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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邪念与艰辛 堂佩德罗。马丁在餐厅谛听卡西尔达和胡安那番事关重大的谈话时,是否特别 留心胡安失口说出的那些我们可称为情话的言语,这一点我们不得而知,反正一周 以来他一直在琢磨如何把他俩拆散而又不让妹妹和卡西尔达本人觉得这一步骤生硬。 他按照习惯在藏书室踱步的时候,总是想着另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这是嫉 妒吗? 他一圈又一圈地转了一刻钟,稍微有点清醒了,便停住脚步,思忖道:“是的, 毫无疑问,事情非常明显,我没有搞错。我有点儿恨那个孩子,后悔把他收留在家 了;我强烈希望看着卡西尔达,对她说点儿什么,随便什么话,哪怕是句蠢话呢。 我希望她也对我说点儿什么,笑一笑,因为一看见她那如此红润如此纤巧的舌头从 两排牙齿中伸出来,我就会激动得不得了。她的皓齿是那么整齐,我真恨不得上前 摸摸以便确信它不是义齿。此外,当着妹妹们的面谈到卡西尔达时我总有点儿碍口, 觉得自己好像脸都红了……真没出息……何必在妹妹面前顾虑重重呢?什么鬼东西 能管得了我呢?这两个老处女没有任何理由难为情,因为她们所需要的一切都是我 提供的,甚至她俩的要求和任性也是我满足的……对,我是自己意志的主宰,是自 己家里的主人,如果妹妹们不高兴,或者敢说半句顶撞我的话,就叫她们搬出去, 我独自和卡西尔达在一起。 这段独白过后,堂佩德罗。马丁继续在藏书室踱步,但情绪却明显激动,步履 加大加快,犹如上足了发条。最后,他在书桌前停了下来,翻着桌上胡乱摆着的十 来本羊皮纸书籍,仿佛与书交谈似的说道:“我没有嫉妒,难道不是真的么?我会 因为一个市井女人,一个平庸的姑娘,一个女仆而嫉妒?不可能!不,不,也许是 另外随便一种什么情感,但不是嫉妒;就算是――见鬼!”他在一本羊皮纸封面的 书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像我这样一个由你们教育出来的人,一个曾经通宵达旦 地阅读你们发黄的纸张包含的睿智格言的人,是不会被一种短暂的感情征服的,是 的,它十分短暂;如果它并非如此,担任过总督时期的顾问及共和国多种高级职务 的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涅塔也绝不会败于邪恶的情感。我若果真有嫉妒,我一 定要降服它;我若有爱情,我也一定要降服它。我将像前半生一样清清白白地走向 坟墓。” 贪图享受的非永恒的肉体要为卡西尔达的案子辩护;然而强大的永恒的灵魂却 要摈弃可能玷污这位高级法官有条理有规律的生活的一切思想。 他注视着布满灰尘的书籍,继续苦思冥想着。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巴列。 阿莱格雷侯爵一下子闯进来,没打招呼,没有任何客套,摘下礼帽,扔到一堆乱七 八糟的纸和报纸上面,扑通一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 “您大概知道了吧,律师。”他从肺里呼出一大口气,说道,“我们输了,彻 底破产了。法院一致作出了有利于那个伪君子罗德里格斯。德。圣加夫列尔的判决。 请您相信,律师,我不会朝自己心窝打一枪,因为我是基督徒,我有点儿惧怕地狱。 否则,您可想而知,我就不会再登您的门了,您现在就会帮助我的亲戚们准备为我 送葬了――制做丧服、清点财产、分发讣告,以及我们这些有贵族头衔的人死后该 办的所有事情,好像我们在世时打过的仗还不够。算了,不跟您兜圈子了。在自杀 与结婚这两者之间我选择了后者,或许这更糟糕,可我别无他法。不过,我还是来 向您讨教,听取您的意见。” 律师想打断却又无法打断如此冗长的演说,只得让他讲完,让他发泄,他自己 也趁机把朝着邪恶的方向延伸的思绪收拢了过来,准备给当事人一个适当的应有的 答复。 mpanel(1); “没有不到的期限,没有不还的债务。我两个妹妹和许多人都说这些西班牙谚 语是‘小福音书’,真是对极了。我以前对您都说腻了,让您下决心和教士基金会 达成妥协,基础是哪怕偿付拖欠利息的一半或三分之一,不然的话,即使我把我这 点儿律师知识都用上,总有一天会有这么个结局。可您不愿意,也不听我的。” “我愿意,律师,我怎能不愿意,怎能不听从您呢,对我来说您就是所罗门。 问题是没钱,没钱,这您会想得到的。” “我不喜欢过问家庭事务,更不喜欢过问您的家庭事务,侯爵先生,我尊敬您 的家族,也尊重您本人。可我不知道您把两座庄园去年丰产的玉米卖的钱都用到哪 儿去了。我觉得大概超过八万或十万比索。如果您拿这数额的一半还帐,现在也会 心中安稳,不至于让罗德里格斯。德。圣加夫列尔获得引人注目的胜利,尽管我在 辩护中殚精竭虑。不过,这本来就是一场输官司,侯爵先生,一切注定要彻底输掉 的官司,即使帕皮尼安、查士丁尼、乌尔比安,好家伙,即使西塞罗⑤本人也帮您 打不赢。” “有啥办法呢,律师先生。愚蠢举动,生活中始料不及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协 议。您大概听说过的我在最近一次山洞圣奥古斯丁节的全部所得,以及比这还多、 比这更多的钱,所有收成的产值,在一个晚上统统花光了。他们带我参加了一个非 常高雅非常重要的聚会,我不愿去,可他们硬拉着我去了。那儿有十分高贵的姑娘, 或者确切地说是太太,于是我们就开始了。您知道,在女人们面前我不愿显得不如 别人,也不想玷污我的称号,于是在那个该死的夜晚把钱花得精光,一个子儿没剩, 但我像弗朗西斯科一世似的,为没丢面子而感到非常骄傲。不说这个了,事情已经 过去了,现在只能准备报复。” “这样做也许是最糟的。”堂佩德罗。马丁回答说,“我认为那件事应该成为 如此惨重的失败的结束。我的确不知道那件事,我现在深表遗憾。” “您不用担心。”侯爵说,“今天已经落到这种地步,我什么也不怕了,判决 之后我也没什么可输的了。但是,真正叫我生气的是,罗德里格斯。德。圣加夫列 尔在发言中以狡猾隐晦的方式影射攻击我的府邸和我的家族的荣誉。请您相信,律 师,假如没有这门亲事夹在中间的话,我早就上他家里打那个罗德里格斯。德。圣 加夫列尔一记耳光,叫他在床上躺一个月。” “可是那么一来,”堂佩德罗。马丁说,“人家就会说您是不顾一切地豁出去 了。他赢了官司,因为他只能如此。判您输的是那些草包法官,至于那个辩护律师, 我敢夸口,早被我驳得体无完肤了。” “这倒是真的,别人也都对我这么讲。这是使得咱们的老交情巩固再巩固的一 个原因。如今您是古老尊重的巴列。阿莱格雷侯爵府邸的代理人,您将一辈子都是。 需要坦白的是,正因为偏离了您的忠告,我们才落得如此倒霉的地步。” 堂佩德罗。马丁恭敬而又高傲地点点头,对巴列。阿莱格雷侯爵的赞誉表示感 谢。侯爵继续说道:“我真是晕头转向了。此次拜访的主要目的,是同您商谈我的 婚事,并且预先办理几件必不可少的事宜。这只有您才办得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要结婚!我看这是发疯。” “乍一看似乎如此,实则恰恰相反。这是我能够找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此外,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体面的婚约。我以前无意中冒出的几句鲁莽之言如今迫使我 完婚,如果我不下决心屈服于婚姻的枷锁,息事宁人,与上帝及其神圣的教会和解 的话,我就不知道怎样摆脱困境。” “说了半天,未婚妻是谁?” “未婚妻离这里还远,稍微远一些,我得行走许多路程才能见到她。这正是您 必须首先为我办理的一项事宜。” “什么?您怎么可能,侯爵先生,叫我去寻找未婚妻?谁知道有多远呢?” “不,不是叫您去,律师先生。我要的是一辆阿维奥车,一辆像巴列。阿莱格 雷侯爵家族使用了一辈子的那样的阿维奥车,就是说,配备着一组黑白色相间的骡 子,一组深褐色骡子和一组返程时用的红骡子。二十名带着换乘马匹的武装仆人, 鞍具精良的骡群,带着换役马匹的庄园的长途车和两辆四座马车。所有这一切您得 给我从罗德里格斯。德。圣加夫列尔的魔爪中抢救出来。我十分了解那位伯爵。我 若不乘坐这种车辆抵达的话那就结不了婚,就得和希望与前途告别。” “哎呀侯爵先生,”堂佩德罗。马丁说道,“您是在给我讲天书,我一句也听 不懂。是您晕头转向了,还是我脑袋不好使了。” “看完这封信,您就会明白一切,这封信是理解您所认为的谜的关键。” 侯爵从长礼服衣袋掏出一捆信,翻了一遍之后,将其中一封递给律师。 “您大声念吧,律师。”侯爵说,“咱们需要交谈和讨论,因为有些话我不大 喜欢。我恨不得把它全扔了,让它见鬼去。” 堂佩德罗。马丁从信封抽出信,念道:“萨乌斯庄园,十一月,等等等等。 “亲戚:” 这时侯爵插嘴说:律师,您不觉得这抬头不太礼貌――且不说它粗鲁――吗? 他只写了日期,而没在日期前写上我的姓名和封号。不过您往下念吧。“ 律师继续读道:我决定嫁出玛丽娅娜。松布雷特市一位富裕的矿业家曾经跟我 向她求过婚。有证件表明这位矿业家是一位哥特国王的后裔。然而尽管如此,我却 宁愿让我家的封号通过联姻与巴列。阿莱格雷的封号结为一体。以前您曾向我暗示 过,我未予考虑,因为那时玛丽娅娜还很小。如今,她已到了结婚和成为一户贵族 的家长的年龄。 “倘若您曲解了这封信――谅您也不敢――那将成为我们刀剑相见的缘由。您 的臂膀是有力的,您的勇气是贵族的,所以我预先告诉您,我们之间由此引起的任 何分歧只能通过武力解决。 “愿上帝圣洁地庇护您美好的家族和您的祖先留传予您的美名。 您的亲戚萨乌斯伯爵“ “这封信不是别的,是一个挑战。”堂佩德罗。马丁念罢说道。 “我很高兴您给它下这个定义。我也是这么想的。”侯爵回答。 “什么人啊!”律师慨叹道,“就像我妹妹普鲁登西娅所说的,到死都是天生 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真是奇异怪诞得令人难以想象。我曾和他共过事,他从未亏 待过我,从未给过我不愉快的脸色;我给他办事忠心耿耿,他付给我报酬时慷慨大 方。不过咱们先不谈这个。您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我要娶玛丽娅娜表妹。我并不怕她父亲,可也不忍心用 剑刺伤他或者杀死他。您给这封信下的定义对极了。我要么结婚,要么与他决斗。 我宁愿结婚,再说,这能使我免于破产。伯爵在财产方面是完美无缺的。他那些庄 园未受挫折,被那位年老的堂雷米希奥管理得非常好,每年的产值都有成千上万比 索。此外,伯爵还有那位老女仆堂娜阿古斯蒂娜,您认识她。伯爵向她要钱时有求 必应。她的积蓄本领实在高,当伯爵认为钱柜分文不剩的时候,堂娜阿古斯蒂娜却 还有两三万。伯爵唯一亏损的是矿业,然而就在拥有五座矿井的松布雷雷特市,恰 恰有一座矿井却比较兴盛。您瞧,玛丽娅娜从已故伯爵夫人一方继承的财产大约不 下四十万比索。这笔钱将能弥补罗德里格斯‘德。圣加夫列尔给我们捅的窟窿。” “请您记住,侯爵。”律师说,“婚姻是终身大事。金钱可去可来,再说,您 现在并未像您所认为的穷了,完全破产了;而婚姻则是一条只有死亡才能砸开的铁 链。” “铁链,您说得很对,堂佩德罗。马丁先生。不过,一条五十万比索联结起来 的铁链会非常牢固。我确实听到了一些关于表妹玛丽娅娜的说不清楚的事情,我不 愿意相信。另外,那个杀害阿古斯蒂娜的教女杜蕾丝的凶手稍微玷污了伯爵的族徽, 因为大家都说那个以及我所认识的其他几个强盗得到了伯爵的庇护,像他这样一个 稀奇古怪的人是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的。然而不管怎样,我的主意已定。人生在世, 适当的时候就得略微闭上眼睛。” “侯爵先生,直至现在我也未听到对伯爵小姐行为的任何非议。我觉得她与其 故去的母亲一样贤惠贞洁。她性子有些硬,就这点儿不足,可她总得在某一方面像 她父亲呀。” “今天我得知这一点真是太好了!”侯爵回答说,“将来我负责扭转她的脾气, 甚至要叫她变得和蜜一样甜美。婚姻能使女人大为改观。我怕的是伯爵,但并不是 真的畏惧他,因为我知道若要决斗,我肯定能杀死他。论舞刀弄剑,他可比不上我。 但是,如果我杀了妻子的父亲,那我们可就要出洋相了。这类事情不是见过世面的 男子汉大丈夫于的,它适合用来演戏。为了避免任何意外,我已订好了计划。伯爵 在墨西哥城时,我就和表妹即妻子去庄园;伯爵去庄园时,我们就来墨西哥城。无 论如何我也不住在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的府邸,伯爵夫人死后我一直对那座府邸 感到深深的厌恶。咱们来谈正事和要事吧,堂佩德罗先生,因为刚才净顾瞎扯了。 我想让您利用同那些教士的友好关系,争取叫他们把一整套阿维奥马车给我留下, 就像我刚才给您讲的那样。如果对我合适的话,让我在庄园的房子里住一年。其余 的东西就让他们全拿走吧,卖吧,只要不使我显得像被轰出来似的就行。” “阿维奥车的事我看不难办,侯爵先生,可以设法要出来。可是第二件事恐怕 办不到,因为购买庄园的人理所当然地想要住进去。咱们来办可能办到的事情。此 外,我已说过了,您还不至于流落街头。正如堂娜多明加。德。阿拉蒂亚说的,‘ 穷了的富人也比富了的穷人钱多’,她就是这样。咱们看看吧,只要您不曾背着我 把东西卖掉或者送人就行。” “没有,没有,我没有背着您做任何事情,律师先生。” “那么,侯爵先生,现在归您的有您眼下偕同全家居住的富丽堂皇的宅第,阿 潘平原的那座每天盈利三十比索的龙舌兰酒作坊,四张每年利息为七千比索的存折, 政府发行的各种票据――虽然利息估计仅仅是百分之八也值近五万比索,以及圣马 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由于兰巴里亚律师为堂娜帕斯夸拉通过我向您借 了钱,这座田庄几乎是您的了。” “真的,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归了我,堂佩德罗先生,还有价值八万比索的首 饰,不过一部分首饰现在当铺。” “如果您愿意,咱们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都行,只要您给我快点儿把事情办妥,让我能启程上路,抵达伯爵 的庄园结婚。您看看我已经写好的回信吧。您若觉得行,我出门时就把它送到邮局。” 侯爵又从衣袋掏出那捆信件,翻了两三遍以后,找到了回信。 “您现在所看见的我兜里揣的这相信,对我的债权人来说大约值五千比索,因 为它是信件和各种帐单,离开墨西哥之前我必须还清。不过,我们别浪费时间,您 拿着我给伯爵的回信,念吧。” “亲戚:” 这时候爵插话说:“您瞧,他怎么称呼我,我就怎么称呼他。您接着念。”堂 佩德罗。马丁继续读道:“亲戚:”我们非但不必以刀剑相见,我反而会很快到达 您的庄园,以便紧紧握住您的手,并且拜倒在我美貌的表妹玛丽娅娜的脚下。我极 其尊敬极其愉快地接受她的许配,巴列。阿莱格雷侯爵府邸将把它同高贵的圣迭戈。 德尔。萨乌斯伯爵的女继承人联姻的日子看作福星高照的一天。与此同时,您的亲 戚向您致意。 巴列。阿莱格雷侯爵“ “好极了。”堂佩德罗。马丁将信还给他,说道。 “您看到了吧,文如其人。只要一念伯爵的信,就可知道他的秉性冷酷高傲。 一读我的信,立刻就会看出我直率和善的脾气。” “的确如此。”律师回答,“不是我说伯爵的环话,他是有点儿粗鲁,可是人 和人的天性不同。不过他信守诺言,自尊自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绅士,一位中世 纪的贵族。可这与事无关;如果您按照您给我讲过的生活计划行事,无论伯爵的人 品是好是坏,都不会对您有任何妨碍。但在您投寄这封信之前,我再次劝您三思而 行,这样我才对得起我跟您和我跟伯爵的交情。” “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过了,佩德罗。马丁先生。”侯爵答道,“对这件 事我已经反来复去地琢磨过了,我确实只有结婚这一条出路。我知道,我这是给表 妹玛丽娅娜的一个大好处。” “怎么会是好处!”律师不由得打断侯爵的话,惊叫道。 是的,先生,是好处,还有更多的,尽管您不相信。“侯爵十分激动地说着, 语气极其自信,”首先,我表妹大概已经半老了,不是我们所说的姑娘了。她过去 挺漂亮,但我们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被这么多趟前往庄园的旅行和伯爵的暴行一是的, 先生,是暴行一弄得变丑了。其次,我知道她曾跟某个上尉相爱过。我无意中在几 个朋友家听到的巴尼内伊上校的谈话使我大为疑惑。 “侯爵先生,您怎么竟敢认为伯爵小姐的行为与她的宗教、贞洁和她诞生其间 的高贵摇篮有不相称的地方?……” “没有,我没有这么认为。不过您知道,一个同他人相爱过的姑娘已经不具有 纯洁的心灵了,她会把丈夫放在第二位。” “侯爵,我以前的确认为您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所有二十岁的年轻人或多或少 都有私情。您现在选择一个十五岁的修道院教育出来的姑娘,您就一定会成为她的 第一个情人?那也不见得。因为正如我两个妹妹所说的,人心是无法强迫的。” “您讲得对。我们正在无谓地争论孰是孰非。既然我结婚的主意已定,那就不 必再说它了。我希望的是您给我办理一下旅行事宜。您要知道,虽然有了咱们匆忙 拟定的清单上的一切,我也成不了富翁。我记得曾对您说过,我们家以前挥金如土, 过着与我们的社会地位相称的生活。现在,就像您两个妹妹说的,我们看见了狼耳 朵,于是,先父遗嘱上规定有遗产的兄弟姐妹堂兄表弟纷纷前来要钱,弄得我们非 常烦恼。请您相信我帮助我吧。尽管如此,我还要自我牺牲,为表妹玛丽娅娜带来 好处。我只能结婚,否则就得破产,就得出丑,就得演出一幕与伯爵持剑格斗同归 于尽的悲剧。他骁勇无畏,从不后退,我也毫不示弱。我们两人都具有娴熟高超的 剑术,谁最敏捷最勇敢,谁就能保全性命。” 堂佩德罗。马丁快快地低下头,为不得不参与此事而难过,他觉得侯爵一方不 正当,不忠诚,仅仅为图财产而同玛丽娅娜结婚,这在正直的有良知的老律师看来 是不对的。沉思片刻之后,他仿佛无可奈何似地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踱了几圈,回 到书案前,面对着侯爵。 “好吧,”他说,“结婚这件事,恕我直言,不是我的主意,与我无关。至于 具体料理您的财产,我一定帮忙;无论如何,我不愿在您输掉官司的时候抛弃您。 您听着我的计划:我这儿有个人想以稍微打点折扣的价钱购买票证。用这笔钱可将 首饰赎出来。” “对,太好了。”侯爵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您救了我,堂佩德罗。马丁 先生。首饰赎出来,我就能像国王似的赠给玛丽娅娜表妹一些彩礼。我很清楚,这 样做将会感化我那位暴戾的亲戚;我若得不到已故伯爵夫人的遗产,就没有蜜月可 度……” 堂佩德罗。马丁板起面孔,打断侯爵的话。 “您还没容我讲完呢……”他嗔怪道。 “您说得对。我听着,不说了。” “您不必祈求教士们和罗德里格斯开恩,您把阿维奥车要来,付给他们现钱, 再还清欠款,把您兜里那捆信件帐单撕掉或者收藏起来。这样,除了旅费和返回后 几个月的开销,您还绰绰有余。田庄的产品不必动用,您可在还帐的同时把它们留 给家里人。” “我不是说了嘛,堂佩德罗。马丁先生,您救了我。我全都同意,一切照办。 您开始筹备吧。您说说我哪天可以上路。二”最迟两周以后。“ “行,到时候我定能准备就绪。我将尽快处理完自己的私人琐事,您知道,都 是些满身恶习的单身汉的令人厌烦的事情。这些我丝毫不能向您透露,您一知道就 会大惊小怪。第一件事情是把信寄走。” 侯爵握了握堂佩德罗。马丁的手,匆匆忙忙地出了门,高高兴兴地寄信去了。 接着他回到府邸,告诉家人说他的婚事已经筹备就绪,不出两个星期就要启程前去 接受表妹玛丽娅娜的许婚。他又说他将得到已故伯爵夫人的一笔四十万比索的遗产, 这下子大家的忧愁顿时消散,人人满面春风,兄弟和堂兄弟们差点儿要互相拥抱亲 吻了。食欲随兴致而来,在侯爵丰盛的餐桌上,大家全都谈论着彩礼和旅行的筹备 工作。 侯爵走出藏书室后,堂佩德罗。马丁站起来,暂时忘记了几小时以前使他忧心 忡忡的私事,像往常一样――似乎老年律师都有这个习惯――开始踱步。 “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钱,老是钱!牺牲品将是不幸的伯爵小姐。不过 这样一来,或许她的处境将会改善,因为置身于伯爵身边,埋没在庄园的孤寂中, 甚至她连理智也会丧失。仅仅出于这种考虑,我才应承了侯爵的事务。愈快愈好。 我来给我的同名人霍林写封信,他打算购买票证。” 胡安突然推开门,惊恐不安地闯进来。 “你为什么冒冒失失地进来,小混蛋?”堂佩德罗。马丁略带恼怒地责问着, 把已经拿起来要写信的翎笔又放下了。 “先生,有个男人敲门,不知为什么我就想给他开,还不等我开……” “什么?”律师打断他,“快说。” “他问,”胡安继续说,“这家是不是有个名叫卡西尔达的女仆。” “怎么!怎么!真有这事?”堂佩德罗。马丁再次打断胡安的话,“你咋回答 的?快点儿,说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认识什么卡西尔达,这里只有我一个仆人和一个年纪很大的厨娘。” “对,答得对。谁也不得过问我家的内部事务。”堂佩德罗松了一口气,重新 拿起翎笔,掩饰着自己的激动,“去吧,胡安,干你的活儿去。”他又说道,“你 表现得像个聪明的孩子。你已知道了,他们再敢来问,还照原样回答。” 胡安到厨房向卡西尔达讲述所发生的事情去了。堂佩德罗。马丁写完并封好信, 开始踱步和思考。 “这些乡下人多么阴险!多么狡猾!他们到墨西哥城来的时候似乎是一副不会 摔盘子的样子,短短几年――哪有几年,短短几个月工夫就完全制服了我们。这位 贝多亚老兄想往司法部爬,其阶梯便是他监禁的那些不幸的人,最后一层台阶将是 卡西尔达。苍天在上,绝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可是,怎么办呢?刚才打探消息的 这个人是他派来的。这是那位年轻律师大胆伸向我这个老年律师的一个圈套。既然 我去翻阅了案卷,那么卡西尔达就藏在我家――这是阴险者和狡猾者的演绎推理。 但是,怎么办呢?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使卡西尔达免遭其害的办法。” 这段独白之后,堂佩德罗。马丁陷人沉默,坐到椅子上,一个手指放在上嘴唇 上。 “不行,不行,我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她在我家已经不安全了。她呆在这里而 不致给她和我带来危险的时向只有一天了……” 他猛然间一拍自己前额。 “真蠢!我白学这么多知识,白活这么多年了。不过这一下我可想到点子上了。 卡西尔达得救了。” 堂佩德罗。马丁走进卧室找妹妹们去了。两个妹妹去堂娜多明加。德。阿拉蒂 亚家了,刚回来一会儿。据她们说曾有一个可疑的人打听阿拉蒂亚家是否有个名叫 卡西尔达的女仆。 堂娜多明加的回答和胡安一样。 “你听着,科蕾塔,”他吩咐妹妹,“你亲自到车场叫一辆马车来,与此同时 我给负责修女事务的代理主教先生写封信。你带着卡西尔达去,同她一起登上那位 神父家的楼房,别把她一个人扔在车上。神父会给你一份命令,让你转交圣伯尔纳 修道院的女院长。卡西尔达就作为小姐进入这个修道院。” “作为小姐?”科蕾塔诧异地问。 “对,作为小姐。”堂佩德罗威严地回答,“我来支付她的膳宿费。” “好吧,我照你的吩咐去做,佩德罗。”科蕾塔答应说。 “在修道院她名叫罗莎丽娅。卡玛乔,是马伊斯镇人。你以我的名义将她托付 给女院长,就说我希望她不要以任何理由下楼到门房去,除非咱家有人去看她。你 叫车去吧,我来嘱咐卡西尔达几句。” 听了胡安的讲述,卡西尔达惶恐不安,害怕落人法官或者埃瓦里斯托手中。她 进来了,面无血色,浑身颤栗。 “你得救了,姑娘。你平静下来,让脸颊恢复红色。你表现得很好,我们为你 离开这个家而遗憾。” 堂佩德罗。马丁说这些话的时候,怀着些许柔情与惆怅,就像一个人说,“我 的生命即将终结,我就要死了”一样。但他不敢看姑娘一眼。 卡西尔达感激涕零,湿润的眼睛盯着地面。 一阵沉默。然而老律师终于克制住自己,向这位受他保护的姑娘作了详细的叮 嘱和有益的告诫。 妹妹回来了,她和漂亮的卡西尔达上了车,往那位负责修女事务的嬷嬷家去了。 “至于胡安,那很简单。他们不会找他,也不认识他,但他最好离开这里。” 律师走到一直陪伴他的妹妹普鲁登西娅跟前,对她说,“星期日兰巴里亚朋友就该 来了,我托他把胡安带到圣马利亚。德。拉。拉德里耶拉田庄去,他在那里对堂娜 帕斯夸拉非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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