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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首次抢劫客运马车 这天轮到马特奥出车去韦腊克鲁斯港。卡西米洛。科亚多想必记得他。堂安塞 尔莫。苏鲁图萨曾经雇他当过佣人,把他培养成车夫。在客运马车行所有的优秀车 夫中,马特奥的技术最为娴熟。客运马车行是墨西哥城非常有用的机构,它以其车 辆行驶路线之多之难,以其秩序井然,以其尽管途中障碍重重依然准时抵达的作风, 以其管理妥善,堪与发明并修建铁路以前英国的客运马车行业和巴黎的“运输公司” 媲美。当马特奥在这家庞大的车行名列前茅的时候,他也成了堂曼努埃尔。加尔戈 约和卡西米洛。科亚多的宠儿。 马特奥是印欧混血人。这个聪慧、勇敢、倔强的种族如今约占新西班牙人口的 三分之一,它对战争、矿业和农业进步贡献极大。马特奥身材矮小,略微有点罗圈 腿,大鼻子,眼睛乌黑、细小、狡黠,没有胡须,后背很宽,双臂双腿肌肉发达, 手很小,但指头却粗得像小香蕉。他灵巧地操纵着两套骡子,技术是那样熟练,以 至于套车的烈性牲口一下子就能辨别出驾驭它们的这位车夫高人一筹。随着马特奥 的哈喝及鞭响,骡子出发了,它们嘶鸣着,带着魔鬼般的狂怒,似乎要将马车拖成 碎片。车上若有女乘客,她们就在胸前画十字,祈求上帝保佑。但是走不多远,马 特奥的喝斥和鞭打便迫使牲口转入了令人愉快的有节奏的碎步。马特奥是在与堂曼 努埃尔。埃斯甘东共同创建墨西哥城客运马车行的那些美国车夫的圈子里成长起来 的,因而讲的是南方各州的乡下人所操的那种粗俗、生硬、几乎听不懂的英语。他 假装忘了西班牙语,常常故意地抑或出于习惯地说许多错话。他跟斯洛贡和“魔鬼” 胡安一起大罐大罐地喝啤酒;他吃半生不熟的英国式烤牛肉,玉米小饼吃得很少, 龙舌兰酒根本不喝。马特奥不是那种埃瓦里斯托所能吓唬得了的车夫,再来二十个 强盗他也不怕。多年以来,他对路上的险遇及突然事件已经习以为常,不止一次地 挨过幸好未击中他的子弹。因此一听见“站住!”的吼叫,一看见埃瓦里斯托仿佛 雅各似的站在公路中间,深栗色马转着圈,前蹄腾空,他用手枪对准四面八方,马 特奥非但不惊慌,反而哈哈大笑,随即慢慢让骡子停下,他脚踩车间,刹住了车。 若不是他动作及时,非得碾了埃瓦里斯托及其深栗马不可。“别开枪惊了牲口,朋 友。”马特奥镇定地说,“车上坐的都是‘正人君子’。是我运送他们,这就够了。 朋友,看样子您在这一带是新手,光凭冲我喊叫这一点就看得出。两年前在这一带 的那些人从来不动本车行的车夫,东家安塞尔莫发给我们赏钱,因为我们给他把车 平平安安地赶到了韦腊克鲁斯。我们回头再谈。您快点,谨慎点,我要是迟到一小 时就得挨罚。” 这一切对于埃瓦里斯托都是新鲜事。他惊异于大不列颠陛下的邮差同他讲话时 的亲密以及这位客运马车车夫与他交涉时的直率,他几乎打算请求车夫原谅而不是 抢劫他们。但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必须求助于自己的邪恶本性以便充任强盗的角 色。 “好吧,朋友。”对马特奥的讲演埃瓦里斯托回答道,“不应该逃跑,因为那 么一来,我可要开枪了,我手下那些埋伏着的人也会开枪的。” “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马特奥说,“若是那样,男子汉大丈夫一词还有何 用?您快点吧,我运送的人您要慎重对待,否则他们以后出门再也不坐我的车了。” 打算尽快结束的埃瓦里斯托吹起预先约定的口哨,从公路左侧闪出了伊拉里奥, 他让马直立起来,继而向前冲去。蒙面印第安人逐渐从大木桩的藏身处走出来,挥 舞着棍棒,包围了马车。其中两个拿火花老枪的人瞄准了马车。 埃瓦里斯托走近右边的车门,持枪喝道:“谁要动一下或者喊一声,我就掀掉 他的天灵盖。” mpanel(1); 伊拉里奥走到左车门跟前,逐字逐句地重复了同样的命令。蒙面人们站到骡子 前面,以阻止马车逃跑,因为他们不知道首领与车夫达成的默契。 马车的九个座位都有人。车夫位子上坐着监工,车顶坐着一名仆人。乘客当中 有堂曼努埃尔。埃斯甘东、堂何塞。贝尔纳多。科托和堂华金。佩萨多;其余的是 携带两名女仆返回普韦布拉城的两位年老的夫人,以及两个面目和善的陌生人,他 们可能是去韦腊克鲁斯城采购冬季货物的内地商人。 堂曼努埃尔。埃斯甘东也曾是马特奥的主人,他俩总用英语说话。埃斯甘东特 意选择了轮到马特奥赶车的这天出门旅行,他清楚地知道,如若遇见强盗抢劫,马 特奥准能应付得使事情不至于太糟。堂华金。佩萨多时常从墨西哥城去奥里萨瓦市 的庄园,他曾被抢过八九次,因而知道只要不抵抗,除了受到污辱和搅扰以外,不 会有生命危险。但堂贝尔纳多。科托已经多年未离开过墨西哥城的家了,这期间他 光去过塔吉瓦亚,尽管听人讲过关于寒水岭暴徒拦路抢劫的十分新奇的趣闻,却从 未碰到过一回。所以一看见蒙面人和从车门伸进来对准旅客胸口的子弹上膛的手枪, 他便吓得魂不附体,一句话不说,蜷缩得像条毛毛虫,几乎钻进了坐在旁边的女人 们的衣裙。他低声对她们说:“看在上帝之爱的份上,夫人们,不要喊也不要哭, 因为我们是死人!” 在对旅客们说来不啻几世纪的几分钟沉默之后,埃斯甘东开口了,他尽量掩饰 着惊慌的嗓音。因为不管怎么说,在荒山僻野的路上和森林中突然遇到强盗总是一 件严重的事情。然而埃斯甘东毕竟还能说话。 “不必动武,首领先生――因为我猜测您是首领。”他对用枪瞄准他的埃瓦里 斯托说,“我们准备做您要我们做的事情,没有理由虐待我们。” “那好。”埃瓦里斯托用略微嘶哑的嗓音答道,“把你们口袋里的钱拿来。” “我们一点儿钱也没有。”两位老妇人慌忙否认。从颤抖的声音里察觉得出她 们确实能掏出几个,她们在撒谎。 “别说了,夫人们。”埃斯甘东说,“既然首领先生表现不错,我们就不能给 他设置困难。” 两位老太太无可奈何地半个雷阿尔半个雷阿尔地慢慢从胸口处和衣兜里往外掏 钱。 “快点儿!我可不能等一个小时,让这些讨厌的老太婆检查全身,尽掏出些光 滑的梅迪欧。”埃瓦里斯托生气地吼道。 她俩如此恐惧,以至于一个老妇人把藏着的一条装满比索的龙舌兰纤维小布袋 失落了。 “把那个拿来。”埃瓦里斯托说,“你们刚才说一点儿钱也没有。我马上把你 们捆在树上,连衬衣也剥下来,因为你们衣服下边肯定还有钱。” “看在受难圣母的份儿上!”一位老妇人喊道,“我们起誓,所有的钱都在这 儿,我们正要把它送给您呢。” 女仆们吓得直哭,但却不敢吱声。 “算了,算了,首领,您宽宏大量一些,饶过她们吧。”埃斯甘东说着,架开 了举拳朝那位老妇人脸上打去的埃瓦里斯托的胳膊。 “其他人快点。”首领喊着,捡起了小口袋。从外面看,口袋里大概装着八九 十比索。 堂华金。佩萨多平静地检查了衣兜,搜罗了八个比索,交给首领,说道:“我 全部的钱就是这些。我们连饭钱都没了。” 堂贝尔纳多。科托掏出八九枚比索,其余的男旅客和另一位老妇人也倾其所有。 一份份数额不大的比索集中在埃斯甘东手里,他交给首领,说道:“我们的钱都在 这里。这桩生意不算坏,首领。您瞧,不说严厉的话,不施暴虐,不担风险,生意 还不坏。” “现在,怀表。”埃瓦里斯托不理睬埃斯甘东,径自说道。他把钱揣进衣袋, 拉下枪栓,这时他已经没有必要用枪了。 堂华金。佩萨多交出一只银壳旧怀表。 堂贝尔纳多。科托以十分温柔和能说服人的声调说:“不好,我走得匆忙,怀 表忘在家了,首领先生。”边说边将坎肩的口袋翻了过来。 两个老妇人及其女仆拿出几个刻着圣徒形象和细肋骨的金质珍品盒。那两位一 直缄默不语、外表平静的男旅客毫不反驳地交出了带有精美的长链的金壳表。 埃斯甘东将这一切递到首领手中。 “好嘛,不算太坏。我们已经给了怀表,有的还是金质的;这几位夫人甚至给 了珍品盒,她们这下不会受虐待了吧。不是吗,首领?” 就在首领略带贪婪之意地去接劫获物并要将它分装在各个衣袋的时候,埃斯首 东故意把一只表掉在地下,他趁弯腰捡表的工夫把技在兜里的自己的表掏出来塞到 座位底下。埃瓦里斯托尽管知道任何一支车队也不会来剿灭他,但他依然惴惴不安, 不愿使抢劫拖延下去,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马车里面那些惊恐不已的旅客之间发生 的详细情况。他伸着手,毫不检查地接受埃斯甘东递过的东西。埃斯甘东坐在中间 的靠门的位子上,他以别人的名义同暴躁的首领谈话交涉。首领觉得这也不错,省 得直接跟所有乘客打交道和听见妇女们抱怨、哀求、哭泣。这样,等接受的劫获物 塞满衣袋之后,他说:“现在,乘客下车!”他猛一拉车门。 埃斯甘东下了车,其余的旅客也跟着他下来了。 “每个人都去趴在地下,”埃瓦里斯托继续说道,“趴在给他指定的地点。谁 要是抬头,东张西望或者讲话,那可得当心,因为给他一枪,他就再也不动了。” 埃斯甘东想说话,想利用一下他所获得的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个强盗的控制,然 而强盗不予理睬,只把受害者们交给了伊拉里奥。伊拉里奥将他们带到不远处的森 林边缘,叫他们―一趴下,排成一行。埃斯甘东争取到的最大好处,是被安置在堂 华金。佩萨多和堂何塞。贝尔纳多。科托之间。两名印第安人留下看守,他们举着 棍子,如果有谁胆敢抬头抑或高声呼救,他俩就要执行命令,砸烂他的脑袋。呼救 并非是无稽之谈,因为就在首领与埃斯甘东谈话的时候,来了一队驮着糖和烧酒的 骡子,少顷又徒步走来了一些附近的印第安人和另外一些赶着驮有水果筐或空筐的 毛驴的印第安人。他们全被拦住去路,若想后退或者抵抗,强盗们便以死相威胁。 马特奥手握缰绳,脚踩车间,吃力地拦挡着骡子。骡子每时每刻都想启程,都 想在往常的时辰抵达车站。 蒙面人们挥舞着棍棒、步枪四处乱指,包围了马车。乘客趴在尖硬潮湿的野草 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具具死尸,只等掘墓人将他们埋葬在一孔公共墓穴之中。至 少那些夫人是这样认为的,她们觉得已处于生命的最后一刻。虽然她们曾经几次往 来于墨西哥城与普韦布拉城之间,但遇到强人还是头一回。 堂贝尔纳多精神脆弱,多愁善感,总觉得这帮土匪抢过财物以后,会对旅客, 至少会对那几个长相不错的女仆实施暴行;他还觉得也许那些野蛮的印第安人会一 棍结果了他的性命。 在伊拉里奥监视脚夫和旅客的同时,埃瓦里斯托命令马车的监工卸下小室及车 夫座位上的包裹和箱子。马特奥用空闲的一只手帮忙将衣箱使劲往地上扔。蒙面人 顷刻间便将原来塞满小室的旅客行李全部卸完。 埃瓦里斯托走近趴在地下的不幸者,喊道:“钥匙,混蛋们!……快点儿…… 要是不给!……” 埃斯甘东想说话。 “住嘴,对你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埃瓦里斯托答道,“钥匙!” 众人慌忙交出衣箱的钥匙,只有一个老妇人没交,她在衣兜里怎么找也找不着。 “哪个是你的箱子?”埃瓦里斯托问她。 “是一个普韦布拉城出的皮箱,红颜色,钉着金黄色小钉子,圣主。”老妇人 答道。她想同时既称呼他首领先生,又祈求上帝保佑。 “它连碎片也不会留下的。你马上就能看到它会怎么样。”说罢,埃瓦里斯托 拿起钥匙,朝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公路的石块之间的包袱、提箱和衣箱走去。 埃瓦里斯托找到那只钉着金黄色小钉子的红皮箱,高高举起,摔在石头上,从 碎木片中捡出衣服、裙子、衬衫和脏袜子,总之,任何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该死的老太婆!”他叫道,“我得报复她!”他愤怒地撕烂了一件马其顿出 产的衣服,这是唯―一件不错的衣服。其余的扔给了被阻挡在那里的印第安人和脚 夫,让他们去捡。 埃瓦里斯托继续检查伊拉里奥已用钥匙打开的各个衣箱。堂曼努埃尔。埃斯甘 东的英国箱子里货色齐备,有白衬裤、衬衣、手帕等,而且全都是来自伦敦的商店 的精品。 “够我一年用的了。”埃瓦里斯托说,“甚至还有我的标记,因为我叫马里亚 诺。埃瓦里斯托。”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将衣物放回皮箱,锁好,把钥匙揣进衣兜,亲自把衣箱拿到 刚才走出蒙面人的树丛里去了。 一个放哨的蒙面人注视着公路的对面。 对其他行李的检查在继续,匪徒们不断拿走他们认为能够立即据为己有的东西。 与首领分发衣物的同时,蒙面人们撤回大木桩的藏身处,顷刻间便换上干净洁白的 新衬裤和呢子或亚麻布上衣出来了,仿佛这是银匠大街某位裁缝专门给他们制做的。 从衣箱中翻出了式样不同大小各异的首饰及银钱金币,使得劫获物的价值达到数百 比索。埃瓦里斯托和伊拉里奥兴高采烈,因而对待旅客的态度也大为改观,尽管依 然粗暴得让人害怕。他们把对自己无用的东西放回去,用一堆堆衣物塞满各个箱子, 也不管它们的主人是谁。于是,两位普韦布拉城的夫人的裙子与衬衣进了堂华金。 佩萨多的提箱,两位内地旅客的坎肩跑到了女仆们的皮箱。 正当他搜完堂贝尔纳多。科托的箱子,合上箱盖,想拧钥匙却又拧不动的时候, 科托用怯生生的声音招呼他。 “首领先生!”他叫道。 “有何贵干?”埃瓦里斯托问。他总是让自己的话语带上高傲的腔调。 “您仔细察看过我的箱子了吗,首领先生!” “对。怎么啦?我发话之前你们的脑袋不能抬得太高。” “我仅仅把头抬到了能让人听到我说话所必需的高度,首领先生。”堂贝尔纳 多继续其逻辑推论,俨然是在国会开始讲演。 预见到堂贝尔纳多将要说什么的埃斯甘东,偷偷拉了拉他的裤子,可他没理会, 仍然用温柔的富于说服力的语调说着:“我觉得,首领先生,我不能肯定――因为 我的衣箱是家里的几位夫人给打点收拾的,在左边角上……” 埃斯甘东又偷偷地使劲拉拉科托的衣服,科托还未明白,一直讲完了他的演说。 “在左边角上,或者右边角上――我不太肯定,有大约两百个比索,是卷在纸 筒里,五十个一简。” 埃斯甘东更加用力地拉了拉堂贝尔纳多的衣服,然而为时已晚,钱已经说出去 了。 埃瓦里斯托把早已锁好的皮箱重新打开,匆匆将衣物取出来,检查了箱底与四 角,终于一个一个地拿出了四筒五十比索一筒的纸卷。 “这个人不像那个老太婆,不是盗贼和说谎者。”埃瓦里斯托说,“他没有隐 藏我们穷人费尽气力挣得的钱财。那老太婆在记住我之前休想走。” “她是个可怜的病人。”堂贝尔纳多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影响首领,便嘟哝道。 “你住嘴,不许说情,不许管与你无关的事情。” 堂贝尔纳多十分害怕,低垂脑袋,全身恢复了刚才的水平姿势。 “除了那个老太婆,所有的人都可以起来了。”埃瓦里斯托说。 “着在基督耶稣之爱的份儿上,首领先生!”悲痛不已的老妇人喊道,“您可 怜可怜我吧!我向您保证,要是再碰到您,我一定把我所有的钱全都给您带来!” “她再说一个字,你就打死她。”埃瓦里斯托对那些一直把棍子举在旅客头顶 的印第安人当中的一个吩咐道。 佩萨多和埃斯甘东有心求情,可被埃瓦里斯托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 “把你们的破烂儿捡起来,我根本用不着。快点儿,”强盗将手里的钥匙扔在 地下,说道,“因为我不喜欢马车在路上停的时间太长。” 驯服的乘客们如同小学生听见了老师的喊声,低三下四地拾着蒙面人丢弃的衣 服,胡乱将衣服塞进各自的箱子。 埃斯甘东大胆地要求首领归还他的英国衣箱。 埃瓦里斯托盯住他,不予理睬。 那个老太婆此时焦急地等待着死亡。事后得知她是普韦布拉城一个古老的大户 人家的贵妇人。 其余的旅客也很害怕,但却毅然向埃瓦里斯托求情许诺。可是首领不允许,只 是催促他们赶紧收拾剩下的东西。 蒙面的印第安人和马车监工把衣箱及提箱重新放回小室和车夫座位。旅客们遵 照埃瓦里斯托的命令上了马车。 等旅客在车内坐定、车门关闭以后,埃瓦里斯托提着手枪,赶向那位魂飞魄散 的不幸的老太婆。旅客们不禁发出恐惧的呼喊。 “您别杀她,首领!我们给您多少钱都行!” 埃瓦里斯托没有回答,而是掉转枪口对准了车门。旅客们低下脑袋,在马车中 间挤作一团。 “今天是我的末日。”堂贝尔纳多说罢,闭上了眼睛。 埃瓦里斯托终于走到老妇人趴着的地方,他非但没开枪,反而收起枪,取下系 在马裤的搭扣带上的短鞭,撩起她已经不太整齐的衣服,抽了两三鞭子,抽得老妇 人大声惨叫。佩萨多和堂贝尔纳多捂住眼睛。埃斯甘东没有放过这一场面的任何一 个细节。 “现在起来,走吧。”埃瓦里斯托说。他没有给老妇人放下后背鞭打处的衣服。 可怜的老妇人无法回答也无法理好衣服。她早已晕倒。监工和一个蒙面人抱起 她,放在马车上,仿佛她是依然抛在地下的那么多件行李包裹当中的一件。 埃瓦里斯托骑上马。小室的行李装好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好像什么也不曾 发生过。马特奥由监工帮助,整理缰绳,卸去了焦急不安的骡子蹄腿上的绊套,准 备出发。然而埃瓦里斯托对他说:“我没有对你下令之前你别甩鞭子。” 马特奥拦住牲口。埃瓦里斯托走近车门。 “你们不许对我有丝毫的抱怨。”他向乘客们说,“多亏车夫劝告,我像对待 东家一样地对待了你们。不过,你们必须牢牢记住我下面的话:”如果你们到达普 韦布拉城以后泄露一个字那就是自取灭亡。无论在公路上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总 有一天我会找到你们。我和我手下所有的人对你们已经很熟悉了,不管在哪儿看见 你们,都要杀死你们;如果我们不能亲手杀,也有别人杀。你们知道,我们强人是 诚实的,说话算数。感谢我吧,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才没杀那个该死的老太婆,她 偷盗了我的劳动成果。我真想叫她在山上呆几天几夜,让她看看这跟整天在教堂祈 祷或者清闲地坐在家里不一样。车夫不用我操心,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应该怎么办。 好吧,别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别了,首领。”堂华金。佩萨多说,“我们非常感谢,只是我们连在普韦布 拉吃饭的钱都没了。给我们几个比索吧。”他用无法驳斥的逻辑推论道,“如果我 们拿不出饭钱并且借债的话那不用我们说,人家自然会知道……” “言之有理。”埃瓦里斯托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比索扔到马车中央,朝马特 奥喊道:“快点儿!” 马特奥一甩响鞭,骡子前蹄腾空直立,继而魔鬼般地奔跑起来,马车在小坑、 石块和洼地上摇晃跳跃。马特奥是想抢回失去的时间,在规定的钟点抵达普韦布拉 城,纵然他和乘客们颠簸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堂安塞尔莫。苏鲁图萨是毫不通 融的,他可不管你遇上没遇上土匪,下没下雨,天气冷不冷,途中碰没碰到困难。 他的车夫必须在订死的时间到达,如果晚点十五分钟,就得受到重罚。 当客运马车在弯弯曲曲的公路和密集的树林里消逝,听不见车轮压碾碰撞路石 的嘎吱声时,埃瓦里斯托把被截住的三十多个脚夫及印第安人召集起来,进行极其 可怕的威胁,唯恐他们说出去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得知你们中间有谁讲出了你们刚才看见的事情,我发誓,我非割掉他 的舌头不可。好啦,你们有啥东西可送给我!”印第安人连忙将从墨西哥城运往韦 腊克鲁斯港出售的水果、乳酪、甜食和糖果给了埃瓦里斯托,他每样东西都拿去不 少,装进地上的劫获物当中的一条空袋子里。脚夫们打算开一桶烧酒,给他舀一罐 或者一小桶,可埃瓦里斯托储存有足够的酒,他现在只想赶快收场,所以拒绝了更 多的奉献,甚至连一把把的铜质辅币也不要了,而让所有的人继续走他们的路。 印第安人见没人瞧见了,便摘下假面具。接着,埃瓦里斯托和他们把公路收拾 于净,捡起了普韦布拉城那位贵夫人的红皮箱的残骸,以及遍地都是的带子、绳子、 旧衣服和新衣服的碎片,使得战场几乎跟用扫帚扫过了一样。埃瓦里斯托驮着劫获 物进了山,留下四名印第安人烧木炭,他自己和其余的人回科约特斯田庄清点并且 分配赃物去了。 “我预先给您说过的,主人先生,”伊拉里奥说,“我说咱们会成功的,瓜达 卢佩圣母总是保佑我。” 埃瓦里斯托略显疑虑地摇摇头,可他不愿使副手扫兴,便说道:“我一直信心 百倍。我们的手枪和我们进攻马车时的勇气使我们硕果累累。‘何塞’们表现很好。” “日后为了以防不测,他们要像剃头刀一样锋利。不要再教给他们什么了。” 这两个强盗下了马,进了屋,诚实地将兜里的珍宝与钱全部掏出,放在桌于上 点数。 约有六百比索的金币和银钱,三只金表和一只银表,十来枚镶着几粒钻石的金 戒指;新衣服和堂曼努埃尔。埃斯甘东的箱子,里面装着两双英国厚底鞋,跟帕默 斯顿勋爵穿的一模一样;一打布料精细的衬衫,几条毛料裤子和坎肩,两件又肥又 短的呢子衣服以及彩色领带,一切都和帕默斯顿勋爵平常穿戴的一模一样;一个英 国造的旅行用的金属小匣,内裤,手帕,袜子,还有另外一些小东西。埃瓦里斯托 心满意足,内衣足够他穿几个月了。 他把金钱与首饰的三分之一给了副手,另一个三分之一分给了那些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十分高兴,他们尝到了大肆抢劫的甜头。埃瓦里斯托是想显示自己的大方 ;只有等将来他的影响和控制加强了,再改变分配的比例,以便有利于他自己。 与清点分配赃物的同时,一个在厨房干活的印第安女人做好了香喷喷的辣烧鸡 脯、半生不熟的煮红豆和烤羊羔,玉米面小饼和龙舌兰酒更少不了。这两个正派的 农民高高兴兴地人座进餐,边吃边欣赏肥田沃野、茂密的森林、垛起来的大捆大捆 的麦秸和麦秸对面的一堆堆又硬又白的玉米棒子,以及从山上运下来的一捆捆木炭, 所有这些能值几百比索。 鉴于这派繁荣景象,他俩决定从事农业并且去逛特斯科科镇的集市,那里有斗 鸡的和走钢丝的,让客运马车安然无恙地通行两三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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