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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他不认识的人都赞同他的做法,以及她的;仿佛他已经接通了尚未耗尽的人
世间善意的血脉。
天还没有完全亮,就像他们分别的那天早晨:大地到目前为止尚未染上色彩。
没有公共汽车,没有出租车,于是他恳求一个在城市里逍遥自在地开汽车的人让
他搭个便车。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重要的城市是如此寂静。得知他经过长途
旅行之后,开车的人说,他将把他送上门去:" 在惠灵顿,没有很远的地方。"
然而一切都是很遥远的。她曾经告诉过他:一个半球的天空和海洋,一个那样的
世界,土地仅仅是其中弯曲的间隔。在尽头的地方,成群的易损坏的木头建造的
城市,正如她形容的那样,紧紧挨着它的临时凑成的停泊处。
一轮橙黄色的太阳,在清新和蔚蓝的太平洋上空升起,爬上长满荆豆的丘陵
地带和高山。他感谢那个开汽车的人,那个人说," 随时效劳" 。永远不会再有
让他效劳的时候了。
利思打开嘎吱嘎吱响的大门,走过长满苔藓的小径。在这种被遗忘的状态下,
声音传开来,丁丁当当、嘎吱嘎吱;在永恒之中消逝。可是这个地方本身,这个
被围起来的院子,是泰然的、专注的;这个男人,因为生活中极大的快乐而颤抖
着,而这种快乐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
她没有--像他的母亲那样--站在台阶上;但是等待着他,在走廊上的一张秋
千椅中睡着了。穿戴整齐,裹着一条毛毯。他回忆起,他曾经看见她睡在她的床
上,为她假想过一个情人。而这个情人,如今就是他自己。
他嘴里说着," 海伦" ,俯身向着她,流下泪水。
这个时刻对于她来得很自然。毕竟,她过去生活中经常这么做,于是坐起来
扑进他的怀抱里。他们一时几乎讲不出话来,几乎是没有性别的,这样才能不妨
害他们了不起的好运气。生锈的秋千椅发出了一连串金属的嘎嘎声,在他们的身
底下往下垂。
她说:" 好幸福。"
" 你没有上船。"
" 我觉得你可能会来。" 要是不来的话,那么就永远也不会来了。" 这么漫
长的路途。" 她说,并且为他们所冒的风险而哭起来。
" 在得知本去世的消息之前,我就在准备着这次旅行。让我瞧瞧你。你没有
离去。"
她说:"'玛丽波沙' 。"
" 本会说,又一个马赛。你拯救了我们,海伦。" 狂喜是毫无疑问的。" 现
在,我们可以一起,去普罗旺斯的艾克斯。本本应该与我们一起去。" 他抚摩着
她的头发。" 你就在这屋外面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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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害怕我会睡着了,因此听不见门铃声。"
" 那样我就会转身离开,没有找到你而返回去。" 他说," 弗赖小姐是很可
爱的。"
" 我们可以打电话给她。"
利思说:" 晚一会儿。"
" 行。她非常为我们高兴。"
" 我们要拍电报给你的父母。""玛丽波沙" 不会掉转方向开回来。
" 你在天黑的时候到达。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城里一定空寂无人。"
" 这个首府是既安静又谦恭。一个来自天国的家伙开着车把我一路带来。"
她说:" 噢,真是令人激动。" 抱住他,就像她过去抱紧她的哥哥,去证实
人生一样。" 那天早晨在吴市,你说,' 这些是你的泪水还是我的?'"太阳升上
来了,她说:" 我们进去吧。你快要精疲力竭了。你想吃什么东西吗?"
" 不。"
她站起来,拖拽她的毛毯,秋千椅的链子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刺耳的声音。一
道纱门,吱嘎作响,还有一道木门,扭曲变形。他们站在霉烂潮湿的门厅里,她
把手放到他的脸上,说:" 我们老了一些。"
" 在日本的那天早晨,我们开始变老。最糟糕的一天。" 海伦,在此期间的
每时每刻中,你都在长大成人。他笑了。" 可是在任何地方我们都会认出对方来。
" 他说," 海伦,我们是多么互相需要啊。"
她唤着他的名字。" 如今它将会是圆满的。它将成为事实。" 她问道," 你
想要睡觉吗?"
" 不。我想要完满地度过这些时刻。你要与我一起躺下吗?"
" 要。那天,你说我们应该独自不受打搅,安全地、完美地、从容不迫地。
"
" 自那以后我是多么后悔说了那些话,我高尚的语言。就在那个时刻,后悔
说了那些话。你害怕吗?"
" 不。" 她说," 我的床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在那里我曾经许多次地想象
过你。"
用眼睛和手指追逐着他的脸。" 现在我们要以不同的方式相互了解。" 因此
它本身就是一种告别。" 你在想什么呢?"
" 想到当这种状况还在形成,等待,一切都处于未知之中时,我本来多么轻
易地就可能死去啊。"
即便是对她,他也不会毫无保留地说出,他正在想着死亡:想起许多正值青
春年华的人,就在他的面前死去了;想起他杀死的那些人,关于他们的情况,他
什么也不知道。死亡,留在他将永远也不会再去的流血的战场上,在无法扑灭的
战火中。
此刻将会完满地度过。许许多多的时刻将会随后而来,然而并非这样的时刻。
他曾经感到他们的机会正在流失;她也是如此,提心吊胆。为了这个机会,他旅
行到这个逍遥自在的、空寂无人的海港。在这里,她躺在长霉的秋千椅上,等待
着,仿佛一个神话。就仿佛她从铺上木板的甲板上跳入大海,游向海岸那样千真
万确。她为了他跳下了轮船。折返回来一万英里,直到这个最终的亲昵的寸步距
离。寸步之间他能够唤醒并且触摸她,同时念着她的名字。
很多人已经死去。但是她没有死,他没有死;还没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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