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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男子风范》杂志出版了,是一份印刷精良、装帧考究的出版物,有好多彩色插图。公 司属于南美洲一个联合企业,这个企业在服装工业有投资,公司负责人认为需要办一份志来 推广男人的服装式样。特德帮他们办起了展销部,就在那儿工作,一开始就迅速地定到了几 个合同。想到自己干这一行还挺拿手,他心里就高兴。 他把三千元还给了哥哥,还从旧书店里挑来一册《1944年捧球名人录》一起寄去作为 礼物。他在信上写着“圣路易白朗队后来究竟怎么样了?”在写信末的问候语时,他想起以 前给哥哥写信时总是不冷不热地写些“祝好”、“问好”、“再见”之类的话。这次他可以 写“爱你的特德”。 夏天,他根据苔尔玛的推荐,在一个白天儿童夏令营给比里登了记。去年夏天是苔尔玛 因查理短期生活中的最后―个夏天,芹姆就在这个夏令营里。 “今年夏天查理不大乐意付钱,”她说道。“我想他最好让我们整个夏季坐在家里,连 空调也关掉。” 一个下午,特德利用中饭时间去参加五岁儿童家长会。实际上这是个“妈妈会”,房间 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他跟妇女们坐在一起,还见到了比里的辅导员――一男一女,都是大学 生,可是特德觉得他们象是十四岁的孩子。特德记下了比里的必需品――姓名标签、多加一 双胶底运动鞋、还要一身替换的衣服。他感到旁人在瞪着他。你们这些人以为我是什么,鳏 夫吗?以为我失业了而妻子倒在工作中吗?我敢打赌你们猜不中。当首席辅导员描述夏令营 中典型的一天生活时。特德不安起来了。游泳池,安全吗?一整天,比里会不会觉得寂寞? 他的比里要乘上公共汽车出城,比出租汽车兜风的路程还远呢。到了秋天,比里要上学了, 上一所真正的学校,门把手上刻着“教育委员会”的宇样:那时要开会,还要进行忠诚宣 誓。他们会接管他。他那天真的小宝贝将要过集体生活。他担心比里的棱角会被磨掉,他会 跟别的孩子一样,只不过是领取牛奶的行列中的又一张小脸。现在比里先进夏令营,然后上 学。特德由于将要和他分开而感到牵肠挂肚。 早上特德总要跟埃塔一起等夏令营来的车,可是比里已经不好意思当着别的孩子的面跟 爸爸吻别啦。握手似乎又太大人气了――特德还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他的折中办法是拍拍 比里的脊背。 孩子们开始感到外部世界的存在,并且提出问题,比里也是这样。 “爸爸,妈妈在哪儿?” “你妈在加利福尼亚。” “她改嫁了吗?” “改嫁?据我所知,没有。你哪儿学来这个词的?” “夏令营里的卡拉。她的父母离婚了,她妈妈又改嫁了。” “对,有这种事。离婚以后有些人会改嫁和另娶。” “你打算另娶吗?” “说不上来。” “你预备另娶菲丽丝吗?” 菲丽丝,那个律师。特德几乎把她忘了。 “不会的,比里。” “爸爸。” “什么,比里。” “你会跟妈妈重新结婚吗?” “不会的,比里。爸爸和妈妈决不会重新结婚的。” 杰姆奥康纳叫特德休假两个星期,希望他出外去散散心。 “瞧着办吧。” mpanel(1); “特德,你为工作忙得累死了。你的生活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已经累垮了吗?” 他决定不去火岛,因为他不愿意再看别人发生精神崩溃症。他查阅了旅行广告,有两人 一组的旅游。这正投特德所好,因为他是两人一组:他和他的影子。旅行期间比里总在他跟 前,除非他雇个女佣照看他,以便到酒吧间去兜搭。这算不上舒服的度假。他累了。失业的 那一段时间搞得他筋疲力尽,他干得太猛了。他知道从早到晚跟比里在一起,比里会象任何 孩子一样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他就会得不到休息,也无法恢复体力。最后他决定在八月份 休假两星期,他们早该合家团聚一下,所以第三个星期去跟技尔夫和佛罗里达的家人呆在一 起,然后再回纽约来过一个礼拜。比里白天全在夏令营,他可以独个儿休息,打磕睡,看电 影,呆在家里,在床上吃巧克力冰漠淋,或收看白天电视节目;总之,可以好好地轻松一 下。 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向比里宣布了一条重要新闻,这件事是他先跟嫂嫂证实过的。 “比里,等到了佛罗里达,我们上迪斯尼乐园去。” 孩子瞪大了眼睛。他在电视广告节目里看到过迪斯尼乐园。 “真的,威廉克莱默。你就要跟米老鼠见面了。” 拉尔夫和珊迪,朵拉和哈罗德都来机场迎接,他们用吃了巧克力的嘴真诚地吻了比里, 还送他一袋糖。孩子的外公外婆要是看了准会中风。比里嘴里塞满了糖果,他爱上了洛德台 尔堡。他们计划住在附近一家汽车游客旅馆里,在朵拉和哈罗德居住区的游泳池边上过几 天。住进旅馆以后,他们跟特德的侄子和侄女聊起来。珊迪原先是芝加哥的歌舞女演员,高 高的个子,火红的头发,有一双修长的玉腿,她每次走过游泳池边上,总难免叫那些老头儿 的冠状动脉出现危机。他们的大女儿霍里也是身材修长,五官秀丽,虽是黛绿年华,却已学 会装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游泳池的救生员已经坠入情网――即使脚下有人没顶,他也会 视而不见。他们的另一个孩子杰拉尔德十五岁.是个强壮、结实的孩子,他不断往池子里跳 水,不过他只会插蜡烛。他们用年轻人的“噢,好啊”来招呼特德。 “比里长得多好,”珊迪说道。“可是你这样子够呛。” “你别急。等我吃了妈做的饭菜,还要更难看呐。” “我做的饭菜?我才不做饭呢,”朵拉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可是同旁人的谈话一句也投 漏掉。“我可不为你们那么多人做饭。” “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叫拉尔夫请客,”哈罗德说道。 “拉尔夫,我住在这儿可不要你花钱。”特德说。 “别提了,我能报销好多呢。” “怎么回事?” “简单得很。” 他向朵拉和哈罗德的一个朋友走去,那是个八十开外的清瘦老者,正坐在躺椅上晒太 阳。 “许劳赛先生,我想请问您是否有兴趣开辟一条运输线路往芝加哥送酒?” “你在开玩笑?我对上食品店走一趟都没兴趣。” “打扰了。你瞧,特德,我可以在记事本里写上一笔:‘在佛罗里达跟许劳赛先生讨论 供酒线路’,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出差啦。” “我们家人有一种幽默感,”他指指父母,“有时是有意的,有时是无意的,但遇是总 有幽默感。” 没多久朵抗就在向人介绍了:“这是我大儿子拉尔夫,经营酒的大经理。那是我小儿子 特德,他经营男式服装。” 比里在游泳池的溢流口玩着玩具船,但是当几个孩子跳进水池、泼溅着水的时候,他就 急忙跑回特德的椅子边。 “我们俩是拆不开的一对,”他对珊迪说,既感到骄傲,也有点儿厌烦。 在幼儿园学期结束前,特德要求跟比里的老师见一次面。女教师说她觉得比里很能适 应。“他似乎十分立常。”特德特别注意“似乎”这个字眼。“你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说道。“是否太胆小了一点?”“这是因人而异的。有些家长觉得自己的孩子 太粗野。”比里此刻正坐在他膝上,实在算不得太粗野。确实,他感到可能对孩子观察得太 仔细了,但这是必然的,因为比里就坐在他身上。 那天晚上比里打鼾.空调设备咯咯发响,他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第二天上午十一点, 比里也往游沙池里插蜡烛了,不过他得有特德在水里等着他,乘他下沉之前托住他。这样玩 了半个小时以后,特德累得两手都发抖了。比里为争玩具,跟其他孩子发生了几次冲突。他 的玩具船被另一个孩子抢走了。他哭得很伤心,特德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教比里采取强硬政 策。 “船是你的,你自己去拿回来。” “你凭什么跟我这么嚷嚷,”比里哭着抗议。 特德在纽约为杂志进行谈判,到佛罗里达来却得为玩具船进行谈判,而且还谈得不大顺 利。珊迪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她叫霍里带比里上附近去荡秋千。 “我给你争取到十分钟。” “谢谢,珊迪。”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刚才对拉尔夫说――我认为你和孩子应该分开一些时候。有 时候父母跟孩子分开一些时候有好处。” “你太紧张啦,”拉尔夫说道。 “我们有个安排,你可别反对。我们都上迪斯尼乐园去,也带上比里。你高兴干什么都 可以:待在这儿,去迈阿密,或者去旅馆开个房间。比里跟我们在一起会很好的。这样有好 处。” “我现在很难说,让我想一想。” 这时他穿着尼龙浴衣,比里坐在他腿上动来动去使得他很不舒服,也很尴尬。他决心摆 脱这种折磨。让比里到米老鼠的腿上去坐一会吧。 特德对比里说:他该跟家里人一起上迪斯尼乐园去,爸爸要独个儿过几天。比里听了, 感到父亲背叛了他。 “我们不是讲好一起去吗?” “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 “我不去了。” “不到迪斯尼乐园去?是真的迪斯尼乐园哇。” 发牌的时候就做了手脚,比里设法拒绝去真正的迪斯尼乐园。全家人上了一辆租来的旅 行车向北驶去,朵拉想让比里高兴些,带了一大袋棕色和红色的甘草糖。“别担心,没事 儿,”朵拉喊道,“吃糖呀。”比里从车窗里凄凉地挥手道别,这是父子俩第一次分离。 他们要在迪斯尼乐园玩三天。回家的时候特德可以去接他们,也可以上旁的地方去过完 这个星期,因为珊迪还要住下去。下个星期他也能上别处去,不过那就得把孩子交给父母照 料,他不大放心让孩子那么多天大吃甜食。哈罗德可不是李沙克博士。有一次孩子们在池边 为了玩具吵架,特德正感到束手无策时,哈罗德远远地叫道:“叫他打对方的肚皮。对付他 们就该这样。你应当教会孩予打对方的肚皮。”可是他现在自由了。他几乎想不起上次享受 这份自由是多久前的事了。他可以不必约束自己的性欲冲动.可以睡到上午十点,可以跟寡 妇格拉茨私通,她长相还比较年轻,可能还不到五十岁,算是当地池畔最漂亮的女人,只要 不去看她头上的塑料假发,就会觉得她徐娘半老而风韵犹存。他发现自己在偷看寡妇格拉 茨。当然,要是他父母听到这种丑事的风声,准会为他点蜡烛祈祷赎罪――“你干了些什么 来着?”但是,他能这么胡思乱想说明他确实自由了。 他不想再在洛德台尔堡――迈阿密地区多花时间。在纽约他看到好多广告介绍佛罗里达 西海岸一家新开的旅游观光旅馆。贝壳旅馆仿效地中海俱乐部,付一笔钱什么都包了。这地 方看来很吸引人。位于沙拉索塔,有短途航班可到。他只好把格拉茨寡妇让给许劳赛先生 啦。他打电话给旅馆、预订了住到星期天早晨的房间。下一次航班的飞机在傍晚起飞。他离 开洛德台尔堡,此行比来的时候轻松得多了。 贝壳旅馆是沿海滩修建的一片互相通连的房间,有现代化设备,式样基本上仿效汽车游 客旅馆,房间都朝海,外边有带遮荫设施的就餐凉台和酒吧,还有游泳池。他被领到自助餐 厅,立刻发现旅馆是新近油漆的,三分之二的房间都空着。餐厅里的几个人衣着都是那么整 齐干净,象是在度例假的航空公司飞行员。他就座的那张桌子边上坐了八个人、五个神采奕 奕的男人和三个风度优雅的女人。他希望自己也能象他们一样地结实和精力充沛。 他听说贝壳旅馆成了当地三角洲与东方公司雇员们的休憩所在。坐在他那张桌上看来象 飞行员的人确实是飞行员。他是星期二才到的,无法加入他们已经建立的格局,因为桌边的 男女之间似乎已经编了队。夜总会晚上十点钟才开。他不知道自已能不能熬到那时候不打磕 睡。他在酒吧里喝了一杯,看到有一帮纽约佬。大概十二个人,比那些飞行员矮胖些,也紧 张些,他们聚在一起,相互为伴。他不想陷入纽约人常谈的话题。后来夜总会里只来了几个 人,多数都是成双结对的,他就回房间去了,想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可是五年来为照顾比 里而形成的习惯,使他七点一刻就醒了过来。 特德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吃罢早餐,接着走到海滩去,一个人在晨光中特别显眼。如今 迪斯尼乐园在照看比里,没人来拉特德的手,也没人来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他只要对自己 负责就行。他奔进海里,独个儿安详地游了一会。他从水里出来。站在岸上,感到一股自由 的冲动,于是象乔尼韦斯穆勒那样高声地喊道:“啊啊哈哈哈!”掠起了身后树丛里的一群 鸟儿,向迈阿密方向飞去。因为,它们可没有看过描绘丛林生活的电影。 他在那儿的时候从未提起过比里。有几次在谈到个人问题时,他说自己离婚了。他不想 让人知道更多的情况,不想讨论,不想解释,不想谈比里。但是这不过是表面情况。他还是 想着比里。他好几次想打电话,问他可好,要和他谈话。他还是忍住了。他留过一个电话号 码给他们,要是发生意外,他们会打电话来的。 几个飞行员在海滩上组织排球比赛,特德在火岛久经锻炼,很快就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比尔、罗德和唐称他为:“特德老兄”;在混合比赛中,比玛丽乔、蓓蒂安和陶丽李叫他 “亲爱的特德”。日子一天天迷迷糊糊过去了。他游泳、打排球、游泳、打排球、吃喝、游 泳。晚上他跟陶丽.李在一起,她是杰克逊维尔人,是个二十四岁、年轻漂亮的姑娘,从未 到过华盛顿以北的地方,在亚特兰大――迈阿密航空公司当空中小姐。他们俩在他的房里同 床,然后她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因为她跟蓓蒂安同住一室,不想博个坏名声。后来他简直想 不起他们谈了些什么。谈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身边眼前的事情,比如天气多好、排球多有 趣、饭菜多可口等等。他们很少谈自己的职业。他没把比里的事告诉她。星期六早晨,她结 清了账单,准备回去上班。她谢谢特德,因为他使她的假期过得十分愉快,特德也为同样的 理由谢了她。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答应如果到对方所住的城里去就通电话,就这样结束了 一个近乎完美的、义务有限的假日关系;它是半热带风情、半罗曼蒂克的。 星期天,他回到了洛德台尔堡。他在住宅区外面下了出租汽车,向池边走去。珊迪第一 个看见他,朝他挥挥手。比里从凉椅后面出现向他跑来。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沿着通向 池边的小路,全速朝他跑来,一边不断喊着“爸爸,爸爸”接着他跳到了父亲怀里。特德抱 着孩子朝家人走去,一路听他诉说如何跟米老鼠握手;他这时心里很明白.尽管自己感到有 必要离开一些时候,独个儿呆一些时候,暂时摆脱一下好自由一些时候,他终究还是非常惦 念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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