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寒水岭匪帮》是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它流传极广，影响很大，上百年来一直 为墨西哥人民所喜爱。 《寒水岭匪帮》取材于十九世纪上半叶发生的一起轰动全墨西哥的丑闻：一位 总统助理胡安。亚涅斯，竟是首都一个盗贼集团的头目；司法部门费尽周折，最终 将所有盗贼全部捉拿归案，首犯亚涅斯被判处死刑。早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便有 人以此事件为题材，创作了长篇小说（生活的嘲弄》，但该书尚未全部写出这一事 件的中心思想。事隔四十年，在西班牙任外交职务的曼努埃尔。派诺应巴塞罗那一 出版商朋友的请求，重拾这个题材，遂以连载小说形式写成了这部鸿篇巨制。作者 生活在事件发生的那个年代，当时观看过处决匪首亚涅斯的场面，后来又浏览了有 关此案的两千多页卷宗及全部审讯记录，因此能从远离祖国、远离时代的角度把握 全局，整体构思，得以如此“完整地把一个时期的整个社会容纳到一本书里”，使 之成为“墨西哥文学中最广泛的风俗主义专著”（美国学者拉尔夫。E.沃纳语）。 小说开宗明义第一句话是：“一八xx年四月，墨西哥城一家报纸刊登了这样一 条消息……”派诺在“作者序”中声明，此处有意不说明是哪一年。不过，根据亚 涅斯被处决的日期卜八三九年七月）及书中人物和事件的发展历程来看，小说所描 写的时代约在一八零零至一八三九年之间。亚涅斯事件为墨西哥人民所熟知，且有 以此事件为题材的小说被广为传阅，这就使得创作活动受到某种制约，即不能完全 无视原有的人物和故事。然而，作者虽然不能全盘改变原有的人物和情节，却可以 根据自己的世界观来决定取舍，有意识地突出或删去某些方面，进行艺术虚构，利 用各种艺术手段来宣传自己的政治思想。所以，《寒水岭匪帮》并不是那些历史人 物和历史事件的简单复述，而是一部经过艺术构思和艺术加工的文学作品。它一定 程度地描写了墨西哥社会各阶级的阶级关系和生活面貌，暴露了资产阶级统治者的 某些罪恶，提供了认识资本主义社会政治及日常生活的可贵材料7 并塑造了一系列 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在艺术上颇具特色。 绰号叫“浑身亮”的小说主人公，是以亚涅斯为原型、经过艺术加工和再创造 而成的。关于亚涅斯的身世，我们并不详知，而作为他的艺术典型的“浑身亮”， 则本来是个私生子，由于他聪明机警，加之机缘凑巧，竟使他平步青云，以至官拜 总统的参军长。此人十个指头总是戴着宝石戒指，服饰上也缀满金丝银缕，全身上 下金光闪亮，故得了个“浑身亮”的雅称，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实姓反倒被人遗忘 了。此人尽管身居高位，生活优裕：但他欲壑难填，想要攫取更多的财富，过更奢 华的生活。为此，他制定了一个庞大的盗窃计划，只要对他实施计划有利，无论是 律师、银匠、店老板、赌场主，还是窃贼、仆役、马贩子、在逃犯，他都一概加以 网罗。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盗贼网络在首都建成，一有 确切情报，职业匪徒们便立即行动，这种抢劫或偷窃往往十拿九稳，万一有人被抓 获，自有律师为其辩护并疏通关节，罪犯很快就会获释。此外，城里有他开的赌场， 利用神奇的赌博工具大捞不义之财；城外有他办的以磨坊为掩护的地下铸币厂，使 用精良的机器、熟练的工匠为他制造伪币；乡下有大片的庄园，为他提供粮食、蔗 糖和烧酒。“浑身亮”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可是，整个墨西哥却被他和他的盗窃 集团搅得国无宁日。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浑身亮”一伙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 罚。匪首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他的下场，既是那次历史事件的真实再现，也体现 了作者贯穿于全书的善恶报应的思想观点。 作者着意刻画的另一个重要人物胡安，他是一位伯爵小姐与一青年军官的私生 子。由于老伯爵反对这门婚事，小胡安一出世便被寄养在一个亲戚家。他先是被一 巫婆偷去，险些作为神龛祭品而遭宰杀，后又被巫婆扔在垃圾场，是一个拾破烂的 老妇人将他从饿狗的利爪下救起，抱回家中抚养。胡安小小年纪便走上自谋生计的 道路。然而，在那个充满动荡的年代，小胡安的生活经历自然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他先后干过多种差事，每当生活相对稳定，日子刚刚好过一点，便会发生一件意外 的事情，打乱他的平静生活，迫使他再次颠沛流离。胡安后来为“浑身亮”管理庄 园，充分显示了他的聪明才智。但他终于认清了“浑身亮”的真面目，及时离开了 他的庄园，并得以与父母团聚，过上了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作者对胡安形象的塑 造，显然借鉴了《癫皮鹦鹉》中癫皮鹦鹉这一典型人物，据此，文学史家们认为， 《寒水岭匪帮》是《癫皮鹦鹉》的最忠实继承者。 《寒水岭匪帮》虽以描写一个盗贼集团的覆没为主题，然而，它涉及到了政治、 经济、宗教、科学、法律、外交、新闻等各个领域，所描写的人物，上自总统、部 长，下至游民、乞丐，共达百余人，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面对这样复杂的内 容，作者表现了他的组织结构的才能。小说中人物与情节的安排，主要采取了单线 发展的结构法，每组情节既有相对的独立性，又是一环紧扣一环，环环相连，逐步 发展到故事的高潮。这种结构法是连载分册小说艺术的表现手法的特点，但更重要 的是从全书的主线出发，服从于作品的主题，即通过人物的不同命运和生活经历的 描写来展示社会生活的广阔画面，揭示产生这一重大事件的社会背景和思想根源。 结构的另一特点是大量利用虚实交叉的写法，也使用插叙、倒叙等方法。在叙述过 程中，不时插人大段的景物描写，以及民间传说和奇闻轶事，介绍土地物产与风俗 民情；这种描写常被用来阐明作者的思想观点或借以缓解紧张的故事情节。书中还 成功地运用了许多比喻、成语、谚语、警句、方言及双关语等，这使小说更显风趣， 文情更富波澜。 作为连载分册小说，它的每一章都必须有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而且总是在情 节发展的关节戛然而止，以“粘住”读者。而为了吸引读者继续读下去，作者便不 得不编造许多曲折离奇、过分巧合的故事情节，这虽然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的 老话，却大大损伤了作品的真实性。此外，作为完整的长篇来看，许多事件与场面 的描写颇嫌越出全书的主题范围，有的喧宾夺主，有的成为累赘，影响了结构的完 整性。 作者派诺从一八四零年起步入政界，在半个多世纪的政治斗争浪潮中，逐步形 成了他的政治观点。作为政治家，他竭力兴利除弊，为民造福。他写作本书的目的， 就是为了唤醒他沉睡的同胞，是为了“告诉读者，陈规陋习是怎样在人们毫无察觉 的情况下年复一年地统治着社会”（《作者序》），而要根除社会的这些沉疴瘤疾， 则需要多么大的力量和勇气。作为外交家，他多年担任驻外使节，并多次身负重任， 出席国际会议，为他的祖国和人民赢得了政治声誉和经济利益。但是，派诺也有他 的局限性，他在书中对印第安人和山地农民颇有微词，把他们描绘成愚昧无知、任 人驱使的群氓，这与他当时的阶级立场不无关系。 《寒水岭匪帮》初版于一八九一年，译者于一九八四年着手翻译此书。由于诸 多原因，译事进展缓慢，不过，也因此而造就了一个凑巧机缘：恰好在本书问世一 百周年之际将其全部译出；这也许是对派诺先生的一种最好的纪念方式。 胡真才一九九一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