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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记者们把大学区警察局包围了。停车场已经满了,道边也停满了安装着无线 电的卡车,所以我只好双行停车(将车停于另一辆停靠人行道边的车辆旁),把 一张写着“警用车”字样的纸夹在车的刮水器下面,推开围挡新闻记者的警界线, 低着头怕被认出来。没用;我还是听到了“巴- 奇!”和“布雷- 切特”的叫声, 然后是很多抓向我的手。我夹克衫的衣兜被撕掉了半拉,我使劲挤过剩下的一段 路,来到了里面。 入口的门厅到处是值白班的警察;就近的一扇门通向一间很吵闹的警官办公 室。房间的墙边是一溜儿的小床;我看见李在其中的一张上呼呼大睡,他的腿上 盖着几张报纸。我四面桌子上的电话都在响,我的头疼又起来了,比刚才疼得还 厉害。埃利斯・罗正往一个告示板上钉几张纸;我使劲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来。我说:“我想退出这个圈子。我是一个执行组的警察,不是凶 杀组的侦探,而且我手里还有在逃的头号罪犯。我想要你收回这次的指派,就是 现在。” 罗不满意地嘘着说:“不行。你是我的手下,我想让你调查肖特这件案子。 这是决定性的、无条件的、不可改变的。警官,我也不会容忍你的意气用事。你 明白吗?” “埃利斯,得了吧!” “布雷切特,等你袖子上有杠儿再这样叫我。在那之前,我是罗先生。现在, 去看梅拉德的总结报告。” 我气得要死,走向办公室的后面。罗斯・梅拉德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睡觉,他 的两条腿搁在前面的桌子上。在几步远的软木公告板上钉着四张打印出来的纸。 我看到: 总结报告1 187 案,受害者:肖特,伊丽莎白・安,白人,女 出生日期7/29/24 报告时间1/17/4706 :00 先生们: 这是E ・肖特案的第一份总结报告。死亡时间1/15/47 ,发现地点:雷莫尔 特区,39街、诺顿路街区。 1.到目前为止有33个假冒自守或可能是假冒自守者。明显无辜的自守者已经 被释放,说法前后不一致且情绪非常激动的被留在了市监狱,等待不在现场证明 的调查和精神健全的听证会。有记录的精神不健全者在接受德・瑞沃医生的问话, 德・瑞沃医生是顾问精神病学家,此事由迪克侦探协助。还没有任何确凿的结论。 2.初步验尸和再后来的结果:受害者由于两耳间,通过嘴部的刀伤出血过多 窒息而死。在死亡时血液中没有酒精或是麻醉药品。(细节请看涉案文件14/187/47) 3.波士顿警察局正在调查E ・肖特的背景资料、家庭、旧男友及他们在案发 时的处所。父亲(C ・肖特)有确凿的不在现场证明――他被排除做案嫌疑。 4.库克营刑事调查部正在调查E ・肖特43年9 月在陆军消费合作社工作时受 到士兵殴打的报告。E ・肖特在43年9 月因未成年饮酒被捕,刑事调查部说跟她 一起被捕的士兵现都在国外,所以排除的做案嫌疑。 5.全城的排水沟里搜寻E 肖特的衣物。发现的所有女人的衣服都将在中心犯 罪实验室被化验。(细节请参考犯罪实验室总结报告) 6.全城范围的实地调查报告。有关1/12/47 ――1/15/47 的内容已经整理、 通告过了。一项后续:一名住在好莱坞的妇女打电话抱怨说1 月13号和1 月14号 的晚上在附近听到“奇怪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声响”。后续的调查结果:是晚会狂 欢者制造的噪音,不予理睬。实地调查的警员:不理会这件事。 7.经证实的电话信息:E ・肖特46年12月的大部分时间住在圣地亚哥,爱尔 弗拉・法兰克夫人的家中。受害者在法兰克夫人的女儿桃乐茜工作的剧院遇到她, 给她讲述了(未证实)有关她被丈夫抛弃的故事。法兰克一家收留了她,后来E 肖特又给他们讲述了互相矛盾的故事:她是一个空军少校的遗孀;怀了一个海军 导航员的孩子;与一个陆军飞行员订婚。受害者在法兰克家时与不同的男人有很 多次约会。(细节请参见14/187/47 访问记录) XXXXX8.E肖特在1/9/47在一个她称为“红”的男人的陪同下离开法兰克家。 (对他的描述为:白人,男性,25――30岁,高个子,“英俊”,170 ――180 , 红发,蓝色眼睛。)“红”自称为推销员。开了一辆战前的道奇轿车,上面有亨 廷顿停车场的标签。已经开始就这辆车的调查。已经发出寻找“红”的全境通告。 9.已证实信息:瓦尔・戈登(白人,女)从加里弗尼亚的里弗赛德市打电话 来,说她是已故空军少校马特・戈登的姐妹。说:E ・肖特曾经在46年秋天,戈 登少校因飞机失事去逝后不久写信给她和她的父母。撒谎说她是戈登少校的未婚 妻,从他们那里要钱。父母和戈登小姐均拒绝了要求。 10. 属于E ・肖特的皮箱在洛杉矶市中心的铁路速递办公室被确认(速递办 公室的工作人员在报纸上看到受害者的名字和照片,回忆起她在46年11月末将皮 箱寄存在那里)。皮箱已经检查。发现100 多封给不同男人(大多数是军人)的 情书副本,以及(少很多)写给她的调情信。皮箱里还有很多E 肖特与当兵的一 起照的照片。信件正在阅读当中,有关那些男人的名字和描述正在整理过程中。 11. 经证实的电话信息:前空军中尉J ・G ・费克林从阿拉巴马州的墨比尔 打电话来说他在墨比尔的报纸上看到了E 肖特的名字和照片。说他和受害者在43 年末,波士顿有过“短暂的风流韵事”,还说“她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同时有大约 10个男友。”费克林有经证实的不在现场证明。排除嫌疑,他也否认曾与E 肖特 订过婚。 12. 有无数的电话打到洛杉矶警察局的各个分部及地方治安官的办公室。明 显胡言乱语的已被忽略,其它的被分派到中心凶杀组的各适当办公室处理。所有 的电话记录均被登记。 XXXXX13.已经证实的地址信息:1946年中E ・肖特曾在下列地址居住过。 (地址后面的名字是打电话人的名字或者经证实住于同一地址的住户。除了琳达 ・马丁外其余均被机动车管理局记录证实。) mpanel(1); 好莱坞区桔门北路13-A-1611 号(哈罗德・科斯塔,唐纳德・雷尔斯,马娇 蕊・格林汉姆);好莱坞区卡洛斯路6024号;好莱坞区切罗基切罗基北路1842号 (琳达・马丁,谢乐尔萨顿);长滩区林登街53号。 14. 在雷莫尔特区空地搜索的结果:没有发现女人的衣服,发现无数的小刀 和刀片,都锈迹斑斑,不可能用作杀人工具。没有发现血迹。 15. 雷莫尔特区调查结果(在出示E 肖特的照片的情况下):零(所有说见 过的都明显是胡言乱语。) 结论:我认为所有的调查努力都应该集中在对E 肖特认识的人的盘问上,尤 其是她数目庞大的男朋友。西尔斯中士和我将去圣地亚哥盘问她在那里的认识人。 在对“红”的全境通告和对整个洛杉矶她的认识人的盘问双向进行的前提下,我 们一定会得到有用的线索。 罗斯・A.梅拉德,中尉 警徽号493 ,中心凶杀组 我转过身来,发现梅拉德正看着我。他说:“第一反应,你觉得怎么样?” 我摸着被撕掉半拉的口袋,说:“中尉,她值得吗?” 梅拉德笑了;我注意到,皱皱巴巴的衣服和胡子茬并没有削弱他的贵族气质。 “我认为值得,你的搭档也认为值得。” “中尉,有好几个恶棍等着李去抓呢。” “你可以叫我罗斯的。” “好吧,罗斯。” “你和布朗查德从那个父亲那儿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把报告递给梅拉德,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更多说这个女孩儿是个 妓女的话。这个黑色大丽花是怎么回事儿?” 梅拉德拍了一下他的椅子把手。“我们得感谢贝弗・米斯想出这个名字。他 去了长滩,跟这个女孩儿去年夏天住过的旅馆前台服务员谈了谈,那个服务员告 诉他说,贝蒂・肖特总是穿黑色紧身的裙子。贝弗想起了那个阿兰・拉德演的叫 做《蓝色大丽花》的电影,就按那儿扒个名儿过来。我琢磨着这个形象还会招来 每天至少十几个自守的。哈里接待了几个自守的之后说:”好莱坞最他妈的害人 了。‘巴奇,你是个聪明的讨厌鬼。你怎么想?“ “我想回执行组去。你能不能跟罗商量商量?” 梅拉德摇摇头。“不能,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咽下进一步软磨硬泡的想法。“她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对错误的男 人说了可以或不可以。既然她用掉的安全套所含的橡胶比圣・伯度公路上磨损的 都多,又不懂怎么说真话,要我说,想找到那个错误的男人可真象是大海捞针。” 梅拉德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聪明家伙,你去好莱坞区警察局跟比尔・ 凯尼格碰面,然后你们俩个去盘问我的总结里写到的、住好莱坞区的住户们。强 调男朋友的角度。如果可能的话控制点儿凯尼格,你来写报告,因为比尔斗大的 字不识几个。你们问完了回到这儿来报告。” 我的头疼变成了严重的偏头疼,我服从了命令。在我来到大街上之前听到最 后一种声音是一群警察在大声地笑着贝蒂・肖特的情书。 我在好莱坞区警察局接来凯尼格,然后跟他开车去了那个卡洛斯路的地址。 把车停在6024号门前,我说:“中士,你是上级。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凯尼格大声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又咽下了一大口唾沫,说:“一般是弗里奇 问话,但他现在生病在家呢。你问话,我站一边护卫怎么样?”他拉开夹克衫, 给我看插在腰带里的包皮短棒:“你认为这是体力活儿吗?” 我说:“是谈话的活儿。”然后下了车。6024号的门廊上坐着一位老太太。 这是一幢装有楔形板的房子,草坪上插着一块牌子,写着“房屋出租”的字样。 她看见我走过来,合上手里的圣经,说:“不好意思,年轻人,但我的房子只租 给别人介绍来的、有工作的女孩子。” 我晃了一下警徽,说:“夫人,我们是警察,我们来跟您谈谈有关贝蒂・肖 特的事。” 老太太说:“她在我这儿叫贝丝。”然后她看了一眼站在草坪上偷偷摸摸抠 鼻子的凯尼格。 我说:“他正找线索呢。” 老太太用鼻子哼着说:“他在他那大鼻孔里可找不到什么线索。警官,是谁 杀了贝丝・肖特?” 我拿出笔和笔记本:“这正是我们想来这儿找出来的。请问,我可以知道您 的名字吗?” “我是洛蕾塔・珍威小姐。当我在收音机里听到贝丝的名字时,我给警察打 的电话。” “珍威小姐,伊丽莎白・肖特住在这儿的时间?” “我听到那条新闻广播后就查了一下我的记录。贝丝从去年9 月14日到10月 17日住在三楼右边后面的一间。” “是有人介绍她来你这儿住的吗?” “不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贝丝长得很漂亮。她敲开门,说她路过高尔半 岛附近时看到我出租房间的牌子。她说她是个志向远大的女演员,需要一间便宜 的房间,直到她事业上有所突破。我说我以前听过这种说法,还告诉她说,她要 是没有那糟糕的波士顿口音会顺利多了。唉,贝丝只是笑了笑,说:”现在,所 有的男士都来狂欢吧。‘一点口音都没有。然后她说:“看!看我多听话啊!’ 她这么会讨人喜欢,我就把房间租给她了,尽管我的原则是不把房间租给演电影 的。” 我将有关的信息记了下来,然后问道:“贝丝是个好房客吗?” 珍威小姐摇摇头:“上帝让她的灵魂安息吧,但她是个糟糕的房客,她让我 非常后悔不顾原则地把房间租给演电影的。她的房租总不能按时交,总是典当珠 宝来换钱买吃的,还想让我按天,而不是按星期来收房租。她想每天交一块钱! 你可以想象要是所有的房客都这样干的话,那我的房租账本得多厚啊?” “贝丝与其他的房客交际吗?” “上帝啊,不。三楼右边后面的房间有单独的楼梯,所以贝丝不用像其他女 孩子那样从前门穿过,她也从来不参加我每礼拜天从教堂回来给女孩子们举行的 咖啡会。贝丝自己从来不去教堂,她还跟我说:”女孩子们偶尔在一起聊聊天还 可以,但每天还是让我见男孩子吧。‘“ “珍威小姐,下面是我最重要的问题。贝丝住在这儿的时候有男朋友吗?” 老太太拿起圣经,抱在胸前,说:“警官,如果他们像其他女孩子的追求者 一样从前门来的话,我就能看见了。我不想说死者的坏话,我只能说在最荒唐的 时间里我总能听到贝丝的楼梯上有脚步声。” “贝丝曾经提到过什么敌人?什么她害怕的人?” “没有。”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去年十月份,她搬出去的那天。她用最好听的加利福尼亚女孩的声音说:” 我已经找到条件更好的公寓了。“ “她说要搬去哪儿了吗?” 珍威小姐说:“没有。”然后很信任地向我靠过来,指着正一边拽着自己的 胯部,一边往车子那儿跑的凯尼格,说:“你得跟那个人说说他的卫生习惯,坦 白地说,他太恶心了。” 我说:“谢谢您,珍威小姐。”就走回了车子,坐在方向盘后面。 凯尼格嘟囔着说:“那个老婆子说我什么了?” “她说你很可爱。”“是吗?” “是的。” “她还说什么了?” “说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让她感觉自己又年轻了起来。” “是吗?” “是的。我跟她说,让她忘掉吧,说你已经结婚了。” “我没结婚。”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跟她说我结婚了?” 我把车开到路上去:“你想让她往局里给你寄情书吗?” “噢,我明白了。她说弗里奇什么了吗?” “她认识弗里奇吗?” 凯尼格看着我的样子,好像我智力不健全似的:“很多人都在背后说弗里奇。” “他们都说什么啊?” “胡话。” “什么样的胡话?” “恶毒的胡话。” “举个例子?” “比如说,像他在行政风化纠察组的时候因为和那些妓女鬼混得了梅毒啦, 像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去治病啦,像他因为这事儿被撵来了中心做侦探啦等等恶毒 的胡话,还有比这更坏的呢。” 我的后脊梁骨上一阵发寒。我拐上了切罗基路,说道:“比如说?” 凯尼格向我身边靠了靠:“布雷切特,你盘问我呢?你是不是想知道些不好 的事儿好在背后研究弗里奇?” “没有,只是好奇。” “别忘了,好奇心会招至杀身之祸。” “我会记住的。比尔,你参加中士考试时都考什么了?” “我不知道。” “什么?” “弗里奇替我答的。布雷切特,别忘了,杀身之祸。我不想听到有什么人说 有关我搭档的坏话。” 1842号,一幢大灰泥外墙的公寓建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我把车开过去, 停了下来,嘟囔了一句“谈话的活儿”,就直冲着公寓的大厅走去。 墙上的一份指南上写着S.萨顿和其他九个人――但是没有琳达・马丁――住 在604 公寓。我乘电梯上到六楼,走过一条有轻微大麻味道的走廊,在604 房间 的门上敲了敲。很吵的音乐声小了下来,门打开,一个年纪很轻的穿着闪亮埃及 服饰的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纸浆做的头饰。她说:“你是雷电华公司的 司机吗?” 我说:“警察。”门咣当一下贴着我的鼻子尖关上了。我听到了厕所里冲水 的声音,女孩几秒钟后再次出现,我没等她请我,就直接走进了屋里。起居室的 天花板很高,是拱形的,墙边是一排制造粗糙的双层床。行李箱、手提箱和轮船 衣箱轮船衣箱设在船舱铺位下的扁而宽的箱子。塞满了一个开着门的壁橱,一张 铺着漆布的桌子被斜着塞进一组没有床垫的双层床里。桌子上摆满了化妆品和梳 妆镜,桌子旁边裂了缝的地板上散落着胭脂和扑面粉。 女孩说:“是因为我忘了去交的随便穿越马路的罚单吗?听着,我在雷电华 公司的《木乃伊坟墓的诅咒》这部片子里有三天的活儿,等他们给我发工资我就 给你们寄去,这行了吧?” 我说:“我来是因为伊丽莎白・肖特。哦……小姐……” 女孩夸张地呻吟了一声:“我叫萨顿・谢里尔――带‘儿’音的谢里尔・萨 顿。听着,我今天早晨跟一个警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中士,说话结巴得很厉害。 他问了我关于贝蒂和她九千个男朋友的九千个问题,我跟他说了九千次,在这儿 租床位的很多女孩都跟很多的男孩约会,还有很多都是几夜情那种。我跟他说了, 贝蒂在这儿从十一月上旬住到十二月上旬,她每天交一块钱,跟我们都一样,还 有,我记不住她那些约会对象的名字。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吧?接临时演员的车 随时都会到,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 谢里尔・萨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因为穿着金属纤维制的戏装,汗水也冒 出来了。我指着一张床,说:“坐下,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我就以你从厕所冲 下去的大麻卷烟为理由把你抓进去。” 只当三天的克娄巴特拉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埃及女王,因其美貌及魅力而闻 名。屋大维在阿克提姆岬打败了她与马克・安东尼率领的军队。看了我一眼,服 从了。 那眼光里的愤怒可以让朱利叶斯・凯撒不知所措。我说:“第一个问题,有 个叫琳达・马丁的住在这儿吗?” 谢里尔・萨顿从床上拿起一盒老金币牌香烟,点着了一根,说:“我已经跟 结巴中士说过了。贝蒂提过琳达・马丁几次。她跟贝蒂在别的地方一起租过房子, 在德蓝普雷街橘子路上,还有,你知道,你要抓人得讲证据。” 我拿出笔和笔记本:“贝蒂有什么敌人吗?有人对她以暴力相威胁吗?” “如果你明白我刚才说话的意思,那你就应该知道,贝蒂的问题不是敌人, 而是有太多的朋友,男朋友的那种朋友。” “好,聪明姑娘。他们有谁威胁过她吗?” “我知道的没有。听着,我们能快点儿完事吗?” “别着急。贝蒂在这儿的时候有什么工作吗?” 谢里尔・萨顿用鼻子哼着说:“喜剧演员,贝蒂根本不工作,她从这儿的其 他女孩那要点儿零钱,还从大街上那些爷爷型的人那儿弄吃的、喝的。有几次她 出去了两三天,拿着钱回来后,就开始吹牛钱是从哪儿来的。她就是个骗子,没 有人相信她说的什么话。” “告诉我她吹的那些牛,还有她一般撒什么样的谎。” 谢里尔踩灭那根烟,立刻又点着一根。她默默地抽了几口,我可以感觉到她 那爱表演的心理又占了上风,想好好地嘲笑一下贝蒂・肖特。终于,她开口了: “你知道报纸上那些什么黑色大丽花的说法吧?” “知道。” “贝蒂总穿黑色的裙子做噱头,好在跟其他女孩出去逛的时候给选角色的导 演留印象。但其实她不常出去逛,因为她喜欢每天都睡到中午才起床,有时候她 又说她穿黑裙子是因为她爸死了,或因为她在悼念死在战争中的男孩子们,过了 一天她又会告诉你说她爸爸还活着呢。等她出去几天后拿着钱回来时,她会跟一 个女孩说一个富有的叔叔死了,留给她一大笔钱,又跟另一个人说她是在加德纳 加德纳:美国南加利福尼亚的一座城市,是洛杉矶的工业郊区。玩扑克赢的钱, 她跟每个人说过她跟九千个战斗英雄结婚的九千个谎言,你能想象吗?” 我说:“你说得很形象。咱们换个话题吧。” “好哇。谈谈国际金融怎么样?” “电影怎么样?你们这些女孩都想进入电影界吧?” 谢里尔妖媚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已经进去了,我演过《美洲狮女人》, 《怪兽幻影进攻》和《甜蜜金银花》。” “那恭喜你啊。贝蒂演过什么电影吗?” “可能吧,可能演过一次,但也可能没演过,因为贝蒂太能撒谎了。” “接着说。” “那是在圣诞节那天,六楼的女孩们都凑钱聚餐,那时贝蒂挺有钱,就买了 整整两箱啤酒。她夸耀说正演一个电影,还到处给人看一个取景器,据她说是导 演给她的。那时好多女孩都有搞电影的男朋友送的便宜的小取景器,但她的那个 挺贵的,上面有链子,还有个小丝绒的盒子。我记得那天晚上贝蒂兴奋得不行, 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她告诉你们那部电影的名字了吗?” 谢里尔・萨顿摇摇头,说:“没有。” “她提过跟那部电影相关的任何人了吗?” “即使她提过,我也不记得了。”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一共十二张床。一块钱一个晚上,这个房东可真赚 了不少啊。我说:“你知不知道‘献身换角’这么回事儿啊?” 假克娄巴特拉的眼睛开始冒火:“兄弟,我可不是。我这女孩可从来不。” “贝蒂・肖特呢?” “可能。” 这时我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就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一辆平板载货车,后面 坐着十几个克娄巴特拉和法老,就停在我车后面的道边上。我转过身想告诉谢里 尔,但她已经出门去了。 *** 梅拉德的单子上的最后一个地址是橘子北路1611号,那是一幢粉色的给旅游 者租住的灰泥建筑,紧临着好莱坞高中。等我在房子前双行停车时,凯尼格突然 不抠鼻子了,也不走神了,而是指着坐在台阶上认真地看着一叠报纸的两个男人 说:“我来收拾这俩,你收拾那些女的。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我说:“可能叫哈罗德・科斯塔和唐纳德・雷尔斯。中士,你看起来有些累。 你坐这儿等我,我去处理怎么样?” “我待着腻歪。我该问这俩家伙点啥呀?” “中士,我来对付他们吧。” “布雷切特,你忘了我说的杀身之祸了吧。那些想趁着弗里奇不在而想控制 我的人也有一样的下场。说,我该用什么理由抓这俩家伙?” “中士……” 凯尼格说:“我是上级,自以为是的家伙!你听我大比尔的!”吐沫星子喷 了我一脸。看出他急了,我只好说:“要不在现场的证明,问他们贝蒂・肖特是 否参与卖淫。”凯尼格傻笑了一下作为回答。我一溜小跑跑过草坪和台阶,那两 个男人向旁边挪了挪让我过去。房子的前门开着,里面是一间简陋的起居室,一 群年轻人闲坐在那儿,抽着烟,看着电影杂志。我说:“警察。我要找琳达・马 丁、玛乔丽・格林汉姆、哈罗德・科斯塔和唐纳德・雷尔斯。” 一个穿着家居服、长相甜美的金发女郎折了一下正在看的《电影故事》,说: “我是玛乔丽・格林汉姆,哈罗和唐在外面呢。” 其余的人都站起身来,向走廊走去,好像我是什么凶神恶煞似的。我说: “是有关伊丽莎白・肖特的事儿,你们有谁认识她吗?” 有六七个人回应我,有的摇头,有的看起来很害怕,或者很难过。外面,我 听见凯尼格在大吼:“你给我说真话!肖特这个小蠢妞儿是不是出去卖?” 玛乔丽・格林汉姆说:“警官,是我给警察局打的电话。是我告诉他们琳达 的名字,因为我知道她也认识贝蒂。” 我指了指门口,说:“那外面的两个家伙呢?” “唐和哈罗德?他们都跟贝蒂约会过。哈罗德给你们打电话是因为他知道你 们在找线索。冲他们大喊的人是谁?” 我没理会这个问题,坐在玛乔丽・格林汉姆的身边,拿出笔记本,问:“你 能不能告诉我些我还不知道的关于贝蒂的事?能不能说详细点?其他男朋友的名 字、长相、具体的日期?如果有人要杀她的话,那动机可能是什么?” 那个女人向后缩了缩,我意识到我的声音很大。我把声音放低,说:“咱们 先说日期吧。贝蒂是在什么时间住在这儿的?” “十二月上旬,”玛乔丽・格林汉姆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来登记入 住的时候,我们正有一大帮人坐在这儿听收音机,广播的内容是纪念珍珠港事件 五周年。” “也就是说是十二月七号?” “对。” “她在这儿住了多长时间?” “大概不超过一个星期。” “她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想是琳达・马丁告诉她的。” 想起梅拉德的备忘录上说贝蒂・肖特十二月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圣地亚哥。 我说:“但她之后很快就搬出去了,对吧?” “对。” “为什么呢,格林汉姆小姐?据我们所知,去年秋天贝蒂一共在三个地方住 过――都在好莱坞区。她为什么要搬来搬去呢?” 玛乔丽・格林汉姆从包里拿出一张面巾纸,在手里揉来揉去,说:“啊,我 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哪个爱忌妒的男朋友跟踪她吗?” “不是吧。” “格林汉姆小姐,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玛乔丽叹了口气,说:“警官,贝蒂爱利用别人。她跟人借钱,然后跟人编 瞎话,还……唉,住在这儿的小姑娘们不仅漂亮,还都很精明,我想她们很快就 看穿了贝蒂。” 我说:“跟我说说贝蒂这个人。你挺喜欢她的,是吧?” “是,她很可爱,爱相信人,还有点傻,但是……挺激励人的,她有这种天 赋,不知道你管不管这叫天赋。为了让别人喜欢她,她会做任何事,她跟谁在一 起,就能显出谁的风格、习惯来。这儿的人都抽烟,贝蒂也开始抽烟,好跟大伙 儿打成一片,尽管抽烟对她的哮喘不好,她也讨厌抽烟,更有意思的是,她甚至 试着学你走路和说话的样子,但她在这样模仿的时候又不失自我。她就是贝蒂, 或贝丝,或者在那个时候叫伊丽莎白的别的什么昵称。” 我在脑子里把这条让人难过的消息翻过来掉过去地想了想,说:“你跟贝蒂 都聊些什么呢?” 玛乔丽说:“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听贝蒂在说。我们那时候总是坐在这儿听收 音机,贝蒂就讲她的故事,跟那些战斗英雄的爱情故事――乔中尉、马特少校等 等,我知道这都是她的幻想,有时她会说到成为电影明星,好像她只要穿着黑裙 子到处溜达,就早晚会被发掘出来似的。这种话让我很生气,因为我一直在帕萨 迪纳剧院上课,我知道表演是很辛苦的工作。” 我把笔记翻到对谢里尔・萨顿提问的那页:“格林汉姆小姐,贝蒂说没说过 十一月末时参演了一部电影的事儿?” “说过,她来这儿的第一晚就夸耀过这事,她说她联合主演了一部电影,还 把一个取景器给大家看。有几个男孩子追问细节,她跟一个说是派拉蒙公司的电 影,跟另一个说是福克斯公司的。我觉得她就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所以撒个小 谎。” 我另起一页,写上“名字”二字,又在下面连画了三条线:“玛乔丽,你记 得什么名字吗?贝蒂男朋友的名字,你看见过和她在一起的人的名字?” “噢,我知道她和唐・雷尔斯,还有哈罗德・科斯塔出去约会过,我还看见 过一次她跟一个水手在一起,我还……” 玛乔丽支吾起来,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的困惑:“什么事?跟我说说。” 玛乔丽的声音有些干涩:“就在贝蒂搬出去之前,我看见她和琳达・马丁跟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大块头女人站在大街上说话。她穿着一套男式的西装,头发也 短短的像个男人一样。我只看见一次她们跟她在一起,所以也可能不是……” “你是不是想说那个女人是个同性恋?” 玛乔丽晃晃头,又拿起了一张面巾纸。这时,比尔・凯尼格走了进来,对我 勾手指,我走了过去。他小声说:“那几个家伙说了,说那个死小妞穷得不行时, 她就出去卖。我给洛先生打了电话。他说这事要保密,因为如果她是一个好小娘 们的话,这就是个更好的案子。” 我抑制下自己把这条同性恋的线索报料给他的想法,反正检察官和他的走狗 们也会把这件事压下去的。我说:“我这个也快完事了。你去给那两个家伙录口 供,好吗?” 凯尼格笑着,走了出去,我让玛乔丽坐着不要动,然后走到大厅的后面。那 里有个登记处,桌子上有一个翻开的账本。我站在桌子旁边翻账本,看到一个像 小孩子签的“琳达・马丁”,“14号房”写在签名的另一侧。 我沿着一楼的走廊来到那个房间,在门上敲了敲,等人应门。等了五秒钟还 没有人回答后,我扭了扭门把手,锁是开着的,我推开门。 那是个很窄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没有叠被的床铺。我检查了一下壁柜, 里面空无一物。床头柜上有一份昨天的报纸,翻开的那页上是“暴徒行凶”的那 套跟着起哄的玩意,突然我明白了,这个马丁跑了。我跪在地板上在床铺下面掏 了掏,掏到一件扁平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色塑料的零钱钱包。我打开它,找到两分钱,一个一角的硬币和 一个爱何华州爱何华州:美国中北部一州。1846年它被接纳为第29个州。它属于 1803年路易斯安那购置地的一部分,1838年被组建为一个独立的地区。在史前时 期筑墩人居住在这一地区。德梅因是首府亦是最大的城市。锡达拉皮兹锡达拉皮 兹:美国爱何华州中东部西达河上达文堡西北偏西一城市。是重要的商业、工业 和交通运输中心。玉米壳高中的学生证。学生证的主人叫罗娜・马尔蒂科娃,出 生年月日为1931年12月19日。在校标的正下方有一张漂亮小女孩的照片。我的头 脑里已经打出了一张内容详细的青少年逃跑罪犯的拘票。 玛乔丽・格林汉姆出现在门口。我举起学生证,她说:“是琳达。上帝啊, 她才只有十五岁。” “对好莱坞来讲,这个岁数已经是中年了。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晨,我跟她说我给警察打了电话,说他们会来跟我们了解贝蒂的事。 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你也不知道,谢谢。” 玛乔丽笑了笑,我发现自己很希望她赶快离开电影界,再也不要回来。我没 说出来,只是笑笑,走了出去。在门廊里,比尔・凯尼格正以稍息的姿势站着, 唐纳德・雷尔斯和哈罗德・科斯塔四肢伸展地躺在休闲椅上,一看就是后脖梗子 遭到猛击,脸色青绿。 凯尼格说:“不是他们干的。” 我说:“不是他妈的,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英国作家柯南道尔ConanDoyle 作品中的著名侦探)善于看破奥秘的人” 凯尼格说:“我不叫夏洛克。” 我说:“你他妈的不叫。” 凯尼格说:“什么?” 在好莱坞警察局,我行使了执行警察的特权,起草了一张内容详细的青少年 逃逸罪犯的逮捕证和一张罗娜・马尔蒂科娃/ 琳达・马丁作为重要证人的逮捕证, 然后把它们留给了值白班的头儿,他跟我说全境通告后,一个小时就能有消息, 他还会派人去橘子北路1611号去盘问那些住户,看琳达/ 罗娜可能藏在哪儿。这 件事有人负责了,我就去写这一系列的盘问的报告,重点强调贝蒂・肖特爱撒谎, 还有她可能在1946年11月的某个时间参演过一部电影。在写完之前,我很犹豫要 不要提到玛乔丽说的老同性恋的线索。如果埃利斯・洛得到这个消息,他很可能 把它跟那个贝蒂・肖特实际上是个兼职妓女的线索一并压下去,所以我决定不在 报告里写这一点,而是口头上把它报告给罗斯・梅拉德。 我用警察办公室的电话给电影演员协会和角色选择中心打过去,问有没有伊 丽莎白・肖特这个人的记录。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我,没有叫这个名字或伊丽莎白 昵称的人在他们那里登记过,所以她不可能在正式的好莱坞出品的电影里出现过。 我挂上电话,想着电影的事也是贝蒂的一个童话,取景器是童话的道具。 下午快要过去了。摆脱了凯尼格就像是得了癌症以后没死似的,这三次走访 又让我觉得吃不消,都是贝蒂/ 贝丝・肖特和她过去几个月满地球的租廉价房。 我又累又饿,所以就开车去家里,想吃个三明治,再睡一会儿――结果又看到了 这场黑色大丽花演出的另一幕。 凯和李正站在餐厅的桌子旁,看一些在39街、诺顿街区照的犯罪现场照片, 有贝蒂・肖特被打扁了的脑袋;贝蒂・肖特被砍下来的乳房;贝蒂・肖特空空的 下半身和贝蒂・肖特大张着的腿――黑白色的照片闪着柔和的光泽。凯在紧张地 抽着烟,偶尔瞟照片几眼,李盯着照片看,他的面部剧烈地抽动,这个从外太空 来的苯丙胺人。两个人都没跟我说话,我就站在那儿,给洛杉矶历史上最著名的 死人当配角。 终于,凯说话了:“你好,德怀特!”李也对着肢解尸体的特写照片伸出了 一根颤抖的手指,说:“这不是随便干的,我知道。维恩・史密斯说她是在大街 上被哪个家伙随便挑中的,把她带到某个地方,折磨她,然后把她扔到了空地上。 胡说,干这件事的人一定有恨她的理由,还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上帝啊,他 切她切了他妈的两天。宝贝儿,你上过医学入门课,你认为这个人受没受过医学 方面的训练?你知道,就是疯狂医生的那种?” 凯熄灭了香烟,说:“李,德怀特来了。”李转过身来。 我说:“搭档……”这时李同时想眨眼、微笑和说话。 结果他的脸上露出一副可怕的苦相,等他终于说出“巴奇,听凯说说,我早 就知道花钱供她上大学对我是有好处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凯的声音柔和、耐心:“你的说法没有道理,但如果你吃点东西,平静一些 的话,我给你作一个推理。” “推理吧,老师。” “好吧,我只是瞎猜,可能有两个凶手,因为折磨她的刀伤很粗糙,明显在 死后造成的,把她切成两半和她下腹部的伤口手法干净、利落。也可能只有一个 凶手,他在杀了女孩后冷静下来,然后再把她切成两半,在腹部切口。还有,尸 体被切成两半之后,谁都可以取走她的内部器官,我认为疯狂医生什么的只有电 影里才有。宝贝,你必须冷静下来,你不能再吃那些药了,你得吃饭,听德怀特 的,你听他跟你说。” 我看了看李,他说:“我太兴奋了,吃不下去。”然后向我伸出手,好像我 刚进来似的:“搭档,你好。你今天得到了什么有关我们女孩的情报吗?” 我想告诉他我得到的情报就是她不值得一百个全职警察来忙活,我想爆出那 个同性恋者的线索和贝蒂・肖特是个不可救药的小荡妇――骗子的事实来支持我 的观点。但看到李因为吃药而兴奋的脸,我说的却是:“除非你送到昆廷的小娘 们说去洛城只有三天的路程,否则真不值。想想假如你的小妹妹看到你现在的样 子,想想她……” 当看到泪水从李的眼里流出来时,我住了嘴。那时,他站在那儿,就像在扮 演他自己血亲的配角,凯走过来站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两只手分别搭在我俩的肩 膀上。我在李痛哭之前走了出去。 大学区警察局是另一个黑色大丽花热的前哨阵地。 一张赌博签名单被贴在更衣室里,上面草草地画着赌桌的样子,分出了赌区, 上面标着“结案――赔2 比1 ”,“随意的性虐待――赔4 比1 ”,“不能结案 ――同额赌注”,“男朋友是凶手――赔1 比4 ”,还有“‘红’――等到嫌犯 找到后再确定赔率”。到那时为止,多数人赌的是“男朋友是凶手”,有十几个 警察签名了,都赌了十块钱,想赢两块五。 警察办公室就更热闹了:有人在门口挂了一条扯成两半的廉价的黑裙子;哈 里・西尔斯已经喝得半醉了,正在跟打扫卫生的黑女人跳华尔兹,说她是真正的 黑色大丽花,是自比利・霍利迪之后的最好的黑人歌手;其他的警察从哈里的瓶 子里小口地喝着酒;打扫卫生的女人大声地唱着黑人福音音乐;正打电话的警察 们用手捂着另外的一只耳朵。 本来很正常的办公室现在也进入了疯狂状态。有些警察在查机动车管理局登 记处和亨廷顿区的街道图,想找到跟贝蒂・肖特一起离开圣地亚哥的那个“红” 的线索,其他的正在读她的情书,还有两个忙着打机动车管理局警察热线,核对 李前一天晚上在小纳什的破安乐窝里扎营记下的车牌号登记信息。梅拉德和罗都 不在,我就把写好的盘问报告和一张字条放在了一个标着“实地调查侦探的报告” 的文件夹里,字条上提到我发出的两个逮捕令。然后我就跑掉了,要不然哪个上 一级的小丑又会非要我加入到他们的马戏中去不可。 因为没什么事干,我就想到了李,一想到李我就又想回到警察办公室去,那 里至少在死去的女孩这件事上还有些轻松的气氛。再一想李我又很生气,因为我 又想起了小纳什。这个职业杀手比五十个心怀嫉妒的男友杀手可危险多了。我心 里蠢蠢欲动起来,就接着去干我执行警察的任务,去雷莫尔特区搜索他去。 但我还是逃不开那朵黑色大丽花。 路过39街、诺顿街区时,我看见一群傻呆呆的爱看热闹的人围着那块抛尸的 空地瞪着眼睛看,还有一群卖冰淇淋和热狗的小贩们忙着给他们拿吃的。一个老 太太正在39街、香瓜路街区的一个酒巴门前叫卖贝蒂・肖特的照片,我就想,那 个有趣的克里奥・肖特卖了这些底片了,贝蒂欠他的那些钱也该算还清了吧?越 想越生气,我只好抛开这个滑稽的小丑,开始工作。 我花了整整五个小时,沿着克伦肖南路和威斯顿南路一路走,一路打听,给 路上的人看纳什的照片,说起他对年轻的黑人小姑娘的癖好,问他们见没见过他。 我得到的所有回答都是“没有”和这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抓那个把可爱 的大丽花切成两半的家伙呢?”夜晚已经过去一半了,我不得不说服自己相信小 纳什可能真的已经离开洛杉矶了。还不想回家睡觉,又回到了那帮演马戏的人那 儿。 在警察局狼吞虎咽地干掉一个当做晚餐的汉堡,我拨通了行政风化纠察队的 夜间值勤电话,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比较有名的同性恋聚会场所。工作人员查了查 风化纠察队的情报纪录,然后告诉我三个鸡尾酒俱乐部,都在山谷区文图拉大街 的同一个街区里。三个俱乐部的名字分别为:荷兰女孩、天鹅城和拉维恩的秘巢。 我正要挂断电话,他又补充说,这三个俱乐部都不在洛杉矶警察局的管辖范围内, 而是在之外的县辖区内,由县治安官的下属部分负责警戒,而且很可能是在他们 的默许下经营的――当然,有代价的。 在开车去山谷区的路上,我并没有想管理权限的事,我想的是女人跟女人。 不是男人婆的那种同性恋,而是身材凹凸有致,软软的那种女人,就像那些疯狂 的想为我献身的那些一样。在走到卡汉戈通道的时候,我试着将她们配对。可我 想象不出来,只能想象到她们的身体、药油的味道和车内的装饰――就是没有脸。 于是我就想象贝蒂/ 贝丝和琳达/ 罗娜,把她们的照片、高中学生证和我能想起 来的几次打拳时举牌辣妹的身体组合在一起。形象越来越具体了。这时文图拉大 街的110000街区到了,我看到了真正的女人和女人在一起。 天鹅城的正面是个小木屋的样子,有两扇双向推拉门,就像西部片里的酒店 似的。里面很窄,灯光很暗,老半天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等我刚一适应过来, 就看见二十来个女人都在瞪着我,那个别扭啊。 她们中的一些人穿着咔叽布的衬衫和军裤,标准的女同性恋者。有一些是穿 着裙子和毛衣的娇柔女孩。一个肌肉发达、满脸敌意的家伙把我从头打量到脚。 站在她旁边的女孩身材苗条,一头红发,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又偷偷把一只 手伸过去揽住她的粗腰。我感觉到自己的汗冒了出来,就赶快找吧台,或者看着 像管事样儿的人。我在屋子的后面看到一处休息区,那里有两把竹椅和一张桌子, 桌子上都是酒瓶,休息区旁边的墙上挂满了霓虹灯,先闪紫色,然后是黄色和橘 色。我走了过去,迎面过来一对挎着胳膊的女人,她们分开手,给我让出了一小 块刚刚够过去的空间。 休息区吧台后面的女同性恋倒了一小杯威士忌,放在我面前,说:“你是酒 水管制局的吗?”她眼睛的颜色很浅,目光犀利,在霓虹灯的反射下,几乎透明 了。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知道我在来时的路上都想了些什么。 我把酒喝下去,说:“洛杉矶警察局,凶杀组。”女同性恋说:“不是你们 的辖区,但谁犯事儿了?”我摸出贝蒂・肖特的照片和罗娜/ 琳达的学生证,放 在吧台上。威士忌滋润了我干哑的嗓子:“你看见过这两个人吗?” 那个女人仔细地看了看那两张照片,又看了看我,说:“你是说那个大丽花 是同性恋?” “我问你呢。” “我?我从来没见过她,就是在报纸上那个学生小娘们,我也从来没见过, 我和我这儿的姑娘们都不跟未成年的扯在一起。行了吗?” 乎她跟大丽花案有没有关系。 我指了指酒杯,男人婆又把它倒满。我喝了,热汗冒出来了,又凉快了下来: “等你的姑娘们都这么跟我说,而且我也相信以后才行呢。” 那女人吹了一声口哨,休息区的人就满了。我把两张照片递给一个倚在另一 个穿短夹克的女人身上的女同性恋。她们看了看照片,摇摇头,然后把照片传给 一个穿空军夹克的女人。她说:“没见过,但长得不错。”又把照片递给挨着她 的一对,她们念叨了一句:“黑色大丽花。”声音中充满恐惧,一起说:“没见 过。”最后一个女同性恋说:“没有(俄语),没有(德语),没有(英语), 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她把照片递给我,然后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我说:“晚 安,女士们。”然后向门口走去,在我身后不断有人重复着“大丽花”这个词。 在荷兰女孩俱乐部,伴着古老的英格兰音乐,我又喝了两杯免费酒,又看到 十几个充满敌意的表情,听了十几个“没见过”的否定回答。在往拉维恩的秘巢 去的路上,我已经喝得半醉,心里痒痒的,想要点我不能去碰的东西。 拉维恩的秘巢里面很暗,除从天花板射下的光线之外,还有几个小型聚光灯 照在贴着廉价棕榈树图案壁纸的墙上,打出模糊的光影。一对对同性恋们在半包 围的小隔间里说着情话,有两个女同性恋在接吻,我盯着看了半天,才转过头去 找吧台。 吧台隐藏在左墙边上,长长的柜台上射出彩色的光线,反射出怀基基海滩怀 基基海滩:夏威夷欧胡岛一个著名的海滩和度假区,位于檀香山东南。因其优越 的冲浪条件而闻名。的景致。吧台里没有人,吧台椅上一个顾客都没有。我走到 屋子的后部,清了清嗓子,好让所有隔间里的爱侣们能从九重天跳回到地面上来。 我的策略很有效,拥抱与接吻停止了,愤怒与惊讶的目光射了出来。 我说:“洛杉矶警察局,凶杀组。”把照片递给最近的女同性恋,然后接着 说:“黑头发的是伊丽莎白・肖特,如果你们看报纸的话就知道,那个黑色大丽 花,另一个是她的朋友。我想知道你们谁见过她们没有,如果见过的话,她们那 时跟谁在一起。” 照片在隔间里传了一遍,我看了看她们的反应,知道我得有个大棒子才能逼 她们说出简单的一句“见过”或“没见过”。没有人说话,我从她们的脸上只看 出好奇和偶尔几个人的垂涎之色。照片最后由一个留着夸张的平头的大块头女人 递还给我。我拿起照片,准备向大街上走去,突然看见吧台后面有个女人在擦杯 子。 我走向吧台,把东西放在台子上,对她勾了勾手指。她拿起一张照片,说: “我就在报纸上见过她的照片。” “这个女孩呢?她用的名字是琳达・马丁。” 吧台服务小姐拿起罗娜/ 琳达的学生证,斜着眼看了看,我从她的脸上看到 一闪而过的认出她的表情。她说:“没见过,不好意思。” 我的身子向吧台里探过去,说:“别他妈的跟我撒谎,她刚他妈的十五岁, 要么你现在告诉我,要么我现在就扇你一大巴掌,然后你还得在蒂哈查皮待上五 年,给她们舔屁股。” 那个女同性恋向后退了一步,我以为她要拿起一个酒瓶子照我脑袋来一下呢。 结果她眼睛盯着吧台,说:“这小孩以前总来,大概在两三个月之前吧。但我从 来没见过那个大丽花,而且我觉得那小孩喜欢男孩子。我是说,她只是从这里的 姑娘们这儿骗酒喝,就这些。” 一侧脸,我看见一个刚要坐在吧台前的女人改变主意了,她拿起皮包,向门 走去,好像被我和吧台服务员的话给吓着了。小聚光灯照在她的脸上,我看见她 的样子跟伊丽莎白・肖特似乎有一点像。 我收起照片,查了十个数,然后朝她追了出去,我走到我的车门前时,看到 她正在开一辆白色派克双门跑车的车门,那辆车就停在离我的车不远的地方。等 她开出去后,我查到五,然后跟了上去。 我开车跟着她经过了文图拉大街,卡汉戈通道,来到了好莱坞区。深夜路上 没有什么车,所以当派克朝南开向高地区时,我跟它拉开了几个车身的车距,它 开出好莱坞区,来到汉考克区。在第4 街,那个女人向左转了,再有几秒钟的时 间我们就会到汉考克区的中心――威尔郡分局的警察管这个地区叫做“美妙的温 室般的原野”。 派克在缪尔费尔德路拐弯了,停在一幢宏伟的都铎王朝式都铎王朝式建筑风 格的典型特征是外露的横梁。的房子前。房子前面的草坪有足球场那么大。我继 续往前开,同时借着前车灯的灯光看到了她的车牌号码:CALRQ765. 开过她身边 之后,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在锁驾驶员那侧的车门。即使是离得越来越远,她穿 着鲨鱼皮裙的窈窕身材还是那么的突出。 我从第3 街把车开出汉考克区,在威斯顿看见一部付费电话,下了车,给机 动车管理局的晚班打了个电话,查那辆牌照为CALRQ765的白色派克双门跑车的牌 子和车主犯罪记录。接线员让我等了将近五分钟后,给我念了下面的车主信息: 玛德琳・卡思卡特・斯普拉格,白人,女,出生时期为1925年11月14日,籍 贯:洛杉矶,家庭住址:缪尔费尔德南路482 号。没有通缉记录,没有逮捕记录, 没有犯罪记录。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酒渐渐醒了。我琢磨着玛德琳・卡思卡特・斯普拉 格是否跟贝蒂/ 贝丝和罗娜/ 琳达有什么关系,也许她只是个有钱的同性恋,对 下等人的生活感兴趣而已。我用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贝蒂・肖特的照 片,想象着将斯普拉格的脸叠加在上面,觉得她们的相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 平常生活中会有的那种相似而已。然后,我的头脑中又浮现出自己剥下她的鲨鱼 皮套装的样子,我明白,我根本不在乎她跟大丽花案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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