 贝多亚一席事关重大的谈话,在州长的思想上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只一会儿工 夫,他便失去了对排头兵的幻想,转而感受到了可悲的现实。寄往巴黎订做熊皮帽 子的款项,购买服装、皮带和装备的开销,尤其是养活这支超出本州经济能力的军 队的费用,已经把这个州的金库挖了一个大洞。中央政府的资金再少,也比一个州 的要多,普韦布拉州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四五千人马的人侵。 他看到了――正如有人讲的――一线青天,他坚信贝多亚的到来,是真心实意 地要把他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州长对他的自我牺牲精神赞不绝口,一改会谈开始时 的那种铿镪有力的语调,转而低声下气地说道:“为了摆脱目前这种困境,不知您 有何适当的和体面的办法?贝多亚先生。” “办法很简单,”律师回答说,“撤回那份报告就行了。” “发表在《官方日报》上的那段大放厥词的文章怎么办?” “这没关系,”贝多亚赶紧说,同时,重新凑近州长的耳朵,“您要知道内务 部长是您的好朋友,他很器重您,对您在州政府为祖国尽职尽责的服务十分赞赏。 部长一谈到那段文字就十分气恼,他调查出这段文字是被一个人秘密塞进报纸的,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您,也不是前几次选举出的议员。但是,要发一个更正,报纸的 那个编辑必须免职,应由一个更加谨慎小心的人来取而代之。” “如果这样,我们就可以结束了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报告也将撤回。谢谢, 非常谢谢,律师先生。您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样同时维护了本州和联 邦政府的荣誉。按照您的提示,现在所麻烦的是,谁会是那篇文章的作者。这里倒 有一个名叫奥利瓦雷斯的人,那是一个阴谋家,一个大坏蛋,他在这里编辑一份反 对派报纸《无产者》,我不知道他怎么还在墨西哥城谋得了一个职业。此人还厚颜 无耻地给我写信,要求我推荐他当州议员,信中流露出不少等于威胁的话语,我干 脆回答他,我从不参与选举的事情,我要让人民完全自由地挑选他们的统治者。等 到选举的时候,他来到了这个城市和阿特利斯克进行他的阴谋活动。不过,您可以 想象得到,他遭到了全面的可耻的失败,仅仅捞到了两张选票。” “是他,就是他。”贝多亚说,“这个人我没有见过,但是,凭您说的这些特 征,我还是听到过有关他的事情。咱们先把他监视起来。” “奥利瓦雷斯,”州长继续说,“他连候补议员也没当上,但是,他靠给各种 人写推荐信解决了问题,结果产生了三四名我所不喜欢的州议员,这些人的品行恶 劣,根本就不是本州的儿女。他们一个是马斯科塔地区的,另一个是圣约翰。德尔。 里约地区的,第三个是坎德拉地区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地区在哪里呢……您已经看 到了吧,普韦布拉州的代表都是些什么货色。” “请您不要再纠缠那些细枝末节了,州长先生。”贝多亚打断了他的话。“如 果您让人民自由选举他们的议员那么,您那至关重要的象牙交椅就会被穷乡僻壤中 那些蹩脚律师和投机钻营者坐上了。” “您说得对极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即将进行的选举中不会发生。两个月以后 就要进行选举了,一定会选举出我完全信任的议员来,有情况表明,他们将维护本 州利益,向您提供服务,反对联邦政府的专制。如果我能做到点儿什么的话,那就 是运用我的某种影响,”州长一边说着话,一边凑近贝多亚的耳朵,“您将是我们 代表中的一个。” “不胜荣幸,多蒙关照!州长先生!……我从心眼里感谢您。不过,身为法官, 我的志趣在于将来建立一个独立的律师事务所,本来很快就要建立起来了,但是, 总统和部长们坚持叫我继续干法官这个行业,这您看得出来……我不忍拂其美意。 如果我斗胆推荐一个人的话,我要提到我的秘书兰巴里亚律师,我很荣幸把他介绍 给您。他是一个最聪明最机灵的小伙子!……好家伙,他可是个宝贝……您在全国 都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过来吧,克里桑托,快谢谢州长先生。” 兰巴里亚呆在大厅的另一头,一边抽着烟,一边测览着一个书架上的书籍,听 到贝多亚的叫声,转过身来,坦然地向州长深施一礼,然后装出什么也没有听见的 样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没什么,没什么,兰巴里亚律师先生,您先别谢我。”州长急忙说,“选举 不总是保险的,也许那些从来想象不到的人会大获全胜呢。但是,像你们这样的人, 应该成为国家代表机关的成员。” 两位克里桑托握住了州长的手,给他来了两三个深情的跪拜。 州长对他得以摆脱困境,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他也握住了他以为是自己救星的 这两个人的手,并请他们回到各自的坐位上。 “我想明天就离开这里,州长先生,”贝多亚说,“因为延误时间会使我们遭 受严重危险,再说,我这个人就这样……闲不住……我要经手办什么事,好歹不办 完,我就不罢休。” “您和我一样,”州长说,“在这方面,咱们是彼此彼此。” “我也是一样,”兰巴里亚说,“恕我冒昧,我们大家都一样。” “您知道吗?州长先生,”贝多亚补充说,“现在可以这样说,我发现了杀害 萨乌斯伯爵女儿的可怜侍女的凶手,我掌握了他们的罪证,判处了他们的死刑,要 不是别人的顽固坚持和阴谋活动,他们早就被绞死了。在复查中,人家认为证据不 够充分……我知道什么。时至今日,这些人还关在监狱里……咱们不谈这些了,已 经没有一个人记起这件事了,我们言归正传吧。我该怎样向我的好朋友部长交待? 他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我呢?” “为挽救本州的荣誉,您具有我的一切权力。从我这方面讲,我认为这个问题 已经得到解决,一切就此结束。在我第一次去墨西哥城时,我有兴趣让部长先生和 总统先生看看我的排头兵,我敢肯定他们能在墨西哥城看到像拿破仑大帝的卫队一 样的士兵,一定会赞叹不已。这总是为民族增光添彩的事情。” 在极力表白了一番友谊和握手之后,代表和秘书辞别了州长,在护卫队的陪同 下回到了墨西哥城。他们在回归的途中只不过遇见了几个贫穷的印第安人在森林边 上捡拾树枝和从枯藤老树上掉下来的朽木。 全权代表的返回和他们与内务部长的会谈,都获得了全面胜利。 “我们遇上了这个百折不挠的人,”打过招呼和寒暄了几句之后,贝多亚对他 的上司说,“他胆大妄为,目空一切,在会晤中不管是否恰当,总带着他那五百个 排头兵,以阿尔托市区的起义相威胁,他准备在城市的各个街口挖战壕,修掩体, 谁知道有多少其他准备呢。言语的狂妄就更不待说了,不过,我把他给镇住了,您 当然知道我用什么方法。在解决任何问题之前,首先是静听……考虑,三思而行。” “我已经观察到,”部长回答说,“您不是那种在解决问题时既不了解前因、 办事又抓不住关键的莽撞和轻浮的人。您的才智就在于思考。您不知道,自从您来 到首都,进入政界和官场,的确使我受益不浅。我万分庆幸,我能在我们的第一次 会面时就发现了您这样一个人才。这真是慧眼识英雄,贝多亚朋友。我有眼力;我 非常了解我周围的人。”部长在贝多亚的膝盖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又向兰巴里亚投 去了一瞥狡黠的目光。“要说兰巴里亚律师这个小伙子,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他 热情活泼,积极肯干,具有杰出的才能……但是,缺少贝多亚律师的稳重和冷静。 咱们还是谈正题,我们的州长和他的排头兵结果怎么样了?” “这就用不着和您说,因为您一定猜得出来了。他毫无保留地服从于联邦政府, 确切地说,就是服从于您,在这里,”贝多亚硕士竟然也敢用手拍拍部长,“您是 内阁的灵魂。” “您可不能这样说,……我不过是对总统有点影响,仅此而已……您快把详情 给我讲讲,问题是那样顺利地得到解决的,我太感兴趣了。等事情全过去之后,我 要把这一切汇报给总统,当然,我不会不讲您在其中所起到的积极作用。” “那是一场多么激烈可怕的舌战呀!兰巴里亚可以比我说得更好一些……当然 我们最终胜利了。他威胁恐吓,我来的比他更厉害;他竟扯着嗓子叫嚷,而我从容 不迫,正如您常说的,带点儿严肃的表情压倒了他,随后,我心平气和地一手把他 引人了问题的实质,就像我开头对您说的那样。” “好!”部长说,“不过,你们达成谅解的基础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没有基础,只有全面的服从。我们胜利了,他收回报告。” “好,很好,”部长打断他的话说,“但是,有什么条件吗?” “几乎没有。只是在《官方日报》上发表一个更正,说明那段文字与编辑部无 关,并宣布日报的一个编辑被解职。总得有一个人当牺牲品,给这个编辑在海关谋 一个职业,这样一来,他会很高兴的。您觉得怎么样?” “我全都赞成,明天您就给州长写信。我希望他给我写封信来,我在给他回信 时一定万分注意。对于您,我最亲爱的朋友,我非常非常感谢您,也同样感谢我的 老朋友兰巴里亚。你们把事情处理得十分得当,从而避免了一场重大冲突,使共和 国免遭流血牺牲。” 部长握住了两位全权代表的手,走近他们,在他们的耳旁说:“作为内务部长, 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感谢。这个可恶的州长若以他的排头兵营相要挟,就会使我们陷 入严重的困境。现在国库没有一个比索,财政部长要求辞职,那些投机商们抢劫政 府,比寒水岭的强盗抢劫旅客要更为可怕。如果不确保百分之二百的利息,这些人 连一个比索都不松手,已经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们都应该严守秘密,我希望明天咱 们再见面,使这个问题得到圆满解决。” 贝多亚和兰巴里亚退了出来,当他们走下政府大厦的楼梯时,忍不住地笑出了 声。 “你的声望日益增长,我不知道你要走到何处为止。”兰巴里亚对贝多亚说。 “也许能混个部长当当,最好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们用部长的职务来请求 我,而我则加以拒绝。 “那是一种愚蠢行为,你会后悔不迭的。” “你想错了,那样一来,我在公众的心目中就更加重要,更加伟大了。一个人 推辞部长职务,就说明这个人有点儿能耐。再想得远一些,我不仅能够掌管一个部, 而且还要负责组建它,也就是说,主宰全国。” “也许你说得对,贝多亚,你可比我聪明多了。眼下咱们还不错。一袋子比索, 一个众议员职位。因为,到了七月份,普韦布拉州肯定选我们当众议员。” 两个朋友分手了,他们约定第二天共进早餐,喝上一杯香槟酒,庆祝一下这次 外交演习所取得的好成就。 埃瓦里斯托远没有想到他差点儿把国家都给葬送了,也没有想到法官已经缺席 判了他的死刑,这位法官正是因了他的缘故,刚刚执行了一项重要的外交使命,这 一使命使他走上了成为全国最伟大的人物之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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