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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厨娘与仆人 “你手别乱动,胡安,我给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的押呢,旁边 没人时你再这样的话,我可要告诉女主人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的用意是什么,这我对您也说过多少回了。您没有理由说我是在押呢,也 不能用女主人来吓唬我。” “我已经说过,你的想法不过是发疯,纯粹是发疯。你想想吧,我的年纪比你 大得多,也许能给你当母亲。如果我们结婚那就糟了,人家会笑话的。” “我真不明白,”胡安说,“您怎么那么愿意充大充老呢。您看样子不过二十 岁,别往多处说了。您说您多大了?” “你问我年龄干吗?但愿我只有二十岁!那样的话,我会有更多的工作时间, 就能积攒一点钱,以便在花卉门市场做个小生意或者摆个糖果摊。我倒想问一问, 你多大了?” “我确实不知道我的年龄,过去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生 的,怎样出生的,谁是我的母亲。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人有一次对我说,我是一位侯 爵夫人或伯爵夫人的儿子,可那人没能讲清这个谜,因为……” “真怪!我再说一遍,你的手别乱动,否则我就离开这里,或者把你赶到门房 去。我已经在四家失去工作了,不想再失去这第五家,不想天天改换门庭。有一家 的车夫说他爱上我了,日夜缠着我,他也想娶我。另一家的孩子们看中了我,你想 想吧,弟兄四个同时向我求爱,最大的和你年龄一样,其余的比你小不了多少,他 们彼此倒没伤和气。最后一家呢,是这家的先生本人,他给我钱,送我戒指耳环; 这家的太太似乎很精明,她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我只好说我有病。我不想当佣人 了,就用积攒的一点钱买了些小宗商品,其中有针、别针、线团、顶针、彩色串珠 和短项链,到特南辛戈镇一带卖给印第安人,再买回些带穗子的披巾,披巾在这里 销路很好。不过,可惜的是我不能在街上抛头露面,我怕遇到一个很坏的男人,是 他造成了我的不幸。” 胡安总是下意识地也许并无恶意地摆弄戏要这位姑娘的两条粗大的辫子,轻轻 抚摩她的脖颈,然而听了女伴的责怪,他驯服地稍微躲开她,以免陷入邪念。胡安 继续平心静气地谈着话。 “若论不幸,我与您可谓不分彼此,堂娜卡西尔达;如果咱们讲述各自的身世, 还不知咱俩究竟谁……但我希望您先讲讲我应该怎么同主人相处,讲讲主人的秉性 与怪癖,就是说,我怎样才能服侍好他们,叫他们满意,因为您要知道,堂娜卡西 尔达,我一旦离开这户人家,就不知投奔何处了。”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谁给你写了荐举信,或者说谁领你来的?” “我一定告诉您。不过您先说说这个家里的人的生活习惯。” “好吧。主人,也就是堂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涅塔先生,他非常严肃,乍 一看他的脸甚至让人害怕,但他人特别好,至少待我很好,既不称赞也不训斥。早 晨五点钟,就得给他煮巧克力饮料,要煮得很浓很热,外加一个马镫状或者圆圈状 的面包,把这些给他端到床前,他吃喝以后接着睡。十点整,他用早餐,有白米饭、 烤羊里脊、调味汁、炸豆和一杯龙舌兰酒。午饭是下午三点半,吃的是柠檬青椒汤 和粉丝面包汤――一他把这两个汤掺在一个碗里,卡斯蒂亚嫩瓜烩丸子和胡萝卜片 或随便什么菜肴,他自己在市场购买的水果,奶油甜食和一大杯蒸馏水;六点喝巧 克力饮料;晚饭是夜里十一点,要送到床边,他吃罢饭抽一支烟,做一段祈祷,然 后用几根牙签剔牙,得给他把牙签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再摆一个十分干净的痰盂和 一杯水。两位女主人是他的妹妹,一个叫堂娜科蕾塔,另一个叫堂娜普鲁登西娅。 她们早晨五点起床,喝一碗热牛奶就去教堂,直到八点才回来。她俩早饭和午饭跟 律师先生一块儿吃,晚饭也像他一样在床上吃。每隔八天做一次仟悔,领一次圣餐。 晚上八点,她们去教堂祈祷或者在家做念珠祈祷和九日祭祈祷。厨房的事情归堂娜 科蕾塔管,她给我买东西的钱,安排一大的食谱,有时她还亲手给先生炒个什么特 别的菜,要不就做个他们很爱吃的椰子羹或者曼密苹果甜食。堂娜普鲁登西娅负责 房间里的事情,跟洗衣妇和收拾屋子的侍女打交道,她还缝补衣服,购买需要的物 品;每隔八天家里就要从上到下清扫一遍。主人肯定很富有,从不缺钱花,但堂娜 科蕾塔仍然要亲自称肉,量米、盐、豆和鹰嘴豆,并且不让厨房用精油。根据你所 看到的我对你讲的,你就会了解这里的情况,知道该怎么处事了。我呢,在这儿十 分满意,只有轰我赶我才能使我离开这个家。我给你说实话,尽管我热爱上帝惧怕 地狱,可我并不太虔诚,但为了让主人高兴,每隔八天我也跟着他们做忏悔、领圣 体;至于不让出去,对我来说这更好,因为我一直怕碰到那个男人。你想知道的已 经知道了,现在讲讲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mpanel(1); “很少,我做得很少,我很想多做些,因为我不喜欢游手好闲,”胡安回答说, “还因为只要一呆在您身旁,堂娜卡西尔达,我就不由得想抚摩您,哪怕只抚摩上 帝赋予您的那一对如此粗大的辫子呢,我没见过头发像您这么浓密、这么平直、这 么光滑的女人……对了,我想起我以前非常喜欢的一个人来,她的头发就和您一样, 她的牙齿也像您的那么洁白,那么整齐。” “别说辫子和那些事情了,别再想那些了。你回答我的问话。” “我分管律师先生的卧室。洗涤衣物,打扫他的接待室,整理书房的书,给他 端晚饭。早餐他好像一定要叫您给他端,虽然这是我的或者侍女的事。” 卡西尔达的脸微微一红,岔开了胡安并无恶意地谈起的话题。 “其他时间你都干什么?” “学习基督教教义和语法呗,律师先生教我,给我上课。其余的时间就和您在 一起,只和您在一起,因为虽然您不高兴,但是当在这儿跟您聊天的时候,我有说 不出的愉快。我也跟您的想法一样,只有轰我赶我,才能使我离开这个家。不过您 看着吧,我在这儿呆不长,因为正如我听那些先生们讲过的那样,有的人命运坏有 的人命运好,而我的命运就特别坏。” “那就讲讲你的身世吧,要说实话,仿佛你在仟悔一样。我这样喜欢你……我 不知怎么……我喜欢你并非想让你作我的丈夫――那样的话我就成了疯疯癫癫的老 太婆了,而是因为你和我一样:孤苦伶什,只有自己的工作和年龄。你不丑,尤其 是律师先生脱掉你那身散发着死人气味的可怕的旧衣服之后。” 这番谈话是在老资格的有名望的堂佩德罗。马丁。德。奥拉涅塔律师家的厨房 进行的。这位老律师辞去了重要的法官职务,以便给更有名望的堂克里桑托。贝多 亚硕士腾出位子。奥拉涅塔的府邸坐落在欢乐岭大街,这条街虽然名字好听,却是 墨西哥城最凄凉最寂寞的街道之一。这座宅子式样古老,舒适――如果觉得它舒适 的话,不规则,房门有大有小,窗户比比皆是,还有铁栅、走廊、一个藏书室和一 间宽敞的客厅。虽然它远不及堂胡安。曼努埃尔大街那座外表十分凄凉而又庄重恢 宏的伯爵府,但却与它非常相似,连室内那些古色古香的家具也相似,只不过没有 伯爵府的家具精美、稀罕、贵重就是了;但这些家具假如今天拿到巴黎去的话,肯 定有人愿出重金购买。厨房很宽敞,很于净,居家必备的各种炊具一应俱全,不过 除了一个连接厨房和餐厅的转屉架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饭菜通过这个转屉 架传送到餐厅。 谈话者是我们的老相识卡西尔达和胡安,即那个由于鞋后踉夹进砖缝里而失手 扔掉堂何塞。马里亚。卡拉斯科萨的棺材的胡安。 流逝的时光仿佛没做别的,它仅仅使得卡西尔达的魅力更加完善,更加明显。 普鲁登西娅和科蕾塔姊妹俩规定卡西尔达必须穿最长的颜色素净的裙子和皮鞋, 不许穿绸缎鞋,必须梳两条辫子,必须穿长得能遮住脖子根的衫衣,可她们无法遮 住她那湿润水灵的双眸喷涌出的热情的火焰,她那闪现出照耀一个纤小、鲜红、温 柔的舌头和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的亮光的嘴巴,她那细巧好看的鼻子,她那柔润黝 黑的脸颊。而且,她的声音是那么悦耳,话语是那么亲切。举止自然,无矫揉造作 之态;姿态婀娜,有勾魂摄魄之力。当我们看见她以那种方式同那个最后将她毒打 一顿的狼心狗肺的强盗一起生活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娇娃;在奥拉涅塔律师家里, 卡西尔达则被当成一位虽不多见但在我国民间却时有发现的美女。 胡安干干净净,穿着律师给他买的衣服,虽然是穷人的装束,但却很整洁。他 神情安详,营养充足,精神愉快,称得上一位惹人喜爱的英俊少年。胡安既像伯爵 小姐,又像父亲罗夫雷尼奥中校,这位中校即使在眉清目秀风流潇洒的白种人占绝 大多数的边疆地区,也被看作是一名英武豪爽的军官。 卡西尔达从坐了许久的木凳上站起来,开始做饭。 “你可以帮我干点活。”她对胡安说,“侍女很快就把东西买回来了,女主人 也快从教堂回来了。我想让堂娜科蕾塔一进厨房就看见我的早饭已经做好了。你就 一边讲你的身世,一边擦刀具和银餐具,律师先生总希望餐具明光闪亮,跟刚从银 器店买来的一样。你拿着羚羊皮和漂白粉吧。” 胡安开始擦拭餐具刀具,并且天真地讲述起他所知道和记得的自己的身世。 卡西尔达听得饶有兴趣,不时插人惊讶或慨叹,当讲到在埃瓦里斯托家里学艺 的时候,卡西尔达立即认出此人就是她昔日的情夫,她无法掩饰和控制自己,把手 里的胡萝卜、洋葱和菜刀放在桌子上,瞪起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盯住胡安,嘴唇 半张着,神情惶恐,身体微微颤抖,一字不漏地谛听着。 “那坏蛋就这样对待他可怜的妻子?”讲到圣周一的晚上时,卡西尔达问道。 “就像我给您讲的这样,堂娜卡西尔达。” “那傻女人为什么不从作坊拿起一件什么铁器,打死这个坏蛋呢!” “您想让她干什么,堂娜卡西尔达?我那可怜的师娘比她的绵羊还老实――我 给您说过,她养了一只绵羊,不知这羊后来怎样了。” “天啊,你快讲吧,胡安。快给我讲事情后来怎样了,堂娜杜蕾丝逃出那所宅 院,躲进她教母家了吗?” 胡安擦了擦眼睛,用孩子的生动语言讲了他清楚记得的师母最后丧命的可怕情 景。 “耶稣!天哪,太可怕了!”卡西尔达双手捂住脸叫道,“你怎么不杀死那个 恶棍?上帝很爱我,及时把我从他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我在这里碰见这个孩子, 真是太巧了!” “我不仅打算杀死他,而且打算把他碎尸万段。然而就在那同一时刻,我转念 一想,如果杀了他,别人会在同一间屋子发现两具尸体,会以为师娘也是我杀的, 我就得承担这个罪名。可是,您和堂埃瓦里斯托有什么牵连呢?” “这我回头再告诉你。你快讲吧,我都有点害怕了。你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 么多事情,真叫人难以相信。” 胡安继续讲述,一直讲到摔落堂何塞。马里亚。卡拉斯科萨的棺材。 “你怎么办来着?不幸的孩子。”见胡安不说了,似乎已经讲完,卡西尔达便 问。 “当那个死去的人又站起来开口说话并且不知喊叫些什么的时候,送葬的那么 多人一片混乱,都吓坏了,我这才得以逃脱,而没被那个一开始揪住我衣服的秘书 抓回去。我随即就像那天早晨跑出作坊一样走开了,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但没有 跑,免得被人怀疑。我想去市场找从前的东家堂娜塞西莉亚,可我穿着济贫院的衣 服,共济会的那个堂胡斯托肯定会认出我,会派一个‘小鹰’把我送回去。我无论 如何也不愿回去,因为我预感到那位秘书会在意想不到的一天把我关进黑屋子,让 我饿死在里面。我可以这样对您说,我怎么死都行,唯独不愿饿死。假如您跟我一 样尝过挨饿的滋味就明白了;当一个人失去了获得一罐水和一块面包的希望时,他 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念头啊!……” “得了得了,你快讲吧,别再想饥饿了,由于上帝的恩典,咱们在这里有吃不 完的东西。” “天刚一黑,我就去堂娜塞西莉亚家找她――她家在河边一条小巷里。可到那 儿一看,门关着,我就坐在门房的旮旯里等她来或者她的女仆来,但一个人也没来。 我在一只空船里呆了一宿。毫无疑问,是上帝启示了我,我冒着被作为济贫院逃犯 而被抓住的危险来到这个家,我对它非常熟悉,因为我以前经常给律师先生送水果。 我也认识两位女主人,就是不知道她们的姓名。我向律师先生讲了我的经历,但没 提我在那个木匠师傅家的事,这事我只对您讲,因为我爱您。律师先生训了我一顿, 想赶我走,却又叫住了我……让我重新站在门口。这时候,女主人进来了,她们肯 定是从教堂回来的。律师先生同她俩商量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收留了我,让我在这 里当佣人,并且幸运地遇见了您,堂娜卡西尔达。晚上就寝时,一想到我和您在同 一个家里睡觉,在同一个厨房吃饭,我就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情了,我也不觉得 遗憾。我忘记了以前的经历。现在即使律师先生本人也撵不走我了。” “住嘴,住嘴,别再说这些了。你看着吧,如果再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失去这 份工作。” “这连上帝也不会答应!我以我对师娘堂娜杜蕾丝的怀念起誓,再也不说任何 惹您生气的话了。但是您还没讲您的经历呢,我都讲完了”我的经历,“卡西尔达 说,”就是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忍受的地狱般的苦难。“ “怎么回事?您讲清楚,堂娜卡西尔达。您跟我师傅结过婚?” “你真不懂事!既然他已经娶了那位薄命的姑娘,怎么还会跟我结婚呢?幸好 你现在还能在这里见到我。” “这没关系。也许他曾经娶过四五个女人……可是,堂娜卡西尔达,”胡安既 惋惜又愤怒地问,“您怎么会和那样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呢?” “有什么办法呢,孩子!一个女人并不是总能控制住自己的意志,再说他长相 也不丑,又很机灵,很虚伪;这是最主要的。我帮助他干活:多次扶持他,他生病 时我照看他,我救他出监狱……即使他亲娘对他也不过如此……恶棍!坏蛋!龟儿 子!肯定……他对我的报答……最糟的是……” “您现在还爱着他吗!”胡安问。 “不爱,”卡西尔达急促地切着菜,生气地说,“我是怕他,所以我不上街,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可我觉得到处都能遇见他。因此我才不知道那桩可怕 的杀人案件。” “当时您肯定是在那些村子里收购披巾。不过说来也怪,在墨西哥城如今这已 经是家喻户晓的事了。我呢,那阵一听济贫院的孩子和上司议论这件事,我就装蒜, 躲到一边,因为我觉得他们会从我脸上看出破绽。” “你不怕碰见他吗?”卡西尔达问。 “他如今大概在很远的地方,要不就隐藏得很深。警察把他左邻右舍的男男女 女都抓走了,真是胡来,他们根本没参与犯罪。事情经过我已经对您讲了,我说的 都是实话,就像我在进行忏悔一样。哪天如果抓到他,人们就会看见我拿小锯砸的 那一下可能在他头上留下的伤疤,当时我用尽全力把锯子朝他投去,想打死他,以 阻挡他杀害我那可怜的师娘堂娜杜蕾丝。” 胡安嗓子哽咽,眼睛湿润,再也讲不下去了。 “有人敲门,你去开吧,可能是侍女买东西回来了,是时候了,该吃早饭了。 主人会责怪的,真让人害怕。” 胡安拿着一份报纸回来了。 “是送报的。”胡安说,“送的是《另一世界之回声》。” “你马上给主人拿去。他今天没问起报纸,这真是奇迹。让我安安静静地做饭 吧,都晚了。我给主人做什么早餐呢!我觉得嘴里有股铜炊具味。我整个身体内部 都在颤抖。” 胡安朝律师的书房走去,边走边测览报纸,他每天都这样,尤其是自从奥拉涅 塔律师让他学语法和教他正确朗读以来。 “堂娜卡西尔达!堂娜卡西尔达!您听听这报上说的什么!我们完了!我真不 知道咱们的命运将会怎样!” “念吧,念吧。今天真是糟透了!一切响声,甚至老鼠的跑动都让我害怕。我 看我活不成了……这个该死的辣椒烧焦了,哎哟,我这只手全被烫着了……念吧, 胡安,念吧……别管我。” 胡安果真没理睬烧糊的辣椒和卡西尔达的手指,惊慌的眼睛紧盯着报上的一条 消息,他觉得那一行行字母都在跳跃。胡安吃力地念道:“雷希纳大街的案件。― ―由于刑事法官堂克里桑托。贝多亚先生足智多谋、博学广闻和雷厉风行,此案的 情况已经基本明了,必要的证词业已获取,罪犯几乎供认不讳。两名同案犯中,一 名将被枪决,因为他曾当过兵并且按照手续返了役。这是对于他在军界报效祖国的 公正奖赏。另一名将在米西卡尔科广场被处以恶桩刑。那些女人当中,一名将被判 处死刑,其余三名将被判处在雷科希达斯监狱强制劳动十年;只有一名以制作并向 墨西哥城的大户人家送糖果为生的女人是无辜的,她现在照管着那所宅院。书记员 不愿讲述发生于那所只有盗贼和堕落女人栖身的窟穴的恐怖案件。那里好像以前还 发生过两起可怕至极的杀人案。 “这位聪明绝顶的法官正在跟踪追击,不久就能发现元凶和那些以前闹得整个 街区人心惶惶的犯罪分子,他们由于惧怕住在那个窟穴的盗贼而不敢检举揭发。那 个木匠原先的情妇随时可能落网,她妒火中烧,唆使情夫伙同邻居们杀害了合法的 妻子。这个女人肯定要被判处死刑,那个学徒也一样,他已到成年,罪恶昭彰,墨 西哥城人人皆知。最近,这个徒弟逃出了济贫院,他在院里的表现不得而知,他穿 的是一身新衣服和一双崭新的英国皮鞋。” 胡安念完,报纸从手里失落了,他看了看卡西尔达,卡西尔达的菜刀和菜也掉 到了地下。两人面色苍白,好几分钟相对无言。 “真是卑鄙至极!真是弥天大谎!谁能说出这些事情呢?他们怎么知道我曾经 不幸和那个杀人犯一起生活过呢!” “如果律师先生一打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他会因为那些关于济贫院的话而 如何处置我呢?他一看报就会把我送交法院。怎么办?卡西尔达。” “逃跑,胡安,从这里逃跑,否则就完了。别给他报纸,如果主人叫你,你胆 大点,别慌张,就说报纸没送来。等那个该死的女仆回来,她今天比以往任何一天 耽搁的时间都长,我就强打精神做早饭。趁他们吃饭的时候,咱们就跑……远走高 飞……但是监狱,绞刑架……天哪!太可怕了!太丢人了!” 惊恐万状的胡安走下台阶,两行眼泪洒落在呢子裤上,这裤子是他的新保护者 不久前才送给他的。胡安刚刚享受到有限的幸福,可怕的无情的厄运便如霹雳如山 崩如高塔坍塌砸倒路人,出其不意地向他压来。 “你说咋办?胡安,你说咋办?咱们怎么办?主人一读报纸,就等于宣判了我 们的死刑。逃跑,只有逃跑,再没别的办法。” 胡安站起来,抓住卡西尔达乌黑的辫子,在上面印了一个热烈的吻,悲哀地说 :“对,一块儿逃跑,或者一块儿自杀,对我来说生活里只有恐怖和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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