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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我把车开到家门前的时候,看见车道上有一辆小货车正在缓缓开动,凯的普 利茅斯车的后盖打开,里面装满了箱子。我本来想回来拿一件干净的制服,看来 情况没这么简单了。 我把车停在她车的旁边,跑上台阶,却闻到了自己身上玛德琳的香水味。那 辆小货车开始倒车,我喊了一声:“嘿!真该死,回来!”那个司机没理我,门 廊上传出一个声音,我就没去追小货车。那声音说:“我没碰你的东西,家具给 你了。” 凯穿着她的艾森豪威尔夹克和粗花呢裙子,跟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我说:“宝贝儿。”接着问:“为什么?”我的妻子回了一句:“你以为我会让 我丈夫失踪三个星期无动于衷吗?德怀特,我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你。她长得像那 个可恶的死去的女孩,所以你可以跟她在一起――不是跟我。” 凯干涩的眼睛和平静的声音比她说的话更让我难以忍受,我的全身都发起抖 来,抖得很厉害:“宝贝儿,真该死,我――” 凯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让我抓住她:“嫖客,懦夫,恋尸狂。” 我抖得更厉害了,凯转身朝她的车走去,就那么轻巧地一转脚尖就走出了我 的生活。我又闻到了一股玛德琳的香水味,转身朝屋里走去。 曲木家具(经过蒸煮而变柔软并弯曲成形的木头)看起来跟以前一样,但咖 啡桌上却不再有文学杂志,餐厅的壁橱里也没有叠好的羊绒衫,沙发床上的垫子 摆得整整齐齐,好像我从没在那儿睡过一样。我的留声机还放在壁炉旁,但凯的 唱片都已经不见了。 我抄起李最喜欢的那把椅子朝墙上扔过去,凯的摇椅被我摔到壁橱上,壁橱 的玻璃被打成了碎片。我踢倒咖啡桌,拿着它砸碎窗玻璃,接着把它扔到门廊上 去,把地毯踢皱,把抽屉都拉出来,翻倒电冰箱,拿着一把锤子去浴室,把水龙 头砸下来。干完这些我好像是全力打了十场拳赛似的,等我的胳膊再也没有一点 力气搞什么破坏时,我拿起制服和带消音器的点45走了出去,没关门,让那些捡 破烂的把东西都拿光才好呢。 斯普拉格家的其他人随时都可能回到洛杉矶来,所以我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我把车开到爱妮岛旅馆,给前台的服务员看了一眼我的警徽,跟他说他们又多了 一个房客。他很不情愿地拿出一把钥匙,几秒钟之后我就又闻到罗斯・梅拉德的 烟味和哈里・西尔斯溅出来的黑麦威士忌的味道。四面墙上贴的是伊丽莎白・肖 特的照片,我又跟她眼对眼了:她活生生的,在笑,傻兮兮地做着明星梦,在一 块杂草丛生的空地上被切成两半。 我想都没想,就动起手来。 我把床上的文件夹拿走,塞到壁橱里,扯下床单和被罩。大丽花的照片都是 钉在墙上的,简单用被单一遮,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个房间这样就很完美了, 就差点道具。 我在西街服装店弄到一个黑玉色的盘起来的假发,在大街上的廉价商品买到 一个黄色的发夹。我又开始颤抖起来,比刚才还厉害。我接着开车去了萤火虫酒 吧,希望好莱坞风化组还是默许他们的地下交易。 我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知道地下交易还在。我坐在吧台前面,要了一杯双份 的老林头波本威酒,看着挤在小不点儿的乐队台上的姑娘们。脚灯的光打在她们 身上,在这个明亮的垃圾场里,她们不是人,只是商品。 我喝干了那杯酒,她们看起来都很典型――穿着廉价衣服吸毒的妓女。我查 了查,她们一共五个人,我就看着她们抽着烟,整理衣襟,好让大腿多露出点儿 来,没有一个长得有一点点像的。 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黑发女郎走上了乐队台,她穿着一条半正式的带荷叶边 的裙子。她无视底下的人在看着,揉了揉蒜头鼻子,摆着八字脚。 我对酒吧侍者勾了勾手指,他拿着酒瓶过来了,我用手盖住杯子,说:“穿 粉色裙子的那个女孩,把她带到我那儿,一个小时左右要多少钱?” 侍者叹了口气,说:“先生,我们这里有三个房间,这些姑娘们不喜欢――” 我用一张崭新的五十块钱的钞票堵住了他的嘴。“对我例外,为什么不对你 自己慷慨一点儿呢?” 那五十块钱消失了,接着他的人也消失了。我倒满杯子,一口喝光,眼睛望 着吧台,直到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mpanel(1); “你好,我叫洛琳。” 我转过身,从近处看,她可以变成任何一个漂亮的黑发女郎――真是块好黏 土,怎么捏都行:“你好,洛琳,我是巴……比尔。” 那个女孩暗笑了一下:“你好,比尔。我们现在就走吗?” 我点点头,洛琳在我前面走了出去。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她丝袜上抽丝 的地方和手臂上常用注射器留下的痕迹。 坐进车里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是暗棕色的,她的手指在仪表盘上敲着鼓 点时,我看到她磨损的指甲油,这是她与贝蒂最像的地方。 这就足够了。 我们开着车来到爱妮岛旅馆,走上楼来到房间门口,谁都没说一句话。我打 开门后站到一旁,让洛琳进去,她看了看我的动作,低声吹了一声口哨,让我知 道这个地方不怎么样。我反手把门锁上,拿那个假发递给她:“脱下衣服,把这 个戴上。” 洛琳笨手笨脚地脱掉了衣服,她的鞋“咚”地甩在地板上,脱丝袜的时候又 把它刮抽丝了。我想帮她拉裙子的拉链,她看我想过去,却转过身,自己拉开了。 她背对着我解下胸罩,脱下内裤,摸过假发戴上。她转过来对着我,说:“你觉 着这样很刺激?” 假发戴歪了,像杂耍喜剧里故意设计的噱头似的,只有她的胸还能跟她的比 一比。我脱下外套,开始解皮带。洛琳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我停下手来,我突然 想到,原来她是十自我的枪和手铐。我想告诉她我是警察,安慰她不要害怕―― 但她的这种眼神看起来更像贝蒂,所以我就没那么做。 女孩说:“你不会伤害……”我说:“别说话。”然后给她正了正假发,把 她的棕色长发卷起来塞进假发里。但假发的样子还是不对,一看就是妓女的样子, 不平整。洛琳哆嗦起来,我把黄色的发夹夹到假发上,想看这样能不能固定住时, 她从头到脚都抖了起来。可发夹只是把假发上的几缕像干草似的黑发勾了起来, 整个假发这回都歪到一边去了,使得这个姑娘倒像是那个血盆大口的小丑,而不 是我的贝蒂。 我说:“躺到床上去。”女孩顺从了,双腿僵硬,夹得很紧,手放在身子底 下,瘦瘦的身体抖个不停,这会儿假发一半戴在她头上,一半在枕头上。我知道 墙上的照片会把她吓得更像贝蒂,我拉下了盖在上面的床单。 我盯着贝蒂的像片,女孩尖叫起来:“不要!杀人了!警察!” 我转过身,看到这个赤裸的假货被第39街、诺顿街区的照片吓呆了。我自己 跳到床上,用双手压住她的嘴,不让她起来,清晰明了地跟她说:“她有那么多 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样子,而这个女人又不肯为了我变成她的样子,我又不能像 她似的变成另一个人,每次我想试着变成另一个人就会把事情搞成一团糟,我的 朋友还疯了,因为他的小妹妹要是没有被人杀了的话也可能变成她的样子……” “杀人啊……” 床单上的假发已经一塌糊涂了。 我的手掐在女孩的脖子上。 我放开了手,站起身来,双手摊开,表示我没有恶意。那女孩的声带动了动, 但没发出声来。她揉着我刚才掐的地方,我的手指印还红红的,清晰可见。我退 到最远的一面墙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那女孩揉着脖子,眼神渐渐冷得像冰,她下了床,对着我穿上衣服,眼神越 来越冷。我知道我没什么可以抵挡这样的眼神,所以我就掏出了身份证和警徽, 让她看。她笑了,我想学着她的样子笑笑,她走到我面前朝我的警微吐了一口口 水。门“咣”地一声关上了,震得墙上的照片直颤,我的声音又抖了起来:“我 会帮你抓住他的,他不会再伤害到你了,我会补偿你的,噢,贝蒂,我真他妈会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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